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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 街 趣 事
文/黑石
我知道他们给我起了个绰号,但我却不恨他们,况且就算我恨,哪怕把他们恨得要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是他们眼里的”疯人”。我腿脚不灵便,走道不协调,总一步三摇的,像是在跳舞,所以他们给我取这名我不怨他们,他们叫我“杰克逊”。
我不知道我是何方人士,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是怎么就到了猫街镇的,因为我的脑子一时是清醒的,一时是糊涂的,而糊涂的时候多些。糊涂的时候我多半在大街上找食物,什么烂了的水果,倒掉的剩饭等等,反正只要是人吃的食物,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所以我不会跟狗去抢屎吃,但它们有时候会来跟我抢饭,不过我有办法劝着它们不再跟我抢的,我能跟它们交流,我会祈求它们别跟我抢,以理服狗。说它们回去还有主人给它们吃食什么的,偶尔遇到跟我似的流浪狗,我又对它们说:老兄,你看你好脚好手的能跑得远,找点食物比我容易,就大度点,让了我吧……等等,于是他们就哼哼着退在一边站着了。所以狗都不咬我的,还能给我讲一些它们遇到看到的一些人间的趣事,于是我跟狗们就成了朋友。
而坏事就坏事在——当我清醒时,我就会想着弄几个钱花的。这是我作为一个“正常人”时的欲望,没办法,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他们笑我是杰克逊,无非是笑我头上顶着一顶帽舌头向后的破皮帽子吧,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弄在头上顶着的了,但我是绝对不会脱下它的。因为,一脱下它我的头就得受冷,那我的头一旦受了冷,我清醒的时候就居多,而这本身对他们来说就很可怕——我会想方设法弄钱花,而糊涂的时候就会糊涂得更厉害,这对于我来说又很可怕。于是,歪顶着破皮帽子的我的滑稽的样子,配上我走路的姿势,我就成了杰克逊了。但我大约知道这个叫“杰克逊”的老兄的,似乎是个外国的大人物,因为我清醒的时候会偶尔站在他们那些商店门口看电视,从电视里面就看到过这杰克逊老兄,看到他总是把手放在裤裆前面的位置,屁股一耸一耸的跳舞,我无法想象,就是跳这么一个动作的舞,却竟致于令那么些个年轻年老的女人为他疯狂到窒息死了的程度,这是我大大惊讶的!当然我是个疯人,哪能理解那些脑袋超级正常的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有很多很多钱的,竟也年轻轻的就死了,实在可怜,这些清醒的正常的人的欲望啊!唉……
我之所以白天会糊涂,是因为我晚上大部分是清醒的,倒不是我不想睡,而是我也没有办法睡。其实我不挑地方的,随便找一个犄角旮旯我就可以睡着,可是我的眼睛虽是闭着的,却总看见或听见这猫街上的“趣事”,而且我不看都不行,它们才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总是不由分说就跑到我眼睛里或耳朵里来了。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看到了猫街镇上挣了大钱的张三曾经骑在有点发了福的婆娘的身上,磨蹭了半宿 “雀” 却没有硬起来,反而吐了婆娘一身,被婆娘朝裤裆一脚踹下了床,骂:你狗日的,坐车坐船坐飞机你都不晕,倒晕老娘的屄了,是不是?
“一天两天老娘倒也忍了,你狗日的,这一年多了在老娘面前永远是软不拉唧这怂样,你那个鸡巴是拿去日狗去了吗?”“今后你要敢再吼老娘半句,我把你那鸡巴割给众街坊看看,然后丢去喂狗!”
于是后来,张三就这样在婆娘面前怂了下来。再后来,我看见张三婆娘到盘江市的夜总会里找穿白皮鞋白西裤的人了,那叫一个满足,那叫一个浪啊!
我还看见,李四跟郑老四一起到了县城的宾馆去找小姐,怕时间短了吃亏,弄了颗大药丸吃。郑老四轻轻松松咽下去了,李四却噎在了脖子里上下不得,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慌得郑老四又是捶背又是抹脖子的,才总算咽了下去。药丸子倒是吞下去了,可是不大一会儿,俩人一脸沮丧骂骂咧咧地出来了……好像吃那大药丸还不如吃一颗四喜丸子……
我还看见,王二麻子趁着酒劲,半夜摸到儿媳妇儿房间里去了。他儿子年初就到了老远老远的城市打工去了。打那晚以后,王二麻子就会到超市买女人的内裤卫生巾之类的东西,超市老板还纳闷了,王二麻子婆娘都那么大年纪了,竟还能用得上卫生巾?
