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作为一部世情小说,篇幅庞大,人物众多,社会关系复杂,也因此存在大量的关于礼物馈赠活动的描写,这些礼物馈赠活动对塑造人物形象,推动情节发展起着重要作用。
同时作为一部现实主义作品,书中礼物馈赠活动在人情世界构筑中的作用也再现了当时社会的风俗人情、社会规则和礼仪规范。
在《红楼梦》中具体提到的礼物种类有11种,其中饰物、财物和布料出现次数最多,衣物和食物被提到的次数也有二十余次。
87版《红楼梦》剧照
常见且珍贵饰物馈赠在《红楼梦》提到的礼物馈赠活动中,关于饰物的数量最多,具体提到的礼物多达四十余次。饰物,就是起装饰作用的物品,通常指的是个头小、方便携带的物品,可以起到修饰人物形象的作用。这种饰物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一种为首饰,一般指的是由贵重金属、宝石制成的,用于装饰人体的饰物,首饰有着彰显社会地位、财富和身份的作用。首饰可以具体分为头饰、耳饰、项链,手镯等。
在书中具体提到的首饰有第七回薛姨妈送给三春、黛玉和凤姐的宫花、第十七-十八回元妃送给贾兰的金银项圈、第三十一回湘云送给众姐妹的绛纹石的戒指儿、第七十二回南安太妃送给黛玉、宝钗等姑娘的金玉戒指和腕香珠等,这些首饰直接作用于人体,直接对人物形象起到装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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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属于服饰,比如第二十八回元妃赏赐给李纨和凤姐的香袋、蒋玉函送给宝玉的茜香罗汗巾、第六十四回贾琏送给尤二姐的汉玉九龙佩、以及被作为礼物赠送次数最多的荷包等,这类饰物具有装饰服装的作用,但是这类服饰的作用往往又不局限于装饰,还具有一定的实用功能,比如装钱、保持人体香味、擦汗等其他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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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饰物,比如第十七-十八回元妃赏赐给贾母的沉香拐、第六十六回柳湘莲送给尤三姐的鸳鸯剑、还有十分常见的扇子等,不同于首饰、服饰只修饰人体的一部分,而是服务于人物的整体形象。这些礼物有很强的实用性,比如驱暑、辅助行走的功能,同时这类物品的雕刻、画艺等又能达到艺术的效果,不过人们通常不会重视它们的实用功能,而是更加注重其观赏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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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礼物往来比较注重性别、年龄的差别,如送给如贾母一样年长的老人用珍稀木材制成的沉香拐,送给年轻人则是扇子;而同样是送扇子,送给男性的一般是折扇,送给女性的则是宫扇。另外这类饰物本身也需要装饰,比如扇子,因此在礼物馈赠活动中扇坠、扇子同数珠儿的数量也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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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而言,饰物作为礼物在《红楼梦》中十分常见,并且分类也非常繁杂,大部分的礼物由金、银、玉石等贵重金属制成,或是由沉香木这类珍稀木材制成,经过精心的雕刻打造,其经济价值和艺术价值都非常高。
另外,在封建社会,时尚潮流通常是自上而下传播的,皇宫就是整个社会的“时尚风向标”,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从皇宫送出的礼物不仅兼具极高的经济价值和艺术价值,更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比如薛姨妈送出的宫花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虽然在经济价值上比不过金银玉石,但却走在了时尚的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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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财物馈赠背后的利益交换财物一般指的是由金、银、铜等贵重金属制成的货币,财物作为礼物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其他礼物种类的馈赠往来大多是单纯的社会联系和情感表达,双方的馈赠与回报常常不具有功利性,甚至大多数情况下送礼人是不求回报的,而财物馈赠交往的目的性与功利性则更为强烈,收礼人也会用包括财物在内的各种形式对送礼人的馈赠进行回报。在书中,财物馈赠主要分为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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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就是送礼人有意寻求收礼人的回报而进行的馈赠,送礼人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这一点在贾雨村与甄士隐及其家人的财物馈赠活动中表现得非常明显。在第一回,甄士隐称赞贾雨村“非久居人下者”,随即封银五十两白银资助贾雨村春闱。甄士隐正是看中了贾雨村的潜力,所以在贾困顿之时施以援手,以期日后贾飞黄腾达之时报答这一人情,贾雨村也在数年后以两封银子、四匹锦缎答谢了甄家娘子,另外贾雨村赠给封肃百金则是他在封肃的帮助下成功地纳娇杏为二房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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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是送礼人不求回报的慷慨馈赠。这种类型在贾家与刘姥姥的交往中最为明显。刘姥姥只是出身贫寒的庄稼户,所以贾家对刘姥姥的馈赠是不求刘姥姥的回报的,但是刘姥姥还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积极回馈贾家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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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刘姥姥去贾府打秋风,王熙凤送给刘姥姥二十两银子,到三十九回刘姥姥家丰收,她带着两石粮食和瓜果菜蔬二进荣国府回馈曾经王熙凤给予自己的帮助。