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主,却在出生时被预言为煞星,从此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十一年前,我被丢去当质子,大周以为我会死在东陵。
可惜了,让他们失望了。
十一年后,我回来了,以长公主的身份。
啊对了,我还要坐在龙椅上。
告诉他们,什么是煞星。
1
京城人言,长公主杀宫女,拔宫妃的舌头,推公主落水,是个十足的蛇蝎美人。
前些日子又痴心妄想般的看上了那个清冷的太傅。
去找皇帝赐婚时,遭到了太傅亲自反对。
我乘着马车从街上路过,听着路人对我的评价。
我这样的人,放在东陵,那叫作疯批。
「公主……这些声音不理会也罢。」红烛放下帘子,看了我一眼。
可他们说的也没有错。
「备轿吧,本宫进宫一趟。」我合眸假寐。
红烛是我的贴身侍女,从东陵到大周,一直是她陪在身边。
进宫时,我还带了眉若,她是陈贵妃亲自拨给我的宫女,之前照顾过我的亲妹妹姜岁安。
养心殿门口,刚好遇见走出来的太傅顾清和与大司马霍元彦。
「长公主万安。」二人对我行礼。
我微笑回礼。
霍元彦告辞离开了,大殿前就剩我与顾清和二人。
「顾太傅今日怎的入宫来了?」
顾清和有些手脚无措,只好说了实话,「陛下已给微臣和三公主赐婚。」
他说着,将袖子里的喜帖递给我。
「京城里的那不是传言,太傅怎的不考虑考虑本宫?」我看着顾清和手上的喜帖,笑意盈盈的问着面前的人。
上面写着的,赫然是太傅顾清和与陈贵妃所生皇妹姜锦珠的名字。
锦珠锦珠,似锦如珠。光是听名字,都知道父皇与贵妃有多宠她了。
顾清和抿了抿唇,指尖用力了几分「长公主,臣并非公主良人。」
「几年不见,倒是生分了许多,太傅怎不唤本宫岁宁了呢。」
顾清和脸色一白。
「既然这样,那本宫就祝太傅和锦珠妹妹,琴瑟和鸣,永结同心咯。」
顾清和死死捏着手里的请帖,我从他手上接了过来。
「这帖子,本宫接下了,顾太傅可别忘了,大周有律,凡为皇戚,一概不能入朝为官呢。」
顾清和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可谓精彩。
我掩面轻笑,接过眉若手上的食盒进了内殿。
「父皇。」我将参汤从食盒里面端了出来。
「锦珠与顾太傅的婚事,是锦珠亲自来求了朕,朕不忍心拒绝她。岁宁不会怨朕吧?」
「儿臣怎会呢,儿臣自是要祝锦珠妹妹与顾太傅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我站在皇帝身边,乖巧应答。
父皇回头看了看我,我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宽慰似得点了点头。
我当然要祝福他们了,祝他们无后而终,也祝他们儿孙满堂。
看着他将参汤全部喝净之后,行了个礼离开了内殿。
走过长廊,看着霍元彦面前跪着一个宫女。
「不敬先皇后,当自行掌嘴五十。」霍元彦负手而立,声音冷清。
那宫女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我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宫女一下下掌挄自己,哭着求情。
霍元彦可是朝中新贵,满朝文武不少想要巴结他的。
猎物当然要自己入坑,才有意思。
2
沐浴之后,我床边跪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青色薄衫,长发披落在肩上。
走至近时,那人抬头看我。
容貌与顾清和七分相似。
我坐到床边,脚尖点了点他的下巴。
他被迫抬起头来与我对视,薄唇轻启,「求公主垂怜。」
哟,连声音都与顾清和七分像,想必寻此人也费了不少功夫吧。
「来,告诉本宫,是谁派你来的呢?」我笑吟吟的看着他。
那人微微仰起头来,「公主在说什么呢,奴听不懂。」
「听不懂啊,」我抬手抚摸着他的脸,「你若是说了,本宫饶你一命,你若是不说,啧啧啧,
这好看的脸可是就没有了。」
那人身子瑟瑟发抖,却依旧嘴硬,双手慢慢爬上我的腿。
「奴心悦公主啊。」他说。
呵,嘴硬。
「不说?那就挖了舌头剜了眼睛,送入清风馆里。这样的容貌,想必很吃香。」
清风馆可是京城里最肮脏的地方了。
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红色的绣花鞋猜在他的胸口上。
「长公主饶命!奴什么都说。」他跪在地上咣咣磕头,「是锦珠公主,他买通了奴。」
我咯咯笑起来,「那就物归原主咯。」
地上跪着的人抬起头来一愣,「什么意思?」
「来人,给我把他丢到锦珠公主的床上去。」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侍卫把他拎出公主府,往皇宫方向消失了。
下人站在我面前,身后竟溜进来了刺客。
「公主小心!」红烛惊慌大喊。
那刺客举起手中的刀。
我一把抽出侍卫腰间的剑,往前一闪,转身利剑没入刺客的脖颈,一刀毙命。
血溅到我的脸上和裙子上。
我看着满院的下人,扬起一个笑,「在我公主府里做事,可是要分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眼神在下人身上流连了几圈,最后停在了眉若身上。
眉若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头往下低了几分。
想刺杀我的人不少,这样光明正大要我死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会是谁呢?