诸如此类的很多很多,只要是猫街上发生有趣的事,它们都会不由分说地跑到我眼睛和耳朵里,常常半夜就能把我笑醒,不管我愿不愿意。
有些我不知道的猫街镇的趣事,那些鸟啊、猫啊、狗啊的,它们会告诉我,它们知道的比我还详细,而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那天,我想弄钱花了。我正跟一帮猫街镇的小混混们八卦张三的事呢,确切地说是他们在逗我,引诱我——用五块钱。因五块钱,我正在那拿腔拿调地得瑟呢,就见张三打对面气冲冲地来了,手里还拖着跟柴禾棍——不用说,肯定是有人给他告了密了。
“小杂种们给我立马滚开!”他大吼一声,恶狠狠地就向我走来。小混混们一看张三那架势,立马就鸟兽散了。
我一看坏了,看来今天他不把我骨头打断几根都不罢休。杀了我他是不敢的,也不上算,可就算断了我一根骨头也够呛啊!
“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里也慌了,可就我这腿脚也跑不出去啊。情急之下,我一眼看见,上廊街的大黄就在不远处,对着个水泥敦子翘起了后腿撒尿呢。于是我嘴里“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大黄就向我跑来了,挡在了我的前面,对着张三呲着牙恶狠狠地吠了起来。张三愣住了,随后举起了柴禾棍,大黄有些胆怯,向旁边避了一下,但并未跑开,依然对着张三吠叫,而且声音更大了。有了大黄护驾,张三近不得我的身,就这样成了拉锯之式,僵持约半个小时,又来了一黄一黑两条狗加入进来,我知道现在我已经安全了。
张三奈何我不得,僵持了一会儿,指着我骂了一句:“烂叫花子,走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肋巴骨打断!”说罢,拖着那柴棍悻悻地走了。我才不在乎呢,从此我可知道了该怎样保护自己,不过也得亏了那告密的人啊,不然,再晚来一会儿,我要再把他婆娘的风流韵事给嘚瑟出来了,那还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呢。
这次危险就这样过去了。我有些得意,慢慢地,胆子就大了起来了。那天,刚好是猫街镇赶集的日子。正午的时候是集市最旺的时候,太阳如一个火球一样炙烤着人声鼎沸的猫街镇,整个猫街镇如一锅煮沸的开水,叫卖声此起彼伏。
每到赶集的日子就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因为属于我的食物就多了起来,也比平时要新鲜得多,我甚至都能“挑肥拣瘦”了!我在迷糊中得意着,吃饱了就在人群中跟酒醉似的走着我杰克逊的舞步,东游西逛。
不知什么时候,镇西头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堵厚厚的黑云,而太阳还在炙烤着镇东头呢!两个炸雷在天空中炸响,那云就像被雷炸开了似的,不多时就盖住了全镇,一点也没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雨哗哗地落了下来,人们四散奔逃,不一会儿街道上的拥挤就荡然无存,只剩一些摆临摊的小贩在忙着撑遮阳伞,而我无法跑快,况且我还在迷糊呢,就被淋了个落汤鸡。
被这突如其来的雨一淋,我的迷糊劲就过了,脑子清醒过来后,我有些懊恼,但也无可奈何,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于是就近找了个犄角旮旯站了进去。没想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干脆利落,约么半小时的光景吧,天上的黑云就化开了,似乎是它们已全都变成了雨点洒到地上了,天空又开始放晴,太阳又露出了脸,镇东头的天空出现了一道五彩的虹,弯弯的像座桥。整个猫街镇上经这雨水洗刷过一遍,感觉到处都是干净和锃亮的,也是安静的。
我还看见王二麻子趁着酒劲,半夜摸到儿媳妇儿房间里去了……
雨停了,街道上又出现三三两两的赶集的人,但已大不如早先时候的热闹,小贩们的吆喝声似乎也没有先前卖力了,狗们已经陆陆续续登场,这儿嗅嗅那儿闻闻,期望着能寻到他们最爱的骨头,我看到大黄正在跟一只母狗骚情。
恰在这时,我却看到了李四和郑老四,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起走了过来,正在懊恼的我,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弄钱花的机会。
自从有了上次经验以后,只要有狗们在,特别是大黄在的地方,我就再不怕谁会欺负我了,现在大黄就在不远处的地方骚情,而且还不止一只,我有些有恃无恐地迎上李四他们,我决定从他们身上弄钱花。
“嫖娼了,找小姐了!”
我指着李四和郑老四重复地说,当说到第三遍时候,他们才听真切了。
“死疯子,你找死吗?”李四指着我说,郑老四也愤怒地盯着我。
“你,和你,吞药丸,嫖娼。”我继续指着他们说。
“你胡说什么?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李四恶狠狠的指着我说。
我赶紧转过头去,“咿咿呀呀”地告诉大黄别走远,呆会儿有骨头吃,然后又指着李四和郑老四说:“给我10块钱,我就不说你们那晚找小姐吞大药丸的事。”
李四和郑老四一听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的?”李四很惊讶,问道。
“四哥,别理他,这疯子又说疯话呢!”郑老四一扯李四的衣襟,走吧。
“别忙,兄弟,他没说疯话,他不是疯子,你想想,那晚……”
经李四提醒,郑老四猛地回想起来,嘴张了张,又闭住了。
“你看见了,你跟着我们去了?”“你找死,死疯子,你敢跟踪我们?”郑老四说罢,挥着拳头就要来打我。
我正要咿咿呀呀地招呼大黄,李四一把拽住郑老四胳膊。
“兄弟,你想,可能吗?”
