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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豆腐哩「豆腐阅读」


刨不着唐瓷盆了,长贵咣当扔下豆腐铲子,咕咚咚喝了半瓢凉水,脖子一抻说,败火!宝田说你败火了,我这火可上来了。宝田把唐瓷盆往长贵眼前一送,我捡的是十块,跟我也短斤少两了?长贵一数差两块,说你没长手呀,自个儿补上不就得了。又说,那啥,算我求你了,往后少跟我提连生行不?

不行!宝田说,不跟你提,我跟膊棱盖儿提呀?咱仨顶数你脑瓜子有玩意儿,你要是不帮我那啥,我就跟腚磨叨,烦死你!

这话,长贵却听出有崇拜他的意思,就脖子一收,急赤白脸的死出,立马减色了五成。

连生这小子,油盐不进呀,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也是白屌扯。依我说呀……长贵又舀了半瓢凉水,送到嘴边又撂下,说那啥宝田,你别老顺毛马萨摩挲,裉劲儿上你得出狠招儿!知道车老板咋治牲口吗?拿鞭子往耳根子上抽,再不好使的牲口,三鞭子下去也得捋顺调阳。长贵把半瓢凉咕咚进去,嘴巴子一抹,说你咋一当官,就大姑娘买桃死心眼了?

话还得说回来。长贵敢冒“立马滚犊子”的风险,把柴米油盐赊给连生,交情是一方面,要命的是长贵对连生有愧。连生那条腿原本好好的,就因为长贵的一句话,给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年来,长贵一直愧得慌。宝田也是。不管连生咋呛他,他还得把连生挂在嘴上。村主任的责任是一方面,要命的是宝田对连生也有愧。连生原本挺像样的日子,被宝田介绍的表妹,给坑了个一塌糊涂,宝田能不愧得慌?所以,长贵、宝田,连生他们仨,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躲不开,我也躲不开。

三十年前,有一天,长贵跟宝田连生合计,要把生产队马圈檐下的“家贼”窝端了。连生说行是行,就怕老崔头不让靠前儿。老崔头是队里的饲养员,挺割掰的,他们仨都怵他。长贵说咋歘他补觉那会儿下手,我都瞄好几天了,牲口一牵出去干活,老崔头就回屋补觉,呼噜呼噜跟死猪似的。宝田说那咱明个儿别一起来,目标小,老崔头就不觉警。

第二天,连生一过来,就见长贵蜷在马圈旁,讨狼似的啃着烧土豆。连生叽歪了,说你小子挺黑呀,吃起独食了?连生上去就抢。长贵早防着这手,嗖地把土豆背在身后。说你是土匪呀,动抢了!连生说见面分一半,这可你说的。长贵抻了抻脖子,一指马圈里的那头噘嘴骡子,说那啥,你骑它蹽一圈,这半拉土豆就给你。说话算数?长贵说我啥时拉屎往回缩过?

那头噘嘴骡子,是队里刚买来的,没使过的生不愣子。连生过去,解开缰绳就牵了出来。噘嘴骡子顺从地跟两步,冷不丁屁股一掉,梆地一蹶子,连生就飞出一丈多远。小命没丢,可连生那条被踢成两节的腿,就再也没伸直溜过。

小孩子家家的闲斗嘴,连生爹娘也不好怪罪长贵,只恨自个儿的儿子太虎,不知个深浅。长贵爹却过意不去了,狠狠削了长贵一顿,又逼着长贵给连生赔不是。连生入社那年,长贵爹正好是队长,一句话,连生就进了队上的豆腐房。在豆腐房挣工分,可让人眼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偷揣两把豆子,偷喝几口豆浆。有人就撬行,挖门道洞地求长贵爹,也要干这个肥差。长贵爹却把脸一拉,说你把腿也弄成连生这样,我没二话,进豆腐房!

