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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武侠小说《剑玄录》第八十一至八十五章「剑玄录下」

第八十一章 七叶果

秦百龄道:"她们是香神之后当能避免那种臭味了,否则摄魂针不是做法自毙?至于香的原因我也不知,但是知道那迷人的香味,你闻多了,不爱的人也渐渐爱上,终至不可分离。"芮玮惊怒道:"果真如此我避免见她,不闻她身上香味怎会被迷!"秦百龄冷笑道:"说的容易,你不见她成吗?"芮玮仔细一想,怔忡无语,寻思道:"甭说影子已卖,白燕要自己在她身边,就不能背誓不行,仅一夜没闻她身上香,好像浑身不舒服,倘若再过几天不闻怕要会身软得走不动,到时她不要见自己,自己怕要忍受不了爬着去见她!"他熟读扁鹊神篇自然推断出本身未来的现象,秦百龄不说没仔细想这一夜来浑身不舒服的原因,此时深思才知中毒已深,此生离不开白燕了。

秦百龄暗暗冷笑,好一阵又道:"买影人三种针任那一种皆令你此生不得自由,嘿!嘿!若不是知道买影人的厉害,我秦白龄不会前去求买影人吗?秦白龄老了无福消受摄魂针,至少还能受那两针。"秦百龄停了话声,顿了一顿,接道:"你大概不知道追魂针的厉害,倘若买影人看不中你,认为你配不上她,种子不好,那时你求她卖影子只有受前两针了。"芮玮闷闷不乐道:"那两针又如何?"

秦百龄道:"追魂针一月发作一次,不服她买影人的解药,一月时间到魂归阴曹,想一月一月活下去,哼!哼!那你只得月月替她买影人卖命了,她要你做什么事就不得推辞。

"至于失魂针更惨,中了此针变成白痴,这一身只认得她买影人一人,也就是买影人成了唯一主人,中针那人象条狗一样,主人要他咬谁就咬谁。

"老弟,中那第三针,你算幸运的了,其实想开点,中了此针该庆幸呢,哈哈,老弟,将来你的种子开花,生了女儿就是未来的买影人,可是千万不要再生儿子。"、芮玮越想越气,他怪自己失算,怎不仔细考虑就把影子卖了造成今日后果,更怪秦百龄阴狠毒辣,明知头影人求有三种针却有意怂意自己去求她,气怒下戮指骂道:"老匹夫,你……你当日为何不明言三种针的厉害,纵恿我去求买影人,如今说不是迟!"秦白龄冷笑道:"老弟,你可别不识抬举,没有我的指点,你能做白燕的丈夫吗?"芮玮怒道:"什么狗屁丈大,有君子,失影人,这两句话我现在才了解,她无影门也太绝了,难道男人不是人,非要是她奴才,处处听她吩咐?这样的大夫谁想当!"秦百龄哈哈道:"有艳福可享管他那么多,老弟,你的丈大气也太重了。"芮玮拂袖道:"秦百龄,你再讽刺我,莫怪我芮玮将来对你不利!"秦百龄身体一躬,陪小心道:"莫气,莫气,小老儿不敢再讽刺阁下,咱们谈正经的吧。现在补救还不迟。"他,秦百龄义重施展狡计了。

芮玮静了静脑筋,面临问题烦也无用,唯有设法挽救方是上策,当下问道:"你说怎么还不迟?"秦百龄道:"亡羊补牢,未之晚也。"

芮玮不得不低声下气道:"怎么个不晚法?"

秦百龄故意卖关子道:"你当真舍不得种子外借?要知买影入选种,对方人品,外貌皆是上上之选,一经选中势难放手,你要考虑不做白燕丈夫其后果很严重呢?"芮玮断然道:"毫无考虑的余地,男女相配要双方两厢情愿,那有任她女方作主的道理,再说我不希望将来的女儿做个于人无异的买影人!"秦白龄点头道:"好,你既这样说,我就指一条名径。"芮玮手一张道:"且慢,姓秦的,假若你想设计害我,只要我芮玮不死,誓不与你罢休。"秦百龄一耸肩:"这话说得难听了,你怕我害你,干脆别谈。"芮玮心知那摄魂针之毒,以自己医术毫无解救之道。天下医术没有再胜过扁鹊神篇的,自己无法可想,看来世上难有人拯救自己。

秦百龄既有补救之道,芮玮不敢轻易舍弃,而且他相信秦白龄不在说谎,秦白龄干无影门无所不知,很可能知道摄魂针的解救办法,只是他有点奇怪:无影门明明是个隐密的门派,世上少有人知,为何他——秦百龄知道得那么清楚?

秦白龄装作要走的样子,芮玮上前抱着拳道:"秦先生好说。"秦百龄不当真就走,借势站立道:"你相信我,咱们就谈,而且有条件哩!"一听"条件"两字,芮玮眉头皱起,目今就是买影人的条件害成如此局面,再谈条件他芮玮心里生出恐惧的感觉。

秦百龄见风使舵,咳了一声道:"条件不慌,先说补救的方法,如梦大师,老弟,你一定认识她老人家。"芮玮见机打他一棍,冷哼道:"当然认识,阁下的祖奶奶大大有名人物,晚辈岂有不识之理?"秦白龄又一声咳,打个哈哈:"老弟,你别小看如梦大师,她年龄已在百岁以上,我喊她声奶奶并不为冤,再说现在她没有名,百年前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老弟,摄魂针之毒天下唯她可解。"芮玮动容道:"哦,是么?"

秦百龄道:"这还有假吗,天下有种七叶果你听过没?"芮玮行家,正色道:"七叶果一叶大注七瓣,十载一开花,花呈淡红色,百年一结果,果花皆为不世药,尤其果子更为贵重,可惜一枝只能结果一次,结果后花调叶残枯萎而死。"秦白龄笑道:"听那刘姑娘说你是药王爷弟子,果不愧圣手如来药王爷的名头,有其师必有其徒。"芮玮道:七叶果书上虽有记载,却道此果极难栽培,古来只有一人活过,但也只有栽成一枝,第二枝就栽不活了,难不成如梦大师也栽活一枝?"秦百龄拍膝道:"照呀!难怪如梦大师把七叶果供为奇宝,原因种活它有这等难处,呵呵,老弟,那果子你偷吃后,我那祖奶奶怕要活活气死。"芮玮道:"你怎知如梦大师种的七叶果生出果子?"秦百龄头一仰道:"不知道?跟你不等于说废话,要解摄魂针之毒唯有那果子吃下才成。"芮玮沉吟道:"据我知——其花亦能解天下各种迷药之毒……"秦白龄打哈哈道:"花,花有何用,我最近才知如梦大师的七叶果长了果子了,老弟,你要把握机会啊,机会一失不再来,别等果子落了,你这摄魂针之毒,一辈子也解不了,难道再栽一枝等百年后去吃果子,那时老弟……哼,咱们作古啦。"芮玮呐呐道:"只怕……只怕……如梦大师也要吃那果子,她辛苦种了百年我去拣个现成,怎么说都不对。"秦白龄嗤鼻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弟,你是怕捋虎须,如梦大师的武功,哼!哼!不是我说,小老弟,你差得太远了。"芮玮对如梦大师的印象不佳,当下道:"我虽知武功大不如她,你说得不错,为了自己,这虎须我倒要去持持。"秦百龄大姆指一伸,赞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讲的话,老弟,斗智不斗力,老哥预祝你马到成功,再说素心那妮子,乘机会也好会会,呵呵,是不?"秦百龄讥讽道:"只是随那老古怪的如幻大师,看得紧,管得严,可不大方便,最好找个方便的地方,那时你老弟……"他一看芮玮脸色不对,不能再说了,刹口转变话题道:"老弟,至于我的条件很简单,事成了麻烦你长江一行。"芮玮不解道:"你要我去长江做什么?"

秦百龄道:"我的意图与刘姑娘那师父一样。"芮玮变色道:"怎么?你要我到铁网帮骗取月形门秘笈玄龟集!"秦白龄道:"不好意思,老哥只望你替我办妥这件事,不怕丢人,百年前的太阳门一直与月形门敌,但总占不了上风,原因月形门武术不下太阳门,玄龟集是月形门的武术总鉴,本门曾派女弟子乔装至月形门卧底就是窃取那玄龟集,结果,咳,赔了夫人又折兵,现今太阳门再出,玄龟集不得终无高枕之日。"芮玮直摇头道:"不行,不行,甭说我不屑为,有本领明枪明刀互斗,取对方秘术算那门子英雄,秦先生,你身为太阳门再世的领导人物,要怕月形门与你为敌,该力研本门武功对抗,盗取玄龟集一事,芮某决不赞同。"秦百龄冷冷道:"我早算定你不会答应的,哼!哼……"忽然林外马蹄声响来,仅只单骑,但那随同传来的金铃声听到秦百龄耳中脸色一变,急急道:"你相好来了,老哥不便留,记住设法抛开她,据我知,你离开她三天可忍,尽这三天时间速盗七叶果语声跟着起步,芮玮呼道:"把我儿子留下。"秦百龄轻功太快,霎眼奔进深林内没了影子,芮玮大急跟着追进,只闻秦百龄传来话声道:"你儿子留为人质,以玄龟集来换。"芮玮随声追去,绕着林子转了个圈不见秦百龄奔往何处,他轻功实在太高了,芮玮奔回原处。

林内空地上躺三位恶仆的尸首,横陈光天化日下,好歹该葬了他们。

他正要掘个大坑,一女子牵匹金铃系颈的骏马走了过来,那女子身着白狐劲装后背宝剑,露出碧玉色的剑把在白色斗蓬外头。

芮玮回头一瞥,只觉这女子长得肌质晶莹,臻首蛾眉,标准美人胎子,却比白燕的姿色稍逊一分,听秦百龄的话意当白燕来,这次老好巨滑的秦百龄算错了,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看这女子武功颇不弱哩!

那女子长得可人,对芮玮来说不起好感,还有点厌恶的意思,不是她来秦百龄何致于匆逃走,这一逃儿子不知何时追回。芮迫不到秦百龄怪在她身上,所以投以一瞥后,面色不悦地回转,动手挖坑。

那绝色女子奇怪天下男子第一眼看到自己会投以如此一瞥,自她经历男人看到自己没有不透出爱慕的神色。

她怀疑芮玮不大正常,远远停步道:"喂,你姓什么?"芮玮头不回也不理睬只顾挖坑。

绝色女子一问不见答理,更怀疑芮玮生理不正常,天下男子巴不得和自己说话,不愿和自己答话的人,生理正常那才怪呢!

挖了一阵子坑,渐渐挖大足够睡下三具尸体,芮玮站起身来只见那女子仍站在身后,三位恶仆尸体靠在她附近,要拖尸体来安葬势必接近她。

不由芮玮眉头一皱,绝色女子见他眉头有点火了,说道:"我难看要你皱什么眉头,不想看把眼睛闭着。"芮玮怕接近她闻到她身上臭味所以皱眉,此时既知年青女子近不得,这女子当然不会例外,听她误解自己皱眉的原因,心想闭就闭吧,我不但眼睛闭,鼻子也暂时闭闭。

只见芮玮果真把眼睛闭了,屏住气息走向三位恶仆,拖起两具尸体回身就走。

绝色女子见芮玮闭眼,那意思在说自己真的难看所以眼不见为净,女子爱美天性,尤其漂亮的女子,要有人说她难看不气死才怪。

绝色女子一样是女人当不例外,芮玮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这闭眼的举动在明明白白说:"姑娘啊,你太丑了,我不敢看。"绝色女子一想到芮玮心里说这种话,气得柳眉倒竖,喝道:"站芮玮屏住气息要离远点才好呼吸,不但不停住,却加快步子,走到坑边,急转身摇手道:"姑娘,慢来。"绝色女子一声没有止住,正要追来,见芮玮情急的神态,气得跺脚道:"你到底是不是人?"芮玮道:"我不是人,姑娘也不是人了。"

绝色女子纤纤玉指遥遥一戳道:"你敢骂人?"芮玮陪笑道:"并非我骂人,姑娘在骂自己,咱们一样有鼻有眼,你说我不是人,岂不是在骂你自己不是人?"绝色女子无法辩驳芮玮这番话,借口道:"你要是人,人是合群的动物,怎么我要走过来都不准。"芮玮道:"姑娘过来对我不利,在下通情达理不愿起无谓争端,怎说不准你走来,只怕你要打我啊?"绝色女子见芮玮认真的态度,嗤地笑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会平白打你。"芮玮又道:"再说我身上很臭,怕姑娘闻到不舒服,所以……"这句话他说的反话,绝色女子不知摇手道:"好,你不用多说啦,我不过来就是,我要问你句话。"芮玮道:"姑娘请问,在下洗耳恭听。"

绝色子女指着恶仆尸体道:"你为何安葬这三人?"芮玮道:"尸体入土为安,我不忍见他们横尸日光下。"绝色女子哼道:"我不信你有这好心。"

芮玮道:"在下不敢以好心自居,只问心安?"芮玮见她问话咄咄逼人,懒得答理,弯身放那两具尸体坑中,走了过来拖走另具尸体,三尸并列坑中后,开始掩土。

绝色女子又道:"你不说话,心有所亏欠是不?"芮玮直身道:"姑娘定要问过明白,在下但白道这三具尸中,有一人被在下所毙,只这一点我该安葬他同伴三人。"绝色女子微微变色道:"另两人何人所毙?"

芮玮道:"姑娘问这做什么?"

绝色女子嗔怒道:"要你说就说,罗嗦什么!"芮玮苦笑了笑,心里碰到不讲理的女人,不理为妙,当下又掩起土来。

掩起一堆,芮玮直起腰一伸。

绝色女子突道:"你不用歇息,再替我挖一个坑。"芮玮奇道:"那里还有尸体。"

绝色女子一指道:"你!"

芮玮摇头道:"姑娘说笑,在下未死,挖坑做什?"绝色女子厉色道:"姑娘问你不说话,你就要死了,自己不挖谁替你挖!"芮玮恍然大悟,笑道:"姑娘不容在下活了?"绝色女子怒道"有什好笑,死到临头装笑也马虎不过。"芮玮道:"这三名仆人是姑娘的仆人?"

绝色女子道:"你不管这多,杀人填命,赶快挖坑吧!"芮玮道:"姑娘三位仆人无一好人,死不足惜,十分抱歉,恕在下不能替他们填命。"绝色女子冷笑道:"不填命由不得你,告诉你,你死后我没这好心替你安葬,若你认为人士为安,现在赶快挖坑,姑娘成全你助你添上新土。"芮玮一笑抱拳道"多谢了,姑娘要杀请动手吧,只是预告姑娘一声,我会反抗的。"绝色女子自负道:"萤火之光何足与日月争辉,我要杀你反掌之易。"芮玮虽有气,静静道:"若不敌,我自会伸脖子让姑娘宰。"绝色女子道:"我不轻易杀人,你若想活回答我两个问题。"芮玮不相信绝色女子能耐真能强过自己,从容笑道:"好死不如恶活,姑娘问吧,能回答最好免伤和气。"绝色女子道:"另两人是谁杀的?"

芮玮毫无考虑,摇了摇头:"不知道"!

绝色女子又问:"这三人追的女子何处去?"

芮玮更无考虑,断然道:"也不知道。"心想你与刘姑娘为敌,这场战斗只有战了。

绝色女子再不问话,拔剑出鞘,厉声道:"无论对方,有无兵刃,姑娘一战宝剑必定出手。"芮玮空手一张:"在下就这样陪姑娘玩玩。"

绝色女子飞剑刺来,这一剑她十分大意,只认对方没有兵刃认真斗太失身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绝色女子一出剑,芮玮就知她这一剑玄奥神奇,绝非空手所能敌过。

于是他探手人怀,寒光一闪,铮声一晌。

绝色女子飞身后退,低头一看,心爱的宝剑尖头被削去一截。

此时芮玮手握盈尺长的鱼肠剑,阳光闪闪下,耀人眼目。

绝色女子赞道:"好剑!"

