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创意文化 >

有没有特别虐的短篇小说「虐心的短篇小说」



【恶名】


鎏金华盖的马车驶回府中,我自马车上跳下来,问一旁的子墨:“今天遇到了几次刺杀?”

子墨沉思一会,回道:“四次。”

我惊奇道:“不是两次的吗?”

第一次,一群南楚游侠从天而降,抽出银光闪闪的砍刀,对我怒吼:“南楚大儒顾远山的女儿竟是你这样的卖国贼!”

第二次,那沁春园的戏子从袖中掏出暗器向我打来,上面淬着暗绿色的剧毒:“你这南楚妖女,我纵为戏子也当为大越国除害。”

“有两次被侍卫暗中截下了,”子墨解释说,“一次是去王宫的途中,一次是在桂兰芳停车买糕点的时候。”

我点头,指了指那辆六驾马车,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明天把车壁加厚三寸。”子墨不在侍卫之列,跟着我走到了水榭旁边。

我随意扯着那垂柳,发泄着心中愤懑:“难不成是因为我昨天鼓动女帝治了徐御史的罪?他那样的大忠臣果然深得民心,我这样的大祸害果然常得民愤。”

子墨救下那可怜的柳枝,笑道:“黎泱,你哪里是什么大祸害,也就祸害祸害我罢了。”

如今这世上,只有子墨一人唤我黎泱,其他人只知我是未央帝姬。我笑得十分欢喜,恨不得上前抱住他,却终是不敢。

如今,亡国南楚之人皆骂未央帝姬卖国求荣、认贼作母、谄媚狠毒,大越之人皆厌恶未央帝姬出身卑贱、穷极奢欲、干预朝政、买卖官爵、闭塞圣听。唯有子墨游离于这两类人外,懂我护我。

初见子墨是在我十岁那年。三哥带着我出宫游玩,我俩随意溜达着,走到了永安巷东街的市场上,那里贩卖人口,尤其是亡国南楚的奴隶。

三哥知道我是南楚人士,赶紧拉着我走,我却停在那里挪不动脚步。不远处传来一阵紫竹调的乐声,是亡国南楚的靡靡之音。我穿过层层人墙来到了那吹笛的人面前,发现那是一个俊朗少年。

“三哥,我不买云片糕了!”我奋力扯着三哥的袖子,“我要这个人。”

我做过的最成功的交易就是这一桩,五十两银子可以买五盒上品云片糕,也可以买下一个子墨。

这个视我为珍宝的南楚少年,陪伴着一个被故国唾弃的孩子,直到她成长为一位权势滔天的帝姬。当我在黑暗里行走,成为黑暗的制造者,只有子墨为我点一盏灯。

“黎泱,你若想要复国,我一定倾尽所有助你。”我因为这一句话,抛下了一切,遵从了内心的仇恨。

【浮萍】

我的身世很是曲折,虽顶着个大越国帝姬的名头,生母却不是当今女帝。

我的父亲本是南楚文人,年轻时与到南楚游历的女帝相识,彼时父亲已有婚约在身,对女帝的追求视若无睹。等到南楚为大越所灭时,父亲已经娶了别的女子,有了我这么个女儿。

噩梦是从大越军队灭掉楚国开始的。母亲被越军糟蹋拔剑自刎,她的血沾到了我的身上,烫得尚在襁褓中的我恸哭起来。我的哭声惊醒了父亲,他放下手中自刎的剑。

女帝答应抚养我长大,赐给我帝姬的身份,父亲带着我随她去了大越国王宫。

我唤名黎泱。黎字是生母所起,因我生于黎明;泱字是父亲所起,他盼我虽是女子也当胸怀宽阔。

“黎”字音同“离”,意不详。女帝乘着兴致给我改了个名字,就叫未央,赐我与父亲住在未央宫。

记忆中女帝极尽所能讨好父亲,学南楚诗词,寻来丹青墨宝,可换来的是父亲冷言冷面。

父亲待我这个孩子始终是极好的,时常抱着我讲些楚国的人文风情,我就在父亲的话中认识了自己的故国。我最爱听父亲吹奏那首紫竹调,追寻那梦中的江南景色。等我长大些父亲开始教我读书写字,我却时常偷懒,要他先教我吹笛,所以我读书写字不好,笛子却吹得悠扬动听。我与父亲时常两人两笛,奏出那些优美旋律。

