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要敢有旁人,我必和离的!”
可是,历史上没有和离的皇后。
皇后的一等侍女是她十二岁那年,
还是太子的陛下送到她身边的,
说给她寻了一个得用的人,
得用是真的得用,她一直用到如今,
用到她的侍女有了皇嗣,
才知道这人原名张瑾瑜,
是她外祖元和帝时期抄家破族的罪臣之女。
此女跪下磕头,“皇后娘娘,奴婢什么都不求,奴婢与陛下少时相识,只求能伺候陛下左右,报答陛下不弃之恩。”
不弃之恩,脾气一向不好的皇后咀嚼着这几个字,始终平静。
皇后重生回十六岁,
此时她还是那个圣宠在身、爱看话本子的坤仪郡主。
对照话本子,抄家破族、隐忍为婢的张瑾瑜怎么都像招人喜欢的女主,
而她这个身份尊贵、跋扈悍妒的郡主,怎么都像里面处处挡路女主的反派。
重活一回,她要隐忍端庄招人喜爱......
她要自我约束博取名声...
真是笑话,她才不!
活成最讨厌的人,算什么重生!
“太子哥哥,我要嫁给状元郎陆辰安,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太子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凝固,
长长的睫毛遮住他垂下的眼睛,
他抬眸缓缓道:
“你不能。”
郡主依然含笑,
“我能。”
我是大胤最尊贵的郡主,我当然能。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成长 47万 121章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想要躺平,终至顶峰
立意:女子当自强,方有选择权
精彩片段
片段1
满院子跪着的人中只有谢嘉仪坐着,太子站着。
两人目光相接。
于谢嘉仪来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徐士行了。从,想到那个才两岁,瘦弱不堪但不管是吃多苦的药都乖乖张嘴的孩子,谢嘉仪以为自己已经调整的波澜不惊的心狠狠一抽,嘴里满是苦涩的药味。
从霁儿没了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看见他了。后来为了如意,她又见了这人一面,也依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以至于此时看到尚是太子的徐士行,谢嘉仪发愣,十八岁的太子殿下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她又觉得好笑,原来那样喜欢过的人,也会忘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只剩下相顾无言,说不出的厌倦与疲惫。
她慢吞吞站起来,弯了弯腰,算是行过礼,随即又坐下。也并没有人说什么,郡主一贯如此。甚至,郡主没像往常一样兴冲冲朝太子迎过去,除了太子和高升,昭阳宫人竟然也不觉得多纳闷了。
经过这些天,他们都隐隐觉得,有什么,变了。
周围宫人不再玩闹,上茶点的上茶点,一边伺候着的就在一边伺候。
而圆桌旁的两个人,却始终沉默。
原来一旦她不再开口,她和他之间早就无话可说。谢嘉仪捻着点心,慢慢想到,自己到底是多瞎,才什么都看不出来。
沉默让旁边伺候的人一个个垂着头,非常紧张。谢嘉仪却无动于衷,她想说话的时候才说,她不想说话,就是沉默上三天,她都没感觉。尴尬?反正坤仪郡主从来不会觉得尴尬。
太子抬眸打量谢嘉仪神色,似乎几天不见,瘦了一些,但气色还好。看她纤白细嫩的手指捻着一块点心,捻散了,又百无聊赖地捻下一块。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看了好一会儿,太子睫毛颤了颤,才道:
“当思物力艰难,学会爱物体民。”
谢嘉仪闻言一愣,然后缓缓又拿过来第三块,慢吞吞在自己盘子中捻散,好像故意的一样拿起旁边茶盖直接碾个粉粉碎。淡黄色的点心一下子变成了碎渣子,谢嘉仪这才抬头看对面的太子。
话是好话,可她就是不爱听。
她就是奢侈跋扈啊,动不动就节俭朴素地跟服丧似的那是他的贵妃。这话听着就跟张贵妃口气一样,怪不得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搞到一起,原来在这上面也是志同道合呢。
旁边杵着的高升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没有,这到底是他们东宫哪里得罪这位小祖宗了,这.....高升都不敢打量自家主子的脸色.....
