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关东军
陈延武循着铁路南去。当然要和铁路保持着一段儿距离。他在庄稼地中循着铁路南去。在芦苇丛中循着铁路南去。遇着水,就趟水。遇着河,就游过去。铁路上,不时地急驰过日军的铁甲车。不时地,有装载着日军的列车风驰电掣北去。哀伤,在他的胸膛内凝结。愈来愈沉。日本人,已经完全现出了豺狼的本相!他的眼前不时地浮现九月十八日夜晚的惨烈。
柳条湖处南满铁路的那一声爆炸震撼了北大营。守卫那一个方向营门的士兵应该看到了那爆炸的火光。他的手下守卫着那一处的营门。一个排的士兵守卫着那里。之前他也没有入睡,他在擦拭他的匣子枪。擦拭得很仔细。几天前上司传达命令:严防和日军冲突;如果日军挑衅,必须忍耐!甚至特别强调,如果再发现哪个士兵到铁路上去干摆石子儿和拔道钉的事,军法处置!特别强调,就不允许士兵在铁路和铁路附近出现!这些指令叫这位连长嗅出了局势的味道。做为军人,他很迷茫,他不知道军人在冲突中的忍耐是个什么样子。也不明白冲突出现在北大营会是个什么样子。北大营,驻扎着东北军的一个旅啊,东北军的精锐!如果冲突出现在这里那还叫冲突吗?那不就是战争吗!可是上司说:忍耐。在北平的少帅说:忍耐!还不如土匪头子出身的爹了。少帅啊,你能有你老爹的斤两吗?全世界都明白,皇姑屯的爆炸,就是日本人干的!家仇国恨啊!陈延武忧伤地叹了口气,骂道:“妈拉个巴子的!”他想学张大帅的口气骂出这一句,但是他知道很不像,胸中有什么东西堵得慌,骂得很不爽。他的枪擦拭一新,勾动扳机,发出的声音好像也被擦拭了,很干净,很好听。
北大营
正在这时,传来了那一声爆炸。他提着枪奔到营门。柳条湖方向,沉静。“难道是谁把铁路给炸啦?”属下嘀咕。这也应该是整个北大营的嘀咕。可是,不应该是北大营的嘀咕。难道北大营有人敢如此地置上峰的严令不顾?何况,对人员的纪律也严肃。想擅自离开营地,已经不太容易。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得到指令:各连、各排、各班立即清点人员!
上司无疑担心着属下做出越轨行动。
柳条湖方向,忽然出现日军。日军对他们的铁路看护得很紧。但是,那日军分明冲向北大营。
北大营紧张起来。
得到指令:避免和日本人冲突!
可是日本人在冲向北大营!
他们在冲向北大营!
炮弹划破夜空的宁静,落进营区爆炸。那架势可不是和你交涉而是进攻可是上司再次严令不得冲突!就在日军冲向北大营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一辆从北方驶来的快车通过柳条湖的铁路!炮弹一发一发地落进北大营。炮弹越来越密集。火光处处。日军开始射击。日军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向目标射击。
陈延武和他的属下在掩体内抬不起头来。
突然,发生剧烈的爆炸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弹药库爆炸了,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哭叫:“什么吊儿少帅啊,赶不上你的土匪老爹呀!”你能想像得到那个人的捶胸顿足。
日本人逼近。
陈延武下令:“鸣枪,阻止日本人!”
子弹射向天空。也有机关枪的子弹射向天空。
日军的炮弹落进掩体。几名属下当即被炸死。那名机枪手勃颈处中了弹片血在向外喷涌。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血在向外喷涌。
陈延武抓起那挺机枪,命令:“撤进大门!”
陈延武的眼睛都红了,他下令:“只要日本人临近堑壕,就给我射击!”
他的耳畔,回响着那声嘶力竭的哭叫:“什么吊儿少帅啊,赶不上你的土匪老爹呀!”
北大营,驻扎着上万名将士,东北军的精锐所在!但是少帅让他们任由日本人屠宰!陈延武的手几乎都要把那挺机枪捏碎。
“张学良,你这个龟孙子,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打小鬼子啊?为什么啊?”枪炮声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叫。
北大营乱成一锅粥。
传来命令,参谋长命令:全体向东突围!