连生进踏实肯干,还有眼利见,很讨师傅喜欢。仅一个冬季,豆腐房的全套活儿,连生就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了。连生还把师傅狼藏狈掖的那点绝活儿,也“偷”个八九不离十。渐渐的,师傅不待见连生了。有一天,师傅把屁股往门槛上一撂,后脊梁冲着连生说,你茬儿硬,你牛逼,老子惹不起还躲得起!

师傅一撂挑子,连生就独挑大梁了。没了师傅“这不中,那不成”地碍手碍脚,连生可就放开了,泡豆、磨浆、熬浆、过包……全由自个儿性子来。做出的豆腐每板都厚礅礅的,不老不嫩,豆香味也浓,还雪样的白。长贵一见,就“我的妈亲呐”脖子一抻,说这豆腐让你整的,快赶上大姑娘那啥了,咋瞅咋招人稀罕。宝田也直扑撸脑袋,大惊小怪的,像是头一回见过豆腐长啥样。

之前,一个豆腐能从日出卖到日落,甚至能买到第二天。这会儿不一样了,日头还没爬上树梢,连生的两个豆腐就一哄而光。连生的手艺,本屯人认可,前屯后屯的人也认可。这样一来,连生的豆腐就火了。每天一大早,豆腐房门前排起了长队,有些都是从前后屯赶来的。到了年底,队上一拢账,那些的“多种经营”,就豆腐房见到了回头钱。

有一回,师傅打门前过,顺便问了句连生,加料了?

连生说,算是吧。

啥叫算是吧?跟我闹呢!师傅酸脸了。

那啥,咱没抽条,这不就算加料了。

豆腐出了名,连生也跟着出了名。心里一美,连生就庆幸自个儿这条瘸腿了。没那噘嘴骡子的一蹶子,老天就是下笸箩大的雨点子,也淋到他连生身上。可是,到了该讨老婆的时候,连生说啥也庆幸不起来了。晚上一进被窝,就恨长贵当年那个馊巴主意,恨得眼睛发蓝,牙根子生疼。那会儿,长贵和宝田没少给连生介绍对象。可是像点样的大姑娘,都看不好连生那条瘸腿。人家要嫁的是不缺采的男人,与挣多少工分,豆腐做的咋好,拧不到一根绳上。当然了,也有不在乎连生瘸腿的,比如说,脸上长块铜钱大的黑痣的,左手或右手多根指头的,会比画不会说话的……连生可倒好,鼻子一抽说,拿我当收破烂的!还让长贵和宝田“立马滚犊子。”

长贵滚犊子了,宝田没滚。宝田说,你小子当自个儿就是牛郎呀,非娶个七仙女!连生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那啥呢……连生后半句不说了。宝田一劲儿问“万一”啥,连生吭哧了半天,说西屯那个叫张淑花的,模样儿挺招人稀罕的。宝田先是一愣,立马就讥笑起来,说真没看透呀,你小子心气儿挺那啥的。张淑花早嫁人了,你小子就死了这份心吧!听不懂人话呀?连生说我的意思是,是照她的模样儿那,那啥。

生产队一解散,豆腐房就黄了铺。没了豆腐房撑腰眼子,连生的心气儿立马就下来了。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过去那些个懒蛋子、花舌子、屯不错啥的,都煞下腰,忙活自个儿的小日子。长贵两口子,把个小超市整得满是人气。宝田两口子,把地伺弄得没一根杂草。连生就不行了,忙活地里的,家里就成了猪窝;忙活家里的,地里的野草就能埋人。

那啥,得有个帮手!

连生就去找宝田。

我的事儿,你不那啥了?

拉倒吧,你眼眶子那么高……

这回你宝田作主,你说行,我保裉儿不打拨拉回儿!

正巧,宝田三姨家有个表妹,叫李二丫,嫁到城里没几天离了婚,这会儿在娘家耗着呢。李二丫人挺响快的,模样也说得过去,又没孩子没爪的。宝田一搭咯,李二丫立马就答应了。李二丫可不在乎连生的那条腿,能走能撂的,啥都不耽误。

连生却冷不丁问宝田,她俩谁不要谁的?宝田说这用问,城里的男人,哪有一个好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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