太子依然平静,让人看不出情绪,却伸手隔着衣袖按住了谢嘉仪的手腕,让她还欲伸手再拿下一块点心的手动弹不得。
清冷幽深的眼眸盯着她,“记住了吗?”
谢嘉仪也不挣扎,只是抬起她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对方,“可这就是我呀。”说着生怕对方听不懂一样,“不知物力艰难,不会爱物体民,这就是我呀。”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清澈如一泓水,又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又清澈又漂亮,可里面新添的东西,让他觉得陌生而别扭。
徐士行不觉按得更紧,他就那么看进她的眼中,往深里看去,加大了手劲儿。
直到听到对面女孩娇滴滴的嗓音:
“太子哥哥,我疼。”
第7章
“太子哥哥,我疼。”
闻言徐士行才回过神来,慌忙松手。想要低头察看她衣服下的手腕,才觉不妥,伸出去的手转而端起一边的茶盏,低声道:“是三哥莽撞了。”
谢嘉仪只轻揉着手腕,并不搭话。太子轻啜两口茶,只得问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玩儿。”
园中愈发安静,甚至能听到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声音。高升头垂到胸前,如果可以恨不能藏进胸口,不是该说“乏”“忙”“身子不适”......“玩儿”?怎么突然就不跟东宫玩了?
“玩儿?”徐士行端着茶盏,看着她问道。
“除了玩儿,别的我也不会呀。”
太子:......
这次连亭子外的如意都忍不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太子拿茶盖轻刮着茶水,微微低头琢磨着到底哪里又让这个小祖宗不痛快了。谢嘉仪脾气大,不高兴的时候谁的面子也不给,但是对着他却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她上次闹脾气是什么时候,太子竟然有些记不清了,约莫是两年前那回吧。
太子琢磨着,视线一动看到旁边高升,突然想到他提起的鸣佩的事情,太子遂问了句:“怎么不见鸣佩在你身边伺候?”
这句话落,他立即感到谢嘉仪的视线落在了他脸上。
就听他此时脾气不好的郡主轻启朱唇:“鸣佩?”说着勾起了小巧漂亮的唇角,“太子哥哥这么忙,还注意着我身边的丫头呢?”说到这里,露出了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脸,“说到这里我差点忘了,鸣佩就是德妃娘娘给我的,说是太子哥哥帮我物色的?”
谢嘉仪看到太子喉结动了动,他含糊嗯了一声,“你用着顺手就行。”
“不大顺手,我嫌她蠢笨。”谢嘉仪慢吞吞道,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太子。
此时园子中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高升背上冷汗都要出来了,这小郡主也太能折腾,鸣佩姑娘这样的还蠢笨,天下还有灵巧的?.....难道事情就出在鸣佩姑娘身上,难道小郡主看出来太子殿下对鸣佩姑娘的看重……
太子看着谢嘉仪乌溜溜的漂亮眼睛,听到这里反而笑了,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为这个闹脾气。
两年前那次也是为了鸣佩,不过是因为冬日鸣佩滑了脚,他看昭昭只顾着拍手看冰面上表演冰嬉的小太监们,而鸣佩疼得汗都下来了,还跟着昭昭身前身后伺候,他说了一句:“先去找医女看看吧”。就这么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惹了这个小祖宗不高兴。
他好笑地看着谢嘉仪,“别说气话。”
谢嘉仪嘴角翘得更高,“我说她蠢笨,就是气话?在你眼里,她好,她这么好,还给你吧,太子哥哥要不要?”
徐士行脸上的笑意淡了,放下手中茶盏:“我说了,别说气话。”
“太子哥哥,我说的是实话,你非当气话。”谢嘉仪歪着头看向他,好像是太子不讲道理一样,“你要不要呢?你要,我就还给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太子笑意更淡,眼睛只看着对面这个骄纵的丫头,脾气是不好,她只要不高兴了伸手就挠人。
此时已经来到园中站在一边的鸣佩脸涨红,又羞又恼,却连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只垂着头,死死咬住嘴唇。
谢嘉仪偏偏不放过她:“鸣佩,本想把你送给太子哥哥,可他不要,要不你求求他?”