父皇一心要我死,可我从东陵回来之后,他与我一直上演着父慈子孝的事。
他心中对我有愧,愧对于我们母子,便一直纵着我,即使纵着我坏了在京城之中的名声,他
也依然未曾对我严加管教。
我是色厉内荏的草包,是皇家无用的棋子,是被父皇推出来的挡箭牌。
可人们越是对我评头论足,那个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越会轻信于我。
「公主,刺客身上刺着一个小小的陈字。」红烛揭开那人的面纱,脖颈上刺着一个陈字。
事情果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3
我走在皇宫的石拱桥上,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岁宁,你站住。」姜锦珠奔到我面前,头上的珠钗叮当作响。
我伫足笑看她。
「你是什么意思?」姜锦珠怒气冲冲的质问我。
我摇着团扇反问,「锦珠妹妹在说什么?」
姜锦珠跺跺脚,「你别给我装傻,昨天是不是你把青风扔到我床上的?」
噢,那个和顾清和面貌相似的人,名叫清风。
「清风是谁?」我问。
姜锦珠瞪了我一眼,「就是那个我派到你院子里,和顾清和长相相似的男子。」
「哦?」姜锦珠忽然捂住了嘴。
「按照宫规,你应该称我为长姐,或者尊我一声长公主。先不提你放人进我府里的时。你猜猜,应当定何罪啊。」
「以下犯上,当掌嘴五十。」说话的人一袭玄衣,从台阶下慢慢走上石桥。
来人正是霍元彦。
「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安。」霍元彦行了个礼。
我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轻轻回了一个礼,姜锦珠冷哼一声。
「依照宫规,当掌嘴五十。」霍元彦看着我说。
姜锦珠气急败坏,「你又算什么东西?」
霍元彦面不改色,「臣位卑言轻,万事皆有长公主定夺。」
「那便按大司马说的做吧。」
姜锦珠白了脸,「你敢!」
「本宫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我笑着冲宫人招招手。
姜锦珠慌了,恳求道:「长姐,是我错了。」
我摇着团扇不语。
「长公主,依微臣看,掌嘴五下就够了,以儆效尤嘛。」霍元彦在我身后建议,「毕竟锦珠公主下周可是要和太傅大婚了呢,总不能让皇家失了面子。」
我多看了霍元彦两眼,聪明人,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
「好啊,那就按照大司马说的去办吧。」我挥挥手,身边两个宫女搓着手上前把姜锦珠拉了下去。
「大司马刚才可听见了什么?」我挑眉问
「微臣未曾听见任何。」他看着我,眼神真挚。
「那本宫暂且相信你咯。」
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呢,我对霍元彦的好感又加了三分。
晚上,我躺在摇椅上坐在院子里,红烛剥了葡萄喂到我嘴边。
黑衣人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我面前。
我这府里可是被安插了不少眼线,一双双眼睛可是盯着我呢。
「主儿,属下得知新消息。」面前的黑衣人说。
我合着眼,「说吧。」
「锦珠公主,有了身孕,是顾太傅的骨肉。」
大周民风开放,但这样奔放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此话可当真?」我问。
若是真的,也难怪姜锦珠如此仓惶便要嫁给顾清和。
「据属下所知,锦珠公主与顾太傅酒后有了关系,对顾太傅声称有了身孕,顾太傅这才不得已娶了她。」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黑衣人再次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啧,无趣。若姜锦珠真有了身孕,那才叫有意思呢。
不过本宫既然要祝他们白头到老,自然是要做些什么。
「红烛,你过来。」我冲着红烛招手,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红烛笑了,「奴婢这就去准备,保证完成公主的吩咐。」
4
「公主,锦珠公主与顾太傅的婚礼,您要去吗?」红烛手拿着请帖问我。
我回答道:「当然,这么重要的日子,本宫怎能缺席呢。」
皇帝的掌上明珠姜锦珠出嫁时,十里红妆,轰动京城。
随手拿了一件杏色的小褂,下搭一条藕荷色长裙,画了一个恶翅眉,胭脂点唇,惊鹊髻上簪着玫瑰海棠玉步摇。
红烛跟着我下了马车,穿过回廊,长廊雕廊画栋,从头至尾的画像皆为古物,没有一幅相同
的。
跟着引路的侍女走到宴厅,坐在高位之上。
没过一会,红烛回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轻告我,「公主,事成了。」
我嘴角扬起一抹笑,称赞道:「干得不错。」
一道炽热的目光看着我落座,我顺着目光看过去,是霍元彦。
今日的他身穿一身墨色襦装,形貌昳丽。不禁多看了两眼,刚好和霍元彦的眼神对视上。
顾清和向来身着一身月白,今日穿着红色的喜服,他端着酒杯,挨个敬酒。
当他站到我这边时,我端着酒杯,「本宫祝驸马与锦珠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顾清和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低敛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微臣借公主吉言。」
「东陵太子到!」太监前来称。早些日子听说东陵太子做客大周,却迟迟未听闻到达到消息,
没想到这次直接出现在了这里。
东陵与大周不和已久,向来是维持着表面功夫。
酒过三巡后,微微有些头晕,从席上出来到回廊吹风醒酒。
侍女小厮大多忙碌在前厅,偶尔也有一两个打盹儿的,这里倒是清闲。
面前站了一人,正是东陵太子。
他说,「孤今日前来大周,目的在和公主结盟。」
东陵太子吴崇峻,乃狠人也。
十岁时敢与野狼厮杀,十五岁时亲手猎了豹子,剜了豹心给东陵皇帝煮了汤喝。
我抬头看着他,「本宫不过一介不受宠的公主,又无实权,太子高看了本宫。」
在刚到东陵的那三年里,吴崇峻是东陵最不受宠的皇子,甚至连得宠妃子身边的太监都能来踩一脚。
他与我抱团,助我重回大周,而我要帮他登上太子的位置。
回宫三个月后,吴崇峻传信给我,他说他已经登上了太子之位。
如今他想要的,是东陵的皇位。
吴崇峻挑了挑眉,「公主不必妄自菲薄,能从东陵回大周的质子,公主实乃第一人也。」
「太子谬赞了,」我弯了弯腰,「可本宫与太子,并无利益关系。」
「若能成功,云郡八省,朝雾十六州,将统统划到大周的地图里。」
说实话,吴崇峻开出的条件,很是诱惑。
这几处地方东陵和大周所争夺了百年,我未曾想到他竟愿划分进大周的境内。
「太子怎的如此确信,本宫必定会帮太子?」我反问。
「大周与东陵不和已久,无论是谁最后站在那个位置上,都会对我东陵不利。孤不只为自己考虑,只有公主站在那个位置上,孤才能顺利坐上东陵的皇位,也只有公主与孤,才能护两国和平。毕竟我和公主,可是一类人呢。」
一类人?