如果是参谋长的命令那就说明旅长没在营区!旅长没在营区!眼睛都要冒出火来的陈延武差一点儿就把传令的那名士兵给毙了!“这他娘的还叫军队?!”他顿足大叫。他端着那挺机枪对着日军扫射发疯地扫射。属下随他还击。
日军成片地倒下。
打完了一梭子子弹陈延武向属下喊:“撤吧!”那是伴着哭腔的两个字他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一只队伍,如果要是真的和日本人真刀真枪地干,就眼前的这些日本人哪里是个个儿呀!这局面真叫你怀疑少帅和日本同了伙儿,和暗算他老爹的日本人同了伙儿!
陈延武自动地和他的部分属下殿后。他没有命令属下随他殿后,但是部分属下随他殿后。乱糟糟的士兵们跟随着参谋长向东突围。殿后的陈延武可以尽情地向冲进北大营的鬼子泼洒他的子弹。
他看到了炮兵连连长桂大河带领着一拨子部下竟然将十几门山炮推出了武器库,而且填装了炮弹,炮口对准了日军的方向。“给我开炮!”桂大河咆哮。炮弹齐发。
“老桂,快撤!”陈延武奔到了桂大河的面前喊。
“等下,把搬出的炮弹放完!”桂大河喊。“开炮!”他咆哮。
鬼子好像就让你撤似的,在那北营门,闪现的鬼子身影只向着营区疯狂扫射。
“撤!”桂大河向着最后关头仍然跟随着他的属下喊。
陈延武随着桂大河几乎就是最后冲出北大营。他们看到鬼子向着营区之内发起了冲锋,嗷嗷的,向着再也没有抵抗的营区冲锋。
陈延武和他的部分属下殿后。
提着短枪的桂大河命令属下:“追赶队伍!”
他奔到返回几步,到了陈延武面前,喊:“妈的,我们简直就是被养的猪!”喊完这一句,他踉跄地追随他的士兵。跑了几步,牵挂陈延武,回头喊:“老陈,撤吧!”而后才消失在夜色中。
陈延武的机枪子弹打光了,他抓过了属下的另一挺机枪,他命令跟随他殿后的属下:“你们快撤!”
属下没人离开他。
“撤!”他咆哮。可怕的咆哮。
属下追随大部队去了。
陈延武且退且阻击尾追而来的日军。也许日军知道,如果不给这支军队以生路,这支军队就将给予他们最激烈的抵抗,所以,没有多少追击的日军。
北大营一片火光。在东北军举足轻重的北大营现在一片火光。
日军停止了追击。
提着机枪的陈延武东去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不时地回首北大营。奉天城,也传来了枪声。零星的枪声。日本人下手啦!“我们简直就是被养的猪!”桂大河的那一句喊响在耳际。少帅啊,少帅啊,你叫人寒心啊!他把机枪内的子弹全部射向夜空而后把机枪掷于地上。眼前,浮现少帅检阅北大营时将士们整齐的阵容,耳畔响起那昂扬的歌声——东北军的军歌《好男儿》:
翘首气凌宵,
视苍空月正高。
从军万里展龙韬,
好男儿志气高。
既是男儿须为国,
乘长风,破巨浪,
还乡马革将尸裹,
方是好男儿结果!
他哼唱着那首军歌,踉跄地选择了南。少帅,你背叛了东北民众,我陈延武焉能不背叛你!我不是备着让人宰杀的猪!
贴着铁路奔往南方。家乡的方向。在如此的军队呆下去,我怕我的火暴脾气会叫我向窝囊的上司开枪的!那个传令兵就差一点儿让我给毙了当时握枪的手因为忍耐而颤抖因为颤抖而渴望着挥起!
