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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大山深处「小平哥」

故 乡

文/小桐

小平哥(左)和大哥

第二章 大山深处

(四)小平哥(2)

夏天的山谷又闷又热,田里的各种飞蛾飞来飞去,空气中的水气凝聚纠结成汗,迷漫着一股虫子屎漂过的味道。大哥跟在小平哥屁股后面插秧,小平哥像一台插秧的机器,腰也不起莳得飞快,他打着赤膊,背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呈现黑红的颜色,大哥和大姐怎么也赶不上,母亲负责到附近的秧田拔秧,二哥在小溪边放牛,二姐带着我和赛虎在家里,远远看见他们的身影在山下的田里晃动。

这似乎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爱情,一个花季少女,一个正当年青的小伙子,大姐和小平哥在繁忙的劳动中,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从此,下地莳田、割禾,开荒种红薯,上山砍毛竹、捡香菇摘杨梅,挑谷辗米,逢墟赶集,甚至到外村修堤坝、育杂交良种---都能看见小平哥和大姐二人的身影。大姐脸上开始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有时远远地就听见他俩咯咯的笑声从山窝的那边传来---大姐还不厌其烦地要大哥教她从学校教的歌曲,大哥记不住,大姐就追着他打,道:我送你去读书,连个歌都学不会!然后一遍一遍地唱着她也不知什么意思的歌词。小平哥一天不来,她就望着山下发呆。二姐那时特别喜欢小平哥,经常赖着他,骑在他脖子上,要他带大姐大哥和她去林场看电影。

母亲似乎从一开始就默认了他们的这种关系,但父亲一直保持沉默,这让小平哥对父亲有点敬而远之,他和大姐的关系似乎定格在某一种关系中。

在一个秋天的某一天,小平哥和大姐在房间嘀咕了半天,似乎有什么事在商量,二姐突然看见大姐泪流满面冲出了门,小平哥紧紧地跟在后面不知所措,正好被父亲看见,父亲喝道:你给我站住!怎么回事?

原来,小平哥突然接到他亲生母亲的一封信,要他去上海相认,商量他进城的事。父亲道:“这是很好的事,你应该立即去见你母亲!”。小平哥平时就很少说话,涨红着脸,神情有些恍惚,嚅动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口,便走出屋外,消失在门前山坡下,赛虎在后面汪汪地叫了二声,表示送别。

然后几天不见小平哥来我家,我们都以为他去上海了---

几天后的早上,大哥像往常一样去牛栏里放牛,牛栏里充斥着牛粪和稻草的味道,因为屋顶经常漏水,泥巴、牛粪和稻草混杂在一起,那头老牛本能地缩在没有泥水的一边睡觉,大哥去牵牛,牛反常地噢噢叫个不停,用角顶着门框不肯出来,大哥正觉得奇怪,以为牛生病了,抬头突然看见上面储藏稻草的木梁上有一个人的腿!大哥惊叫了一声,却听见上面传来小平哥熟悉的声音:“是我!”大哥顺着梯子爬上去,看见小平哥躺在稻草堆里,头发上粘满了草絮,脸上长满了乱草似的胡须,一幅憔悴无力的样子,明显是生病了。

大哥赶紧回家告诉大姐,大姐丢下正喂猪的葫芦瓢,像疯子一样冲了下去---

原来小平哥并没有去上海,但又不敢来我家,于是每天晚上好像回家一样睡在牛栏里,第二天悄悄地离去,只不过这天晚上严重感冒发烧,浑身无力,没有办法及时离开。

母亲从此开始把小平哥当作儿子一般看待,她甚至已经悄悄准备起他们的婚事,而这一切父亲都看在眼里,但就是不明确点头。

第二年的夏天,当县里来的一支伐木队伍进驻村里的时候,进村的公路拓宽了,公路修到我们家的山坡脚下,他们在山边搭起了棚子,山上的树开始成片成片地砍倒,一车车运往山外。在一个闷热的下午,父亲突然向我们宣布:我们要搬家了,这次是你们母亲老家的圩镇,那里现在有一个大型的矿山,地方很热闹,有电影院和商店,学校就在家附近,你们上学再也不用走山路了。

我们姐妹几个好像听故事一样听完了父亲的描述,满脸的向往。虽说那里是母亲的故乡和娘家,但母亲并没有显得特别兴奋,反而是忧心忡忡地忙碌起来。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色一直很难看,也不跟我们讲话,开始专心的织一件毛衣,晚上点着煤油灯也织,一直到我们睡觉了,还看见她在织。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编织毛衣的,但自从小平哥在牛栏里生病之后,她就开始织毛衣了。

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来,人们在议论父母是否会带小平哥一起走。小平哥来我们家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少了,见到我也不讲话了,我感到气氛越来越沉闷。村里人说,这后生就是傻啊,白给人家做了这么的长工。

姐的毛衣还没有织完,在一个清凉的早上,雾气弥漫了整个坑口,泥赛虎跑来跑去拼命地狂叫,二哥怎么也制止不住它。父亲请来的二辆卡车开到了我家的山脚下路边,车上还下来四个年轻力壮的青年,那是父亲的学生。一辆卡车装杉木,这些杉木是爷爷这几年一根一根从深山里拖回来的,原本是准备盖新房用的。一辆卡车装家什,其实也没有什么家俱,就是一些木头、竹子做的箱子凳子椅子之类。

村民们也过来帮忙。但没有见小平哥。

东西很快装上车。二哥过去抱赛虎,赛虎还在跑来跑去的叫,似乎已经不能停止下来了,它看见二哥好像突然不认识他,跳起来想咬二哥,二哥哭了起来,说:“赛虎赛虎,我们一起走好吗?”赛虎停止了片刻,低吼一声钻到二哥的怀里,眼睛里流出眼泪!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狗仔流泪,可惜的是,赛虎瞬间又跳出了二哥的怀抱,高一声低一声地继续吼着,显得那样伤心和愤怒,听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一幕。

二哥去抓它,它就跑,二哥回到车边,它又跑回来咬咬二哥的裤脚,继续叫。

父亲说:“走吧!它就属于这里,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后来据村里的人说,我们走后,赛虎在我们家屋子不肯走,叫了三天三夜,小平哥去抓它,它见谁都咬,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我们家的竹棚成为伐木工人的住处,伐木工人撤走后,棚子烂了,后来变成了黄家兄弟绿绿的脐橙园。

(全网首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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