这话说的倒也没有错。
他弑母杀兄,而我杀人挖眼,两个十足的疯子。
「东陵与大周,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主不妨考虑考虑。」吴崇峻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看着吴崇峻伸出的手,我将我的手放了上去。
和吴崇峻握手的那一瞬间,我恰好同他对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合作愉快。」我说道。
「原来公主在这里,让微臣好找啊。」身后传来霍元彦道声音,我扭头看去,他慢慢踏上石阶,走到我身边。
行了一礼说道:「公主不在宴上,众大臣也不方便走开,正等着公主回去主持大局呢。」
父皇与陈贵妃先行离开了,此时众人正等着我。
「那便散了吧。」
坐在马车上,红烛说:「公主,奴婢已近把绝子药放在锦珠公主的茶杯里,并且看着她喝下
去了。」
「做得不错。」我赞赏道。
姜锦珠仗着陈贵妃作恶多端,我必不会放过她。
后来红烛当八卦讲给我听了些故事,顾清和与姜锦珠大婚后不久发现姜锦珠假孕一事,大吵了一架,之后以顾清和认输为结尾。
5
秋日里阳光和煦,少了几分夏季的燥热。
秋狩定在这个月的初八。
「岁宁皇妹的骑术最好,这次倒是给我们展示展示?」太子说道。
我循声看去,无非又是想来看我笑话。
「皇兄骑术精湛,又得父皇亲自教导,我更是比不上的。」
太子听闻此言与起跟班哈哈大笑。
其余人骑着马走在前面,而我慢悠悠跟在众人身后。
突然身下的马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飞速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我握紧手里的缰绳,双腿紧紧夹着马肚。
从山坡上滚下去之后,那马躺在地上不起了。
周围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将我层层包围起来。
倒是好计谋,想让我死在深山幽谷之中。
我抽出佩剑,谨慎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派遣他们的人是下了要我必死的命令,我一个草包长公主竟遣了数十个人来暗杀我。
一波波刺客向我袭来,纵使我尽力躲闪,身上还是有不少处挂了彩。
正当我一剑将最后一个刺客毙命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闪身躲在一块巨石的后面。
来人竟是霍元彦,他怎会寻到这里来?
他是这次想要杀死我的人吗。
我躲在石头后面,看着他弯腰翻下一个个刺客的面纱,他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当霍元彦站在我面前时,我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司马怎会出现在这里?」
霍元彦缓缓扭过身来,没有回答我,问道:「公主可有受伤。」
我盯着他,未做回答。
他见我不说话,直言道:「微臣一路跟随公主,只是公主的马跑的太快,微臣未曾跟上。」
接着霍元彦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来,轻轻擦掉我脸上的血迹。
他补充说道:「公主无恙就好。」
「本宫如何能信任你?」我架在霍元彦脖子上的剑微微用力,他白净的脖颈渗出血丝来。
霍元彦抿了抿唇,「这些都是太子的人。」
仅片面之言,我如何能相信。
霍元彦见我似是不信,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令牌递给我。
鎏金的令牌上刻着一个霍字,上面还有繁复的花纹,似乎都在诉着这枚令牌不简单。
「这是什么?」问他。
「禁军令牌,」霍元彦说,「有了此令牌,京城之中百万禁军皆听公主命令。」
正当我与霍元彦僵持不下之际,他猛然一拽我,我失重扑进他怀里。霍元彦夺过我手中的剑,
将我身后准备偷袭的刺客一剑毙命,但他的肩胛骨处也受了伤。
「这……」这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此次若不是霍元彦,我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霍元彦帮我挡了一剑,当下来看我对他不应有疑。
我把他拉到一块矮石边上,伸手就要撕开裙摆帮他包扎。
霍元彦按住了我的手,摇摇头,「公主回去怕是不好交代了。」
他说的没错,可眼下霍元彦受了伤,一定要包扎好的。
正当此时,霍元彦递给我一块帕子,略有些眼熟。
「用这个吧。」他说。
我点点头,将帕子撕成条状,小心翼翼地包扎好霍元彦的伤口。
「公主,」霍元彦突然叫住我,「若微臣站的高些,是不是便能一眼看到我。」
霍元彦声音中多了几分落寞。
我不明所以。
「罢了,若公主不记得,便当臣今日只是妄言。」霍元彦转身就要离开。
我伸手拉住他,同他对视,「可你图什么呢?」
我明白霍元彦的意思,可成为驸马,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霍元彦不应被困在皇家。
「只图你。」他看着我,情真意切,「微臣心悦公主。」
我的心跳略微有点快,甚至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
我咬了咬唇,「可你应该封侯拜相,名垂千古,不应该沦为皇宫的禁脔。」
霍元彦的神色暗了暗,再无多言,他也应该知道,驸马不可入仕。
「我们回去吧。」我出声提醒,那令牌我还是还给霍元彦了。
霍元彦点点头,我走在前面,他跟在我身后。
右手缩在袖口里压着匕首,在东陵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我又怎肯轻易相信他。
不过,猎人对猎物似乎是动心了呢,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可是他通过了我的试探,不是吗。
6
回到猎场,其余人都还未曾回来。
没过多久,一马当先的是太子,他先是打量了我几圈,接着冷嘲热讽说道:「父皇一向看好
皇妹,皇妹怎的一个猎物没有打到?」
那刺客若真是太子派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刚经历什么。