芮玮同时赞道:"姑娘好剑法!"

交手间芮玮施展海渊八剑中那招无敌剑,本来这招剑法无所不敌,芮玮心意所在必伤敌人。

可是他想刺绝色女子肩头却没刺到,仅削断对方剑头,这一招间芮玮不得不赞绝色女子的剑法能与海渊八剑并驾齐驱。

但他没想对方大意出剑,自己又出奇招敌人无防,实在绝色女子的剑法在他所学不全海渊之上。

绝色女子不知对方学的剑法不全,那一招可大大震骇了她,心想剑断实为生平大耻,于是暗暗运气,预备下一招尽展所学,毫无轻敌之意了。

芮玮不知对方虚实,挡了一招颇有信心,却不知绝色女子下一招,以他所学的海渊六剑决无一招可与匹敌。

眼看芮玮将要败在绝色女子剑下,而且一败不轻,绝色女子断了心爱宝剑,这一招决不轻饶,只要芮玮不死也得重伤。"正这生死关头,绝色女子将欲出剑之际,林外奔进一人,呼叫道:"二姐不可!"芮玮抬头望去,一惊而呼:"啊,她来了。"

绝色女子凛神贯注未听到外来声音,断剑入虹展出,芮玮失神,这一剑更无法逃避了。

刹那间,外来那人如只归燕飞入剑幕中,抓着芮玮肩头一拉滚开。

斗听"哗啦"大响,芮玮身后巨树齐倒三株,芮玮见到这等威势目登口呆,躺在地上不知动弹。

来人白燕,她翻身跃起,向绝色女子施礼道:"二姐好剑法,若非手下留情,小妹头颅不保。"芮玮闻言望去,只见白燕头上雪白的银丝一大半削落,这一瞧更惊,对绝色女子的剑法佩服得立体投地,自认海渊剑法大不如她。

芮玮这想法妄自菲薄,他未学全海渊八剑,不能对海渊八剑的威势下断语,他若学全海渊八剑再与绝女子斗,绝色女子纵尽展所学,亦不见得胜。

绝色女子未伤芮玮,柳眉一竖竖,怒道:"四妹,你护这野男子什么意思?"白燕陪笑道:"他与我相识,不能见死不救。"回头示目道:"芮玮快来见我二姐桃根。"芮玮爬起身来,面有余悸道:"她……她……"白燕急道:"不要多说,见礼呀?"

芮玮屏住气息上前,桃根手一摇道:"我不要见他!"芮玮心想不见正好,他真怕再闻桃根身上的臭味,这臭味两次交手都闻到了,不折不扣和以前闻到一样,当下连退两步,退到白燕身后,才开呼吸。

这一呼吸白燕身上的香味贯鼻而入,这香味再亲切不过,好象开戒大烟隐般,痛痛快快地吸它一顿,早先身上不舒的感觉一扫而光。

白燕仍陪笑道:"二姐,你与我这位朋友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在妹妹脸上一切请放过。"桃根肃色道:"他仅是你的朋友么?"

白燕硬着头皮应道:"是的。"

桃根冷冷道:"只是朋友二姐不能放过,今天他非死不可,不是我违背门规随便杀人,只因他坏了我的生意,按理该杀!"白燕惶恐道:"他坏了二姐什么生意?"

桃根道:"生意是你介绍我,我已受理买下姚济生的影子,但那条件撮合他与一位刘姑娘的婚姻,那姑娘被我下了花月妖之毒散失功力已成瓮中之鳖,假以时日定教乖乖下嫁姚济生,可惜不意被她逃走,本可轻易追上却被你这朋友放了。"芮玮闻言怒道:"好啊,原来刘姑娘散失功力是被你下的毒,好个姚济生,卖影子竟是为了求得刘姑娘,她不愿嫁他,怎可采取这种卑劣的手段!"他万想不到姚济生诗经内夹着那张满纸"兼蓖苍苍",竟是思慕刘育芷而写,姚济生为情所困的对象非外人,芮玮就不满姚济生为了情求卖影子,现在对象是刘育芷,更觉姚济生可厌又可恶。

他却不知刘育芷有多高傲,身怀绝世武功,姚济生虽救她一命,一个文弱书生怎看在她眼里,况且她情有独钟,更不会理会了。

姚济生爱极刘育芷,见她对己冷若冰霜,弄得茶饭不思,一个人为了爱,什么都敢做,照理讲姚济生愚蠢的行为是值得原谅,不应深责,天下多少伟男子能逃过"情"字一关呢?

桃根哼声道:"四妹,你这朋友倒干脆自招了,现在四妹你不能再拦我杀他了吧?听到没,他还抱怨我下那花月妖呢!刘姑娘敢情是他知心朋友?"白燕情急道:"相公,你当真放了那刘姑娘,你……你为什么放她……"芮玮倔强道:"不为什么,不用说刘姑娘是相识,纵然不识我也不能任你无影门欺负一个女子。"桃根杀气满面道:"四妹,你白护他,此人不知好歹,无影门在江湖上不惹意外之事,可是有谁妨碍我无影门的行动,死无葬身之地!"说着断剑一指,比准芮玮咽喉。

芮玮凛神戒备,大有死拼之意。

白燕知道芮玮不是桃根的对手,情急而道:"二姐,他是我的影子,你不能杀他!"桃根一怔,忽而收剑格格笑道:"原来是妹夫那就例外了,咱们不能一家子闹的啊,四妹,你忒也小气,要独自一人霸占他,怕不分享一杯羹吗?"说着媚眼直向芮玮抛去。

白燕羞得脸色娇红,倒让芮玮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其中名堂。

原来无影门中有个规矩,只要是借种的影子,众姐妹看上可以分享,而收买影子的姐妹不得推辞不允许,她白燕尚是第一次用摄魂针收买芮玮的影子,以前他从未有自己收买的种影,也未分享三位姐姐的残羹过。

白燕在当今无影门四姐妹中年纪最小,她三位姐早已有自己的种影,也不知换了多少个,但她白燕却是处女之身,女人第一个男人怎舍得让她人占有,谁说无影门有他本门的怪规矩,但女人到底自私的。

白燕本不愿说芮玮是自己收买的种影,只说朋友,就怕桃根知道后来要求分享杯羹,那知芮玮独犯无影门大忌,桃根非杀他不可,白燕不得不亮出真相,因种影等于无影门中自己人,自己人犯忌就无所谓,不会那么认真办理。

桃根淫荡成性,种影换了好几个,听芮玮是四妹的种影,乘机讥讽白燕一顿,心中却打了分享的意思,而这意思只要她表明,白燕不得推辞的。

白燕怕桃根起心,她一见桃根看芮玮的眼色知道危险,急转话题道:"二姐,姚济生的条件你还没办成啊!"姚济生是块还未到口的肉,外型看来姚济生不下芮玮,无影门素有替顾客做任何事决不失差的信条,桃根咽了咽欲火上升的涎液,心想姚济生的条件得赶快办成,否则不但到口的肉飞掉,而且坏了无影门的信誉。

当下笑道:"对,我该办事了,那位姑娘逃到天边我相信也能追她回来。"说完媚眼又向芮玮一瞟,轻掠离去。

芮玮一话不说,照准桃根去向拔步跟追。

白燕飞跃赶上拦住芮玮去路问道:"你要干什么?"芮玮气急道:"我不能让你们无影门欺负刘姑娘,她是我朋友,武功已失,被你们捉住强她和姚济生那家伙行苟且之事,不行,我要照顾她。"白燕冷冷道:"你凭什么照顾她?"

芮玮热血上冲,大声道:"只要尽到照顾的责任,死不足异惜!"白燕幽幽一叹道:"你的情人倒不少,慈悲庵一,位素心,这里一位姑娘!"芮玮叱斥道:"你别瞎猜,刘姑娘不是我情人。"白燕微微摇首道:"不是你情人,你为何急得这样子,姚济生爱她不惜来卖影子,情不谓不深,你何不让我无影门成全他们?"芮玮直摇头道:"刘姑娘乐意嫁姚济生我不反对,但姚济生用卑劣手段决不行,只要芮玮一口气在,决不让他得逞心意!"白燕呗道:"如此说来,你定要阻止二姐的行动?"芮玮断然道:"唯有这样,否则我对不起刘姑娘。"白燕道:"你既执拗如此,相公,我要行使我收买影子的权力了。"芮玮一听白燕要行使权力,搭然若丧,心想: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悔不该当初为破先天掌没有加深思就出卖影子。

白燕又道:"其实我不愿向你行使权力的。"

芮玮内心痛苦表面自然道:"我影子已卖,不得不听命于你,先天掌已破,心愿得偿,我该履行诺言,可是我能不能再要求你一事?"白燕心爱芮玮,柔和道:"什么事你说,除了阻止二姐行动外,我可以酌情答应。"芮玮道:"我想再求三日宽限,三日后听命姑娘,这三日内都以自由身任意行动。"白燕不犹豫,应道:"好,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三日你要到那里去?"芮玮领她盛情,坦白道:"我要再闯慈悲庵。"白燕叹道:"你去慈悲庵我有点不放心,要知我昨晚等你一夜不回,放心不下才赶来看看,若非经过这座森林,你不也是被二姐杀了?你要再去慈悲庵教我如何放心得下呢?"芮玮豪爽笑道:"生死由命,你要不放心我去冒险,损失了你一条值得利用的性命,那你还来得及收回三日随我自由之情。"白燕道:"我虽女子亦知言出如山,我不劝阻你了,你去吧!""言出如山"如记重锤猛地一击芮玮,心中好生惭愧道:"她一个女子能够言出如山,我堂堂须眉却不能啊!"芮玮去慈悲庵为盗七叶果解除摄魂针之毒,解毒后可以受制白燕,此时她存心背影子之誓,"言出如山"四字能不令他惭愧得汗颜?

但芮玮决意如此做了,他不能陷足泥中而不自拔,誓言轻重,守与不守也要看情形而定的,总不能影子卖了,做她白燕窝囊透顶的借种丈夫。

芮玮心知摄魂针之毒可以忍受三天,所以他并不多求时日,三天恰好,再多一天,自己想自由也不能呢,到时只有乖乖爬去见白燕,闻她身上香味,煞止毒痛!

也就是说芮玮要想解毒盗七叶果仅有三天时间,三天一过机会不再,他可要好好把握这三天的时间。

芮玮告别白燕后,到镇上饱餐一顿,好好睡上一大觉。

晚上醒来精神饱满,换上夜行服装,束扎停当,即向少华慈悲庵奔去。

上山但见前面有条黑影。

芮玮暗忖:"是谁会在这时候上少华山来,莫非也去慈悲庵么?"芮玮猜得不错,那黑影是向慈悲庵走去,否则这人就有神经病了,少华山只有这座慈悲庵建筑物,不去慈悲庵半夜到荒山雪岭上来玩,不是神经病才怪呢?

与其说那黑影走,不如说他在飘,这飘忽的身形十分奇怪,仿佛一种极为怪特的轻功身法。

而这身法芮玮看得越来越觉眼熟,为查证心中所想疾展轻功赶上。

那黑影未疾行所以芮玮很快追上,只见黑影的背影在月光相映下,清晰可见。

曳地的黑丝长衫……披到腰际的乌黑长发……纤弱的女子身材啊,一切都太熟了!

芮玮心中狂呼道:母亲,母亲,原来是你……

但他未真叫出,暗暗跟着,心想:母亲为什么到慈悲庵去?她有什么事要办吗?

第八十二章 无底渊

渐渐走到慈悲庵前。

黑衣长发女——芮玮的母亲陈淑贞来到慈悲庵大门口站住,静静地站住,仿佛在等人似的。

芮玮却不敢随母亲一站,他知道那一站定教慈悲庵内守夜者看到,发现自己七叶果就不易盗取?

他绕道悄悄掠上慈悲庵的屋脊上,眼睛不瞬地盯着慈悲庵大门前,看母亲到底意欲何为?

不一刻,慈悲庵二扇巨门豁然敞开,门内射出强烈的光线,只见数十名女尼从二扇门内走出,各个持明亮光照的火炬。

她们神色静穆的成二个一字形散开,顿饭后排成两列二、三十丈的行列,恰把陈淑贞夹在中间。

这两列屏风似的人群在光耀如昼的火光下照得眉目清晰,她们个个白色尼袍,脚下雪白的芒鞋。

人白,衣白,只差没有白发,倘若都像白燕有着白色的发丝,这情景不是一个个月中仙子滴世?

纵如此,她们头上罩着雪白的尼帽,虽无青丝,不也象仙子一般,那出家人脱俗的容貌不更添几分仙子的气质?

她们出来的从容,服束又如此划一,显然早有所备了,决非仓促而出。

这么说难道慈悲庵知道有客人来访,所以排出这种奇特的场面?那客人是谁呢?

芮玮心想:目下除了母亲外并无他人,莫非慈悲庵等待的客人就是母亲,她们算定母亲今晚会来?

想到这里,芮玮自语道:"这……这……敢情是个约,双方早已订好的约会?……"向母亲看去,如昼的光芒下,母亲的面容同样十分清楚,几乎她老人家的眉毛都可以数得出来。

陈淑贞见二扇门打开,女尼一一走出,没动过一下,直到她们行列排好仍无动于容,仿佛没看到女尼们出来过般。

这表示她这场面见惯了,虽然她脑筋不清,假使骤见场面也会感到惊愕的,但她一点表情也没有,这令芮玮判断母亲和慈悲庵的约会早有默契,这时只等如梦大师出来。

一直没有人走出中门,终于出现两人,先前那人走出后站到一侧,她——如幻大师,跟着如梦大师走下台阶,到这时陈淑贞面容一动,缓缓迎上三步。

芮玮心情紧迫地注视着母亲与如梦大师,心想在这场面下两人相见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其后果芮玮虽不知将有何事发生,已关心得透不过气来。

只见如梦大师隔着陈淑贞二丈外站定,合什道:"女檀越,一年不见,风采如昔,可喜可贺。"如梦大师的客套话倒非虚语,自芮玮第一次在天池府见母亲后,迄今数年,陈淑贞的容貌一点也没改变,显不出岁月无情的痕迹,这大概一个人神智不清后,一切无忧无虑,故不易再老的缘故吧。

陈淑贞没有客套话,仅短短说句:"还来!"

如梦大师神情尴尬道:"女檀越多年来仍不忘那株七叶树,苦苦索还实令如梦钦佩,可是你要知七叶果是我的东西,我怎能还你陈淑贞冷冷抢道:"还来!还来!"

如梦大师放下合什双手,神情更是不自然道:"这十余年来不知向女檀越解释了多少次,你总不理,难道只能说还来两字么?"陈淑贞断然又道:"还来!"如梦大师每年此日碰到陈淑贞哭笑不得,她不知陈淑贞脑筋不清,摇头道:"女檀越,我再跟你解释一次,七叶树我虽然在你手中夺得,但那是简家之物,而简家祖先简药官代为栽培,以后我一直未去取,直到数十年后去取,简药官己不在世,那年夜晚我见树在你手中,怕跟你说树是我的你不会相信,故迳抢回。也许你不相信我的解释,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檀越,这七叶树确是我的,倘若简药官在世定能替我证明,可惜他已去世,哎!你到底相信不相信啊?"陈淑贞半晌又道了声:"还来"

如梦大师等她回话,想不到又是"还来"两字,这两字虽未直接答复,也等于说不相信了,相信还会再说"还来?"如梦大师叹道:"你不相信只好再照往例办理,女檀越,请。"说完双目如电的注视陈淑贞,陈淑贞生似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凛然回视,转瞬间陈淑贞若惚变了一个人,再无目光迟滞、神情木然的现象。

芮玮看到这里,大惊失色,这情形再明白不过,母亲要和如梦大师在武功上比个胜负。如梦大师胜,母亲不得不承认七叶果本就是简药官送给她的。

他知道如梦大师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天下再无敌手,母亲武功虽不弱,怎堪她一击?