我的千字文刚习了一半的时候父亲离我而去,他从不说我愚笨,只说黎泱率直随兴而坚忍,颇有他的风范。

父亲去世后,女帝伤情不已,再不来未央宫,也忘记了我这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趋炎附势的宫人纷纷离开,我成了个无人看管的孩子。

起初一日三餐还有宫人送来,后来宫门被人落了锁,我只能啃食宫中的植物,险些死在冬天。

某天晚上我打着灯笼捉蟋蟀,遇见几个前来探险的孩子。他们被我衣衫褴褛的模样吓得不轻,只有一个稍大些的少年问我是人是鬼。我说是人,他好歹松了口气,说做鬼果然没有这般寒碜的。

这个说我寒碜的人是我名义上的三哥,女帝所生的第三位皇子,出身高贵,深得女帝喜爱。

三哥很是仗义,不忍我这名义上的妹妹过得比乞丐还凄惨,将我领到女帝跟前。许是我瘦骨嶙峋的模样触动了女帝,或是她对父亲的旧情与愧疚催动,我过上了帝姬该有的生活。

后来我问三哥为什么帮我,他毫不迟疑的告诉我:“你长得像个男孩,找乐子玩耍的本事是一流,不打灯笼就能捉到厉害的蛐蛐。还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不哭不闹乖巧得很。”

我似乎为了报复他这句话,从那以后好好穿衣打扮,借着越王的宠爱任性妄为起来。

十二岁那年,我除掉了第一个仇人。她是宫中的女官,我听她与人谈论我的父亲时用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也是她派人锁了宫门要置我于死地。于是,我在她的胭脂里掺上了夹竹桃粉末,当时没人怀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做这些。


我的父亲终是说错了,比起他的率直随兴,我更似母亲那般刚烈决绝。身如浮萍,唯有心坚似铁。

【男宠】

席间言笑晏晏、举杯换盏,我不胜酒力,懒懒地倚在软垫上。

“软骨头,就像南楚河畔的柳枝。”女帝看着我,相似的容貌让她记起与父亲的那段往事。

“未央就是软骨头,因为有母后可以依靠。”我嘴上笑着,心里唾弃自己这副嘴脸。

未央,未央,长乐未央。我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沁出泪来,忆起父亲与我生活的点滴,还有那些凄苦冷寂的日子。女帝问我缘何哭泣,我抹了把泪,说是感念女帝恩德宠爱,喜极而泣。

我抹完泪,冲着身后比了个手势,厅中乐声响起。

烟雾缭绕中,有一队白衣男子自殿内缓步踱出,手中或持箫或捧笙,未见其面貌先闻仙乐声。

其中有一位吹笛的男子身姿颀秀,神采动人,脸上既不谄媚也无愁苦,仿佛这人世间的一切与他无关,一袭白衣遗世独立。

女帝牢牢盯着那吹笛的男子,眼中流露出异样神采。

我看着四十有余的她露出少女一般的表情,察觉到她也是个女子,同我一般的女子。

可她终究是老了,我叹了口气,她竟然试图在子墨身上寻找我过世父亲的影子。不过,这也是我的目的,必须要达到的目的。

我站起身来,上前对着女帝躬身一笑:“未央觅得仙乐,不敢私藏,就拿到母后面前献礼来了。这一干男子皆是灵秀俊才,于音律颇有造诣,给母后解闷添乐也是好的。”

女帝虽有男宠,却从未有人公然进献如此多数量、高质量的给她。

“难得还有未央念着寡人,挖空心思给寡人找些解闷的法子。”

顶着众人不甚友好的目光,我笑道:“母后安康就是我们这些子女最大的心愿,哪有不尽心尽力之理。各位兄弟姐妹心力费得心力比未央还多,只是未央平日里事务不多,专门研究这些玩意罢了。”

女帝一笑,众人纷纷应和,席间气氛更为热烈。

我神情恍惚,听着丝竹缥缈,感觉自身如同这奢靡浮华中的一缕薄烟,渐渐消散了形魂。

子墨,如今我拼尽全力麻痹自己的内心,像个偶人一般做戏。我依照约定将你献给女帝,究竟是对是错?或许,于我是错,而于我们的复国大业是对。

【哭情】

三哥找到我的时候,我在未央宫中喝得烂醉,倚在假山石上哭泣。他被我吓了一跳,赶忙把我驮在背上带到殿里,找了张床安置下来。

我迷糊中感觉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自然想起父亲,哭得更凶了。

“再哭把你的蛐蛐捏死?”

