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院子里有棵老枣树。
老人的辈份儿高,村里的孩子们都喊他三爷。
三爷是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头儿。三爷顶快乐,爱唱,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几个人一哄嚷,他就会有滋有味儿地来上一段:
“八月十五月儿高,
新媳妇下厨炸糖糕。
拿起糖糕咬一口,
哎哟咳,咋恁巧,
偏偏公公来担筲。
新媳妇慌忙藏糖糕,
糖糕藏到裤腰里,
肚皮烫个大燎泡。
……”
三爷唱得风趣横生,幽默诙谐,能把人的鼻涕眼泪给逗出来。
三爷对他的老枣树挺有感情。
老枣树的确很老了。据说,那枣树是三爷的爷栽的。枣树老态龙钟,弯腰驼背,一身老皮粗糙爆裂,伤痕累累;树冠很大,枝枝丫丫遮去了半个院子。
每逢腊八,三爷便要拿菜刀在枣树身上砍几道口子,喂上些小米粥,且口中念念有词:
“枣树枣树你甭哭,
我来喂你小米粥。
米粥香来米粥甜,
结的枣儿吃不完。”
到了秋天,红玛瑙般的枣儿缀满枝头,招了成群的孩子来。
这是三爷最开心的时候。
三爷用长长的竹竿一阵猛打,那枣儿便噗噗嗒嗒直往下落,如急雨。
孩子们就你呼他叫地忙忙匆匆地拾。
然后,三爷拿碗量了分,无远近亲疏,一个孩子一份儿。
孩子们个个欣喜若狂,大口大口吞嚼着又甜又脆的枣儿,团团围着,听三爷捏腔撇调地唱:
“一个婆婆腰儿弯,
长了一头红鸡蛋。
……”
三爷真好!在孩子们的心里,三爷就是那老枣树。
谁料想,这年冬天,三爷却害了一场重病,竟没有再起来。
三爷去了,永远地去了。村里的孩子们都落了泪。
转年春天,三爷的侄儿推倒了三爷的两间旧屋,盖起了簇新的两层楼房。高高的砖院墙,黑黑的大铁门,还养了只凶猛的大黄狗。孩子们是很难走进三爷的院子了——也不愿来,看了让人伤心。
奇怪的是,这年三爷的老枣树却没有挂多少果。
然而,到了秋天,三爷的坟前,却明明白白有一堆红枣儿。
这全是经过认真挑选的枣儿,颗颗红得可爱,溢一股清香……
哦,三爷!这红枣儿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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