当时担心得几要飞身而出助母亲一臂之力,可是念头才起,另一一念头急阻止了他,暗忖:"母亲决不会有危险,如梦大师不敢伤她老人家,她或许内心有亏,只战胜后打发母亲走,不致于抢了母亲的七叶树,又打伤她老人家。"此时芮玮认定七叶树是母亲的,如梦大师一番解释完全凭空捏造,心想乘这机会慈庵悲内空无人时,盗得七叶果树还给母亲。

他再没想到今晚要来盗的七叶果,其树竟原来是母亲之物,起先来盗时内心颇感不安,这时既知七叶果本是母亲的,不安的感觉顿除,立意盗回后给母亲。

明亮的光火下,陈淑贞与如梦大师互相对峙着,看不出谁会先发难的意向,越是高手较艺,未出手前的沉默对峙越长,但一出手势不可当,非绝妙高招不轻易出击。

芮玮很明了高手较艺的情形,他有意留下来一看究竟,但他心想只要一出手时间不会长,母亲绝挡不过如梦大师十招,十招一过,母亲知难而退,如梦她们回庵,再盗取七叶树难矣!所以他要在她们未出手前尽快盗得七叶果。

他留意一瞥母亲,暗中祈祷:母亲啊,你不敌后赶快逃走,儿子会安稳地给你取回七叶果,千万不要恋战,你决不是如梦大师的敌手。

如梦大师啊,你要有良心还像往年般适可而止,倘若真敢伤了我母亲一根毫发,芮玮誓不与你干罢!

祈祷完轻巧掠进慈悲庵内。

芮玮明知母亲不敌如梦大师,但他很放心如梦大师不会伤她,他以为如梦大师要伤他母亲早伤了,也不会等今年,而她们一年一次默契似的约会怕有十几年了。

其实他不用担心这些,更不必担心如梦大师真敢伤了陈淑贞,如梦大师就是想伤陈淑贞还不能呢!

芮玮小瞧了他母亲真正的武功,他不知他母亲的武功仅略逊如梦大师一筹。

如梦大师若不谨慎应战可能还输呢?

芮玮要是仔细想想如梦大师这种如临大敌的排场,以及与陈淑贞对峙时肃穆凛备的神情,她如梦大师有一点轻敌的味道吗?她不但不敢轻敌,而且当作一场十分重要的比试!

如梦大师的心理只要能够击退陈淑贞就好了,根本没敢想能伤了陈淑贞,芮玮万想不到他母亲的本领当今之世除了如梦大师,不作第二人想。

且说芮玮来到慈悲庵内,他不闯别处,就来如梦大师居室,以他判断七叶果为不世奇珍,如梦大师不可能收藏他处,要收藏一定收在居室附近。

他这判断一点不错,七叶果如梦大师视若性命,可能的话随时带在身边,但那七叶果栽种在花盆内当然不可能随时带着,如梦大师把它珍藏在居室的秘门内。

这道秘门不易看出,芮玮来到如梦大师居室毫无线索可寻,室内只有一张云床,一尊石几,几上香炉一鼎,别无他的陈设。

芮玮断定七叶果在这室内,所以他不灰心地慢慢细查,他不懂机关土木之学,却忽然对那香炉注意起来。

因他发觉那香炉有点古怪,香炉本是用来盛香灰,烧香的,而这香炉内并没香灰,显然这香炉没用来烧过香,仅是个陈设品。

陈设在普通人家倒无可疑,陈设在出家人的禅房中就奇怪啦,出家人每日烧香,那有现成香炉不用而当作陈设品呢?

他怀疑地走到石几旁,望着那香炉发呆,只见那香炉干净净,好像经常被触摸所以纤尘不染。

香炉太干净触发他灵感,当下用手摸去,左摸右摸,忽听一声轻响,大喜侧首一望,声响处壁间开出一道暗门。

这暗门不用说里面一定藏着七叶果,如梦大师天天看视一遍,就难怪那香炉揩拭得一尘不染了,原来香炉是开启暗门的机关。

芮玮满怀高兴的探首暗门内,里面地方不小呢,只见中央屋顶挂着大花篮一只,花篮内叶外吐,每叶七瓣,嗅着满室清香,芮玮再无疑心,断定花篮内就是七叶树。

他一高兴,未及细思,飞身掠进暗门向那花篮纵去,就在此时耳旁呼的一声,一人抢先夺到花篮的手把。

芮玮大急,没看清来人是谁,先抢花篮内七叶果树要紧,人在空中伸手探进花篮内捧那七叶果。

那人嗤声笑道:"你跟我抢什么……"

一一语未毕,他大叫一声,原来"他"一摸花篮手把,一抓紧后只觉万针攒刺般,痛得忍不住撒手丢开手把,同时叫痛起来。

这一叫令芮玮也一大惊,认出"他"是白燕,慌乱下没把七叶树捧出,仅抓着一大把树叶,真气就不断,身形下坠。

白燕与芮玮同时落地,他们起步上掠时在暗门外,落下时却在暗门内,俩人才一踏实"轰"的一声,原来整个暗室内装着翻板,不能着力,人一踏上立时翻落。

他俩人没想如梦大师出家人设此毒辣的陷阱,身体如流星直往下坠,不知下落好久才听"膨"声水响,亏好是水,下面要是石地,这么高的距离不摔死也摔个重伤。

俩人都会水不怕溺毙,芮玮边踩水边埋怨道:"你来干什么?"白燕道:"我不放心你偷偷跟着。"

芮玮不高兴道:"你总是不放心我,怕我开溜,答应我三天自由,怎么还如斯小气?"白燕娇嗔道:"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怕你溜还答应你三天自由么,我是真的关心你,你怎么总不知好歹?"芮玮"哼"一声道:"你既关心我,跟我抢那花篮做什,怕是奇珍异宝被我一一人独吞么?"白燕脸微微一红,抢嘴道:"你还说呢,我代你吃苦头知不知道?"白燕女人贪得,以为芮玮发现如梦大师的秘门,定有某种奇货收藏,故抢进来夺取。谁知一抓到花篮手把,被花篮手把上涂的毒药毒着了手,此时还痛得厉害哩!

要不是白燕来抢,芮玮也会拿那花篮手把,他见手把被夺,才机警的先抢篮内的七叶树,所以白燕说得不错,她的确代芮玮吃了苦头。

芮玮不知手把上有毒,问道:"你又吃了什么苦头推到我身上?"白燕手上痛得利害,不耐烦道:"咱们别罗嗦啦,泡在水里等她们来抓吗?快想法子上去!"距离上面太高的缘故,底下黑黝黝的,芮玮游了半天游到尽头,伸手一摸凉飕飕的,竟是坚硬又滑不溜手的石壁。

他挨着石壁摸过去,摸了一大圈全是石壁,毫无着手一歇之处,他双脚游动到现在已然略觉有点疲倦了。

白燕也不例外,她感到踩水越来越不灵便,叫道:"能不能上去?"芮玮叹道:"咱们要命葬此地啦!"

白燕惊慌道:"你说什么?"

芮玮已知绝处难逢生,只等踩不动水了,非活活淹死不可,他既知死定,心胸反而开阔笑道:"白小姐,人家是同穴鸳鸯,咱们是同水鸳鸯,不错啊,能够水葬了咱们也不坏。"白燕娇嗔道:"你说什么鬼话,快想法子上去!

危急时,女人总满心倚靠男人,虽然白燕武功在芮玮之上,她此时也企盼芮玮来救她了。

芮玮笑道:"有法子你来想,我没法子。"

白燕游了一阵,了解情况,绝望道:"芮玮,咱们就这样等死?"芮玮无可奈何道:"老天要咱们死,你说有什么法子可想?"白燕怕极,嗔道:"你个大男人,难道就不能动动脑筋来救女人!"芮玮苦笑道:"好,小姐,我为你动动脑筋吧。"说着潜下水去,只觉水下其深无比,好一会才升了上来。

水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到,白燕决不敢潜下去一探究竟,芮玮一上来,就问道:"有没有路子?"芮玮笑道:"那有什么路子,你当下面有陆路吗,不是我吓你,下面摸不到底全是水,等潜到底大概也闷死了。"白燕芳容失色,咬着嘴哩打颤道:"这……这……怎么办……"芮玮听她可怜兮兮的声音,怪自己不该吓她,安慰道:"虽然摸不到底,却让我发现了源。"白燕仍直发抖道:"那……那……有什么用?……"芮玮道:"当然有用,本来只当这里是死水,死水别想活命,既是活水,沾着这个活字,咱们活命有望。"白燕安了心,讲话不因怕得发抖而不清,急道:"怎么活法快说我听,我越来越踩不动水了……"芮玮正要说话,忽然上面传来微弱的声音,芮玮听不清楚,提起真气,迫送语音上去,问道:"你是谁,请说话大声点。"上面那人知道下面距离太深,也提起真气道:"芮大哥吗?我是高莫静。"芮玮大喜道:"原来是高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本当上面的声音是敌人发出的,却想不到是高莫静,难怪她不敢大声说话,敢情怕慈悲庵内的尼姑发现!

高莫静内功修为已至"无我神藏"的地步,有她在上面,芮玮几乎绝望的心情,豁然开朗道:"白小姐,这下咱们有救了。"白燕怪里怪气道:"你不是有法子嘛,咱们想自己法子活命,不要靠她来救。"芮玮笑道:"我那法子也不知管不管用,纵然管用活命希望甚微,她来了,你不用再担心啦,百分之百得救,等着吧。"白燕冷笑道:"她也不是神仙,哼!。

芮玮语气太肯定了,仿佛把上面那女子当作无所不能的女菩萨,这引起白燕满怀的妒意,浑然忘了此时自己的性命也要靠她来救。

这久不见高莫静回音,芮玮提起真气,喊道:"高姐姐,高姐姐白燕斥道:"你要把敌人喊来是不是!。

芮玮焦急道:"咦?她到哪里去了?"

白燕忘了死亡的恐怖,只知一味吃醋道:"你当她会冒死来救你,哼,她要下来救你,这么高的距离,也别想再上去,芮玮,你死了这条心,她走了,咱们想自己法子活命正经。"芮玮恍然大悟道,"她一定找绳子去了!"

白燕撇道:"这距离少说百来丈,一时到哪里去找这长的绳子。"芮玮道:"如梦大师到底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虽知来人要盗她的七叶果故设此陷阱,但不会不预备长索相救的,她只要找到那条长索,咱们立即得救。"白燕一听有理,性命还是重要的,暗中也盼高莫静快将那条长索速速找到,时间一迟,如梦大师发觉那就一切都完了。

好一阵,两人等得正急慌,上面高莫静传来语音道"芮大哥,我放绳子啦。"芮玮白燕几乎同时叫道:"决放,快放!"

他俩焦急地等着绳子下来,白燕巴不得绳子就到眼前,实在她累的几乎要脱力,再维持一刻都难受。

不是吗?自落陷阱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再会水的人毫无借力一歇处,踩水踩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况且他们只略懂水性并不精通,若非身怀绝顶内功,可以凭仗内功提气不沉,否则此时早已溺死。

等!等!等!两人等得心要跳出来,仍不见绳子落下来,白燕骂道:"那丫头大概死了!"芮玮道:"这长的距离绳子落下来要段时间的。"白燕莫名其妙地笑道:"你简直错昏了头,就是根鹅毛此时也该落下来啦,芮玮,她诳你,可能她根本没找到长索,骗你安心而已。"芮玮暗暗摇头,绝不信高莫静没有找到长索,上面一定发生了某种变故,阻止高莫静放索下来。

又等一刻,白燕急得不耐烦,提气骂道:"臭丫头,你死了么?怎么还不放索下来?"上面忽然回话道:"下来了。"

白燕一高兴,急叫道:"决,快,快!"

芮玮忽道:"那不是高姐姐的声音,好像是如梦大师说的话。"白燕正要回句:"放屁!"斗听"膨"声大响,水花四溅,急游上去迎接,她只当落下来的是条救命的绳子。

但未游近,忽闻女子啜泣声,这下白燕整个人如被雷击,轰的一呆,竟忘了踩水,身体直往下沉。

芮玮游上去,哀声道:"你……你是……高姐姐……"落下那女子,不错,的确是高莫静,她仍在啜泣不已,芮玮不知说什么来安慰的好,此时又闻"膨"声大响,跟着微闻"喀嚓"一声,抬头看去,顶上的翻板复原,本来微暗的光线一点也无,底下变成全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芮玮一双夜眼仍可辨察,他发觉水上少了一个人头,急叫道:"白小姐,白小姐……"敢情白燕绝望下身体下沉,还未浮上,芮玮知道不妙急潜入水中,好一刻捞上白燕昏迷的身体。

白燕急、累交加下,一时无法醒来。

芮玮添了个累赘,本已疲倦的他也难支持,慌道:"高姐姐快过来。"高莫静停下啜泣,游了过来,芮玮不及解释把白燕交到她手中,这才勉强支持不致下沉。

高莫静水性甚强,抱着白燕边踩水道:"我好惭愧不能救你芮玮叹道:"你不必自疚,还是我不好,累你也落此陷阱。"高莫静幽幽叹道:"你自来华山月余不归,家父放心不下,命我前来探看,万一有难,也好有个帮助……"其实高寿怎会命她孤身女子前来,虽知女儿暗怀玄奇武功,也不致于叫她来,府中高手多的是,不愁无人调派。

高寿不见芮玮回不急,而是她高莫静急了,偷偷来此,却适逢其巧赶到今晚。

高莫静停了停,接道:"我白天就来了,但碍于有人守关,故来夜探,正好慈悲庵面临强敌无人防守,心想你月余不回定是身陷牢狱被关住,这机会正好,假使发现了你,乘机救出。

"从庵中监狱搜搜到这里,只以为这下面是深狱,却想到不是个极深的水牢,听你回话,才知甚深,找到长索只盼就将你救上,那……那知……绳未放下……"芮玮"唉"声一叹道:"可是如梦大师发现了?"高莫静"嗯"了一声道:"这也是命,却恰在此时如梦大师强敌已退,进来发现了我……"芮玮惊道:"家母与如梦大师比了这久才见胜负?"高莫静也微惊道:"那黑衣长发妇人是令堂?"芮玮回道:"正是家母,不想家母武功竟能与如梦大师抗衡如斯之久!"高莫静道:"我观如梦大师与令堂相战时,罡风四溢,其势甚烈,一个不好……

芮玮心谢高莫静关怀自己的母亲,笑道:"家母虽败不致有危,她老人家既能与如梦大师相战个把时辰,武功不逊如梦大师多少,自有全身而退的力量。"此时他才知母亲武功真个不凡,当今天下只有如梦大师能与她一战了。

本以为如梦大师抢了母亲的七时树不忍再伤母亲,这时看来如梦大师是个量窄毒尼,不会有这好心,而是她无法伤得了母亲,以往十数年不能,今年也不可能伤得母亲了。

芮玮对母亲的安危十分放心,接着又道:"如梦大师发现后个准你放索,可是和她战了起来?"高莫静恨道:"老妖尼不准我救岂不存心要淹死你,出家人如此歹毒心肠在称出家人了!我气忿不过虽然不晓武术,也恨不得打她几个耳括子……"芮玮紧问道:"可是打到了?"

高莫静道:"我心里发誓打她耳括子,再顾不得对方武功有多高,结果打是打倒了,却被她一掌震下这里……"芮玮大声赞道:"打得好!"

