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发现背叛
走廊尽头是公厕。
杨雄站在公厕窗前,点上一支烟。大概到了时来运转的时间,昨天离开时清理自己办公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卖了废品,卖了六元钱,随手在旁边彩票站买了注彩票双色球,竟然中了三千元!
这是他一辈子摸过最多的钱,想到以后在政府部门工作,总不能不交际吧,哈德门有点寒酸,所以他狠狠心,买了一条红南京。
离开时,办公室里的人用各种方法给他“送行”,目光代表着一切:有羡慕的,有嘲讽的,有嫉妒的……在走廊里还听到于小彤的鄙视:“有啥可牛逼的,不就是借调过去吗?说不定哪天就被打发回来了!”
张玲玲则从另一个角度高兴:“这下子可好了,我们科室少了一个人,这下精简名额完成了!”
杨雄把未抽完的烟狠狠按在窗台上的易拉罐里,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在这里立足!
是的,从早晨戴着证走进市政府大厅的那一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已经笼罩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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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离开,一阵杂乱的脚步朝着这里走来。他不擅交际,又觉得进了厕所,不意思意思,好像对不起厕所,所以他拉开门,裤子没脱就蹲下了。
随着声音的临近,对话声也越来越清楚,有个声音比较耳熟,好像是庄市长秘书小赵。
他来别看仅仅一天时间,但也做了功课,掌握一些基本资料:庄市长,庄国栋,49岁,确切地说是副市长,分管文教、卫生、安全;赵秘书,赵海军,28岁,复旦大学毕业,从外市调入。只是他们的性格、为人处世作风还不了解。
那个陌生的声音问:“赵哥,听说你们那里来了一个新人,什么来路?”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脱裤子的声音,小赵懒洋洋回复:“那是老庄调进来的。”
对自己服务的对象是市长,他竟然称“老庄”,杨雄不禁皱起了眉头。
“庄市长无人可用了吧?调进来让他做什么?此人能帮助他?”此人一发三连问。
小赵“嗯嗯”两声,大概在抖掉残余的尿液,接着一阵系裤子的声音,小赵懒洋洋地说:“我看过他的资料,一个初中生而已,玩笔杆子的,能帮老庄做什么?”
“庄市长这着急了吧?马市长的双规谁来填补?他一个排名最后的副市长,没有点政绩,肯定还是原地踏步了。”
“哼,要不说跟着他混没有前途,说不定过两年就去政协养老去了!”
随着他俩的离去,杨雄慢慢站起身来,明白庄市长的处境:连身边的秘书都和他貌神合离。
每个在官场行走的人物,都想往上走,这是种瘾,比那些所谓的毒品瘾性更大。而想上位,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有丰富的关系网,二是必须有政绩。他也有点明白,庄市长把他调过来,不仅仅是写材料那么简单。可是赵海军这么评判自己的服务对象,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呢?
管住自己的嘴巴,多听别人讲话。这是杨雄给今天自己定下来的规矩。既然秘书都不和市长一条心,只有自己去尽心帮助他,毕竟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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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被叫进庄国栋的办公室。这算是正式和庄市长的接触了。
“小杨,我看你有丰富的基层安全工作经验,所以让你过来协助我。主要多了解基层的实际安全状况,让我多掌握一些资料,毕竟纸面的东西太肤浅,下去调研真的东西太少,容易出问题。还有多出谋划策,帮我多想想办法,我忙不过来。”
杨雄有些惊愕,市长用这种几乎商量的口气和他说话?这也让他更加明白市长的处境多么艰难。
“好的,市长,我会尽力而为。”杨雄毕恭毕敬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昨夜写的材料,递了过去,“这是我根据上层对安全的态度,结合我们城市的特点,谈了自己的几点看法。”
庄国栋很满意接过材料,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夸赞道:“看你写的字真是舒服!”
看完材料,庄国栋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嗯,不错,很接地气,很实用!”
说着不禁用眼睛向外瞟了一眼,“明天我就提交常委会讨论。对了,把你安排在哪里?”
“我就在旁边秘书科,你可以随时叫我。”
庄国栋又翻看着材料,贴心的说道:“下午,你就先不用上班,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事,都处理好。”
杨雄刚进家门,志超就冲过来抱住他的腿,高兴地喊:“爸爸!”
杨雄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志超,今天怎么没有去姑姑家?”
母亲最近住在姐姐家里,由于特别喜欢这个孙子,经常埋怨他俩照顾不好孩子,所以把志超接过去,她照看。
“奶奶病了,住院了,她让我告诉你是老毛病,别担心。今天我自己从幼儿园回来的,自己开的门!”说着他得意地抖了抖挂在脖子上的钥匙。
杨雄感到一阵悲哀,他曾经让母亲到自己家里住,尽一下儿子的职责,可是每次来,吕晓静都能和她制造出不小的矛盾,每次结局的那句话更让他难堪:“又想抽烟,又想喝酒,你看看你儿子才赚几个?房子我也出钱,车子我自己买的!”