鸣佩跪下磕头不语,泪水滑落,打湿了地板。一边高升在心里暗暗摇头,没想到从不作践奴才下人的坤仪郡主,第一个为难的人居然是能干灵巧的鸣佩。也是,长得又好,又得长春宫主子喜欢,就是东宫下人也都喜欢鸣佩姑娘,难怪碍了郡主的眼。
高升瞥着亭外跪地的鸣佩,只见她双肩颤颤。
太子看着谢嘉仪:“别无理取闹。”
谢嘉仪似乎很诧异,收回落在鸣佩身上的视线,似笑非笑看着太子:“怎么?不过一个奴婢,我堂堂郡主,是说不得,还是送不得?太子哥哥,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无理取闹了呢?”她的笑容愈发甜美,话却一点都不让人。
“都退下。”徐士行看着谢嘉仪笑容,冷声道。
东宫的人迅速退出了园子。
谢嘉仪抬了抬手,海棠宫的宫人才都跟着陈嬷嬷退了出去。到了园外,陈嬷嬷抬手就是一巴掌,“啪”一声狠狠打在鸣佩脸上。后者捂着脸错愕抬头,看向陈嬷嬷,强忍的眼泪纷纷坠落,“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嬷嬷明示。”
鸣佩虽然给郡主做奴婢,看起来又谦恭又周到。可是陈嬷嬷早就觉得她身上有些别的味道,她就说郡主怎么突然就不当太子妃了,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勾了太子的眼。当年郡主最喜欢的那支羊脂玉镯子,只因为她讨厌的二皇子碰了一下,她当即就砸了。
退出园子的宫人都被陈嬷嬷打在鸣佩脸上的这一巴掌打蒙了,愈发安静。陈嬷嬷看着委屈带泪的鸣佩,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她冷笑道,“明示?你是奴婢,奴婢让主子不痛快就是天大的错,还敢让老奴明示。”
鸣佩闻言身体一瑟,奴婢!这四年她虽然做奴婢,但是心理上她是凌驾于郡主的,尤其是太子的清冷反应,更让她对郡主上杆子追着的做派不齿。更重要的是,太子为她保守了秘密,还把她安排在海棠宫。所以,看郡主,她谦恭之下掩藏着的是一种作为女人的得意。
可此时她才知道奴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骄纵的郡主不过看她不顺眼,下面人就能说打就打,说作践就作践。
奴婢.....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十七岁的鸣佩的心。
而园中,人退出去的那一刻,太子身上的清冷就不见了。他带些纵容与好笑地瞅着谢嘉仪,倒是很少看见她这副样子。一张总是爱笑的小脸,此时仿佛落了寒霜,明明心里气得要爆炸,偏偏还学着人家做出一副笑脸。
太子低头,忍不住笑了声。看她一本正经非要闹的样子,忍不住倾身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昭昭,到底在烦什么?”
却没想到谢嘉仪啪一声打在了他伸出的手背上,捂着脸颊起身退了一步。
太子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啪”的一声,还是因为她突然避如蛇蝎的姿态。他垂眸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背,昭昭显然是用了力气的,不过她的力气也就那么大,手背上升起的红很快散了。
他抿了抿唇,不说话,抬眼看向已经退开的谢嘉仪。
谢嘉仪也没想到这一巴掌这么响.....她只是不假思索的身体反应,她不想挨着他,不想再被他碰到。自从他跟张瑾瑜那晚以后,他只要一靠近她,就让她恶心想吐。
可这会儿,她其实也并不想真把太子殿下得罪死了,这可是将来的陛下。万一再让张瑾瑜扑腾起来,真成了太子妃,再当了皇后,踩到她头上,她是不是还得给张瑾瑜下跪?一想到这一点她可受不了。
就是抹脖子死了,也是不能的。
谢嘉仪看太子面色虽然不变,但肯定怒了,她只得硬着头皮提醒道,“太子哥哥,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我们已经大了。”
声音里多少带上了示弱。
闻言太子笑了,撩起眼皮子看她。现在知道大了,上次是谁——,想到这里一贯人前清冷的太子殿下也微微红了耳根。
太子起身想要拉回她,谁知她又退了两步,一脸戒备,人已经到了台阶边上。
“你过来。”太子只得退回桌面,看她离台阶远了些,才放下心来,遂道:“何必跟一个奴婢置气。”
“她只是个奴婢吗?”谢嘉仪问他。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鸣佩身份隐秘,她绝不可能知道,不动声色道:“不是奴婢,你说是什么?”