日铁甲列车
铁路上,巡逻的铁甲车一会儿一辆。列车车次明显增多。他知道那是日本人在调兵。调兵遣将。可是上司的命令是不抵抗。为什么要不抵抗?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泪水汗水混杂的身躯更吸引着蚊虫。往脸上勃颈上不时地抹一把,无数贪婪的蚊虫在他的大掌下就成了残碎的尸体,像沙粒但是远没有沙粒的坚硬。他知道那湿漉漉的粘稠的液体中有蚊虫吸出的他的鲜血。他的肌肤或者说他的神经已经麻木,因此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蚊虫的叮咬。因此他不时地要抹一把脸,抹一把勃颈。蚊虫们对于他的出现持着欢呼的态度,号召着它们的同类向他展开进攻。它们是何等的渺小,但是它们号召它们的同类展开着进攻。但是在大掌之下它们只能留下残碎的尸体。虽然我已经麻木已经不知道疼痛但是还有本能本能告诉我蚊虫们的存在。可是中国难道连本能都没有了吗?难道那些蚊虫叮咬的是尸体吗?后来他决定不想这些问题了。精神更疲乏。极度疲乏。想也想不明白后来他决定不想这些问题了。
但是那隆隆驶过的铁甲像大蚊虫。他想起自己的匣子枪是应该向敌人发射子弹的这是匣子枪的使命。起码得象征性地对它的使命有所体现。他靠近铁路,当铁甲车再次出现并且来到近前的时候他甩手一枪立即把探照灯给灭了他甚至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铁甲车停了,机枪疯狂地扫射。
他没有立即逃跑,他趴在低洼处。子弹在他的头顶飞过。高粱的叶子和茎杆纷纷折落。他能想像铁甲车里边的日本人的惊慌。完全能想像得到。他心情好起来。甚至想笑,仰天大笑。
铁甲车停止了扫射,铁甲车奇怪怎么没有回击。铁甲车奇怪了一阵子开走了。
但是随后他发现铁甲车巡逻更增加了密集程度。日本人很害怕的。很恐惧的。强盗,只有有了机会才会凶恶。可是我们给强盗凶恶的机会。这个机会是我们给予的!小日本,如果给了我机会我就是抗击你们的匪!我们的政府不抵抗你们我就是做土匪也要抵抗你们!如果在撤退的时候,如果在那个时候就想到做土匪,手下的弟兄完全能够拉出去。甚至会有更多的人追随。完全有可能有更多的人追随。可是,没有下手。究竟是追随了多年的队伍。那是一支有着自己的梦想的队伍。自己曾经把梦想寄托在了那支队伍。怎么可能在突然的变故中立即就想到了另起炉灶?
天明了。在村庄此起彼应的鸡鸣中天明了。他发现庄稼们好像哭过一场似的,草儿们好像哭过一场似的。它们泪水涟涟。但是,山川原野一片沉静。怎么就没有愤怒?村庄仍旧是黎明时的安详怎么会是安详?不知道吗强盗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强盗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要撕扯这美丽富饶的黑土地,——我们的家园!
未得手的强盗喜欢黑夜。得手的强盗就喜欢白日了。得手的强盗惧怕黑夜。得手的强盗怕黑夜中的匪。北去的列车更显得凶恶。车头前,站立着日本兵。每节车厢的车门处站立着日本兵。车门都是打开的。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粘贴在身上。在庄稼地的中间,他看到了一处草地。他把衣服脱下,摊在草地,把疲乏的身躯也搁置在了草地,沉甸甸地搁置在了草地,他睡着了。他梦见他成了匪,有着好多弟兄的匪。他率领他的弟兄们袭击日本人的军列。在军列到来的时候他们炸了铁路军列出轨。他和他的弟兄向鬼哭狼嚎的日本人射击、扫射。他们消灭了全部的日本兵。他们打扫战场。一个日本女人被带到了他的面前。日本女人说:“你干我吧,不要杀我。”就在那女人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居然发现那女人的裤子掉了下去现出嫩笋一样的肌肤。他抬手一枪击毙了那女人日本女人。那女人向后仰倒她的发丝向后飘散他看到那日本女人虽然被泪水脏了脸庞但绝对是清秀的脸庞。