看他的神色,似乎很意外我还能活着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自是比不上皇兄的。」我福了福身。
其余皇子皆是哈哈大笑,或者悄声议论我。
顾清和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神色黯淡。
听线人说,顾清和与锦珠公主吵了架,虽然和好了,但关系却是大不如前。
顾清和想顺着锦珠公主这根杆爬上去,可惜啊,这就注定他的仕途走不远。
线人还告诉我说,吴崇峻此次来大周,是为了寻密钥。
此密钥若是找见,便可获得富可敌国的财宝。
这财宝藏在大周,数百年来东陵不断派人来大周寻找此物。
吴崇峻此次也是来找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大我回大周,就派了下属去寻着宝物,如今密钥正被藏在公主府里,那宝物确实是富可敌国的财产,可秘境凶险,我也只是堪堪拿到了钥匙,却还未曾进去。
回公主府之后,我发觉梳妆台上的抽屉被人拉动过。
密信向来是被我藏起来的,如此贵重之物又怎会被放在梳妆台这么明面上。
「今日是谁打扫的?」我问身边的婢女。
那婢女低头回答:「回公主,今日打扫的是眉若姑娘。」
眉若啊,这可是陈贵妃派来的人呢。
「去唤眉若进来。」我吩咐道。
「主子。」眉若进屋来低着头不敢看我。
「跟本宫讲讲岁安的故事吧,岁安离世前,可是你一直在照顾她呢,」我将桌子上的眉笔拿起,对着镜子描眉。
身后的眉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长公主恕罪,二公主去了许久,很多事,奴婢已经不记得了。」
我从镜子里看着眉若跪在地上颤抖的身影,扑哧笑出声来,「你恐慌什么,若是真不记得了,本宫有能把你怎样。」
岁安在她的照顾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终我也没能留下岁安。
眉若跪在地上,死死趴着不肯抬起头来。
我转过身,从头上拔下来金钗。
「抬起头来。」我说。
眉若听话的抬起了头。
我俯下身来和眉若对视,用金簪的尾端描摹着她的脸。
「你这张脸,倒是好看。」我缓缓的划过眉若的脸颊。
眉若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公主……公主真的是折煞奴婢了。」
我转了转手上的簪子,锋利的一端划在眉若的脸上,笑眯眯的讲道:「可是害怕了?」
眉若点点头,眼睛里写满了恐慌。
「哦?你也会害怕啊?岁安那么小,她那么爱美,你毁她的脸的时候,可曾觉得她也会害怕?」
我的妹妹姜岁安死时,她才十岁啊。
姜锦珠这个罪魁祸首我可不能轻易放掉呢。
那时的我无能为力。
笑意吟吟的将簪子抵在眉若的太阳穴上,手腕一用力,从太阳穴划至嘴角。
眉若脸上的血沁了出来。
「在本宫这里做事,就要明白谁才是你的主子,若是下次再记不住本宫的话,那这簪子,下次可是划破的会是这里。」我用簪子指了指眉若的颈动脉。
我转过身去,把金簪往桌子上一扔,「滚下去。」
眉若仓皇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我趴在窗台上赏花,屋外栽了一棵桂花树,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
「公主,顾驸马来了。」红烛进来禀报。
我伸手捏了一瓣花,轻轻碾碎,「那便让他进来吧。」
顾清和快步走进内堂,「长公主。」他行了个礼。
我笑道:「驸马可是稀客,今日怎来我公主府了。」
「微臣想求公主帮忙。」顾清和直言不讳。
「本宫草包一个,能帮的上你什么忙?」
顾清和眼神坚定,「微臣知道京城中传闻不真,微臣只求公主给微臣一条步上仕途的道路。」
我拍拍手,清理掉手上的碎花瓣,「可驸马难道不知,皇戚不可入朝为官?」
「微臣知晓,可微臣不想再被说成靠着锦珠公主的裙带关系了,微臣也想名垂千史。」
我大笑几声,「可你怎么这么肯定,本宫定会帮你?」
恍然间想起霍元彦来,他那样的人,才应该名垂千史。
「公主的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顾清和单膝跪在我面前。
我挑挑眉,「太子那里的军队,忽然就多了军饷,而渝州新换的知府,听说可是太子妃的娘家人。」
这证据是霍元彦递来的,我便信他一回。
「微臣必将太子卖官鬻爵的证据,收集到公主的手上。」顾清和似是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好,事成之后,本宫必然为你安排妥当。」我巧笑嫣然。
顾清和若是顺着我,他的仕途便可如这花般繁盛,若不然,碾死他也不是什么费劲之事。
在顾清和走后,红烛进来在我耳边嘀咕了几句。
她说,有人在明月楼等我。
7
卖官鬻爵可是死罪,纵使他是太子又怎样,挡了我的路,他就该死。
最近几日,父皇常常把我叫入宫中,办理政务时总是让我在旁除了磨墨,偶尔问我两句,无
非是看着京城里的流言逐渐对我有了夸赞的趋势,他想试探我的态度。
从皇宫离开后,夜色渐晚,回公主府换了一身行头之后我又溜出了府。
身披黑色斗篷,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人,穿过两三个窄巷,甩掉了身后的人。
无趣,我勾了勾嘴角。
明月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
我压低了斗篷上的帽檐,走了进去。
径直上了五楼去,这里早已有人在此等待。
我坐到那人对面去,摘掉了斗篷。
「舅父。」面前坐着的,是杨家如今唯一存活着的人,我的亲舅舅,杨汝海。
杨家在皇帝登基稳权时被判重罪,满门皆流放,只有他活了下来。
可就连父皇也不知道,杨家作为开国重臣,手握一只秘密军队,又怎会这样轻易被斩草除根。
杨家向来忠心,可仍旧逃不过帝王的猜疑。
我在东陵的日子,幸得舅父庇护,才得以回到大周。
「岁宁,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讲。」舅父一脸严肃。
我放下手里的茶杯,「舅父请讲。」
可舅父的话却让我感到震惊,以至于失手摔了手里的杯子。
「那年钦天监所言的紫薇星降世,你可知晓?」
我点点头。
出生那年,有钦天监预言,紫薇星将要降世。
父皇听闻此言,大笑道:「天佑我大周啊。」
「其实,你才是那个紫薇星。」舅父抿了抿唇。
「我?」
我有些纳闷,不是太子才是钦天监所预言的紫薇星吗?
