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想着住一晚,天明时再赶路,不成想接连几天又遇到了风沙的天气,实在不便赶路,水夜邡二人又在雪花村待了几日。
孙老爹的小儿子叫孙二赶,平日里村里的乡亲们都直呼他二赶子,三十八岁,是家里的顶梁柱。五年前,孙老爹的大儿子柱子和儿媳去镇上采买米盐,一去未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下三个孩子,大的18岁,小的才6岁,再加上孙二赶自己的一儿一女,全家八口人都靠他一个人养活。
何白筱救的不仅仅是孙二赶子一个人,是救了一家八口人。
天不留人时,事留人。待风沙停了,他们二人准备离开时,何白筱突然腹痛,原来是近三个月的长途奔波,无论她如何小心,还是动了胎气,孩子有早产的迹象。
在大梅的照料下,何白筱生了一个小男孩,虽说早产了近一个月,却也是健康的很,没有什么问题。孩子一落地,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还冲大梅咧嘴笑。可将大梅惊的不轻,直说是神童转世。
水夜邡给孩子起名水朴栉。
人世间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有欢就有悲,有笑就有哭,世间万物交替循环,万千年亦是如此,无人能逃过此循环。
何白筱在雪花村里喜诞一子,水夜邡高兴的手舞足蹈,孙老爹全家也高兴的很。在何白筱将养月子这段时间,孙二赶子的身体也日见好起来,基本恢复如常,地里的活计也能干了。一切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而与此同时,在那经常下雨雪的南方,大楚皇宫里曾名振天下的太上皇,皇甫銆却因一场意外灾祸离世。皇甫清扶棺痛哭,涕泪横流,悲切至极,感人肺腑。情之所极,引的原本装哭的宫女太监臣子们也流下了真切的眼泪。
皇甫清发动宫先廷政变后,将皇甫銆挑断手筋脚筋,软禁在听风阁,门外派了十六名禁卫全天候把守,不得任何人靠近听风阁。并将知情人,悉数处死。
对外,皇甫清称自己的皇兄因皇后离世心中悲痛,恐无心打理政事,故禅位于自己。皇甫清将皇甫銆奉为太上皇,对朝臣们称太上皇对先皇后思念成疾,在听风阁养病,任何人不能惊扰。
“贵妃娘娘,你别难为奴才了,皇上有旨太上皇身体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如果奴才斗胆放你进去,奴才头上这吃饭的家伙事就要搬家了。”
听风阁门口,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正在吵闹着,非要进去不可。守门的禁卫说什么也不让进,但又不敢惹恼了眼前的女人,她现在可是皇上的红人,在皇帝面前一句就能定人生死,他可还想留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多吃几年饭。
被称作刘贵妃的女子本名刘妙妡,称得上是个大大的美人,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肤似凝脂,目似秋水,一双桃花眼,一张瓜子脸,一袭粉色宫装,站在那里美的不可方物。即使和她正说话的禁卫,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害怕自己再生出什么非分之想,一个不注意,脑袋搬家。
任刘贵妃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打动守门禁卫的心,自己就是一奴才,不敢招惹眼前的贵妃娘娘,可更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后者比前者更可怕。
“大敢的奴才,我看你是活腻了。”刘贵妃上前抽出禁卫挂在腰间的佩刀,指向挡在她面前的人。顿时吓的几个人面如土色,齐唰唰的跪倒在地。
“贵妃娘娘饶命,奴才们不敢抗旨,陛下的旨意如山,奴才们不能违背。”谁不怕死?放刘贵妃进去是抗旨不遵,皇帝早晚会知道,他们难逃一死;不放刘贵妃进去,刀现就架在脖子上,刘贵妃若真砍他们,他们还真不敢动一动。反正横竖是一死,当奴才的怎么就这么难。
“爱妃,莫要为难他们,确是朕的意思。”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刘贵妃身后响起,很快脚步声也近了。刘贵妃转身冲着来人如娇媚桃花般绽开笑容。