裆部湿热的感觉使他醒来。裆部的坚挺使短裤和他的肌肤之间形成了空间。潮湿的短裤蒸发的热气滞留在那空间。屁股底下的短裤还湿着,前面却已经干了。那种湿热令他很舒服。令他的裆部很舒服。太阳当空。当空的太阳好像现着不怀好意的笑。分明是它在撩拨他裆部的那个玩意儿。婊子一样的太阳!忽然他感觉天空成了一面日本旗!日本旗在撩拨着一位中国军人!下流地撩拨着一位中国军人!婊子在伟岸的男人面前会是一摊泥,在无能的男人面前却现着她们的鄙夷,甚至恶毒!耳畔,再次响起东北军接受少帅检阅时整齐的步履声。响起那激昂的军歌。眼前浮现将士们挺拔的胸膛。忽然之间,一切都成了梦。梦一样地留存在记忆。远处的铁路线上传来火车的轰隆轰隆行驶声。远处的山峦仍然是安静着。田野仍然是安静着。村庄仍然是安静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就能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呢?他穿上衣服。刚干的衣服有些硬。但是和肌肤相挨的感觉却是舒服的。当衣服吸收了汗水之后就会给你粘粘糊糊的感觉。他特别把军帽扶正。此时此刻他啊还能是一幅威武的军人的形象。但是这军装他不知道还能穿多少个时刻。不知道。腹内饥肠辘辘。草地在一片玉米地的中间。而且草地有被割下晾干的草。他去掏兜内的火柴,火柴盒仍然是湿的,火柴当然更是湿的了。他把火柴一棵一棵地拿出,摆在地上,耐心地等着它们干。把只抽了几支的那包纸烟一棵一棵地摆在地上,耐心地等着它们干。他坐在火柴和纸烟的旁边耐心地等着它们干。耳畔再次响起昨夜的枪声炮声。后来他烤了一棒苞米。下咽的时候苞米粒有些划嗓子。很香的苞米粒有些划嗓子。他就耐心地咀嚼。耐心地咀嚼苞米的香。竟然没有看青的人出现。他随时准备着面前或者身后出现看青的人。但是终于没有出现。
他判断这里大概是海城地段。吃完了一棒苞米,他上路。他点了支纸烟叼在嘴上,慢腾腾地上了路。急什么啊,又不是有什么任务在前边。他甚至想哼点儿什么小曲儿来,体现一下轻松。但是他就能很好地唱出那首军歌。后来他就把那首军歌当做小曲儿哼唱。后来他又走进了夜幕中。甚至,在夜幕中他也把燃着的纸烟叼在嘴上。他知道在夜幕中老远就能望见那支纸烟的移动。甚至,铁路上有铁甲车开来的时候他还站住,像看热闹一样看着铁甲车隆隆地远去。甚至那探照灯分明照到了自己但是那铁甲车隆隆地远去。在他的心上隆隆地远去。心承受着被碾压的感觉。心再一次沉重。月亮在天空苍白。蛐蛐分明在嘲笑他的渺小。嘲笑纸烟的那点儿火点儿的渺小。纸烟在嘴角被停止了闪烁。他很忧伤地叹了口气,纸烟差点儿掉落。
望儿山
后来他终于望到了那座孤山。望儿山在午夜时分迎接了他的归来。家,就在那山南边不远处的熊岳城外。父亲任校长的学校在城内,但是父亲一直让家还在城外,每天走着去学校尽他校长的职。归来,就是田园的生活。这位满清的秀才,自打辛亥革命,就没了出人头地的想法了,平静地走进田园的生活。开始办的私塾。后来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和南满矿业株式会社投资开办的那所学校,他被中国人推荐,做了校长。在这一带,父亲有名气啊,就说那熊岳城内店铺的牌匾,多半是父亲的手笔。诗词,也被传诵。光人们求字儿的收益恐怕不比做校长的收益差。甚至,父亲还作画,画猫画狗画花画草。甚至,陈延武还在《盛京时报》发现了父亲的一幅画。倭瓜,倭瓜的叶子上趴着个蝈蝈。看着那画儿你仿佛就能听见蝈蝈的鸣叫蝈蝈在炎热的夏季鸣叫。