我与太子出生仅差五分钟,他是天降紫薇星,是贵妃之子。
由此父皇早早的册了皇兄为太子。
但我是被预言注定了的天煞孤星,早早的就被扔到了东陵自生自灭。
舅父点点头,「钦天监所言,紫薇星之母必定命中带火,才能与紫薇星相融恰。唯有陈贵妃,命中五行属火」
「所以,我的母亲是陈贵妃?」我立刻明白了舅父话里的意思。
陈贵妃和我母后一样,同一日生子。
听完舅父的话,我沉默不语。
可舅父的神情却怪的很,若我真是陈贵妃之女,他又怎的安心辅佐我。
「岁宁,陈贵妃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摇摇头,「母后养了我五年,又在我被送到东陵后想尽办法保我平安,一日为母,终生为母。」
母后给我取名为岁宁,希望我岁岁安宁,可我从未安宁过。
给我的妹妹取名岁安,希望妹妹岁岁平安,可妹妹自幼体弱多病,母后逝去之后又被虐待,她也从未平安过。
「京城之中的那些言论,母后若在的话,她会信吗。」我低着头有些失落。
舅父拍拍我的肩膀,宽慰我说道:「若你母后有你三分心狠,便不会落到个如此境地。」
我点点头。
我没能护住妹妹岁安,也没能留住母后。
舅父说,他暗中探寻了,东陵太子尚未离开大周,实则是要探寻埋藏在大周境内的宝物,他要我寻到此物。
瞧,这消息就连舅父都听说了,而父皇还只是相信姜锦珠美名远扬,此次吴崇峻来大周仅仅是为了给她贺喜。
宝物固然重要,虽然他是舅父,但落在旁人手里,我仍是不安心的。
寒暄之后,我告辞离开,却没有注意到舅父眼里一闪而过的凶狠。
8
披上斗篷,我离开了明月楼。
身后又跟着人。
我拐进箱子里,微微停下脚步,身后传来拳肉的声音。
两拨人?
我闪身躲到暗处,手里举起匕首。
没过一会,周围的声音安静了,我探出头去,又是霍元彦。
我站在霍元彦身后,用匕首尾部抵在他身后。
「大司马这次可有是路过。」我笑意吟吟的问。
总不可能这么巧吧,在皇宫里那次,在围猎场那次都能说是巧合。
可我在哪里,霍元彦就在哪里,这样说起来,可真是奇怪。
「微臣确实不是偶遇公主。」霍元彦缓缓转过身来。
他丝毫不怕我手里的匕首,低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说道:「若是死在公主手里,那也死而无憾了。」
「何处此言?」
「微臣的命,是公主救的,若公主要,拿去便是。」我从霍元彦的眼里看不出一丝造假。
霍元彦又接着说:「公主早就忘了微臣吧。」他自嘲的笑了笑。
「十二年前,微臣是试图偷公主钱袋的小偷,可公主给了微臣一袋糕点和一些碎银告诉微臣纵使再艰难,也不能用下三滥的手段。」
我似乎是想起来了,试探的唤了一声:「小乞丐?」
霍元彦点点头。
「自那之后,微臣参加了科举,可后来微臣发现,做武官,才能更快升官。微臣总是想着,
若微臣站的再高一些,公主是不是就能一眼看见我了。」
我看见霍元彦脸上落寞的神情。
「可我在东陵做了十一年的质子。」
霍元彦明白我的意思,他说,「这是两国签订的条约,微臣无法改变,但微臣的军队,时时
候在东陵的边境。」
东陵能放我回大周,自是有霍元彦的因素。
我收起匕首,「可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霍元彦低头看着我,他说:「微臣想以下犯上。」
我噗哧笑出声来,让他弯下来一点腰,抬头吻在他的唇上。
看着霍元彦惊愕的眼神,我轻声说:「这才是以下犯上。」
「公主试着多喜欢微臣一点好不好。」霍元彦弯腰在我耳边说。
我点点头,看着霍元彦眼里逐渐充满笑意。
8
父皇传了口谕召我进宫,但来传谕的却不是御前的太监。
眉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想上前来和我说话,又不敢上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倒有些可笑。
我挑挑眉,看着她笑吟吟不说话。
「长……长公主,今日您进宫,可否带上奴婢?」她瑟瑟站在我面前。
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对着镜子描眉画眼。
「怎的今日要同本宫一同进宫了?」我试探她。
往日她概是躲的远远的。
眉若死死的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是锦…」她掩住嘴,好半天才说:「没……没有人指使奴婢。」
「那今日便由眉若跟随本宫进宫吧。」我往头上插了两支金簪,就当是不知她的措词。
反咬主人的狗啊,我是断断不敢用第二回了。
眉若陪我走进皇宫,「公主走这边吧,这条路近。」她走在我前面,将我引上了另一条路。
我怎么说也是在皇宫里生长了这么多年的,是通往养心殿的路还是通往长春宫的路我又怎会
分不清。
「公主。」站在长春宫门口,眉若将头埋的更低了。
我走在前面,径直走入。
「没想到姐姐今日还真敢来啊。」姜锦珠坐着太师椅上,端起茶轻啜一口。
我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本宫有什么不敢的。眉若,去将门关上。」
眉若将门关上,站在门口缩着,似要降低存在感。
「妹妹今日找本宫来,可谓何事啊?」我直言问。
「姐姐随我待着就是了。」
姜锦珠不说目的,我也没有再问。
「妹妹若是看不惯本宫,大可提着剑来找本宫,将本宫扣押在长春宫,可是想要在宫里灭口?」我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姜锦珠。
姜锦珠先是错愕,接着转为愤怒的指着眉若,「是不是你告得密?」
我这个妹妹啊,脾气向来是阴晴不定的。
被陈贵妃宠坏了,竟是连一点收敛都不知道。
我噗嗤笑出声来,真是个蠢货,还未说什么刚试探了她两句就全盘托出了。
