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大学老师,却成了村里最穷的青年
过年回家,我被家乡表面的富庶惊呆了,那个贫穷落后令我立志离开的小村如今早已是家家户户旧颜换新装别墅林立了,就连曾经一起玩泥巴的儿时小伙伴也一个个身着名牌、开着豪车,自满意得地向村人庄示着自己的成功。
而我这个昔日的学霸,只不过是他们见面寒暄中揶揄的对象,言下之意是你们瞧,小时候成绩优秀又能如何,事业成功赚到票子才是王道。
农村人就是这样,攀比风无处不在,从一幢幢小洋楼的高度及室内的装饰就能看出这一切。他们宁愿平日里省吃检用,也要倾其所有甚至外债高举阔绰地装点门面,似乎只有如此方能在村里"抬起头"。
我的小伙伴们打小就在父母的攀比下成长,我这学霸的存在一定使得他们屡次挨骂挨打,如今发达了自然念念不忘在其父母面前证明他们比我更成功。甚至在好几个场合我看到他们谈及孩子的学习时,高调地教育自己的孩子,成绩勉强带过得去就行,六七十分也足够了。
农村这种观念的转变或许是时代的进步,毕竟读书早已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甚至可能是差最漫长最无效的一条路。而我小时候长辈的谆谆教诲只有一个,好好念书。农村人走出去,改变面换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读书是不二正道。如今还持读书改变命运的便只剩下冬烘先生了。
冬烘先生是村里的退休老教师,算是老学究了。在乡人面前,天文地理时势政治无所不侃无所不聊无所不知。过去村里人婚丧嫁娶写请帖找他,写材料写证明找他,至于族谱登记契约文书更无需多提,俨然是《白鹿原》中的当代"朱先生"。
冬烘先生最令村人信服的是相人,能够得到冬烘先生好评的定是祖上积德八辈子修来的福。而我便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约莫八九岁,冬烘先生便屡次夸我有天分,是个好苗子。无意间也平添了许多小伙伴们的醋意。
因此,待到一个个曾经开着开裆裤的孩子长大成人飞堂腾达时,冬烘先生便不被讨好成为他们眼中的"老糊涂"了。于是也只有我这个教员与冬烘老先生英雄相惜,语重心长话世事了。
在老家过年的日子里,我嗅到的不是年味,更多的是铜臭味。
聊天中,被问及最多的便是工资,似乎工资收入是衡量身份的最重要指标。
在一般人眼中,教师的地位仅次于公务员,毕竟是吃皇粮的嘛。大学老师,老师中最"高级"的,自然收入不菲。
通常对方先是试探,年薪50万应该有吧?我摇头。
年薪30万?我继续摇头。
20万?
我叹一口长气,道:哪有这么多呀。你给我发工资哦。每个月四五千!
……
此处省去八百字。
然后便是各种感叹,读这么多书为了啥呢?教师收入真的这么低?大学老师工资也这么低?还读个屁……书!还教个屁……书!
想想也是,读了二十多年书,一路走来心酸坎坷唯有自知。
以下疏理一下冬烘先生当年点评过的人物与现状:
"蠢子"阿发如今已身家千万,他家院门内停放着四辆奥迪。
"神头"阿贵在北京销售医药,传言在首都有三套房,市里有一排店面。
"鹅头"小荣在市里开了家汽车年检公司,日进斗金。
"脑膜炎"亮华在镇里收购了一家亏损国营食品厂,如今成为镇上的纳税大户。
"愚子"阿斌在非洲打工十年,据说镇上所有人的美金加起来没有他一个月赚的多。
"鼻涕泡"小武在市里开出租车,每天的收入超过我一个月的工资。
"楞头"小青从当学徒工起,到独立开汽配店用了八年,手下员工30多人。
"哑巴"阿墙经营一家早餐馆,一天卖100个汤100个粉面,除去开销每年毛利24万。
……
以上是为冬烘先生最不看好的一些人物,如今的迹象怕是只能证明冬先生"有眼无珠"了。更令他们笑掉大牙的是我这一"全村的骄傲"读了那么多书只拿着区区四五千的月薪,实在是令他们匪夷所思。
连初中辍学跑外卖的侄子赚的都比我多得多。
同学小飞,一直当电焊工,月薪一万二。安慰我道,"你们当老师的假期多呀,一年上半年的班。"
堂哥长我四岁,小学文化,工地上搬砖,据说一天八百。儿子刚结婚,在市里全款买了个三居室外加一辆帕萨特作为儿子的婚礼。拍着我的肩膀道,"还是咱兄弟混得差呀!"
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顿时,我觉得我一大学老师,成了村里最穷的青年。
我无意哭穷,也无意指责教师待遇低,更无意做标题党夺人眼球,引起世人同情。写下此文,非为其他,仅为抒发自己之叹。
过去,我在浮躁的世风面前也从无自卑感,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个乐观之人。我也热爱我的工作,从小受的教育告诉我: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自然亦无成功与失败之分。但无谓我们承认与否,亦裸裸的现实告诉我们,这个社会已是一切向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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