高莫静痛恨道:"只怪我未运内家真力,仅打她耳括子而未伤她,否则不致于也落下这里。唉,老妖尼实在毒狠,咱们与她无冤无仇,她……她……竟一心要淹死咱们……

芮玮道:"她把这水牢板关上确实一心要将咱们淹死在这里,淹死我们也还罢了,我有意盗她七叶树自是仇人,但你与她丝毫无仇,却不应该啊!"高莫静愤恨道:"我不知七叶果是何珍贵物品,纵是有世奇珍,也不该为了你盗它而将你活活淹死,亏她是慈悲庵高憎主持,怎会起这歹毒害人的心肠?"芮玮叹道:"你知她为什么也要将你淹死么?"高莫静银牙暗咬道:"反正她是个表面念佛,暗地无恶不作的老妖尼,我真替二妹叫冤,怎到这种人主持的庵来出家了?"芮玮又叹道:"假若你不打她耳括子,可能她不会将那翻板关上,立见将你淹死此地!"高莫静惊讶道:"难道为了个耳括子就起心害人?"芮玮直摇头道:"不会那么简单,你那记耳括子让她认出你是月形门的传人了,要知你不是练成月形门至高秘术四照神功,怎可能不会武功打到她耳括子?

"她既知道你练成四照神功,立意间可伤人,故不容你再活下去!"高莫静一声惊叫,问道:"她……她真的是太阳门下?……

芮玮道:"不但是而且是太阳门中辈份甚高的前辈人物。"高莫静连连呼叫道:"大哥我害了你,我害了你……"芮玮默然无语,他知道高莫静说"我害了你"的意思。

高莫静接道:"好狠的老妖尼,为了我月形门传人,她太阳门世敌的弟子,竟……竟连累大哥你们来与我陪葬!"芮玮道:"你不要这样说,生死由命,我且想法子打开条生路高莫静流泪道:"我要说,我要说,大哥,我害你,要不是我来,那老妖尼心肠再毒也会将你们救起的,那……那条长索……她……她早就准备盗七叶果者落下此牢而搭救的啊!"芮玮不忍去听高莫静自责自怨,他要乘体力尚能支持的时间尽快找条生路,这生路的活命希望虽渺小,却总不失个机会,于是一个鲤鱼翻身,潜下去。

水下暗无光线,芮玮却有夜视之能,他一次一次沿着石壁四处寻找,到第七次潜下水终让他找到了通水的地方。

原来依芮玮的判断,既发现水源是条流动的活水,一定有通水的出口处,否则水慢慢高涨,焉会造成这奇险天成的水牢?

水有出口,人不能随这出口脱险?芮玮有这样想法所以拼命潜水找出口处,结果到底找到一道半人高下的岩洞,水就从这岩洞流出去。

而这水下的岩洞就是活命的希望!虽然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却是大好机会,值得用命冒那危险。

芮玮本担心出水口太深,无法下潜找到,那就一切都完了,因这水牢不知多深,以他体力极限决无法潜到底。

亏好出水口在芮玮不能忍受下潜的边缘找到了,对芮玮来说是个大好消息,所以他再上升水面,欣喜道:"有救了,有救了!"忽于此时顶上翻板"喀嚓"翻开,在那微弱光线口,只见如梦大师探出看来变得很小的脑袋,运气道"嗯!谁是来盗七叶果的人?"芮玮应道:"我,芮玮!"

如梦大师道:"哦?是你!好、你等着我救你上来。"顷刻慢慢垂下一条长索,高莫静奇道:"咦?这老妖尼心怎么突然变好了?"芮玮"哼"了一声道:"没那么简单,她起先既把一般绳索掷下,已有决心害死咱们之意,这时再起好心定有他故?"长索垂到底,如梦大师手抓那头道:"芮玮,你先沿绳般上!"芮玮心念一动运气道:"可否先让两位姑娘上去?"如梦大师坚决道:"不行!你先上来。"

芮玮大笑道:"大师,你要救我命,非先救这两姑娘不可!"如梦大师断然道:"我只救你一人,他人不敢!"芮玮厉声道:"为什么?"

高莫静急道:"你还问什么,别等她心意改了,先逃一命是一命。芮玮道:"你别急,她有求于我一定救我,可是要活大家一起活!"如梦大师道:"芮玮,你到底上不上来?"

芮玮道:"打你耳光那位姑娘先上来了。"

如梦大师叫道:"敢!她一盘索我就放手!记住只剩这条长索了,再制一条至少一月时间。"高莫静劝道:"大哥,别等了快上去吧,抱着这姑娘上去,别管我,她只不准我一人上去。"芮玮冷笑道:"她想要七叶果却不让你活,没那容易!"高莫静道:"你盗得七叶果啦?"。"芮玮"嗯"道:"算不得盗,这本是家母之物。"原来芮玮虽未将栽种花篮内的七叶树捧出,却一把将那一枚仅有的果子摘下,揣在怀中。

七叶树一长七叶果,不再长第二枚,等果子熟落,七叶树随即枯死。

如梦大师好不容易等七叶果长出,最近熟透就要采食,以延寿年,此果服下,如梦虽已逾百龄仍可再活几十年。

不想辛苦等出的果子被芮玮摘去,怎不令她情急,早先她见花篮无恙,以为果子在内,等再注意探看时果子不翼而飞,盗果的人仍在水牢内,当然果子一定仍在他手中。

如梦大师毒下心肠决心淹死高莫静他们,开翻板,只盼盗果人尚未淹死,然而芮玮却要高莫静随同上来可为难了她。

如梦大师舍不得果子颇有意也让高莫静上来,只因脾性倔强,话既已说出,死也不准芮玮让高莫静先上来。

芮玮更是倔强,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观念,忽然坚定道:"咱们潜下水去!"高莫静感动欲泪道:"你要放弃这条生路?"

芮玮慨然道:"有另条生路,无所谓放弃不放弃!"高莫静叹道:"那条生路可有危险?"

芮玮道:"求活命本就要冒危险!"

高莫静清泪涔涔道:"但这条生路于你却无危险。"芮玮一笑道:"可不见得,别多说了,咱们潜下去吧!"不等高莫静再说,当先潜了下去,高莫静无奈随即跟着下潜。

如梦大师在上面等得心焦,只怕芮玮淹死了,果子失而不得,终于捺下性子,呼道:"好吧,芮玮,你先让姑娘们上来!"可惜叫得晚了,芮玮他们已经听不到了。

放下如梦大师懊悔不已,只说芮玮潜到水口,回身抓住高莫静衣领潜进岩洞。

这出水岩洞并不宽大,高莫静不能夜视,若不被芮玮一抓,就许跟错了水道。

女孩子家胆小怕黑,进了洞被那流水暗劲所带,吓得紧紧抓住芮玮的手腕,一动也敢动。

芮玮站在岩洞内,稍一歇腿劲,抱过昏迷的白燕,用手暗示高莫静抱着他腰,三人互相抱着,慢慢走进岩洞内。

流水的力量虽不大,却有沉重的压迫感,怀着夜鬼般的恐惧走了十来步就无法前进了。

水道越来越窄,到此已无法容身深进。

芮玮毫不考虑的掏出鱼肠剑在狭窄的道口四下乱划,鱼肠剑利断金,区区岩石被它一划就裂。

水流势本来甚缓,这一划破天然的巧势,岩石失去阻止的力量,顿时水流的暗劲泉涌。

仿佛各处的流量齐集芮玮他们容身之点,势如万流归宗,一一下冲开狭窄的洞道,直把芮玮他们三人随那冲碎的岩石,齐向深处冲去。

芮玮、高莫静被那无比的流劲冲得同白燕一般迷失过去。

但见水下滚滚泉流将他三人越带越远,不知带到了何处,其间三人身上被岩石创伤了大小无数伤口。

三人只当一定死无完骨,本已昏迷的白燕冲醒了又昏迷过去。

高莫静内心深处觉得:"芮玮他俩陪自己冒这大险太不值得了,他们本可毫无惊险的。"有了这点懊悔心,她凭仗天下无二的四照神功极力挣扎着,虽在昏迷中仍有内在惊觉道:"有机会宁弃己命,不让他俩人死!"天意能让她有机会救芮玮、白燕吗?且看!

第八十三章 有情谷

瀑布轰轰,如雷贯耳。

这贯耳欲聋的轰声,震醒了昏睡的人儿。

芮玮睁开眼来,天已大亮,他首先发觉自己已睡在软绵绵的沼泽地上,身旁背面躺着另外一人。

他翻转那人——是仍在昏睡中的白燕,翘首从长长芦苇望出,不见第三人迹。

"咦?她呢?"

她——当然指的是高莫静,高莫静不在,三人本抱在一起的,怎么独独不见了她?

芮玮忍着浑身如裂的创痛站起身来,低首着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殆尽。

芮玮急忙伸手怀中探去,还好,放在夹层衣内的七叶果尚未遗失,也未被岩石划破,虽然滚流中璨璨凸凹的岩石已经将他衣服撕裂成一条条破布,但那七叶果一一半个巴掌大,却未被岩石碰碎。

这果子他看得很重,并非他要吃这果子,而是留着这果子将来奉给母亲吃。这果子有万种功能,陈淑贞的脑病只要服下这果子当可痊愈。

芮玮深信这七叶果之能,有病治病,无病延寿,然而他这番侍奉母的孝心看来行不通了,等他查实了目前情势,心里叹道:"完了,虽留一命又有何用?"他本庆幸性命拣来,这时庆幸之心丧失,换来无比忧愁。

他为什么不因死里逃生而再高兴呢?看吧,四下削壁万切,仰不见天,身处之地被万侧高峰围成一个死谷地。

谷地大半为一深潭,潭边高长芦杂草,草接山壁,壁削如刀,连个栖身的洞穴都无,全然一壁的奇黑岩石。

潭呈长形,一端接着一匹白练似的大瀑布,那大瀑布十分壮观,下面的声势只听那如雷水声已然骇人耳目,仰首上望瀑布的顶端只剩一点,可见瀑布之长,该叹为天下观止了!

从那高顶点流下大水撞击在潭边岩石上,力量何等之强,难怪听来震耳欲聋了。

芮玮看那瀑布暗暗咋舌,心想自己定从那瀑布顶点冲下,奇怪怎没被撞击在潭边岩石上,要是真的冲在其上,只怕早已尸骨粉碎!

敢情瀑布下另有一股暗劲,将自己这凡俗之身冲出水外,不容自己死在水中。

"唉,连水都不容我,老天啊,你要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他发觉自己终身囚禁此处,那里还高兴得出来,再想到尘俗问种种未了之事,再也不能去办,反而忧愁丛生,恨不得从瀑布冲下时撞在岩石上,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去担忧了。

这当然是弱者的想法,但此时此地,怎不令他生此想法而抱怨苍天要他在此囚禁一生的活下去!

人既活着终是要咬牙活下去的,目前的困境虽是定局,芮玮却无寻死之心,一生不能脱离此地还是要生活的。

他想到生活问题,决意把高莫静找到,三人成群,多一个人活着的好,况且高莫静生死关心甚巨,不找到她心不能安,纵然她死了也要找到她尸骨安葬。

但他走遍这谷地每一个角落,只差没到深潭里去找,丝毫不见高莫静遗留下的任何痕迹!

倘若高莫静死在潭中也应尸首漂浮,没有死得无影无踪的道理。

事实摆在眼前,高莫静神秘失踪了,象被这无情的瀑布吞噬,丝毫无存!

芮玮找寻高莫静的心完全绝望,他早已不指望活着的高莫静,只要能找到她尸首,此时连找尸首的心也绝望了。

他暗暗在想:"为什么不让自己死,让高莫静活在世上?"又想:"活着活受罪,焉知她并不比自己幸福?"最后他看到白燕横陈昏睡的情形,却又想:"她为什么活着?老天让高莫静活着不比白燕活着好?"在芮玮心里,高莫静与白燕二人选择,他是希望高莫静能同自己活在这块死谷地上。

要是白燕知道芮玮有这种想法,只怕她气得不愿醒来。

没有死终会醒来,但芮玮没有自个醒来,已自动上去施救,他不指望高莫静活,也不望白燕死,二个人活比一个人活又好多了,心想要自己一人一生活在这里,那当真不如一头撞死。

白燕幽幽醒来,看到芮玮不知是撒娇还是害怕,一头钻进芮玮怀里,紧抱道:"咱们死了没有?"阵阵香气飞进芮玮鼻里,这番享受要高莫静活着适得其反,他芮玮该说:至少她两人活着在这方面白燕胜过高莫静。

要他芮玮未解摄魂针之毒,只怕高莫静活在这谷内也难于相处,怎比得上白燕身上发出的迷人气呢?

芮玮大难不死,所处又是绝境,心情绝非寻常,美人在抱,自是愉悦道:"死到没死,只是咱们俩人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啦。"白燕跳起道:"那再好不过,我本来就要命你和我一起生活一辈子嘛。"芮玮索性大笑道:"别太早高兴,你先看看四周环境。"白燕顾盼间"啊"的失声一呼,当下一路走去,越走心越凉,到后来颓然坐地道:"怎么办,咱们要老死此地了!"芮玮跟上道:"可不是吗,所以我说你不要太早高兴。"白燕忽然格格笑道:"老天安排得太好了……"芮玮一惊,以为白燕神经失常,仔细望去白燕正常得很,她盯着自己望,娇声道:"相公,我怕这生不能把你心收在我身旁,现在我不怕了,老天安排咱们永不分离,我怎不高兴!"只见她张开双手,仰天飞舞起来,心中极端的愉悦不言而喻。

芮玮摇头暗叹道:"女人的心忒也奇怪,她本颓唐若丧,刹那间欣喜若狂,真是不可捉摸。"女人心虽不可捉摸,白燕高兴若狂却是很简单的道理,她在尘世间无忧无虑,活着好不活着也好,只要能与芮玮相伴就是她的一切,死也好不死也好,只要芮玮不离开她。

她连生死都不顾,现在能与芮玮永久相伴,岂会在意目下仅仅不能脱困的环境?

她这种快乐愉悦的心情,男人们永不会了解。

芮玮不了解地看着她跳舞,白燕的舞姿甚美,她仿佛全身的创伤不痛似的,越跳越狂。

起先芮玮看得杂乱无章,一看久了,不觉被白燕的舞意迷住,血脉慢慢贡张。

白燕那舞本是祭香神的祀所跳的舞极尽邪荡的了。

白燕边跳边扯破衣,最后她和供奉的香神一样的完全赤裸,于是她赤身跳了一刻,忽地整个人扑向芮玮。

芮玮神智已被迷惑,再经白燕赤身发出的吸鼻香气激起原始的性欲,照着白燕的舞起来。

白燕的心愿得偿,也借得了从未一借的种子。

不正常的狂欢后跟着是无比的惆怅,芮玮怕白燕冻病正要推醒她,忽想先把衣服穿起来,免得赤身醒来,面面相向,彼此都觉难堪。

拿起白燕的衣服,那已破的无法穿了,仅能遮身而已,遮住身子也比光身强,到底不是原始人啊。

忽从白燕那堆破衣中掉下一只香囊,精致的锦绣织品,上面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芮玮好奇捡起。香囊拿到手中,熟悉的香气贯鼻而入,他大奇打开,里面装满碧绿色的小小尖形叶子。

浓烈的香气正从那一只只小叶子发出,芮玮顿时明白白燕身上香的原因,竟是这小叶子的功能。

芮玮穿上自己衣服把香囊与七叶果放在一起,然后替白燕穿上,自顾两人衣服实在破得不象话,穿的问题首先要解决。

他早发现深谷内草地中有种奇怪的黑路鼠,行动甚快,身上皮毛很厚很长,倒可拿来制皮服穿。

黑鼠行动再快,芮玮不难扣石射中,忙了半个时辰,打到几十只,足够做两件皮服。

芮玮摇醒白燕告诉她制皮服的计划,白燕睡眼惺松,懒慷慷道:"我不穿,你要穿自己做吧!"她倒干脆,打算用仅能遮身的破衣过一生哩!

芮玮笑道:"不穿总要弄点吃的吧?"

白燕早饿了,问道:"吃什么?"