“陛下,这帮奴才们欺侮我。”一声带着委屈的嘤咛声后,刘贵妃一个轻回身,、倚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慢点,慢点,都快要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来人将后面带有责备的话咽了回去,伸手搂刘贵妃入怀中,爱怜的用手指轻轻刮了刘贵妃的鼻子一下下。
来人正是皇甫清,他看刘贵妃的眼神,如痴如醉,似真爱到了骨子里;那带着爱怜的眼神,却又如雾如幻,仿佛看的不仅仅是刘贵妃,透过她,还能看到其它什么人或是物。
“爱妃,你不好好在金凤宫里养胎,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可不是你该来之处。”
“我是来看他笑话的,要在他的伤口上再填点盐巴,让他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漂亮的脸蛋闪过一丝阴冷。
“朕陪爱妃一起进去,朕也好久没有看望皇兄了。”皇甫清右手扶在刘贵妃腰肢上,两个人进到院子里。
正值深秋,听风阁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落叶,应是许久未有人清扫,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象是宫女低泣声声。贴身的小太监很有眼色,赶紧的上前推开房门,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些许的臭味,刘贵妃厌弃的用袖子遮住鼻子。
见刘贵妃的模样,皇甫清心疼的说道:“爱妃若觉不适,可在院子里等候,不必进去。”
“不,我必须要亲眼看到他的惨相,要亲口告诉他,让他悔不当初。”刘贵妃咬着银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吐。
刚刚还小鸟依人的小女人,这会儿子象变了一个人,推开皇甫清搭在她肩头的手,提起罗裙,第一个快步进到屋内。
听风阁原本是皇甫銆的藏书阁,里面收藏了各类经籍据典,上至盘古开天地,下至民间野史尽呼被收在其中。皇甫銆是个酷爱读书的人,而这里曾是皇甫銆年少时常来的地方,这里多半的书也是皇甫銆从各地搜集而来。未曾想,自己所爱之处,成了困守自己之所。人哪有前后眼,能预判未来者少之又少。
听风阁的正房里弥漫的臭味是由皇甫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是许久未洗澡的馊臭味道,还掺杂了尿骚之味。房间正中一张雕着玉兰花的梨木床上,躺着昔日的一代王者。原本丰姿俊朗的帅颜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两腮凹陷清瘦的脸颊,多日未打理的胡须呈半粘连状,上面还有不知何时洒的几粒大米饭。
看样子,皇甫銆的日子可没有皇甫清对外说的那么享受,狗屁休养身心,都是屁话连篇,自欺欺人的话语。当世人皆傻他自己精明,或是世人与他一样掩耳盗铃,三人成虎,况且数以万计的人乎。
不仅仅是脸瘦的无肉,原本壮硕的身躯也变得枯瘦如柴,露在外面的手脚已是皮包骨头。这臭味自是数日洗澡未换衣物所致,还有伤口的糜烂处散发出的腐肉味。
看到床上的人,就在一霎那间,刘贵妃的眼里闪过错愕,还有不意被人觉察的痛。她在心疼床上之人。
听到响声,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昔日里如冰的寒眸此时也已变得迷离而无光。见是刘妙妡,皇甫銆的嘴角竟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是你啊,你是唯一来看我的人,谢谢。”
听到谢谢二字,刘贵妃的身子微微一震。脸上却是挂了冰霜,“哼,看你?对,我是来看你的,不过是来看你笑话的,看看你有多惨,你越凄惨我越开心。”
床上之人并未生气,只是加深的嘴角的笑,变成苦笑吧了。“无论是看什么,你终是来了,我心里感激。”
“皇甫銆,你也有今日。当初,为了助你登上皇位,我背叛父亲偷来兵符,害得父亲惨死。原本以为,我的痴情付出会换来与你恩爱一生,却不想你只是利用我,利用完我之后将我弃之如敝履,我日日夜夜盼望你能对我垂怜,可你呢?我恨,我恨不得你死。”
“如今我已经成了废人,生不如死,你的愿望达成了。恭喜你。”床上的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刘贵妃又近前半步,低头俯视着床上之人。“你不好奇为什么会中了化功散,功力尽失吗?”