眉若跪在地上求情,「锦珠公主真的不是奴婢啊。」
我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本宫跟着你来,可不是来看你们主仆情深的戏码」
「猜猜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看向姜锦珠。
她白着脸,摇了摇头。
「是岁安的忌日呢,猜猜看我要用什么祭奠她?」
眉若躲在角落里抽泣,我走到她身边把她拖到姜锦珠身边,将手里的匕首甩在眉若面前。
「去,她让你怎么对岁安的,你如今一道一道还到姜锦珠身上,本宫便饶你一条命。」
姜锦珠似傻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她未曾想过我会直接动手。
眉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拿着匕首步步逼近姜锦珠。
只听见姜锦珠尖叫一声,眉若在她的脸颊上划下一刀。
三刀下去,姜锦珠昏晕在了原地,眉若举着匕首跪在姜锦珠身边瑟瑟发抖。
后来宫里人传言,锦珠公主身边的宫女疯了,划伤了锦珠公主的脸,公主的精神状态也大不如从前,问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喃喃着有人要杀她。
9
上元节时,京城举办花灯宴。
霍元彦约我出来看花灯展。
百姓们在街道上放着烟花,传来几声小贩叫卖的声音。
我与霍元彦并肩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世人总是将舆论倒向对他们有利的一面。本宫初从东陵回来时,谁没有在本宫背后的,可现在呢,他们称颂着,说我是这大周的福星。」我感叹说。
「祸福相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公主本身就是有福之人,又何必在意流言蜚语。」
「你与旁人不一样。」我回眸看着他轻笑。
霍元彦紧盯着我,「那……旁人都是怎么说?」
「旁的人怎样说都无所谓。」我耸了耸肩。「这大周也是不太平的。」
我指了指暗处。
高处之上,一切尽收眼底。
下面的阴暗处,仍有吃不起饭的孩子,拿着破碗讨饭的乞丐。
可明亮之处,却是一片祥和。
这便是人们口中的盛世。
朝廷之中暗潮涌动,各大臣又不急着站队,依现在的局势来看,皇帝对太子还是极为看好的。
父皇猜忌众多,明着宠陈贵妃,暗里地里又不肯交权给太子。
「臣会保公主平安。」霍元彦看着我,眼神真挚。
我看着霍元彦,抬手揽上霍元彦的脖子,「我可以相信你吗?」
霍元彦扶着我的腰微微用力,我踮脚轻轻吻在霍元彦的唇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有些享受。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霍元彦耳根红了许多。
「臣定会让公主如愿。」霍元彦从怀里摸出一个坠子给我。
我把玩在手里,「这是什么?」
「前两天在街上遇见,觉得与公主甚配,就买来送给公主。」霍元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大周流传着一种说法,红豆乃是相思豆,若是男子亲手做成饰品,赠给心爱的姑娘,便可携手到白头。
霍元彦手上有些新伤,像是雕刻时不小心留下的。
「可本宫不喜欢说谎的人耶。」我手里握着这个坠子,抬头和霍元彦对视。
霍元彦抿了抿唇,才开口说道:「是微臣特意雕来送给公主的。」
「那本宫可就收下啦。」我笑吟吟地握紧坠子。
我承认,我对霍元彦动了心思。
可我还是嘴硬问他:「你也知道,本宫可是喜欢顾太傅的,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是比他更优越的?」
霍元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
「微臣当年,是与顾太傅一同参加科举的,那一年,微臣是探花郎。」
我点点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坠子,「本宫知道,那一年顾太傅可是状元郎呢,可这有能说明什么?」
「说明微臣比顾太傅更貌美。」
我扶着城墙笑出声来,这倒是事实。
不知什么时候,鞭炮声响起,霍元彦站在我身边,他说,「公主,这盛世,定能如您所愿。」
10
京城表面上十分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父皇的身子每况愈下,太子暗中拉拢朝廷势力,不少大臣尚未站队。
东陵探子在京城暗中作祟,北夷南羌更是虎视眈眈。
出乎我意料的是,吴崇峻要回东陵了。
临行前,他约我在明月见面。
「岁宁公主。」他对我行了一礼。
我同样回了一礼,「怎么离开的如此匆忙?」
吴崇峻笑了笑,「想必公主也听说了吧,孤此次来大周,是要寻找藏匿了千年的宝物。」
他看着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似乎不在大周,在南羌那边,之后孤还要再去一趟南羌。」
我点点头,东西被我寻走后,放了假消息。
「岁宁公主若跟随孤回东陵,孤便将太子妃的位置许给岁宁公主。」他开出来了条件。
我摇摇头,「本宫对太子妃的位置可没有兴趣,更何况,大周有本宫极为重要之人。」
吴崇峻哈哈大笑,给我满上了酒,「好,公主是聪明人,和聪明人交流向来可直言不讳。」
我举起酒杯,微微有些疑惑。
「前两日,那顾驸马来找了孤,想和孤来个里应外合,可惜跟他说话太费劲了,犹如鸡同鸭讲。」
顾驸马,难道是顾清和?