听见三哥恶狠狠的威胁,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终于不哭了。”三哥坐在床沿,伸出袖子给我抹泪,我趁机把鼻涕眼泪混做一团糊在他那身绣金团龙的锦袍上。

我听三哥叹了口气:“你这模样让我记起你小时候,大哥狩猎得了只漂亮的梅花鹿,本是说好送给你做生辰礼物的,却被四妹看上了。你很大方地让给四妹,自己躲起来哭了好几天。”

我脸一红,心道,子墨怎么能跟那梅花鹿相比。

“每次我哭你都要倒霉,记得当时你为了安慰我把最喜欢的那只黄鹂送给了我。”

三哥瞪我一眼:“我还记得你养了半月把它养死了,骗我说那鸟儿思念我过度憔悴而死。”

这样的回忆似乎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喝了碗醒酒的汤药,头脑不再那么昏沉了。

我吸了吸鼻子,对三哥说:“你总拿些旧事揶揄我,可还是关心我的。我吹首曲子感激你一下可好?”

可竹笛一凑到唇边,响起的还是那曲紫竹调。渐渐地,那曲子跑了调,只剩下呜呜嘤嘤的哀鸣代替了我的哭声。我终还是放不下,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

回到府中,我在密室见到了清秋先生。他是我父亲的一位故人,也是南楚复国同盟的核心人物。

大越灭楚后,楚王的血脉被屠杀殆尽,只有淮南王的一位世子逃过一劫。如今,南楚各方势力由这位世子集合起来,暗中活动。他们找到了我,让这位清秋先生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本就有与他们合作的打算,毕竟凭我一人之力无法与整个大越作对。合作关系就这样建立起来,如今,我与他们已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可我现在十分后悔与他们有了牵扯,无比后悔让子墨知道了举荐男宠的事。

子墨本就是南楚人,家人被越人杀害,才会沦落到孤身一人被贩卖。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主动请缨,而清秋先生见他处事沉稳、能屈能伸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我自然不应,说子墨与我朝夕相处,我是万万不能让他去做这种事。

子墨却说自己早就不干净了,为国牺牲也是无妨。我还是不应,心里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清秋先生劝我说子墨跟着我才是极为不安全的,成全他的义举才是上策。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断言,那日子墨与我去定国寺上香时就险些遭遇不测。刺客自然是冲着我来的,可那箭镞却没入子墨体内,是子墨替我挡了一箭。

我照料子墨半个月他才恢复过来。终于,我没能再次拦住他。

我曾想过自己对他言明心意,他是否会留下来,可我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窃国,以命相赌。即使我渐渐对子墨生出情愫,也不能言明。

我想,只要等到南楚复国就好了。那时我们回到故园,再不会像无根浮萍,一定能找到相爱的机会。

清秋先生果然不愧是父亲故友,谋略见识与父亲不分伯仲。我听了他这次的计划,点头应下,与他细细商议一番。末了,他忽的对我行了一个大礼,说了一番赞扬我气节大义的话。

我笑着承受下来,心想着自己远没有那么崇高。复国,不过是我报仇的一个借口。大义,不过是掩盖我自私的理由。终究是我放不下仇恨,或许正是我害了子墨。

【沉梦】

宫里传来女帝的旨意,中秋家宴是逃不掉了,我叹了口气,接过内侍塞给我的一本册子,瞧见上面“大越才俊录”五个大字,顿时头大如斗。

三哥被我叫来一同欣赏册子里的才俊。我己过双十年华,三哥已有妻妾美姬二十余人,可他比我对那些男人更感兴趣,让我忍不住开始挑才俊们的刺儿。

“这位户部尚书之子长相太过女气,像是个草包。”

“这位镇远将军之子恐怕会把我的公主府吃穷。”

“这位丞相外甥心高气傲,只怕受不了我骄纵的脾气。”

一页页翻过,三哥冷汗连连。我终于瞅见一个合适人选:“这礼部侍郎董菖倒是不错。”

三哥一听,将那页翻过:“董菖痴恋名妓碧无双,发誓非卿不娶。”