房子的确人家拿过钱,是把彩礼钱贴补进去了;车子,是吕晓静觉得同事都开车,自己没有,很掉价,就买了一辆帕萨特。不过,杨雄从来没有坐过他的车,因为他知道,坐了她的车,除了揶揄和嘲讽,还可能成为以后吵架的素材。
下午正好有时间,去看看妈,不讲究那么多了(一般看病人都是上午看)。
没有时间去买菜了。他从冰箱拿出土豆,浸泡后去蒸上米饭,接着手脚麻利地刮干净皮,又娴熟的切丝,刀功不亚于大厨。
这些年来做饭成为他的必备功课。吕晓静在家务面前几乎是白痴:孩子六个月就断奶了,说要保持身材,还要上班。母亲当时有病,杨雄建议让岳母来看一下,吕晓静断然拒绝,说自己从小就是在屎窝尿窝长大的,她妈不会看。当奶奶疼孙子,提前出院把孩子带回老家看了三年。让她做饭,不是夹生就是糊锅,炒菜,你就不知道她炒的什么,茄子,辣椒,芹菜,黄瓜……一锅炖。就连扫扫地都是三下两下就解决,还得杨雄再扫一遍。
志超贪婪地吃着米饭,一会儿就见底了:“爸爸,再来一碗!”忘不了还夸赞一句:“爸爸炒的土豆丝真好吃,是天下最好吃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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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苦笑着给孩子又添上一碗米饭:“吃了这碗就行了哈,别撑坏了。”
下午送志超去了幼儿园,杨雄马不停蹄去了医院。
当他拎着水果走进住院区,在走廊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吕晓静!
她是来看我妈的吗?不会吧,要真的是那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杨雄悄悄地跟在她背后,看着她走进骨科病房。
母亲住在内一呀!杨雄在门口停下,看着吕晓静的举动。
这是一间特护病房,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样子相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看到吕晓静剥开橘子,拿出一瓣塞进那个男人的嘴里:“死鬼,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你偏偏不听,这下子摔着了,老实了吧?”
男人淫笑着,伸进吕晓静的衣服里一阵摸索。吕晓静手臂定格了,闭上眼睛,嘴里压抑的呻吟宛转悠扬,杨雄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过了一会儿,吕晓静整理着衣服,红着脸骂到:“色鬼,躺在床上还不老实,把你手也摔断了才好!”
那个男人嬉笑道:“手断了没事儿,只要下面没有断就好!”
门外的杨雄气的浑身发抖,这对奸夫淫妇,光天化日之下还在打情骂俏。那个男人是谁?如果闹起来,在这个公共场合自己的面子岂不是也很难堪?但是这种背叛,让他心里超级恶心。
杨雄慢慢平静下自己的呼吸,拿出手机,悄悄地伸进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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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到杨雄拎着的东西,不禁又责备道:“买什么买,你赚的那几个钱不容易,让她知道又要吵。”
“你怎么也这样说,”杨雄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妈,我调进市政府了!”
“啊?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着母亲不相信的表情,杨雄又重复说了一遍。
母亲两眼放光:“是真的?谁帮你办的?是你姐吗?”
杨雄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母亲听完从床上坐了起来,朝着天空跪拜起来:“感谢苍天,谢谢观音菩萨,我家小儿子终于出息了!”
杨雄苦笑不得:“妈——我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呢,别的高兴得太早了!你先谁也别告诉,万一……”
母亲兴奋极了,拉着杨雄的手:“好好干,好好干,会留下来的,会留下来的!”
杨雄在母亲那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临走刚出病房门,又被下了床母亲叫了回去,她拿起那堆水果,又拎起一箱牛奶塞到他手里:“拿回去,拿回去,给志超吃!”
杨雄想拒绝,母亲朝他摆了摆手。
接回志超路上,孩子的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爸爸,奶奶好些了吗?你今天去看奶奶了吗?哪天带我去看看她呗?我想奶奶啦!”
杨雄心里一阵温暖:“奶奶也想志超呢,还让我把好东西给你带回来呢。”
晚上,杨雄给孩子做的疙瘩汤,志超喝得肚子滚圆,得了便宜还卖乖:“爸爸好坏,想撑死志超。”
杨雄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突然想起今天病房看到的情景,不禁问道:“志超,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你想跟谁呀?”
志超愣住了,忽闪着大眼睛:“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分开呢?”
“我是说如果,如果妈妈做错了事,没有脸面见我们。”杨雄把他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嗯——我跟爸爸,因为爸爸做的饭特别好吃,妈妈不会做!”
门开了,吕晓静回来了。看到桌上的饭食,她自顾自的去盛了一碗饭,连志超喊她妈妈,也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声。
杨雄冷冷的看着她,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他忍了忍:“我妈住院了!”
“住就住呗,又不是头一回住院,死不了,就是去花钱。”
杨雄实在忍不住了:“你,你——”
“我怎么啦,不过说好了,钱我是不会掏的!”
杨雄浑身发抖,他还在极力克制着:“那你今天去医院干什么啦?”
吕晓静怔住一会儿:“我去医院看我同事了,怎么,你还跟踪我?”
对于她这种胡搅蛮缠的功夫,杨雄领教了很多了。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他也会被蒙蔽过去。
“你婆婆住院你不看,竟然去看你的同事,你还有脸吃饭?”
实在忍不住了,杨雄夺过她手中的碗,用力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的碗茬飞溅的到处都是,色彩斑斓的疙瘩汤却如呕吐物般的铺满地面。
吕晓静“啪”的把筷子摔在地下,不依不饶喊:“怎么啦?怎么啦?你看你那点出息,赚不来钱,一辈子只会围着锅台转男人,还在这里发脾气!”说完背上背包摔门而出。
志超被这场面吓呆了,怔怔的看着他俩,看到吕晓静出门,他不禁哭着喊到:“妈妈,妈妈,你别走——”
吕晓静头也没有回。
杨雄浑身颤抖,转身到了厨房,点上一支烟。
志超呆呆的站在那里,抽泣好久。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扫帚和垃圾撮,开始打扫着二人留下的战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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