「哦对了,那驸马为了向我表明忠心,还跟我说了,他在猎场给你的马提前下了药,本想让你死在秋狩那天。」
我端起酒杯,右手伸袖暗中倒掉酒。
顾清和交来的太子罪证倒是真的,可他想让我死的心也是真的。
他这算盘打的,我在公主府都听见了。
我在东陵九死一生,回来之后说着等我回来定要娶我的竹马娶了我的妹妹。
父皇要我死,贵妃和太子也想要我的命。
「去召顾清和吧,本宫有事要问他。」回府以后,我吩咐属下。
我坐在前厅,摩挲着手指上的丹蔻。
「殿下,您找我。」顾清和恭敬的站在我面前。
我笑了笑,他还是这个样子啊。
「本宫听人说,顾驸马可是对本宫颇有怨言啊。」
顾清和额角微微沁出汗来,「公主听何人所言,微臣对公主向来是忠心耿耿。」
「秋狩那天的马,又是怎么受惊的?」
「公主,微臣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顾清和擦了擦额角上的汗。
「顾清和,你与我相识这么久,心里在想什么,本宫自是清楚。」
顾清和不语,只是低着头。
我便接着说:「你想借太子的手杀掉本宫,或者借本宫的手处理掉太子,」我起身站在顾清和身边,弯腰压低了声音,「你还是不够了解本宫,背叛了的人,本宫怎会再重用第二次。」
我拍了拍手,「来人,把顾驸马带下去。」
顾清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我的腿,求饶道:「长公主!岁宁我错了啊!」
他痛苦流涕,我睨了他一眼,「可是我给过你机会了,安分待在本宫身边不好吗?」
明明可以当本宫的裙下之臣,可他非要去做太子的狗,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厅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翌日,听宫人说,顾清和溺毙在荷花池中,今日早上刚打捞到尸首,吓坏了一众宫女。
11
我收买了父皇身边的御前大太监,暗中又送了几个貌美的姑娘到太子那边。
父皇的身子每况愈下,脾气也越来越阴晴不定。
夏季的天气闷热,却丝毫不见下雨的迹象。
我站在父皇旁边理政,他话里话外满是试探。
突然,父皇重重一撂手中的茶杯,我赶紧移步跪在地上。
「父皇息怒。」我跪在地上,毕恭毕敬。
他扔下一本奏折,砸中了我的额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朝堂之上对你不满的大有人在,今日还有人上奏参了你一本。」
那奏折摊开在我眼前,是太子妃父亲的手笔。
没有太子的暗示,谁又敢这样做?
他卖官鬻爵的事情我还没动手,倒是想先来打压我一头。
「是儿臣之过。」
「滚回你的公主府里好好给朕反省!」
我退出正殿,站在门口,我听见父皇急促的咳嗽声,他的时间不多了,太子在他的膳食里日日下药,想必撑不了多久了。
太子早就心急了。
手里的权一天比一天少,父皇身子又硬朗,他不急才怪呢。
朝堂之上支持我的大有人在,父皇担心的无非就是皇位最终不能落到太子身上。
可也不能落到我一介女流之辈身上。
我低头吩咐了红烛几句,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道上,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坤宁宫。
父皇忌惮我,但又不能废了我,纵着我在京城里坏了名声。
这是母后生前一直居住的地方,后来母亲逝世之后这里也没有了宫人打扫,周围一片荒芜。
一个没注意扭到了脚,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此时又下起了雨,我只好先找个角落避雨。
12
我伸手接着雨丝。
忽然,一道惊雷似在耳边炸开,我捂着耳朵慌乱一躲,有些狼狈。
扭了脚,红烛又让我谴走了,一时间只好先坐在一边躲雨。
我蹲在墙角抱着膝盖。
阵阵雷声让我心里有些恐惧。
我恍然间想起了岁安的死,同样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
去了东陵之后再也没有人给我在惊雷时捂耳朵了。
眼前有片阴影遮了下来,我抬头看去,是霍元彦。
他将伞倾向我这边,蹲下身来与我平视。
「霍元彦。」我的声音略微颤抖。
「公主怎在这里?」他问我。
又一道惊雷炸在耳边,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公主怕打雷?」他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腿有些蹲麻了,在加上脚扭伤站起来有些困难。
霍元彦小心翼翼的把我扶起来,「公主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啊。」
我的裙角上沾了些泥,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
「你嘲笑我。」我眼里带着泪,瞪了他一眼。
他把我搂进怀里。
「公主自己来拿着伞。」霍元彦把伞放在我手里,轻轻捂住我的耳朵,「公主莫怕。」
一道惊雷刚好炸响,我又是一惊。
怕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向嚣张跋扈的长公主,竟会怕打雷。
我与霍元彦一同站在屋檐下,气氛略微有些暧昧。
他手中的伞倾向我这边,而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淋着。
「生辰快乐。」霍元彦扭头看着我。
我有些惊讶,自打去了东陵,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的生辰了。
「谢谢。」我轻声说。
雨停了,我刚要迈步离开,霍元彦拽住了我的袖子。
我扭头看着他。
他抿了抿唇,认真说:「公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怎样,微臣都站在公主这边。」
我怔了怔,朝堂之上一派站队太子,一派认为宫中皇子皆是无大为之人而站队于我,还有一派从未表明态度,霍元彦就是那从未表明态度的一派。
他这样,是站队于我?
13
御前大太监赵公公偷偷传了口信于我,父皇那日在养心殿里与太子争吵,盛怒之下竟晕了过去。
后有太医前来诊脉,说父皇的身子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太子身边的探子也时常传来消息,太子不仅在父皇的参汤里做了手脚,还暗中在京城周围集结了部队,颇有逼宫的架势。
终有一日,太子身边的暗线告我,太子逼宫就在明日。
父皇也躺在了床上,后宫妃嫔轮流侍疾。
傍晚,天色渐暗,宫中传了旨,要我去侍疾。
我想了想,吩咐了红烛几句,将霍元彦赠予我的骰子挂坠交给红烛,让她去找霍元彦。
进了宫,转过几个弯,就是未央宫,陈贵妃居住于此。
一路上没有宫女和太监,倒是畅通无阻。
就连陈贵妃宫里也只留了两个打扫宫女。
我让红烛提前吩咐下属在未央宫门口等我,一名妇女正被人押着。
我挥了挥手,带着下属走进未央宫里。
陈贵妃见我进来,先是一慌,又假装镇定。
「长公主今日怎到我未央宫里来了?」
我不想同她多费口舌,拔下一支金簪在手里把玩,不必等了,皇兄今夜注定进不来。」