我笑道:“他们终究成不了姻缘,我横插一脚助他们早日断了妄想,岂不是善事一桩?再说三哥你是知道的,我在感情上不开窍,能找个相敬如冰的驸马也是好的。”

三哥叹气:“你总是让人不放心。”

中秋宴上,董菖不知已经被我盯上,只在那里喝着闷酒,想来是伤情使然。我也不甚关心他,身心都被坐在女帝身边的子墨牵动。

不久,女皇赐婚的圣旨传来,我顺从的接了旨,重重打赏了传旨的人,心里想着董菖接旨时该是怎样的表情。

果不其然,这男人在董府觅死觅活,见了我更是恨不得扑过来咬死。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敲晕过去,吩咐董家为我准备个清净地处,说要好好与他谈谈。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深沉,许是我往日行事太过龌龊,竟让董家众人曲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要对董菖霸王硬上弓。董菖醒来见了那满室红帐,嗅到满室异香,吓得脸色惨白。

我看着他的样子,有意想要逗逗他。就单刀直入问他可愿私奔,自然是与碧无双私奔。

他诧异的看我半晌,忽的咬牙叩头,求帝姬饶无双一命,尽管收了他的命去好了。

我没憋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过之后,我有些羡慕素未谋面的碧无双。她虽是个风尘女子,却能找到一个爱她至深的男人,实在是幸运之极。

自房里出来后,董菖接了圣旨,将于两个月后迎娶未央帝姬。

那些被他和碧无双情事感动的人义愤不已,都说未央帝姬太过无耻,竟做出强迫董大人的事来。我私下笑笑,没想到自己被传成这等色中恶鬼,实在是无奈得很。

我的婚事已定,那件大事也就提上了行程。

子墨倒了一杯酒给我,说是预祝我们的大事马到功成。

我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些异样的情绪,无甚收获,只得垂下眸子端了那酒。

“这是你酿的‘沉梦’?”我晃了晃杯中琼浆。

子墨说是,这是上好的陈酿,自他来被我救下时就已酿下。

那岂不是酿了十二年有余?果然是酒香醉人,沉沉入梦。

沉梦,人生在世不过梦一场。子墨说,我们入梦沉了些,才身负国恨家仇,落入宿命的囹圄。

我一连喝了几杯,有些醉了,用手指敲击着杯盏:“子墨,若是复国成功你想做些什么?”

子墨沉思一下,说要陪我去看南国十里荷花,游遍名山大川,我们采了莲子、取了泉水,去酿最好的沉梦。

我笑着接上他的话,还应当品酒抚琴,纵情高歌。

【大婚】

良辰吉时,我身披锦绣头戴华冠出嫁。

百里红妆,满城红绡,生为女子能嫁得这般体面该是无憾了,可惜我却不以为意。

出身卑微却备受女帝宠爱的帝姬,许多人欣羡权势鼎盛的我,更多得人唾弃厌恶弄权谄媚的我。隔着层层华盖,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他们也看不清我的表情。

在别人看来,大越对我恩重如山,唯有我才知道自己忍受着多么深的恨意。杀母欺父之仇,国破家亡之恨,认贼作母,自轻自贱。每当恨意袭来,我自梦中惊醒不能入睡,只能握紧双手纾解恨意,从来不敢修剪指甲涂抹丹蔻。

女帝离开皇宫,亲自为我主婚,这样的时机千载难逢。

我听不到那些欢呼与祝福的话语,不解那些赞美皇家娇女的锦绣华章。本来,在这里为我主婚的该是我的父母,我该嫁一个爱我敬我的良人,不知不觉,嫁衣已被我发狠的双手抓得汗湿。

婚房里,我与董菖做完戏,遣散所有的仆从。我换下一身轻便的衣服,慵懒的倚在榻上。

“你放心,答应你的我都已做到。碧无双已经被我赎下,安置在城中一处隐蔽院落,你们连私奔的力气都省了。”

董菖看着我这副样子,终于鼓足勇气问我:“帝姬,你究竟为何选了我做驸马?”

