文|李固国
学思进了茶馆，还是在那个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坐下，也许是对痛苦麻木了，也许是想开了，也许是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他现在的感觉只是一种机械的行动。对于这么一个特殊的顾客，服务员心领神会，送了两包茶，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然后回到柜台，时不时一脸同情地看看他，可她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忍不住偷偷叹气。
学思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光顾这家茶馆了，后天，他就永远离开这个城市，回到鲁西南那个偏僻的农村，慢条斯理地度完余生。对于雪娟，是他最大的遗憾、牵挂、伤痛和担心，可在天时地势面前，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沉默。
泡上两杯浓郁、清香、爽口的铁观音，学思和过去一样，动也懒得动，好像是完成某种使命。他今天并没有坐那么久，带着那种绝望的心情，似乎来到这里也是象征性的，就如同某种告别的仪式。
他站起来，缓缓走出了茶馆。就在他将要出门的刹那，忽然看见娟就在门口泪流满面地站着，他一下惊呆了。也就在此时，他麻木的肢体、麻木的意识忽然醒悟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出来，一下子握住娟的手。
“娟，我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是真的，我天天偷看你的留言，天天在这附近偷偷看你，为了我这么一个女人，你何苦呢？”
“老婆，你终于来了，我想开了，我以后好好呵护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不要这么叫我了，就我现在的样子，我们可能吗？”娟苦笑一声：“我在世界上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你一定要善待自己，我会帮你的。”学思几乎哭出来：“下刀山火海我也陪你！”
“我是来向你辞别的，我对自己都绝望了，碰到你这么一个对我痴心的男人，我已经很知足了。希望你不要再为我伤心了，否则我离开这个世界心里也不安宁。”娟说得很绝情。
“不，我要让你好好活下去。”
“你帮不了我，任何人都帮不了我。把我忘了吧，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我会祝福你的。还有，我已经向你孩子的账户上打了一部分钱，也算是我对孩子的心意。”
“你不要这样啊，我也有钱！我会照顾好你的，会让你摆脱痛苦的……相信我！”学思泣不成声。
娟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她忽然挣开学思的手，说：“照顾好自己吧，我走了……保重……谢谢你对我的爱！”
娟转身就走，随即加快了脚步。
“噗咚”一声，学思一下子跪在地上：“老婆，你不能走！”
好多路人也好奇地停下来观看。
娟听到响声，回头一看学思这样子，赶快跑过来，想拉起学思，呜咽着说：“学思，你这是何苦呢？你想让我怎样！”
“雪娟……听话！我们进戒毒所！”
“我怕熬不过去，我早已经万念俱灰了！”
“听话……就算为了我好吗！”
这时候，茶馆里的服务员也走出来，苦口婆心地开导娟。那些热心的路人，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很快地在他们的周围围成了一道又一道的爱心长城……
娟戒毒很顺利，只要所里允许，学思总是陪着她，给他爱、给她信心、给她勇气！当然，他回家的事情早已经取消了。
学思拗不过女儿，在一个周末带着女儿燕燕去看望雪娟。
在所谓的会客室里，娟刚一进来，燕燕就向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韩姨，我和爸爸来看您啦！”
“是燕燕吧，真漂亮，你学习那么紧张，真是难为你了！”
“哪里话，韩姨！我爸爸有您照顾……我们一家人都夸你呢！”
“夸我什么呀？”娟有点不好意思。
“韩姨，您漂亮，体贴我爸爸，真是我爸爸的福分！”
娟和学思不好意思地笑了。
“韩姨不漂亮了，老了！”娟叹了口气：“你看，我在这里头发还没男人的长呢。”
“韩姨，您怎样都漂亮！对了，我给您打了件新毛衣，您试试。”
娟穿上，正合适。
“燕燕，韩姨也想送给你点什么，可在这里，身不由己。”
学思突然插了一句：“你看我，差一点忘了！”
“怎么了？”娟和燕燕异口同声地问。
“我去了那家茶馆，要了两包铁观音，可人家不要钱，还送了几包，说是心意！”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燕燕和娟也笑了！
2012年2月23日，学思和娟离开了这座城市，搭车回鲁西南农村去过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优美、安静、甜蜜的田园生活，并打算在那里幸福地度完余生。列车疾驰，娟靠在学思的臂膀上，半睡半醒，甜美的幸福感洋溢在脸上。学思挽着娟的手，轻轻低抚搓着，他把目光投向窗外，喃喃自语。
“老公，又想作诗了！”
“是啊，我的心情好久没这么舒畅过了。”
“做诗吧，我爱听！”
“
春之颂
风儿嬉戏着白云
让春的涟漪处处萌动
痴情的鸟儿
翩跹远行
一路啼叫扰得杨柳绿意朦胧
泥土开始化冻
冰隙的鱼儿偷窥外面的风景
桃枝攀着老墙
一朵花儿把春唤醒
惹得老农去田野揣摩收成
小径伸着懒腰
背阴处残留的冰溜滴沥有声
天上漂浮的风筝
拉着孩子的手
大地处处显得暖意融融”
“不错！”娟说：“只是诗里少了茶馆和茶香！”
他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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