那倭瓜在炎热的夏季膨胀。似乎在说它喜欢夏季。回到家中的陈延武问父亲父亲根本不知道,那画儿是日本人到学校视察在父亲的办公室跟父亲要走的。父亲对他的画儿登在日本人的报纸上很平静。这多少给了陈延武以欣慰。而且,拿和送究竟是两码事。而且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开导父亲什么。父亲在子女面前说得很少,但是你会感觉父亲的一双睿智的眼睛注视着你。陈延武、陈延文双胞胎兄弟同时在父亲的学校毕业,日本人说,可以都给安排工作。陈延武说,要去奉天的军校,父亲点点头。陈延文没有言语。那意思是听父亲的。母亲说,就别都去军校了。母亲的意思是明显的,都武,太大太多的牵挂啊!但是父亲的意思是孩子自己决定。后来陈延文跟哥哥说他得去问一问秀芝。城内绸缎老板的女儿。外表文静的陈延文居然悄悄地有了意中人。这事儿哥哥知道,父母还都不知道。陈延文后来跟父母说:“我不去军校。”父母就知道了老二的意思了。陈延文就去了大石桥的南满矿业株式会社的矿山。当然不是苦力,类似记工员的活,偶尔还做翻译。父亲的学校有日本人教日语。陈延文的功课比老大强多了。日语也学得很好。当他哇啦哇啦的时候,就跟日本人一样。后来秀芝家托了媒人来,就定了亲。后来就成了亲。成亲的时候陈延武是排长。成亲的时候也来了日本人,他们向一身戎装的陈延武毕恭毕敬。后来秀芝就随延文去了矿山。去做陈延文的家属。
陈家有一条看家狗。狗窝在前面。陈延武怕惊扰了狗,狗就会惊扰了左邻右舍,没敢走前院。谁知道那狗能不能一下子就认出他来。如果一下子就认出他来当然就不会叫了。即使叫也是很温柔的叫,哼哼唧唧的,凑上来舔你的手。可不是凶巴巴的。陈延武来到他家的后墙。他家的青砖大瓦房前面拢着个院子,后面拢着个院子。前面的院子种着蔬菜和葡萄,后面的院子栽植着果树,桃树和苹果树。陈延武翻身越过了院墙,就在了果林中。果林的下边被拾掇得很干净。悠久的果林。童年和延文和小妹在这树下嬉戏,无邪的笑声如在耳边。小妹的哭声如在耳边。小妹蹲在那里玩命地哭,那是想叫哥哥屈服她的法宝。繁茂的枝叶累累的果实,严严实实地荫蔽了下边,陈延武只得猫着腰穿过,来到后窗前。一把躺椅在后窗下安详。分明被夜露打湿。躺椅旁边还有一块青石,平整的青石。可以想见,父亲悠然地坐在躺椅看书或者打盹,母亲坐在那块青石做着针线活。那青石分明被夜露打湿。陈延武没有敲后窗,敲了后门。轻轻地敲了敲后门。
后来听到小妹向着后窗喊:“谁?”
他来到后窗前压低声音说:“大哥。”
小妹传话:“大哥!是大哥!”喜悦的声音。很喜悦的声音。
屋内燃着了蜡烛。蜡烛柔和的光叫你觉得很温馨。
瞬间,梦一般,在了温馨的氛围中。
“怎么回来的?”母亲问。
“还能怎么回?走回来的。”
“啊,走回来的?”小妹惊呼。
“一个人?”父亲问。
“是。”
“日本人把营口也占啦。”父亲黯然地说。
“孩子,快上炕,你先歇着,妈去给你做点儿吃的。”母亲说。母亲把儿子推到了炕上。
“哥,这回你就别走了,就和秀兰姐成亲吧。”小妹说。
母亲端了菜拿了两个玉米饼进屋,看到的是儿子已经酣然入睡。就坐在炕沿靠招墙酣然入睡。和父亲和小妹说着说着两眼一黏糊,就响起了鼾声,父亲和女儿想让他睡得舒服些可是又不忍心惊扰。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长长的,好像在吁出心中郁结的委屈、哀伤。母亲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说:“孩子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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