芮玮指着死鼠道:"就吃它肉,真对不起,咱们既穿它又要吃它。"那黑鼠又大又肥,烤起来一定香味啧啧,白燕拍手道:"好主意,我来弄,你等着看我手段如何?"芮玮笑道:"看怎行,要尝啊。"

白燕羞他道:"你放心,会让你吃饱的。"

芮玮烤了十来只只黑鼠,两人大餐一顿。

芮玮意犹未尽,仍在啃肉少的骨头,白燕却悄悄的刷洗剥下毛皮,晒干后就好制皮服了。

芮玮用鱼肠剑在平整的岩壁上凿开两个足可栖居的穴洞,他把两个洞穴一个开在东,一个开在南,恰好隔着深潭,遥遥对望。

白燕道:"你怎么啦,费这大劲开两个洞作什?"芮玮道:"睡啊?咱们总不能每天睡在草地上。"白燕嗔道:"那一个就成,何必开两个,别吃饱没事做。"芮玮不以为怪道:"你睡一个,我睡一个,一个穴洞怎够。"白燕心里好不舒服道:"咱们还要分开睡,而且分得那么远?"芮玮笑了笑没有答理,心想:"不分远点只怕你来骚扰我。"他决定不正常关系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白燕是个聪明女人,当然也知芮玮此举的用意,聪明的女人不会在这情况下再勉强对方,否则对方一定小瞧自己,寻思:"我不信长住下去你能与我永远分居两处,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和我居住在一起。"她颇有信心芮玮无法抗拒自己的诱惑,只要假以时日略使媚惑,一定又能使他乖乖就范。

这天晚上,白燕毫无异议地和芮玮分睡了。

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只见白燕坐在芮玮洞前,芮玮微诧道:"你起来得真早。"白燕寒着脸道:"我丢了件东西,不知你拿了没有?"芮玮心里明白,装傻道:"什么东西啊?重不重要?"白燕道:"重要倒不怎重要,但那东西给你拿去。"芮玮故意发急道:"到底什么东西,你好象肯定我拿了去。"白燕嗔道:"这里只有我俩人,不是你拿谁拿,快把那香囊还我。"芮玮见白燕情急之态,心知香囊的重要性,只要香囊在握不再怕摄魂针之毒,他怎肯拿出,摇头道:"你别冤枉我,也许那香囊咱们冲来此谷,被水冲走了。"白燕昨晚急了一夜没睡,就怕香囊被水冲去,这实在可能,那劲急的流水使嶙峋的水中岩石和衣服全划破了,很可能盛在怀中的香囊被划走,要真不是芮玮拿去,香囊永远不能找回。

这香囊是她控制芮玮的宝贝,白燕不知芮玮说谎,急得跺脚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要骗骗到底,芮玮趋身上前,问道:"那香囊重不重要,有何重要?不重要就算了。"白燕道:"当然重要,你快帮我找找。"她不好说那香囊的重要性,当先弯腰四处找起。

芮玮忍下心肠不说真话,应道:"好,我帮你找。"他也弯腰找起,那样子比白燕还小心,其实他哪里再找,香囊就在怀中,找个鬼。

可是他不能不装出注意的样子,免得白燕疑心,等费了力找不到,白燕自会死心。几乎整个山谷搜遍,白燕绝望地连连长吁短叹。

芮玮殷勤道:"你别急坏身子,我帮你到潭里找找看,或许被冲到潭里说不定。"当下穿着衣服跃入潭中。

白燕本疑惑芮玮拿去,这时再无疑惑,反而暗暗感激芮玮热忱,心想:"潭里再找不到,只得罢了。"芮玮潜在潭里十分认真的找,他不是在找香囊,而是在找高莫静的遗物,高莫静尸体不在潭里所以没漂起,但或许她身上的东西可能被冲到潭里沉没。

白燕见芮玮一上一下的潜水找,更是感激他如此出力,却不知芮玮在找以资纪念高莫静遗物。

芮玮渐渐找到瀑布旁,这处希望甚大,再找不到,高莫静被这神秘的瀑布吞噬得无影无踪,一物不剩。

芮玮怀着最大希望在瀑布附近潜下水去。

由于瀑布冲下的巨大力量,使这附近水底回旋不已,潜在压力甚大,不象潭中平静得如同止水。

芮玮坚毅的硬撞,不在乎有何危险,此时他好像与一高手较艺般,稍一气馁就会被那水底的暗劲击伤。

他全身真力满布,慢慢潜到瀑布正中,虽已下潜很深,瀑布的力量大减,仍被压得气闷不已。

就好象与敌人战到互较真力的生死阶段,丝毫大意不得。

这底下怪石嶙峋,密密麻麻,狭窄处不容一人穿过去,芮玮正要知难而退,忽然看到一只绣鞋夹在一堆怪石中。

这鞋子芮玮一眼看出是高莫静的东西。

芮玮精神大奋,暗中真气一转,飞潜过去拿起那只绣鞋,看到这只鞋子,他想:"这鞋被夹在怪石中,或许高莫静的尸体也被夹在怪石中不能上浮。"这想法一现脑际,他奋不顾身地穿进怪石中,虽然又添几处创伤,仍不停止,只见越进越深。

压力渐来渐弱,芮玮已知潜进瀑布里面,所以不直接受瀑布下冲的劲道,压力大减。

但除了只绣鞋再不见任何可疑之物,更别说高莫静的尸体在何处了。

芮玮闭气太久,势必要潜换气不可。

他不知上面有没有空间,倘若没有换气的空间那就槽了,只怪自己没计算,极力猛进,而忘了留下回转的余气。

身体慢慢上升,暗中祈祷上面千万不要是座斜出的死山。

忽地头顶"彭"的一撞,糟糕!果然是斜出的死山,完了,这不要生葬此地?芮玮越来越觉得气闷,血管暴出,再不换气,活活毙死!

他扶着那座上斜的山壁,企盼在极短的时间能够发现换气的空间,于是他脚下猛踩,竭尽余力斜斜上升。

几乎在他要昏迷的当儿,头已伸到水面上,宝贵的空气,可爱的空气终于又接触了,象是贪婪的饿鬼,张开鼻子大吸而特吸,新鲜略带青苔味的空气饱涨胸内。

这上面是座宽大的山洞,芮玮不及细看,游到石地上,疲倦的爬着,他着实要好好的歇一会。

外面可急坏了白燕,几乎嗓子喊哑仍不见芮玮上来,芮玮耳中只闻轰轰雷般瀑布声,那会听到白燕的呼唤。

"奇怪?这大的雷声竟盖不住说话声音!"

那声音在他耳边道:"你是谁?"

芮玮心知在这情况下,说话的人内力已到"传音入密"的地步,才不受瀑布雷响的掩盖,直送到耳旁,清晰可闻。

在这份功力天下难数出几位,他第一个想到敢情是高莫静,她没死而被瀑布的力量冲到这里?

再想声音不对,他伏首地上暗暗摇头,暗忖:要是高莫静,她早认出自己了,何必再问"你是谁"此时他疲倦的抬头的力量都不易拿出来。

只有高莫静的生死令他关心,说话那人虽是异人,不令芮玮心动,他索性闭目歇息,蓄养体力恢复过来。

芮玮够怪的了,已知有人懒得抬头一看,那异人更怪,此处终年不见外人,难得有人来,该十分欢迎,不见芮玮动弹,理应上来一看死活,他却也不动,而且问都不再问了。

等芮玮调息过来翻身爬起,问道:"前辈贵……""姓"之一字未及说出口,大惊喊道:"你?高姐姐……"那人正是高莫静,坐在洞内暗处,芮玮看得清清楚楚,不是高莫静是谁?

高莫静本是低着头,闻言抬起,惊惧道:"芮……芮大哥……"芮玮一惊后,雀跃三丈,位道:"你没死!你没死!……"正要走来,高莫静急道:"你不要过来,不错,我没死,但我不再见你!"芮玮不问原由,脚下也不停,声音微微哽咽道:"我看到你花容毁了,这有什么关系,难道为了脸上几处伤痕就不见老朋友了吗?"高莫静怒道:"不准你走来就不准,听到没有!"芮玮尴尬地停住,勉强笑道:"我不走来,咱们就这样说话可好?"高莫静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芮玮道:"你可知我身上有枚七叶果?"

高莫静苦笑道:"你想用七叶果替我复容是不?"芮玮点头道:"这七叶果研碎成汁粉外敷,功能生肌拔毒,你脸上被岩石划破的伤口只要涂上,即可复原不留一点疤痕。"他暗暗伤心,为何高莫静如此不幸,自己和白燕身上伤口不多,她却被岩石划的身上伤口皆是,而且脸上也布满纵横交锗的划伤!而且嗓音变了,大概喉咙也被划伤?

高莫静谣头道:"不用了,我容貌已毁没什要紧,何必浪费一枚珍贵的七叶果。"芮玮暗奇,心想那有美女不爱自己容貌的,自己身怀七叶果这机会再好不过,她怎会推辞不受?

高莫静想是猜到芮玮在想什么,又道:"我不是在客气,七叶果还是留着吧,据我想:你冒险盗七叶果的用意定是用来给令堂医治脑病,好好保存留给她老人家服用。"芮玮叹道:"你大概没察看目下咱们的境遇,此生脱困甚难,这果子再也送不到家母那里,与其糟塌不用,给你复容有何不可,你不必推辞,我这就着手医治。"才一移脚步,高莫静大声说道:"你到底听不听我话?"芮玮一吓没敢再动,心想她怎么脾气变得这么怪,硬是不准自己接近她,这刻高莫静取出两本旧黄绢册掷到芮玮身前:"这个你拿着。"芮玮俯身拾起,一本是"四照神功",一本是"海渊剑谱,"这两本天下奇学拿到手中,心中不无异样之感。

芮玮揣起"海渊剑谱",这剑谱野儿送他,当可收起,另外"四照神功"却不能收,当下道:"四照神功是姐姐的东西,还请你自己保管。"高莫静不悦道:"二妹送你的能收,我送的就不能收么?

芮玮道:"不是我不收,我想人家既不收我的东西,我有何脸收人家的东西?"高莫静叹道:"你定要我收下七叶果复容么?"芮玮笑道:"这是我一点心意,咱们以物易物,两人皆都收下可好?"高莫静无奈道:"好,你把七叶果抛过来。"

芮玮暗中一叹,想不透高莫静不要自己接近的原因,七叶果抛过去,高莫静接到手中道:"此果我暂代保管,那一年脱困后再奉还。"芮玮立即道:"那四照神功我也代你保管。"

高莫静怒道:"谁要你保管,你不知我赠你四照神功的用意吗?"芮玮平静道:"姐姐也该知我赠果的用意。"

高莫静道:"我是不愿糟塌七叶果,你练了四照神功的用处极大。"芮玮坚决道:"七叶果替你复容怎说糟塌,你要不用它复容,抱歉,我决不会修习四照神功。"天下有这等怪事,四照神功天下武林人物梦寐以求,他芮玮却以练与不练来要挟高莫静复容,这给第三人听到,一定笑芮玮是个"一号大傻瓜"!

高莫静道:"你可知不习四照神功,此生无法与如梦大师相抗么?"芮玮道:"我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太阳门将再出世,与其对抗,这四照神功实是月形门弟子莫大的裨益。"高莫静道:"这么说,你练四照神功从此承认月形门弟子,有义务除去月形门世敌太阳门么?"芮玮点头道:"这个当然。"

高莫静叹道:"好,我用七叶果复容就是,其实复不复容……"话到一半没再说下去,芮玮未有疑心,笑道:"我略通医术,这复容一事可否让我效劳?"高莫静苦笑道:"你想接近我,我坚辞不准,并非我有什么古怪,此生我想孤独一人不再见任何人,你去吧,复容一事我自会弄,用不着你费心。"高莫静下了逐客令,芮玮再厚颜也难僵呆下去,他话十分明白,她要孤独,邀她出此洞共同生活一定不会答应,芮玮本意这么说,现在出不了口,心想:"自己与白燕乱七八糟,她纯洁无邪当不愿介身这中间。"其实高莫静那知道芮玮与白燕已经发生了关系,她不离开山洞自有她的苦衷……

芮玮回身只见洞前轰轰的水瀑挂满洞口,这洞藏在瀑布后,敢情瀑布内蕴藏一股奇异的力量,竟将三人分成两面,自己和白燕冲到潭边,高莫静冲到这洞内。

那力量竟能在下冲的巨大力量中涌出,而且把白燕和自己推出到潭边那远的距离,实在匪夷所思,但在眼前看来发觉不出有什异样,瀑布不变的下泄,那股奇异的力量在何处,无可察觉。

芮玮有心一探那奇异的力量,然而望着万马奔腾般的下冲之势,实在没有胆量跃入一试,以证实那股想不透的怪力量。

忽然他想起一事、转身问道:"姐姐以何物为食?"高莫静冷冷道:"这洞中的覃菌就是最好的食物。"芮玮心想吃这些无味的东西够苦了,他见高莫静冷漠,生似厌恶自己再呆下去,摇头一叹,潜下洞内洼地的水道,照来路而回,升上潭面。

这其间白燕下潭多次寻找,哭得眼眶红肿,只当芮玮被什么怪物吞噬,忽见他升上,以为梦境。

白燕不知瀑布后另有天地,她可不敢冲过瀑布去送死,心想芮玮不会傻得去送死,却不知芮玮发现瀑布下怪石中夹着高莫静一只绣鞋,顿时忘了死亡的恐怖。

芮玮爬上岸边,白燕纵体入怀,娇语道:"你潜到那里去了?害得我差点没有急死!"芮玮站着木头般,一言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反正他要想的大多了!

白燕摇着他道:"你怎么啦?"

芮玮轻轻推开白燕的身体,白燕的热情他报以冷漠道:"没怎么,我累了要歇歇。"白燕贴着芮玮湿辘辘的身体,本身也是湿的,肉贴着肉,燃起上升的欲火,芮玮推开她又贴了过去,呢声道:"抱抱我,今天你不抱我,以后没机会了。"芮玮没有胃口,又推开她,冷冷道:"天天生活在一起,还怕机会不多?"他说的反话讽刺白燕的纠缠,他被高莫静冷言冷语,现在完全回报到白燕身上,倒霉的白燕不以芮玮的冷漠为怪:"以后你又会闻我身上的臭味,有机会也不敢抱我了。"芮玮道:"你怕我闻到你身上臭味,为何不将我背上的摄魂针除去?"心知白燕失去香囊,故恐惧自己对她的嗅觉将和普通年轻女子的一般,更确定白燕身上不臭的原因,完全是香囊中碧绿色小叶子的作用。

白燕奇道:"你怎知摄魂针的?"

芮玮冷笑道:"买影人三种针,因人而定,一曰追魂针二曰失魂针三曰摄魂针,在下身受正是第三种。"白燕惊楞道:"谁……谁……告诉你的?……"芮玮哼了一"声道:"秦百龄?"

白燕摇头不解道:"他对我无影门怎么这等清楚?……"芮玮一想就气,怒道:"小姐,处此绝境摄魂针该取出来了吧?"白燕笑道:"我倒没认为此地为绝境,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有情谷,咱们在此结情,有情两字不正恰当?"白燕嘴角生春道:"你记得昨天咱们……我……我可能怀了孕……"芮玮慌道:"怀什么孕,不会那么巧。"

他绝不希望白燕怀孕,昨天那关系太不正常,自己迷迷糊糊地和她干那勾当,生下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

白燕仰望山峰围成的小小天口,快乐道:"你希望我生男的还是女的?"芮玮心想真怀孕,却要对她负起责任,糊涂的是自己,却不能令孩子生下来也糊涂,要……要赶紧成婚。

他忘了身处绝境,真怀孕了,怎么个结婚,谁来证他俩的婚姻,纵然自己俩人结婚,孩子生下来照样名不正言不顺。

他在考虑白燕怀孕而与白燕结婚的问题,听白燕问话昏乱道:"男女都好。"白燕一跃而起道:"不,我要生女的,决不生男的,我知道一定生女的,你也要希望生女的!"芮玮好笑白燕的无知,心想:"生男生女的由得你吗?"