原来不是他说的没机会提起,即使自己问到这个份上,他也还是不会说的。狗男女呀!谢嘉仪心中几乎是立刻浮现上次在京城街道听到的说法,当时如意还捂她耳朵不让她听,要不是听了那妇人的咒骂,她哪里找得到这么合适的形容。
她面上却笑吟吟道:“可以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呀?她身份低微,良娣良媛是不能想了,从东宫秀女做起,将来升个奉仪,熬个正六品的承徽还是能的吧?”
太子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心里猜测估莫就是冬天高升拿给鸣佩的那套冻疮膏被这小醋坛子知道了.....他还不知道她,霸道得很,别说人,就是东西,但凡是她的,别人都不能碰上一碰,要是她不喜的人碰过,她就是再喜欢也不要了。
想明白原因,太子声音软了下来:“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什么话?”谢嘉仪心道我说的话多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话还值得咱们大胤朝最贤德的太子殿下记在心里。难道她也说过什么有道理的话不成?
太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噎住了。转身负手而立,看向亭外海棠花。
“太子哥哥,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要敢再有旁人,我必不再要你!”
虽然早已对眼前人彻底灰心,可这一刻,谢嘉仪依然泪盈于睫。不是为了眼前人,是为了那个自从六岁牵住他的手就再也不曾松开的自己。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看着眼前高大清隽的青年,她以为他像一块玉,也许他根本就是一片冰雪。她却把他当成皇城里唯一的暖。
谢嘉仪站在那里,似乎好长一段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于灿烂的海棠花开落之间,她却已经看完了一段感情的生、成、坏,死。
听到身后人没有动静,徐士行压下心中热意,转身回头,只见身边女孩已是满脸泪水,好像六岁那年初见,无声的哭泣,看得人心都抽痛。
他只微微近前半步,此时反而不敢靠近,低声道:“好了,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爱哭。”
夜色降临,园中点了灯,亭子中两个人。
十八岁的太子以为不过是一场小脾气,哭一哭就过去了。
多年以后他再想起这一天,他才真正读懂了女孩的满脸泪水。
不是感动,是彻底的放手。
彻彻底底地放下。
片段2
两淮地区的灾情传到了京城。
一同传过去的还有南方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整整三个月的大降雨。
京城第一次收到南方消息的时候, 英国公府煽动起来的铺天盖地的舆论还在指责郡主胡闹,还在宣传两淮王家为国为民,东宫义婢巾帼不让须眉。
学子们已经集结起来讨伐坤仪郡主, 尤其是南方学子个个义愤填膺, 聚集在东华门, 陛下不给说法他们就不离开。他们要大胤处处学两淮,要拆郡主胡闹的堤坝, 要到处都有修身书堂、博学学堂。
“一个婢女都能为百姓抗权贵,咱们读书人更该为民请命!我刘绍先第一个站出来,郡主不认错,荒唐的堤坝不拆, 我刘绍先就永远敢痛斥不知人间疾苦的权贵!”日头底下,说话的人激动地胸膛起伏, 唾沫横飞。
正闹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的时候, 南方的急报来了, 送报的人高喊着:“急急急!南方三月连日大雨, 天降大水不休!两淮地区河道决堤!”
急报从聚众讨伐郡主的学子旁呼啸而过。
群情激愤的学子们犹如兜头被冷水浇下来, 也不闹了,都愣在京城日头下, 张着嘴, 瞪着眼。
终于有人干涩的嗓音, 先问出来:“你们,听到说什么了?”