我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道:“我本不想嫁人,你已有倾心之人,成亲后我自然乐得清静。你也该知道我沉迷权势,你们家族势力不小,对我颇有助力。”

董菖听完,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开口。

不知哪里来的风,红帐落下垂到红烛上,灯芯发出一声爆响,那扑火的飞蛾焦了半边翅膀,坠到火里。忽的,屋外光芒大盛,透过层层红帐照亮了这屋子。我自塌上翻身起来,径直走到窗前。

听,那些喧嚣咆哮声夹带着兵器交接声。

一束蓝色的烟火盛开在夜幕中,妖冶异常。我笑了起来,转身对董菖说道:“多加件衣裳吧,这大越国的天就要变了。”

未央帝姬大婚之日,女帝殁,短剑穿心而死。行刺者自毁容貌,身份难辨。

因为是在我府中遇刺,与我脱不了关系,再加上我是南楚人,又加了一重嫌疑。我被带到宫中软禁,却迟迟没有审问处置。我知道三哥为我挡下了许多攻击,可他为什么还要信我,我被这份信任折磨得难受,比被软禁还要痛苦。

女帝死得突然,正当盛年,没有留下关于皇位继承的任何旨意,一干帝姬皇子摩拳擦掌,朝堂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可惜他们只见到内忧,没有察觉到外患将至。

楚国的军队已集结了两万人,秘密行进到王都,埋伏到了城外。他们的行踪没有被察觉,因为他们扮作寻常百姓,借着观帝姬大婚的名义分批聚集。

女帝一向防备甚多,京中驻军仅她亲属的三万人。可这三万人已在不知不觉中损失了大半。

这还要多谢董菖,因为有一位掌任京中驻军统领的兄长,借着手足大婚与军中将士同乐,带着守军饮下了毒酒。这毒酒不会致人死亡,不会被人轻易察觉。只会渐渐磨损掉人的意志和体力,酿造这酒的是一种名为曼陀罗的植物。

除去这三万守军,其他帝姬皇子手下的兵力不过是些护院小兵,又在争斗中损耗过多,实在是不足挂齿。

唯一还有实力跟楚军一战的,似乎只剩下三万守军中运气好的残兵,以及三哥手中守卫王宫的铁衣骑。

越国的亡国之路已被安排好,我被软禁与外界阻隔,心中却是透彻明了。我想,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就能找到我梦中的故国,在那里了无仇恨,只剩下无穷的希望。

子墨,你说要陪我游离四方,那么抚琴高歌之时,请不要弹奏《高山流水》,就为我高歌一曲《凤求凰》可好?



【城破】

火从城门口烧了起来,染红了京城的天空,我看着这红,想起了出嫁那日。就在几天前,却恍若隔世。

南楚军人涌入这座百年城池。他们的祖先生在水乡泽国,如今被这纷繁的战火激发起体内的血性暴戾,与当年的大越军队无异。百姓的哭喊声被厮杀声掩盖,越国军民做着最后的抵抗。

我站在宫墙边,听见外面宫人奔走惊呼:“城破了,楚人的军队攻进城来了。”

他们收拾细软纷纷逃窜,做着最后的挣扎,或被铁衣骑斩杀在刀下,或被流窜的人群撞倒踩死,更多的被抢夺财物的同伴杀死。

我的旁边跟着十来个铁衣骑,说是监视我,倒不如说是在三哥的命令下保护我。虽然他们见了我这个楚国人恨不得一刀将我砍了,无奈军令如山,只能恶狠狠的盯着我。

董菖的兄长战死,帝姬皇子们死伤众多,还有些被吓软了腿投降楚军。三哥整顿残军,进行着最后的抵抗。即使败局已定,他还在坚守,有人劝他逃出京城从长计议,他却还是守在这里,誓与城池共存亡。

三哥是我唯一要救的人,清秋先生和那些复国者已答应我留下他的性命。可他如今来同我告别,我几乎不敢面对他。

三哥说我的驸马战死了,我手一抖,酒壶险些掉到地上。不可能,大婚那晚我把董菖弄晕,已经派人将他与碧无双送出了城。

原来,董菖又回来了。作为文臣的他披挂上阵,被乱箭射死。而碧无双在他的尸体边放火自尽,不让自己的尸体被楚军玷污。

即使早就无数次告诉自己会犯下深重的罪孽,此刻我还是难以承受。董菖与碧无双,还有无数京中守将与百姓的性命,或许,还有更多更多。

我该怎样偿还这样的罪孽?与子墨长相厮守的愿望已然破灭。

我为三哥斟了一杯自酿的沉梦,门外是蠢蠢欲动几欲捉拿我的越军。我好似并不在意,幽幽的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要与他共饮。

“三哥,我与你同饮一壶酒,你就带我一起去守卫王宫吧。我虽然没用了些,好歹也是能当个盾牌使。”我还是又一次利用了他。

果然,三哥手中的酒杯颤动起来,他令外面的部将退下,他与家人饮酒作别,几时需要他们守着。

门外的人退出了未央宫,我走到三哥身边柔声道:“三哥,饮了这杯酒,你答应我早些回来可好?”