第八十四章 儿女胎

白燕神情十分认真的又说道:"我不生男的,你要知道我只能生女的。"芮玮心知无影门以女子传接,他不希望生个女儿接传不大正派的无影门倒盼是个儿子,想到这里,哑然失笑:"怎么当真认定起来,她不可能就一次怀了孕。"当下道:"别说这些啦,你不是神仙敢断定怀孕了,你到底愿不愿意替我取出摄魂针?"白燕笑道:"摄魂针早化啦?"

芮玮哈哈笑道:"你当我小孩子么?不愿意替我取出就说个不行,何必诳我,我知道摄魂针一旦取出你就不能再控制我。"白燕摇头道:"你真是多心,现在咱们身处如此,终身再难分离,还说什么控制不控制,再说你我关系已如此,就是我不能控制,你舍得抛弃我?"芮玮暗道:"这可说不定,你我关系并非正常,我不能为此把你当做永不分离的妻子,有一日能够脱离此地,咱们各奔前程,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问题。"他这想法固然绝情,然而没有情感的结合迟早会有破裂的一天,何况他们那次关系只是野合,谈不上双方结合,届时真有脱离困境的一日,他芮玮做得到的。

白燕接道:"追魂针、失魂针、摄魂针,一入人体,皆都不用一个时辰化于体内,针用筋粉做成,虽然坚硬遇热蚀化,而无丝毫损害。"芮玮冷冷笑道:"我不相信,绝不相信,绝不相信,既是无害岂能追魂、失魂又摄魂?"白燕微笑道:"这三种作用并非针之作用而是一种药饼的作用。"芮玮惊道:"是那黑色的小饼吗?你你……不是说,它是解针毒的解药?"白燕道:"不是,小黑饼共分三种,一种叫追魂饼……"芮玮抢道:"另二种就叫失魂饼、摄魂饼、是不是?"白燕颔首道:"三种饼因人而定,我……我没给你眼前两种,而服那最后一种,它服下后只产生一种作用,于服者的身体并无害处。"芮玮大笑道:"多谢你没给我前两种,使我现在能够活的好好的,可是在下却希望干脆服了前一种,一月后一死了之倒是好点。"白燕幽怒道:"我给你服摄魂饼无损你性命,难道不比一月追魂饼好?"芮玮冷笑道:"与其生着不自由,还是死了的好。"白燕幽怨更增道:"难道伴在我身边就不自由了?"芮玮冷酷地望着前方,不言不语,不说话即是默认。白燕一声叹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会缠着你啦,香囊已失,只等我身上所涂的香味,三日消失,只怕要我缠着你,你也不屑一顾如避蛇蝎似的逃避我。"芮玮故作不知道:"香囊有那等重要吗?"

白燕点了点头:"那香囊内装着长青的长叶,此时长在深山顶峰,甚难寻找,用它浸水涂在身上你一闻即可解那摄魂针之毒。"芮玮,"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我若不闻女香叶之香,摄魂饼毒发三日难熬罗?"白燕道:"也不尽然,除了闻女香叶可抑制毒发外,尚有一种解药却可根本解了摄魂饼之毒。"芮玮不慌不忙,故作镇静道:"什么解药,你现在有么?"白燕道:"有是有的……"

芮玮道:"咱们身处此境,你大概不会再吝啬赐我那解药吧?"白燕双手一张道:"既到这地步,我当然不会吝啬,可惜……可惜……"芮玮接问道:"可惜什么?"

白燕急道:"所有解药与装女香叶的香囊全部失踪了!"芮玮优道:那……那怎么办,莫非你要看我三日后毒发后的可怜象?"白燕道:"届时不得已还有一法可暂解毒发。"芮玮道:"什么法子?"

白燕迟迟道:"此法……此法……施来对你……对你……"芮玮冷冷道:"对我十分不利是不?"

白燕点头道:"不但对你身体十分不利,而且令你难堪的很芮玮闻言知道那法定然污秽得很,当下毫不考虑道:"你不用说了,那法既损伤到我自尊,不施也罢。"白燕急道:"可是除此处,再无法解你三日后毒发的痛苦。"芮玮道:"那痛苦我能想像得到,就似吸惯毒品一旦不吸而毒瘾大发,其痛苦非常难忍是不?"白燕应道:"确实难忍,在某方面更胜毒瘾大发的痛苦。"芮玮冷笑道:"我知道了,三日后我且忍它一忍,不能忍时再请你帮忙罢。"白燕心想:"你决不能忍的!"她算定三日芮玮一定要求自己施法解救,但见芮玮坚决自信之态,不再多说,等三日后依法解毒就是,现在再说芮玮也难相信。

芮玮忽又道:"要忍到何时摄魂饼之毒才能解呢?"白燕道:"一日不服解药,其毒一日难解,你要忍可得忍它直到服下解药那天为止。"芮玮道:"那是什么解药,其配方如何能够相告么?"白燕道:"配方甚难,此时此他说给你听等于白说,以后再说吧。"芮玮欲待追问,只见白燕站起身来走去,心知再问徒然,她不存心说,不问也罢。

他向另方走去,回到自己的洞中。

俩人隔着深潭,遥遥相对。

白燕时时向芮玮这方投视,芮玮却一眼也未曾望过去,如老僧入定垂目端坐,他坐像肃穆,内心却思潮万千,远非僧人清净无思,他在想:高莫静为什么不准自己接近她?""四照神功练是不练?"

"今后如何生活下去?"

他想的很多,目前的问题没有想完,想到将来,将来毫无头绪;又回忆到过去,过去的种种涌入脑际,简直杂乱无章……

绝谷底阳光不易照射到,日头才落已然黄昏,白燕忽然走来,双手各持一尖长的木枝,一只上叉着数尾肥鱼,另只上叉着几条黑鼠肉,皆都烤得油黄味香。

芮玮闻到香味才想到坐了一下午,抬头道:"你看我尽坐着胡思乱想,也不弄点吃的。"白燕笑道:"吃,你不用担心,一日三餐到时我会弄来,你只管享受现成。"芮玮摇头道:"这怎么好意思,不是一日二日,长久下去,难道部享现成?""白燕嗔道:"有什么关系,弄吃的本是女人的事,男人对这方面用不着费心,再说食物来源,潭里、地上到处皆是,俯拾即有,我不过加以烧烤罢了,没什费事的地方,你何必计较于心。"芮玮固执道:"不行,你今天弄给我吃,明天我弄给你吃。"白燕噗嗤笑道:"你偏要如此,好罢,明天我来享受现成,今天你安心吃吧。"放下两只木叉,转身回去。

她不再痴缠芮玮,芮玮本担心,见她就此离去,心中大悦,拿起叉着鱼肉的木叉正要咬食,忽然想起高莫静。

她孤苦一人独居潮湿的岩洞内以覃菌为食,这生活怎么说都太苦了,她也该享受鱼肉的味道啊。

——念至此,芮玮把木枝上的鱼肉全部撕下,见潭边生着张张浮在水面上的荷叶,捞折几张将鱼肉包起,塞好在怀内。

沿着旧路,芮玮潜水来到高莫静的居处。

他道明来意,高莫静并无谢意,冷冷问道:"四照神功看了吗?"芮玮笑道:"没看,别谈这个,鱼肉还有点温热,乘热吃罢。"高莫静伸手道:"丢过来。"

芮玮本意送过去,怕她申斥,无奈只得飞丢过去。

高莫静接到手中,双手握紧用力丢出。只听"花啦"水响,全已抛落水里,缓缓下沉。

芮玮惊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高莫静冷峻道:"我自有菌类可食,不用你费心我吃的问题,有时间不能在四照神功上用心吗?"话里颇责怪芮玮为了弄食物来而荒废了用功的时间,芮玮心想:"这那我弄的,我一点没吃留来给你,丢了太可惜了。"他望着鱼肉沉得没了影儿,咬着嘴唇,极力忍下上升的饥火。

高莫静冷笑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舍不得东西被我丢了?"芮玮笑道:"确实舍不得,你要知道是那位白小姐弄的,我没吃拿来给你吃,你这一丢,连我也吃不到了。"高莫静听他不吃送来,心里颇为感动,脸上却不流露一点心里的意思,冷冷说道:"食物既不是你弄的,这大段时间做什么来着?"她根本不去问白小姐的来历,也不问芮玮怎么和她相识的,仿佛在她心中不存着白燕此人。

芮玮低着头道:"我坐了一下午,也胡思乱想了一下午。"高莫静板着面孔道:"你为什么不看那四照神功,不屑看吗?"芮玮咋着嘴道:"在下怎敢小看举世无匹的武学,你这么说贬低了四照神功的价值。"高莫静道:"你既看重它,为什么不即参研?"芮玮笑道:"慌什么,迟看早看不都一样。"

高莫静冷哼道:"你当四照神功易学吗?不早下工夫要想习会它,想也别想,岂不知学越高深的武学需要的功夫也越厚吗?"芮玮道:"这个我知道,但请问纵然我早下了功夫学它,学会了又如何?"高莫静道:"学会了那天,你才有资格去对抗太阳门。"芮玮"哈"地一笑道:"不错,再问,在下什么时候能够出此绝谷?"高莫静一怔,久久不语。

芮玮微笑了笑,又道:"我说早一刻学晚一刻学没什要紧,就是不学又干得了什么大事?"高莫静忽道:"此处当真是绝地,出去不了?"芮玮道:"你若不信出去一看即知。"

高莫静沉吟好一阵,叹道:"人的命运不能逆料,你认为不能脱离此境,打算终老此地,我却认为不出年把,你定能脱此大困。"芮玮笑道:"姐姐依何根据,作此推算?"

高莫静正色道:"此时言之过早,芮玮,我问你到底打算学不学四照神功?"芮玮道:"我答应你学,当然会学,虽然我知道学来无什大用高莫静截口道:"武学一道等于求知,求一知何问它有无什用,君不见下游之鱼尚知力争上游么?"芮玮笑道:"好了,姐姐不要教训了,我此去即练四照神功,当做修心养性的功课好不好?"高莫静不假颜色道:"那快去,记住没事不要来。"芮玮问道:"怎么叫有事,怎么叫没事?"

高莫静道:"有事即是练四照神功有所疑问,否则你要来,莫怪我下逐客令。"芮玮叹道:"我倘若一年不来,你就一人独居此地一年。"高莫静厉声道:"你就是十年没有疑问,十年不来,我也不会感到独居之苦,请吧。"她那意思在告诉芮玮,我高莫静再孤苦也不需你芮玮来安慰我。

芮玮讨了个没趣,心情落寞地离去,三天过去。

这三天来白燕暗暗观察芮玮,芮玮不是练剑即端坐洞内练气,奇怪,芮玮的神情三天来没有丝毫不舒的变化。

白燕越来越奇怪,最后几乎不相信自己之所见,然而事实很明白,他芮玮没有毒发不能忍的现象。

第四天,白燕怒气冲冲走来。

芮玮正打完坐,笑道:"你早。"

白燕道:"姓芮的,我有句话问你,你要老实说来。"芮玮一听语气不妙,陪笑道:"小姐请问。"白燕大声道:"我那盛女香叶的香囊在你那里,是不是?"芮玮知道再骗她决难相信,但白道:"在,我以前骗你,其实早被我拣到。"白燕气得浑身发抖,戳指道:"你……你……为什么骗我……你……你为什么不还我?"芮玮站起来,一揖陪礼道:"我既知那女香叶的功能,对我一日不可少,怕你索回,所以骗你却私自收藏,以便日日闻它以解摄魂饼之毒。"白燕忍住被骗的屈辱,缓声道:"收在我处,我不会不给你闻,有什么两样?"芮玮道:"这不大方便,我认为藏在我处比较好点。"白燕见他没有还的意思,怒气渐升伸手道:"我的东西还我。"芮玮为难道:"你告诉我完全解去摄魂饼之毒的方子,即还你。"白燕杏眼圆睁道:"我假若不说呢?"

芮玮呐呐道:"在……在下……只好据此香囊为己之物了……"白燕大声道:"你记得影子卖我的条件么?"

芮玮顿时冷汗滴滴沁出,心知白燕一提卖影子的条件,只要一声命令,自己就得乖乖双手奉上香囊,他打定主意不还,又不能当面背弃誓言,只怕白燕再一开口,为难万分。

却见白燕叹了口气,摇头道:"世上事唯有……唉!勉强不得话未完,含着无限幽怨走去。

芮玮吁口长气,幸亏白燕未再发施命令索来香囊,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暗忖:白姑娘,你要原谅我,我不得不骗你,实在你已骗我在先。

白燕的确骗了他,说那摄魂针有毒而骗他服下真正有毒的摄魂饼,这也是无影门的手段,不让你直接知道中毒,还当她买影人好心,以药饼解去毒针之毒,其实却让你心甘情愿的服下毒饼,终身控制在她手中。

白燕忽又回转道:"女香叶每日要以血水养浸一个时辰才不致枯萎,香囊你好好保存,却不要忘了润浇,不然枯萎就发不出香气而来抑制摄魂饼毒发。"芮玮一听到此言,大感激道:"多谢指点,白……白燕……我……我"白燕转身道:"你不必说感激我的话,我知道你心中喜欢别人不喜欢我,赶明儿咱们各自生活,免得我在你眼前讨厌,若你再需要我时,希望你不要以买影人看我,而当……"这下面的话自有"情人待我"几字了,她白燕说不下去,姗姗而去。

芮玮好几次想唤住她,却终是忍下心肠不言不语。

此后他俩人未再相见,隔着深潭一个在那边生活一个在这边生活,虽是处在同一地点,却似隔着两个世界。

他们好像心中有默契,一个不过潭这边,一个不去潭那边,有时偶然一望,遥遥相对,只能看到对方模糊不清的影子。

芮玮先前日子还注意白燕在潭那边的生活,日子一久,沉浸在海渊八剑的玄妙中:迷醉在四照神功的神奥中而忘了对面还有一人,也忘了瀑布后岩洞中的高莫静,专心致力于这两大武学上。

谷中岁月难计,转瞬十月的时光如飞而逝。

这十月芮玮武学大有进展,海渊八剑已得神髓,四照神功也练得滚瓜烂熟,可惜神功对本身并无多大长进。

唯在轻功上获益颇多,致于内力毫无增长,仿佛那四照神功练后,只能收轻身体之妙,别无多大用处。

他还怀疑四照神功练得不对,哪有几月功夫就能熟透的道理,高莫静从小一练十几年,自己只花几月功夫,怕是走错了路子。

其实他练的毫无不对之处,以他目前的底子学任何功夫短时间内即可融会贯通,四照神功虽然深奥,几月下来亦被他揣摸透彻了。

唯因四照神功要以童子身炼,并且那童子需绝顶资悟才可以练成,一旦练成就是不学武术已成武圣,这是天下任何奇妙的功夫练成后的都没有现象。

月形门代代相传,四照神功练成后功力已到凌波渡虚的地步,天下再无敌手,举手投足间可破天下任何武功。

谁想到这神功只让位女子练成了,她就是高莫静,高莫静绝代资才,又自幼习练才被练成。

倘若芮玮也是童子身,可能练成也说不定,可惜他已非童子身,妻子娶了,儿子也有了,那还是什么童身呢?