“兄弟,盘江市,200公里外呢,可能吗?”经李四这一说,郑老四一想:是啊,应该不可能啊,我们是自己开车去的,就算刚巧他那天在盘江,也不可能那么巧就撞见了,就算刚巧被他撞见吗?那地方也不可能让他进去啊!
“唉对,四哥,这是怎么回事?那晚的事就我们两个知道啊,而回来这些天,我们可是一直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呀!”郑老四问道。
这一下,郑老四开始懵了,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来吧,疯子,10块钱给你,你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四向我伸出10块钱,我刚伸手去拿,他又缩回去了。
“说吧,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你说,兄弟,危险了,要是这一下噎死了,以后人家问起,他妈的这李四是怎么死的啊,说嫖娼被大力丸噎死了,那我李四还不成了千古笑话,我李四这脸可往哪搁往哪放啊?哈哈哈……”
“就是……这样……”我嘟嘟囔囔的说道。
李四和郑老四对望了一眼,李四倒吸了口凉气,郑老四惊讶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嘴巴大张着半天都没合下,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郑老四问道。
“嘻……嘻嘻,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看到的。”
“我的钱……钱!”我盯着那10块钱说.
“你在哪儿看到的?”李四问我。
“……嘻嘻,我在那儿……,在那儿看到的。”我指着市场角落,那个我经常睡觉的犄角旮旯说。
“在哪?”两个几乎同时异口同声的说。
“怎么看到的?”
“嘻嘻……,我闭着眼睛睡觉就看到了。”我一边说道,一边拿眼睛望着10块钱。
这一下他们连同他们那朋友眼睛都睁得更大了。
“来,我再给你10块钱,到我的车上去说。除了我们,你还能看到什么?”李四又拿出一张钱在我眼前晃了晃,径直朝车走去,我眼睛盯着那两张钱就跟着他上了车。
上车后,他朝我晃晃那钱:“说吧,你还能看到些什么?告诉我了,都给你。”
我咽了咽口水,然后把王二麻子去儿媳妇房间的事儿说给了他,再把张三那事儿说了一遍。
“是的,四哥,我听说了,有天张三就要用大柴块打这疯子了,是真的!”郑老四说。
“这还了得啊?”李四说:“两个兄弟,这疯子这样,这还不把我们全猫街镇的隐私都被他暴露出去了?”
“是啊四哥,那你说怎么办啊?”郑老四问。
“也不能杀了他呀,”李四思忖片刻:“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悄悄的把他送到其他地方,让这疯子祸害其他地方吧!”
“好吧,四哥。”郑老四说。
就这样,他们直接把我拉走了,不管我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他们把我拉到邻近的另外一个县的一个镇街上,把我放下车,就开着车飞似地跑了。好在他们还把那两张钱给了我,这是我这生中最富有的一天!
可是,三个月不到,我又被那边送回猫街镇了。
我是在一个晚上被送回的来。第二天一早,当我又出现在猫街镇的街道上,舞动着杰克逊舞步走道的时候,我又吸引了多少惊讶的鄙夷的甚至厌恶的目光。
约么过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我又遇到了李四和郑老四两人了,我并不恨他们,更不怕他们,因为他们还让我有过最富有的一天,所以我又想向他们弄钱花了。
“你这疯子怎么又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郑老四问。
“他……们用车……车把我拉回来。”我甚至有些笑笑地回答道。
“说吧,这次你又看到了什么大新闻了?”我看到李四又掏出了10块钱在手里.
“……嘻嘻……,要……两张!”我说。
“好吧,两张。”李四又从钱夹里掏出了一张来。
看着他手里的两张钱,我的眼睛又直了,有点语无伦次。
“那个……女的,……你……你们……那个……当官的,……女的,……和一个,男的……大官。拿了张三……的钱,两个……当官的……睡觉……觉……一起,……嘻嘻……我的……钱!”
后来,李四取代了张三干了镇上的一个工程,猫街镇的女镇长当了副市长,再后来李四取代了张三,成了猫街镇最大的老板,再后来,女副市长和男的大官双双落马,李四的生意又回到了原位。而我在一天天刚黑尽的时候被一辆小车带走,并被蒙上了眼睛。
车子似乎跑了很长很长时间,我一路吃吃喝喝外,倒睡得挺香,简直就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再没看到哪城哪寨的趣事来骚扰我,而猫街镇的信号似乎越来越弱,慢慢就消失了。
当我睁开眼睛时,我似乎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周围所有的景象,包括人都与我之前所见过的所有人不一样,而天上的太阳烤得我一阵一阵的直犯迷糊。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再不可能回到猫街镇了。
我也没有办法,就随遇而安吧。
于是我又迈着我的杰克逊的舞步,融入到了我全新的环境和生活中去。
2020年9月18日
作者简介
黑石,本名陈俊宏,男性,大学文化。医务工作者。医疗扶贫公益事业志愿者。云南省丘北县宏济医院院长。业余喜欢阅读、旅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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