“是你所为?”皇甫銆稍沉吟了半刻,又继续道:“我想起来了,当日我在大殿饮酒,你确曾来过,劝过我保重身体。原来如此!”
皇甫銆轻叹了一声,叹息之声微不可闻,也许只有他自己听见了,是在心底里的叹息。
“皇甫銆,你不恨我吗?是我害得你落到今天生不如死的地步,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内外串通,换走禁卫首领,打开宫门,放军队入宫。”
“恨?”皇甫銆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何恨之有?芡儿走了,我生又何欢,死又何惧。于我,生死已无意义。”
“你连恨都不给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贵妃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皇甫銆,你不会至今还以为那贱女人是重病而亡吧?她不是得了不治之症,是中毒,中了一种无色无味毫无感知,就是大罗神仙也察觉不出来的毒药。我厉害吧,任她医术再高明,也没有发现自己中了毒。”
“是你害死了芡儿?”原本无力的眼眸里突然暴出寒光,直直射向刘贵妃。
看到皇甫銆的眼神,刘贵妃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被身后的皇甫清扶住。
“爱妃,小心身子,别动了胎气。”皇甫清很是温和的提醒道。
皇甫銆的视线落在刘贵妃凸起的肚子上,看样子离临盆不远了。这孩子自然不是他的。
“原来你们早就勾搭成奸,芡儿中的毒恐怕是你从皇甫清那里拿到的。”
“不错,能瞒天过海的毒药可得来不易,是我花了万两黄金,黄金啊,那可是黄金啊,才得到的。皇兄,你是我此生最敬佩的人,文武全才,近乎完美,世人堪有人可以匹敌。可是,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有可以击破。你的弱点就是穆楠芡。只有她的死,才会乱了你的心智,破了你的防备之心。我做到了,你并不中够强大,我才是最强大的,我才是最后的赢家。你的江山,现在全是我的。”
皇甫清的眼里布上了疯癫之色,象是主宰世界的王,也对,他现在就是主宰大楚国命运,主宰皇甫銆生死的王。
“为什么?”皇甫銆痛心的问道。原本他的心随着心爱女人的离世也已经死去,活着寡而无味。而今知道这一切不是天意,是人为设计的。设计害死他最心爱的女人的人,一个是他的至亲手足,一个是。
这又能怪谁?是他自己太大意,太自以为是,太狂傲致极,太信任眼前这对狗男女。
“皇位。”皇甫清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重重的挤出来。
“在你心里皇位比骨肉亲情更重,权力高于一切。”
“如果不是为了皇位,你当初会不择一切手段逼死父皇,除去大皇兄和三皇兄,将二皇兄流放边塞吗?我何错之有,我不过是在效仿你当年的所做所为。”
皇甫清眼含讥讽之色,嘲笑道。
“放肆,我当初是逼不得已,母后遭人陷害被打入冷宫,你也被几位皇兄以莫须有之名掐监入狱。若不是我,母后早就被赐三尺白绫,你也已经遭了毒手。我是为了救母后和你,救我至亲之人。你怎能将你的所作所为与我相提并论。”
床上的皇甫銆变得激动起来,嘴唇气地直哆嗦,却也无可奈何。手筋脚筋已断,四肢象烂泥一样不受他的使唤。
“除了皇位,我还要复仇。”
“我和你有什么仇?”皇甫清复仇两字说出口,自己也有些后悔,情知一时口误,却已经收不回来。
“多说无益,皇兄好好养病,我还会来看你的。”
刘贵妃凑到皇甫銆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话罢拉起皇甫清的手转身离去。随身的太监福禄最后一个出得房门,掩上房门的瞬间冲着皇甫銆重重吐了一口吐沫。
夜色阑珊,皇甫銆没有丝毫的困意。原本心如死水,没有了任何的斗志,只求早日解脱。而今天,皇甫清和刘妙妡的到来,让他原本已死之心又燃起了不甘心的火焰。他要为他的芡儿复仇,要将害死她的人送到九泉下向她陪罪。
尤其是刘贵妃离开前低声说的那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在他的心里。
“皇甫銆,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穆楠芡可是一尸两命,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已经三个月的孩子该成形了,可惜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郑重声明: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