话音未落,三哥手中的酒杯落地,而我被他揽在怀里。

我脑中一片空白,种种台词忘了个干净。

“黎泱,不要等我回来。”

我猛然记起,除了子墨,还有一个人知道我是黎泱。

穿着华服的少年发现捉蛐蛐的女孩,问她的名字,女孩冲他一笑,说自己名叫黎泱。这世上不止有子墨护我懂我,我以为三哥只是三哥,竟没有看清他一颗真心。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我抱住三哥,央求他不要走。即使知道他一定会走,我还是做着这样毫无意义的努力。

“黎泱,不怪你,答应我好好活着。”我听见三哥这样对我说,紧接着我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多少未完的话哽在喉间,我的眼角沁出泪来。

三哥要我好好活着,他再也不会不来了。

如果他饮了我倒的那杯酒,会被昏迷过去。我便会开了宫门,引那复国军进来。时局定后,三哥会因主动投诚安然无恙。这是我保全他的策略,他却早已看穿。

酒壶不知什么时候摔在地上,那沉梦像是撒了一地的泪。

【终曲】

等我醒来的时候,这座都城已经换了一个天。

我愣愣地坐在那里,失了魂一般。我还活着,三哥却已经不在了。

有人推门进来,我认清那是披着战甲的子墨。他见我醒了过来,安抚我一番,然后说南淮王世子、如今的楚王要见我。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想问子墨些什么,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我听别人恭敬地叫他将军。当初他以身为我挡箭,我从来不晓得他有一身好武艺,披挂上阵,打得越军落花流水。我只当他温和坚韧,君子如兰,却不知他也有威严如山的一面。

他是子墨?那个让我初生爱慕,藏着一身婉约思量的子墨?

我见子墨对着那个上位的男子跪拜,赶忙照着他的样子做了一番。在大越王宫混迹了二十余载,我练就了一副软骨头,跪拜作揖一气呵成。那座上楚王对我露出不屑之意,却还是说要对我论功行赏。

周围的都是楚王亲信,在这样的坏境里论功行赏,他似乎没有将这大功厚赏昭告于天下的打算,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江山是由这样一个名声极差的女子所赐。

我淡然一笑:“怎劳吾王费心,妾祖上就是安于一隅的读书人,没什么安邦治国的才干。到了妾这一代更是无能,甚至还做了些祸害之事,能站在这里已是感念吾王恩德了!”

即使披着谄媚卑微的外皮,我还是觉得自己说得爽快,似乎人生中从未这么爽快的说过话。

楚王自然听出了我话里对他的不屑,可没想到我这般好打发,也就压制住怒气由着我去了。

走了出去,我忽的转头问子墨刚才的我可有些许的潇洒。

子墨一愣,想说些什么。我对他笑笑,终于走出旧时庭院。

我来到那宫墙之上,试图从那斑驳的墙上发现些许踪迹。三哥,你一定奋战到最后一刻,让自己的血与这皇城交融,城在人在。

三哥,我这一世欠你太多,要用几生几世去偿还?

取出笛子,我缓缓吹起那首紫竹调。那天我吹与你听,哭腔乱了调子,这次又吹不好,可你一向待我最好,该是不会怪我的。

三哥,你最后一刻心里想的可是我?我生命中最后一刻想的只有你,没有仇恨,没有大越与南楚,没有那些纷繁混乱的人和事。

宫墙高耸,孤雁入云,我逆风坠下,只剩如血夕阳沉在我眼底。如今,我能否与你魂魄相随?

郑重声明: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
版权声明

推荐文学网部分新闻资讯、展示的图片素材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部分报媒/平媒内容转载自网络合作媒体),仅供学习交流。本文的知识产权归属用户或原始著作权人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联系我们 一经核实,立即删除。并对发布账号进行封禁。


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