纵然如此芮玮把四照功揣摸透澈,业已大有帮助,只是他目前不知道罢了,仅知在轻功比以前高了。

这一天芮玮正在以自制的木剑练习海渊八剑,忽然微闻呱呱儿啼声。

声从对面传来,芮玮想到对面住着白燕,一算时光,不由怔住。

一刻另声儿啼,加入先前哭个不停的儿啼中。

芮玮又惊又喜,喃喃自语:"两个,两个,双胞胎……双胞胎凡是为人父母当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双胞胎时,其感受与单胎大是不同。

芮玮一想自己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欣喜莫名,拔脚越过心中定为界线的深潭,飞奔至白燕洞前。

他喜极而颤道:"白……白燕,男的还是女的?"洞里深处弯了进去,外面看不到白燕与孩子的身影,只闻两个婴儿的哭声,却不见白燕回话。

芮玮急得大声问道:"告诉我,是不是男的?"仍不见白燕回话,他站不住了,一脚踏进洞里想去一手抱一个相似的孩子。

白燕弱声道:"你……你……不准进来。"

芮玮笑道;"我是孩子的父亲怎么进去不得。"白燕道:"孩子不是你的。"

芮玮一楞道:"不是我的是谁的了?"

白燕忽然轻泣道:"孩子有母无父。"

芮玮傻兮兮道:"你别说笑话啦,天下那有无父的婴儿?"白燕位声重道:"为父不良,有等于无……"

芮玮听到白燕在哭,叹道:"你何必伤心,我不知你当真怀了孕,否则你十月怀胎期间,我那有不照顾你的道理呢?"白燕抽搐道:"你……你……说的好听……"

芮玮想抱儿子,发急道:"我若知你怀孕不来照顾,不得好死!"白燕实在气他,怒道:"你好死、横死干我何事,去,去,去!"在此情形下,芮玮唯有陪小心道:"白燕,你生我什么气啊?"白燕位声才停,又哭了起来:"我配什么生你气,你根本没将我这种女人放在眼中……"芮玮哀声自怨道:"我知道我不对,怎么说也该过来看看你,不该视同陌路,把你当不相识人般……"白燕哭得厉害起来:"就……就……不相识的人,在这绝境下也会过往相探,象……象你……"芮玮猛拍脑袋自责道:"我不对,我不对,天下再绝情的人也不会一隔十月未来看你,白燕,你原谅我,说句良心话,我实在常常想来看你的,只因我在努力练两种功夫,以为你生活很好,没空过来探看。"他想哄白燕高兴好准自己进去看儿子,其实他何曾想来看过白燕,若不是儿啼声,再过一年他也不会想起,两种神功早已将他迷得什么都忘了。

白燕显非易骗的女人,哭泣中格格笑道:"良心话,好个美丽的良心话,我不是小孩子!你真的常常想我,会一来只问是男是女,不问我产后安危吗?"芮玮不想女人心细若斯,哑口无语以对。

白燕大概越想越伤心,哭个不停。

芮玮情急下自个刷了两记耳光道:"我无情无义,白燕,念在夫妻之情,请原谅我。"白燕一听"夫妻"两字,停泣道:"谁和你是夫妻了?"芮玮见机可转,抓着重点道:"生米煮成熟饭,你我虽未成婚,夫妻的关系却是谁也不可否定的。"白燕冷道:"倘若我没有替你生孩子呢?"

这句话实令本对她无情的芮玮难于回答。

白燕自嘲道:"就算我这女人下贱,对不对?相公?"芮玮正觉难堪,最后"相公"两字提起他精神,笑道:"白燕,你就饶饶我,让我进来看你们母子好吗?"白燕仍是不饶他道:"那敢当,我没那大的福份,劳你大驾来看我,只是孩子有福……"芮玮以为话讲通了,咳了一声道:"我进来了。"白燕冷然道:"不行,请止步转回。"

芮玮急得跺脚道:"你怎么还不准我进去,唉!唉!"白燕想象得到芮玮值得同情的急态,心一软说道:"不是我仍不准你进去,此地污秽,且等我收拾干净后明天再来。"芮玮等不得道:"那有什么关系,我来帮你收拾,你千万别劳动,产后切忌动弹至少睡上几日。"白燕断然道:"谁要你来收拾,一个男人也不怕这等脏事,快走,快走,叫你明天来就明天来,不听话永远不准你来了。"最后句话颇有吓阻作用,芮玮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这边。

这一天,芮玮忙着采集食物,心想白燕产后需要补一番,只见他走遍绝谷各地,找寻珍贵的食品。

第二天绝早,芮玮抱着大堆食物重来白燕洞前。

只见白燕斜躺在黑鼠皮制成的厚毡上,靠着软绵绵的皮毛枕,身上掩盖不知她那里弄来的白裘皮。

地方虽小又光线不亮,却收拾得十分洁净,亮无污秽之感。此时白燕虽没涂上女香叶的香料,但因芮玮身上带着香襄,不再闻到因摄魂饼毒仍在的原故而对年轻女人特别嗅党的臭味。

白燕稍瘦了点,气色很好,不象生产后女子应有的衰弱,这或许内功的关系,生产虽大量失血,却不影响太大。

俩人相见,含笑点头,芮玮搓着手弯腰站着,颇为尴尬。

倒是白燕先打破沉默,说道:"你不是要看你孩子么,快来看嘛,你不知她长得好可爱幄。"说着侧身抱过睡在里边的婴儿,放在外面皮裘上,那婴儿白胖胖的全身围着兽皮制的围巾,只露脸在外,眼睛紧闭睡得很熟。"芮玮欢喜的摸摸这边摸摸那边,挂着说不出有多高兴的笑容道:"是女的吧?你看多像你。"白燕轻嗯道:"女的爱不爱?"

芮玮抱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应道:"当然爱,我一见就爱极了,还有一位呢?"白燕脸色微微一变:"哪……哪里还有一位!"芮玮笑道:"你还瞒我,我听得清清楚楚,两个哭声双胞胎儿,快递过来让我这手再抱一个,看他们俩人相象到何种程度。"白燕连连摇首道:"没……没有,只有这一个,你听错了,那来两个哭声,你一定听错了。"芮玮以为她故意藏着,笑容仍挂道:"好白燕,我这耳朵还能听错么,就是十个婴儿一齐哭,我也能分辨是谁的哭声啊!"白燕大声道:"跟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不信自己看!"掀起盖着的白裘皮,里面再没多个婴儿,除此外洞里无他可藏之处。

芮玮惊得一退道:"不是你藏的,那另个婴儿何处去了?"白燕急得几乎在吼道:"你怎么还是不信,要跟你说多少次呀?"芮玮"彭"地跌坐,眼望岩壁,茫茫自语道:"不对,不对,我昨晚做梦还是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男的比较像我,女的比较像你,他们一忽儿长大了变成你我,却一忽儿又不见了……"白燕听着听着,眼泪泉涌而出。

芮玮没注意白燕在流泪,接着道:"我昨天听到哭声,那哭声辨得出一个男婴一个女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做了男的像我女的像你的梦,奇怪梦做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不见了呢?"芮玮望向白燕惊道:"你哭什么,莫非……莫非那男婴夭折了白燕心知芮玮耳朵听到的决不会轻易被骗,掩面轻位道:"不错,本是一对男女双胞胎,那……那男的果然比较像你……"芮玮道:"女的一看就比较像你,我的梦做的真灵,他们忽然不见了敢情暗指某种不幸……"白燕位声更大,呜咽道:"男婴生下来就不对,延至昨天夭折……我怕你难过……所以没跟你说实话,其实……其实你就只当一个婴儿,死了那个,不……不必放在心上……"芮玮伤心地摇头道:"我不能不放在心上,男的像我,他死了就等于死了我,告诉我,他的尸体在哪里?"白燕结结巴巴道:"我……我……埋了……"

芮玮道:"埋在什么地方,我要挖出来看看。"白燕惊道:"你发什么神经,死了的婴儿挖出来做什?"芮玮"唉"声叹道:"我不能儿子死了一面未见过,见过了心安,再亲手将他安葬。"白燕慌乱道:"我……我没把他埋在上里,而是埋在潭里……

芮玮脸色斗变,怒道:"什么!你……你把我儿子丢到潭里喂鱼本?……"白燕见芮玮发怒,更是慌张道:"这……这有什么关系,婴儿才出夭折,不算成人……何必费心埋葬……"芮玮忽然手中女婴朝白燕身边一丢,女婴叭的大哭起来,白燕好生怜惜的抱着她,哄道:"乖乖,别哭,别哭,爸爸坏,爸爸摔痛了你……"芮玮怒容不减道:"你不把我儿子当人,我也不把你女儿当人!"说完,怒气冲冲走去。

白燕叫道:"你到哪里去?"

芮玮大声回道:"捞我儿子!"

白燕急叫道:"捞什么,有什么好捞,回来!回来!"芮玮根本不理,转瞬奔到潭边。

此潭既广又深不见底,想在其中捞个婴儿尸体谈何容易。

芮玮费了数个时辰毫无所见,长时间泡水累得芮玮人倦皮皱,恍若老了十来岁,十分难看。

他丧失再找尸体的信心,坐在潭边,望着碧绿的潭水,寻思:

"潭里怪鱼无数,吾儿尸体一定被它们吃了。"又想:"昨天还听男婴的哭声嘹亮,怎么隔了一夜就夭折?"他颇怀疑男婴夭折的可能性,再想白燕的神态可越思越是难过,突然飞跃入潭,见到游鱼一掌劈去,潭鱼只被他掌劲带到,顷刻鱼肚翻白一一死去。

他每劈一掌,叫道:"你们吃了我的儿子,你们吃了我的儿子仿佛把潭鱼当作杀儿凶手,以此一泄郁积胸中的闷气。

不会儿只见潭面上翻着无数条鱼,鱼若有灵,当叹哀哉!

芮玮手劈酸了,气也泄了,忽地向瀑布后潜去。

他想起高莫静,立生倾吐一诉的愿望,十月来他本过得平静无忧,今日一变,寂寞、空虚、忧愁、郁闷全涌心头,不找知心人倾吐一番,实难忍受。

虽然高莫静对他冷淡,但在目前他认为高莫静就是自己的知心人,白燕虽为自己生了孩子,对她仍是陌生不识。

升上瀑布后的水面,只见高莫静容貌如昔,安健无恙,她的容貌本是创伤满布,想已遵守双方约定用七叶果研碎覆面,故而恢复旧貌。

高莫静端坐不动,闻声有异,问道:"谁?是不是芮兄?"由芮大哥改喊芮兄,十月时光把她与他之间划一道鸿沟。

芮玮道:"姑娘,是我。"他也喊不出"姐姐"这称呼了。

高莫静道:"你来做什么,莫非练四照神功有疑问吗?"芮玮道:"不,四照神功练的顺利无碍,并无不解之处。"高莫静冷冷道:"那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有事来,无事免动尊驾!"芮玮叹道:"有事不一定非要关系到四照神功,我另有他事而来。"高莫静注意问道:"什么事?"

芮玮坐下道:"我来找我的儿子。"

高莫静神色一动,奇道:"你的儿子!此地你又哪来儿子的?"芮玮将其中因果从卖影说起直到今天为止,所有细节一一详述,他不当本人遭遇说出,而当故事讲述,说故事讲来方便,许多尴尬的地方本难细述的,也毫不犹豫他说出来。

高莫静也当故事听,一听不响地静听着,芮玮讲完,她仍默默不语。

芮玮倾吐后心中畅快多了,高莫静这位最佳听众,令他越说越多,说到最后没话说,才停下口来。

第八十五章 千丈索

高莫静太沉默了,芮玮话说完,她仍不言不语,这令得气氛尴尬起来,坐了好半晌,芮玮站起身来道:"打扰你了,我……我走啦高莫静这才道:"你不找你儿子了吗?"

芮玮叹道:"他一定被鱼吃了,再找也是徒然!"高莫静摇头道:"你儿子没被鱼吃掉。"

芮玮道::"不是鱼吃了,怎么踪迹全无。"

高莫静道:"你来这里正找对地方。"

芮玮大惊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来这里倾吐闷气,何曾想过能在这里找到儿子的尸体?

高莫静神色冷漠道:"昨晚我这里漂来这位婴儿被我捞起。"芮玮闻言眼泪夺眶而出,凄楚道:"可怜的孩子,他妈妈太狠心把他丢到水里,请交还我,我这为父的尽点心意将他安葬。"高莫静冷哼道:"你要把儿子活埋不更狠心?"芮玮大惊道:"什么?我……我儿子还活着?"高莫静冷笑道:"当然活着,死的我捞他做什!"芮玮流着眼泪含笑道:"白燕好糊涂,敢情我儿子并没气绝,她只当死了丢到潭里,那知还活着被水冲来你这里。"说着向高莫静作揖道:"多谢姑娘救我儿子一命,我早知他不该夭折的,那大的哭声,谁听到都会说是位健壮的婴儿,怎会突然夭折呢!"高莫静突道:"你现在想要回去是不?"

芮玮点头道:"我带在身边自己抚养,将来长大教他永记姑娘的恩德,或者拜你义母可好?"高莫静冷笑道:"我不希罕做什么义母,你走吧!"芮玮知她自遭难后,性情变得十分古怪,心想:"我儿子并非定要拜你为义母不可。"当下道:"我这就走,请问我儿子呢?"高莫静冷冷道:"你儿子早死啦。"

芮玮气往上涌,大怒道:"那……那……你为什么骗我说没死.……"高莫静道:"你管他死是没死,你们既存心不要他,这时假惺惺装什么慈爱的父母。"芮玮安心下来,高莫静说早死啦,他只当真的,以说说没死,她高莫静故意寻自己开心,本来嘛,一个初生婴儿丢到其深无比的潭里,莫说夭折,就是活崩活跳,谁敢指望还能活得了,况且经过一夜的时间?

芮玮听到儿子没死,虽知必死亦大喜过望,可是这种喜欢并没根深心中,只要对方轻声说句死了,大喜之心立时冰凉。

在这种儿子生死上寻开心,任谁也难忍受得了,故当高莫静冷冷说出"你儿子早死啦",虽平易不大生气的芮玮亦暴怒出来。

此时再听高莫静的话意,芮玮怒气倏地消失,打躬作揖道:"咱们这对父母没好好照顾他,姐姐,你交还我,我一定和白燕要仔细小心的照顾,决不会再有这种疏忽的事发生。

高莫静冷哼连连道:"仔细小心照顾?我看还没开始照顾,你儿子的尸体又将丢到潭里,未丢到潭里前已被掐死了。"芮玮脸色陡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问道:"请……请你……说明白点……。"高莫静象有说故事般说道:"昨晚我到水边饮水拾到位婴儿尸体,心想这里那来婴儿的尸体,莫非是谷外农家的弃婴?

"可怜的孩子!我小时听说贫民养不起孩子,生下的婴儿用篮子盛着放到水里,任他漂流,看他命运好不好,命运好的漂到有钱人家捞起抚养,命运不好的活活淹死。

"这孩子命运是最不好的了,不但淹死,还被瀑布冲到这里来,象咱们一样一定也是遍体被岩石划破的伤口。

"那知抱到手中婴儿身上滑滑的,心还微微跳呢,当下我顾不得多想,双掌运用真元在他周身抚摸。"芮玮暗叹道:"亏好是她捞起,旁人捞起不会起死回生的四照神功再难救活吾儿!"高莫静道:"当我运掌到婴儿颈脖上,摸到浅浅的十指指痕,才发现这婴儿命运十分悲惨,心想:孩子无辜,谁个狠心到要掐死他呢?

"掐他那人或许不太忍心,用力一掐后只当死了,匆匆丢到水里,也因此一掐暂闭他的呼吸,沉在水中不致被水呛死,否则流到我这里定然乏生无术了。

"可怜的孩子,他心跳得大微弱,与死无差几多,我这时否定他是谷外农家的子女,谷外流到这里还活得了么,那是谁的孩子呢?这绝谷内还有谁住在这里?……

芮玮忽然跪下朝高莫静嗑了一个响头。

高莫静冷冷道:"你跟我磕百个响头也没用,我不能好容易救活再交给刽子手的手里,孩子可怜死一次也够了,你还想再掐死他吗?"芮玮道:"姐姐,不是我掐的,再狠心我也不会杀自己的儿子,我……我只求看我孩子一面,我……我还没看过他……"高莫静心里明白决不是芮玮掐的,听他说得可怜,叹道:"你自己去看吧,在洞的里面。"芮玮急忙爬起,走到洞后,孩子包在高莫静的破烂裘衣内,嘴里含着白色的菌根,吮吸的正有劲呢!