陈贵妃愣在原地。
「贵妃娘娘可曾想过,我才是你亲生的骨肉。」我脸上挂着笑,手上的金簪抵在贵妃的脖颈上。
她那细白的脖颈,似乎一掐就断。
贵妃眼里的恐惧遮掩不住,可她依旧嘴硬。
「公主莫不是今日昏了头?」陈贵妃冷笑。
我不语,对外招招手。
「本宫不信!除非你拿的出证据来。」
「娘娘信不信,问问张嬷嬷不就知道了。」
下人押着张嬷嬷进来,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娘娘,老奴欺骗了你这么多年,长公主才是您的亲生骨肉。太子……太子他是皇后娘娘所生的啊。」
陈贵妃发髻散乱,俨然没有了之前庄重的样子。
「你们两个孽种,就应该跟着那个贱人一起去见阎王去。」陈贵妃歇斯底里,「吾儿马上就要登基,本宫就是太后。」
我手上一用力,血迹从陈贵妃的脖子上流了下来,「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吧,太子逼宫未果,已经被我关押进大牢了。成为太后?贵妃娘娘快别做这春秋大梦了。」
太子叛乱,如今尚未被活捉,此话不过是诈她的。
「我……我是你的生身母亲!」陈贵妃一梗脖子。
人呐,总是死到临头了,才会不嘴硬。
我把金簪移开,掏出帕子细细擦着。
「皇后娘娘乃我母后也,贵妃娘娘死到临头才承认,又有何意义?」
挥了挥手,下属一点头,身后传来陈贵妃哭喊到声音。
离开未央宫后,我径直前往养心殿。
14
如今养心殿里全是我的人。
太医冲我行礼之后下去了。
我接过宫女手里的瓷碗一勺一勺将参汤喂进父皇嘴里。
之后又用帕子擦拭留在嘴角的汤药。
「父皇,太子皇兄意图谋反,已被儿臣缉拿。」
父皇点点头。
看着他躺下,我说道:「儿臣前些日子梦到了母后,母后常常挂念父皇。」
父皇未有多言。
我接着说:「不如父皇去陪陪母后吧。」
他扭头看着我,「父皇还不知道吧,皇兄寻这药费了好大的功夫,还是儿臣给他透露了一点消息他才寻到这放在母后汤里的药呢。」
「逆子!你想弑父篡位?」皇帝瞪大了眼睛,他才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笑意盈盈的将一口参汤灌入他的嘴里,「儿臣这不叫篡位,是帮父皇清了身边不怀好意之人。」
他瞪着我,眼里充满了怒气,「你做出这等不孝之事,就不怕后世在史书上留下骂名吗?」
我放下手里的汤碗,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史书向来是由是胜利者所书写的,后世要怎样说儿臣,还不是儿臣说的算?」
皇帝在床上死死挣扎着,没过一会就没有了呼吸。
参汤里自然是加了东西。
「放心,儿臣不会把您和母后葬在一起的,儿臣怕脏了母后的墓。」
父皇死不明目,断气之后仍瞪着双眼。
我合上了皇帝的眼,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离开养心殿之后,一直在门口等待的红烛跟了上来,「公主,太子的叛军如今被卡在城门口,而守城的正是大司马。」
我闻言提剑赶往城门。
「殿下。」霍元彦见我来了,行了一礼。
城门下的太子恶狠狠的叫嚣道:「姜岁宁,待孤进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看了看周围,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太子的人没有霍元彦带来的人多,一旦放箭,太子必死无疑。
太子兵临城下,放狠话说道:「姜岁宁,待孤称帝,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皇兄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呢,陈贵妃和姜锦珠走得比你痛快多了。」我抱胸笑道,霍元彦挥了挥手,所有的弓箭手一致对准太子。
太子眼看城门楼上人数如此之多,有些慌乱。
「姜岁宁,你现在投降,孤还能饶你一命。」
我笑出声来,「皇兄,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投降,本宫赏你一条全尸。」
「殿下,我们杀进去,将这个妖女的尸首挂在城门口上,以儆效尤。」太子身边的男子声音有些耳熟。
我定睛看去,那竟然是我舅父。
「舅父?」我不可置信。
他看见了我,那剑指着我,「逆贼,速速来受死吧。」
怎么可能,那可是在东陵护了我十年的舅父啊。
他冷笑,「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留你一命,能找到大周深藏的宝物,谁成想,你竟如此废物。」
我定了定神,那密钥幸好我找到后未曾告诉任何人。
霍元彦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一战,死伤不少,就连舅父那一支精良的部队也剩不多了。
杨家军队虽为开国时期就有的精锐部队,可我劝了舅父数次,要多操练,让部队时时保持战斗力,可他不听。
我死死扶着城门楼的砖石,霍元彦见状扶住了我,我闭了闭眼睛,他们都想要我们命,可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公主小心。」霍元彦扶着我,眼里满是关切。
「放箭吧。」我同霍元彦说道,今日不是他们死在城楼下,就是我与霍元彦死无葬身之地。
后面逐渐亮了起来,今日听闻太子要逼宫,便通知了下属带我的人来。
此时我的铁骑与霍元彦的部队集结。
万箭齐发,纵使舅父身手再怎么敏捷,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太子一死,所有的反贼在一个月内被我全部铲除。
姜锦珠毁了容,人也疯了,我让她去守着皇陵,去给岁安赎罪。
平定了一切之后,我去了坤宁宫,这是母后最后生活的地方。
这里的陈放一切都没有改变,不知父皇是睹物思人,还是眼不见为净。
我在枕头里,发现了一封信,这是母后写给我的。
她说,她知道了我的身世,但她还是希望,若是下一世有缘,她还愿意做我的母亲。
15
处理完一切事情之后,举行了登基大典。
初始时,众大臣并不承认我的身份,一介女子,怎能担如此大任。
当我捧着玉玺,一步一步走上皇位,坐上龙椅。
霍元彦带头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时,我的亲信跟随着他,高呼陛下万岁。
几个墙头草也跪了下来,最终只剩下几个仍然支持太子的大臣,见几人势单力薄,只好跪在地上同其他大臣一起。
我还是坐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成为了大周第一人女皇,改国号为定昭。
之后,霍元彦随我去母后的墓前。
路上我打趣问他,「做了皇夫,你可愿意?」
我并不敢保证霍元彦愿意放弃他现在的一切,随我困在皇宫里。
若他不愿,我放他离开,看着他娶妻生子,最后封侯拜相,名垂千古。
可霍元彦抬起我的手吻了吻,虔诚的说他愿意,愿意成为皇夫,放弃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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