刘姥姥的这次拜访让贾府上下都喜欢上了这位幽默可爱的老人,所以在临别之时凤姐又赠送刘姥姥八两银子、王夫人也送给她100两银子,另外贾府还送给她两个笔锭如意锞子,这些都是基于对刘姥姥的喜爱赠送的,同样是不求回报的,但是刘姥姥将贾家的恩情记在心中,并且在贾府落难时把巧姐救走,用实际行动回馈一直以来贾家对自己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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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物馈赠活动还有一部分是皇室对贾家的赏赐,比如第十七-十八回元妃省亲赏赐贾府上下的财物、第五十三回春祭的恩赏、七十一回皇帝和元妃赏赐给贾母的寿礼等,这些财物的赏赐可能数量不多,但是却是一种恩赐与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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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料馈赠是作者家世的现实影射众所周知,《红楼梦》是曹雪芹以自己祖辈连任的江宁织造府为现实背景进行的文学创作。江宁织造处是专门为皇家织造御用绸缎的机构,它与杭州织造、苏州织造并为江南织造局,三者分工在内务府有明确规定,其中江宁织造处主要承办大红蟒缎、大红缎、片金、拆缨等项。曹雪芹受家庭影响在服饰衣料上的审美有着极深的造诣,书中描写人物的穿着布料就有上百处,以布料为礼物的馈赠活动就有三十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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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种种原因不少人将书中贾府与现实曹家画上等号,认为贾府拥有织造厂,但事实上,更多红学家对胡适的看法更为认同,即书中的贾府与甄府都是现实曹家的影子。贾家是否真的拥有织造厂还有待商榷。不过这一问题的答案可以在五十六回甄府与贾府的礼物馈赠活动中窥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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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回甄府进宫朝贺带给贾府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首先值得注意的就是“上用”一词,“上用”实际上就是“御用”,即皇家的御用之物,可见其贵重程度。臣子获得“上用”之物的主要途径就是皇帝的赏赐,但是甄府却可以大量的赠送给贾家,并且礼单上竟全部都是贵重的丝织品,包括江宁织造府主要负责承办的蟒缎,由此可以推断出书中甄府才是拥有织造府的家族,也是甄府负责皇室的布料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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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书中还提到其他的关于布料的礼物馈赠,大部分是来自上层,也就是皇室的赏赐,值得注意的是,皇室的赏赐大部分都是在节礼、生日、祭礼等仪礼场合下赏赐给贾家的,比如布料赏赐就仅出现在第十七-十八回的元妃省亲、第二十八回的端午节和第七十一回贾母过寿这三处,再结合书中贾家无一人在朝中担任实职的情况,可见贾家与皇室的关系仅仅凭借着元妃一人在维持。
精巧华贵的玩器、衣物和食物馈赠玩器,指的是用来玩赏的物品,这种礼物主要用来欣赏把玩,比如字画、鲜花、念珠、如意等。
在书中,此类礼物出现了28次,在正式场合中以玩器为礼物通常会选择价值贵重的物品,比如第十五回北静王初见宝玉送出的鶺鸰香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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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器更多的是作为日常礼物进行馈赠,比如第三十七回宝玉送给贾母、王夫人两瓶插好的桂花、第三十六回贾蔷送给龄官的玉顶金豆小雀儿和第六十七回薛蟠回京后送给宝钗的自行人、酒令和薛蟠的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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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日常礼物,收礼人不会过于注重礼物的经济价值,礼物本身的奇巧、稀奇以及礼物背后蕴含的送礼人的心意才是收礼人最关注的。
以上述三个礼物为例,宝玉的两瓶桂花不需要花费金钱,但是贾母和王夫人收到后喜不自胜,都夸宝玉孝顺。贾蔷的玉顶金豆小雀儿妙就妙在一只雀儿会听从人的指挥衔旗串戏台。薛蟠的礼物虽然在民间稀松平常,但是对贵族闺阁中的少女来说却是十分稀奇的东西。
以衣物为礼物进行的馈赠活动也比较常见,某些衣物将贾家的豪奢体现得淋漓尽致,最典型的就是五十二回贾母送给宝玉的“雀金呢”。书中对雀金呢的质料有两处直接描述:贾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他罢。”、只听贾母笑道:“这叫作‘雀金呢',这是俄罗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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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以得出这件氅衣的两个名字,一为“乌云豹”,一为“雀金呢”,前者是里子,后者是面子。里子的乌云豹,不是豹子皮,而是沙狐颈下皮毛的别称,是常用狐皮中最珍贵的,一件男子的乌云豹氅衣往往需要耗费数十张狐皮;面子的雀金呢是由孔雀毛拈了线织成的衣料,在《阅世编》中记载今有孔雀毛织入缎内,名曰毛锦,花更华丽,每皮不过十二尺,值银五十余两,可见其价值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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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珍贵狐皮为里,珍稀禽类的羽毛为面,足以从材质上看出这件氅衣的珍贵。后文宝玉烧破一块要去修补,可是见多识广的高级织补匠人、裁缝绣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更不敢贸然接手,可见这件氅衣的实属罕见,工艺精致复杂。
以食物作为礼物进行的馈赠活动也有二十余处87版《红楼梦》剧照
食物作为人类社会最常见的物品,在书中常常作为日常礼物进行馈赠的,如果要在正式场合以食物为礼物,就要在数量、质量甚至想法上取胜,值得一提的就是二十六回程日兴送给薛蟠的生日礼。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让薛蟠都感到震惊,对宝玉直呼难得。藕、西瓜、鲟鱼和暹猪对薛蟠来说本是平常食物,可是程日兴在礼物的尺寸上花心思,让薛蟠也为之惊奇,从而达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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