芮玮泪眼模糊的摸到孩子颈脖上的指痕。心头无名火上升,暗骂道:"好狠的白燕,你不是人,虎毒尚不食子,你连禽兽也不如啊!"蓦地想到还有个女婴在她那里,不要自己不在,她又发起狠心把女婴也掐死,越想越恐怖,倏地窜出,经过高莫静身边时道:"白燕神经不正常,我去把女儿救来。"当芮玮升上潭面,天色渐昏,只见白燕抱着婴儿坐在潭边,焦急地等着芮玮上来。

芮玮冲到她面前,见女儿无恙正在吸着奶头,心上石头放下。

白燕脸色疑惧道:"找到尸首没有?"

芮玮缓下脸色,平静道:"没有,找不到算了,来,孩子我抱,咱们回洞里去,不要让孩子着了凉。"白燕不疑有他,孩子送过去。

芮玮接到孩子,脸色顿变,骂道:"天下再没你这样狠毒的母亲!"白燕惊道:"你……你怎么啦?骂……骂……谁?……"芮玮怒不可抑,喝道:"骂你!你给我站远点,永远不要碰咱们!"白燕惊慌道:"为什么不准碰,孩……孩子是我的……"芮玮听她说"孩子是我的"更怒,一掌劈过去,不留情面地骂道:"呸!恶女人,好意思说得出,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掐死一个,这个你想再掐死么?"白燕心头一凉,已知怎么回事,芮玮一定找到婴儿尸体发现上面有自己的指痕。

她还不知男婴根本没死,只当用力一掐,了定死了,只可惜没被鱼吃掉,否则不是天衣无缝,谁也发现不到真象?

芮玮那一掌虽未劈到她,却大大刺伤了她,其痛苦不下身中一掌,这一掌她知道俩人永难相好了,心想:"他恨不得杀死我,将来还有什么指望头?"芮玮劈了一掌,骂完后转身就走,白燕望着他的背影,心头越来越凉,暗忖:"罢了,你既如此恨我,咱们一刀两断,但是孩子一定要还我。"只见她倏地追上,拦在芮玮身前道:"孩子给我!"芮玮大声:"不给!"

白燕叹道:"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杀她的。"芮玮"哈"地笑道:"鬼相信你的话,你想要回先要我命。"白燕道:"我不要你命,也不要你的影子。"

芮玮道:"你的意思,从此还我自由?"

白燕道:"所有条件完全勾消,我还告诉你摄魂饼解毒之法,只要吃下香囊中的女香叶便可完全根解。"芮玮大笑道:"你突然行起好心,目的就要索回女儿么?""白燕点头道:"对!请你把女儿还我,她是我的骨血,一刻也不能离开我。

芮玮更是笑着摇头道:"你既然这么疼爱女儿,为什么将儿子掐死?"白燕道:"你已知咱们无影门祖传四训,还不明白?"芮玮惊道:"无影门,无君子……"

白燕叹道:"咱们母亲相传一句话,生女不生男,倘若不幸生了个男婴,决不容他活在世上,但若是女婴即是无影门之女,分毫不能损伤,将来长大接掌无影门一线。"芮玮听得惊骇莫名,失声道:"这……这……是……是……什么道理?……"白燕道:"相传无影门鼻祖,她的丈夫对她不忠,她的儿子对她不孝,丈夫在外沾花惹草,爱上个野女人,那女人贪图他的金钱,怂恿他去杀死妻子,他妻子娘家带来很多钱,为了想和野女人远走高飞,竟谋同亲子将妻子害死。"芮玮怒道:"有这等不忠不孝的丈夫、儿子?"白燕继续道:"他们把她毒死摔到深山中,欲图毁尸灭迹,却不知天可怜她,她不但没死,还得到不世奇缘。

"她再出世时杀了丈夫儿子,自创无影门,专替天下肯出得起大价钱的人办事。

"于是她渐渐富有、家里养着无数面首,却不把他们当作丈夫看待,当作侍奉自己的奴隶,生了儿子掐死,生了女儿养大传接自己创立的无影门。

"她女儿生了七个,把自己的习惯以及武功传给她们,更把那习惯定为极为严格的祖规,倘若有谁背叛,众姐妹团结起来制裁她。

"她七个女儿从小受母亲薰陶,长大后没有一个背叛,于是无影门一代传一代,传到现在第八代了,但有的姐妹不能生育,迄今无影门只剩下四线。"芮玮道:"难道要咱们的女儿再接无影门一线?"白燕道:"她是我生的,而你又是我收买的影子,无权养她,快还给我。"芮玮摇头道:"我不能让咱们女儿接掌无影门一线。"白燕道:"无影门收买的影子从不放他自由,至死而已,我破例放你自由,你还好意思不还我女儿。"芮玮心想处此绝境,谈什么自由不自由。又怕女儿接掌无影门行什么坏事,绝谷就是天下,什么也不用顾忌,还有什么好争的,当下将女儿递过去道:"你当真不会害她?"白燕道:"你看我母亲怎么对我就知将来怎么对她。"芮玮奇道:"令堂是谁?"

白燕道:"就是你见过的老尼姑素心啊。"

芮玮骇异道:"她……她就是你母亲,你……你不是她主人?"白燕摇着婴儿道:"在名称上家母尊我主人,因我接掌无影门一线,家母退休即出家,以仆人身份暗助我在江湖上行事。"芮玮大奇道:"令堂为何出家,又心甘情愿地来服侍女儿?"白燕道:"这也是无影门祖规,其意义年华已过,什么都享受了,还不出家忏悔一生么,女儿长大该她享受,其实看女儿享受等于自己一样,为仆服侍又有什么关系,服侍的又不是外人,女儿就是自己当年的影子,服侍她等于服侍自己。"芮玮摇头叹道:"怪论!怪论!"

白燕道:"天下事怪的地方多得很,只看你以何种眼光来看,你以为怪,处身其间的人却以为最正常不过,你要惊异,他看来你反而怪了。"芮玮直摇头不表赞同,忽想起素心老尼的丑像,问道:"你怎么和令堂完全不像?"白燕道:"你现在看来,一定说我长得不错,将来我老了,你再看我时,我可能变得比母亲更丑。"芮玮怀疑道:"令堂再变,也不应该变得丑的和你完全不像。"白燕道:"无影门还有个规矩,一当老了出家后同时要毁去自己的容貌。"芮玮闻言惊骇万分,心想:"无影门鼻祖的规矩未免太苦了自己,出家还要毁容,这为的什么,说是仟悔何昔再教自己的女儿蹈自己的覆辙呢?"他芮玮怎么想也想不通,无影门的弟子却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很平常的件事,追溯当年被丈夫,儿子毒害的鼻租,敢憎她本是善良人,为了报复才行此种种绝事,又传给女儿,到老后于心不安却走了这些吉了后辈的绝招。

白燕见芮玮怔怔不语,又道:"家母并非真的毁去容貌,据传唯有无影门鼻祖出家毁容,其后六代仅出家,毁容却是形式而已。

"我将来老了出家逃不了,毁容也不会干,到时戴上人皮面具不就得了。"芮玮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女人爱美天性,果然不错,无影门弟子所有祖规什么都能守,唯有牵涉到自己的容貌,竟代代欺骗她们的祖先了。"芮玮这一笑,造成两人间的隔阂顿消,白燕没有随他笑,皱着眉头道:"你笑得真畅快,难道不想想死去的儿子?"芮玮嘴角蕴着笑意道:"你生他的杀他都无所谓,我这无痛无养的父亲当然更无所谓了。"白燕道:"谁说我无所谓,我现在心里真懊悔。"芮玮正色道:"既知如今何必当初,我看你本性不是接掌无影门的人,咱们女儿将来也决不是狠心肠的人,还是从今后脑海中除去无影门这三字,清清白白地做我妻子好么?"白燕心中一动,低着头望着怀中熟睡的女儿,默默不语。

芮玮以为她答应了,双手按在她香肩上,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儿子没有死。"白燕惊喜道:"真的?"

芮玮笑道:"当然真的,现在天已暗黑,明天我带你去看他。"他们这一番相谈,天早黑得难见五指。

俩人携手走向芮玮的居处,蓦见洞前站着一条模糊的黑影,见他俩人走来合什道:"施主,女檀越好。"此人来得尤如鬼魅,白燕骇然大惊,只当山魈出现。

芮玮看得清楚,也暗惊不已,呐呐道:"野儿,你……你……怎么来到这里?"素心声音幽怨道:"贫尼素心,不叫野儿。"

白燕惊魂甫定,她知道素心是芮玮旧日的情人,可是此时此地出现,莫非是她鬼魂,壮着胆子问道:"你来这里作什么,芮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她如此说真把素心当鬼了。

素心听出白燕的话意,合什道:"素心未死,芮施主于我无冤无仇,鬼魂不会来此作怪。"芮玮心头涌上说不出的难过,问道:"你怎么来的,莫非被如梦大师困于此地?"他只当因己之故,如梦大师惩她至此。

素心摇头道:"如梦师祖慈悲心肠,怎会将贫尼放逐到这绝地,十月前师祖向弟子言芮施主盗七叶果陷入机关,预备搭救时踪影不见,贫尼暗忖:好好的人不可能无端不见,定是被慈悲庵下的暗水冲至这绝谷。"白燕道:"你怎么知有这绝谷的?"

素心道:"贫尼性好山水,一日打经峰顶发现这处深渊,细观峰腰瀑布,奇怪水从何来,默察地理,得知慈悲庵山峰所生的山水齐汇此处。

"贫尼得知师祖那机关下的情形后,便猜芮施主一定冲到这绝谷内,"借谷深数千丈,无法救援,但因芮施主对贫尼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救,贫尼发下决心,费十月之功,编下一条千丈大索。

"贫尼沿索下来此谷,暗祷芮施主无恙,以便贫尼十月之功得报救命之恩,总算上苍有眼,芮施主果然无恙。"她左一声贫尼右一声芮施主,听得芮玮好生难过,心想野儿一定计较那天夜晚,眼见自己恶劣的情形伤透了她心,虽冒着渺茫的希望来救自己,其情感人,见面却故作冷淡。

素心来救芮玮煞费了苦心,她的猜测本不可靠,芮玮有没有被冲到这绝谷内,谁也不敢肯定,就是被瀑布冲来,谁又敢说活得了?

但她素心不管自己的辛苦有没有结果,认为有点希望即在绝谷峰顶日日采葛藤编索。

编千丈大索费功何等之巨,就那长索本身重量,其坚勒之程度不能马虎,所采葛藤要最好的,编功又要最精细,十月时间编出这条长索来,时间够快的了。

这十月时间,她住宿峰顶上,每日编个不停,风吹雨打在所不计。

她费了这大辛苦除了想救芮玮一命外,满怀的情意也炽盛如火,根本不象芮玮所想还在计较那天夜晚相见的情形。

但等达到心愿,发现白燕有了孩子,这孩子不是芮玮的是谁的,于是满怀热情如浇冷水,她还能有什么亲热的表示,这情形下能再喊芮大哥吗?

芮玮不知素心早来了,见他俩人一个抱着孩子面对面谈话,没有惊动悄悄等在洞口。

三人沉默地站着,白燕忽道:"请问大索垂悬何处。"素心手指左面道:"就在前方,贫尼告退,晚上不便,你们明日请上峰吧。"芮玮忙问道:"你现在就上去?"

素心转面不望他,说道:"我下来一次,索路已熟,责任已尽,不用再留。"说完掠到大索旁,盘索如飞而上,顷刻不见。

芮玮站在索下惆怅不已,能脱离此困本应高兴,奇怪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高兴的,怔怔地望着巨索,只觉索上一寸一缕都是深情,而这深情此时对他是种极大的讽刺。

白燕缓缓走到他身后,低声道:"相公睡吧。"芮玮摇头道:"你先去睡,我站一会。"

白燕暗叹一声,回到洞里先睡了。

第二天醒来,白燕觉得精神焕发,体力甚佳,盘千丈大索而上当不会中途失手,她将女儿缚在背后,来至大索下。

只见芮玮坐在昨晚站立之地,呆呆的望着那条长索,她暗暗摇头,心知芮玮昨晚一夜未睡,颇担心芮玮这样折磨自己,待会盘索而上会不会发生危险?

白燕走上抓住长索一头用力一扯,试了试劲力,发觉没有问题,便道:"相公,咱们上吧!"芮玮站起道:"这就走,不管咱们的儿子吗?"白燕不在意道:"你去抱来,我在这里等着。"芮玮想了想,说道:"你随我一起去抱。"

白燕毫不犹豫道:"我不去。"

芮玮道:"为什么不去,昨晚不是说好一起去?"白燕不悦道:"孩子在哪里?"

芮玮指着瀑布后说道:"那后面隐藏一座岩洞。"白燕冷冷道:"是不是你那位姐姐住在那里?"芮玮道:"是啊,来此第一天我就发觉,没有跟你说。"白燕哼了一声道:"难怪你一潜下去就上不来了,我本当你内家调息特别呢,原来那里别有洞天,十月来你大概去了不少次罗?"芮玮听到她话里含妒,笑道:"说来你也许不信,我总共只去了三次。"白燕薄怒道:"我管你多少次,我是不会去的。"芮玮陪笑道:"你不去她不会把孩子交还我。"白燕冷笑道:"怪啦?孩子不是她的为什么不交还你?"芮玮道:"她当你杀了一次后,会再害孩子,你去跟她说明,保证不再伤害,自会交还咱们。"白燕冷冷道:"我不敢保证。"

芮玮惊道:"这有什么难的,孩子是你的骨肉,我不会相信你会再狠心杀害。"白燕道:"无影门,无君子,此训根深脑海中。

芮玮失声道:"你……你……不愿做我妻子?……"白燕无动于衷道:"无影门弟子没有有影子的丈夫,你不是不知道另两句有君子,失影人,?我还你自由咱们再难相处了。"芮玮内心有气,大声道:"昨晚你不是答应清清白白做我妻子?"白燕黯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昨晚我并没有答应过。"芮玮伤透了心,哈哈笑道:"昨晚我是痴人说梦,白小姐,你先请走吧。"白燕叹道:"我等你一齐上去!"

芮玮道:"谢啦,在下不用你等,难道你要等我儿子抱来再杀他一次么?"这句话刺痛了白燕的心,珠泪盈眶道:"无影门祖规我未违背,但教我再杀第二次,就不是我的骨肉我也不会忍心再杀了,相公,你不放心,我先走就是。"说完,身手矫健地沿索飞快而上。

芮玮抬头看不到她的身影才低下头来,寻思:"白燕为什么突变昨夜的意志,莫非她怕脱离无影门,无影门不会放过她?"白燕顾忌很多,她不但知道此生不能脱离无影门,还怕害到芮玮,芮玮既是种影,她的姐姐决不会放他自由的,虽然自己答应了他的自由,三位姐姐决不理会。

她没对芮玮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无影门弟子一当玩腻了种影立即杀害,她白燕固不会杀芮玮,保证三位姐姐不杀他么?

她要芮玮远离自己才是保命的唯一途径,接近自己便是祸害,要是永在谷底她不用考虑,势必与芮玮长相厮守,既脱谷困,非生活江湖上不可,怎能再与芮玮自由自在的相守呢?

白燕的苦衷,芮玮不能深思而入,只当白燕没有勇气脱离无影门,摆脱希奇古怪的门规。

芮玮向潭边走去,心想:"当自己告诉她这条长索,平日娴静的她一定也会雀跃三丈吧?"他忘了高莫静早说过自己年把内必脱此困,今天的情势已在她预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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