好一会儿, 才有试探的不确定的声音回, “.....决......决堤了.....”回话的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但声音里带着抖。
日头下他突然一个激灵, 瞪大眼, “南方真的水灾了,两淮地区决堤了!”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慌,他是两淮学子呀,他的家人族人都在两淮。“绍先,你听到没有?”他巴巴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同为两淮学子的刘绍先,却看到对方见了鬼一样瞬间青白的脸,这人一下子站不稳了,原来他没听错。
“是.....两淮?”有同样南方来的学子问,急得汗都滚下来了,他扯住这个两淮学子的衣衫急慌慌道:“有没有徽府,你听到有没有徽府.....三个月的大雨.....三个月的大雨是只下在两淮吗?”他的家在徽府,他慌了。
他已经彻底慌了,同样是南方来的学子,有不少都是这样慌乱。急报传灾,必然灾情不小,三个月的大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个被扯住的两淮学子一把甩开人,嗷嚎一嗓子,红着眼看着同伴:“你们修了堤坝,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两淮没修堤坝,两淮遭灾了!听清了吗!是两淮,是两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族人,还有尚未进门的妻子,如今到底是死是活。可笑他还在这里为两淮抗住了修建堤坝的压力自豪,为挪银的王家人奔走呐喊。
而刘绍先好似疯魔了一样,拔腿就往回跑,他家里可只有算不得多孝顺的叔叔婶婶和腿脚不利索的奶奶,眼泪糊了他一脸,可他还只是往回跑。好像两淮老家就在前面一样,从小把他养大的奶奶有没有逃出来.....什么天下,什么为民请命,此刻他只想知道,那个一夜夜自己不睡也要为他赶蚊子好让他睡好第二日能有精神读书的奶奶,有没有跑出来。
他是举人了,下一次春闱他必然会中进士的,他还要做官,做大官,做好官.....他模糊想着跟奶奶保证的这些,拼命往前跑着。
东华门前,有人太阳底下好像做梦一样喃喃道出:“郡主的梦.....”成真了。
“郡主——”
有人不觉小声接道:“天生郡主,救我南方百姓.....”
宫里派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身边的喜公公,这就是给大胤读书人的重视了。谁不知道喜公公虽然是公公,但也是陛下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是真正的大红人。
他来到这里看着眼前这些疯疯癫癫的读书人,先没说话。现在知道了,这要不是急报传来,他们是想咋地,是想逼着他们小郡主干什么!
陛下这段日子身子不好,郡主正忙着照顾,外面却闹得沸反盈天,好像他们郡主犯了滔天的罪过.....说到底不过是小郡主拿出自己挣的银子修了南边的河道,怎么还修出罪过了?
这掏银子给大胤修河道,修到最后都闹着要郡主给臣子,甚至给奴婢道歉.....这也就是陛下身子骨不好,郡主孝顺,不让说给陛下知道,要是给陛下听到,喜公公长出了口气,只怕十年前的事儿又要重演。
没有人知道陛下多想当一个谦谦君子,可有些人非逼着陛下剥人皮.....
如今是天降明兆:郡主乃福星。
喜公公看了聚众的书生一会儿,一挥拂尘才挑眉道:“奴才奉陛下命来劝诸位回去,大约各位学子们都知道两淮地区受了灾了,大灾,整个都淹了!现在救灾是朝廷当务之急,别的事儿容后再议吧——”这句容后再议,喜公公说得意味深长,这会儿哪还有人说郡主“有罪”,下面已经有州府递上折子说郡主是“大胤福星”,听得陛下龙颜大悦,身体都好了一些,人也能坐起来了。
托郡主福气,大胤逃过一劫。如今谁还敢说陛下是纵着郡主胡闹呢!
第一个递折子的人,有福了。
这样的折子只怕很快就数不过来了。
郡主这一梦,帮着大胤南边避过去多大的灾祸啊。陛下正喃喃说只怕是去了的平阳公主心忧大胤,给郡主托梦呢。
现在谁还敢往郡主头上扣屎盆子,陛下可是身体好一些了,再听到.....哼,就有人要倒霉了,倒大霉!
喜公公宣明旨意,又看了这帮读书人一眼,一甩拂尘,就回去了。
剩下的人都面色发白,也不知是日头晒得,还是吓得。
“这.....修身书堂、博学学堂是不是都淹了?”
有人喊道:“还书堂学堂呢,两淮整个都淹了,百姓都成灾民了!”
“是因为.....”
“就是因为挪用了郡主修河道的银子!”
“郡主的梦——”
“只怕是天佑大胤,托梦于郡主!”终于有读书人大声喊出了这句话。
随着南边的消息越来越多传到京师,果然如同喜公公所料,越来越多的折子都是关于郡主是“天降福星”,天生坤仪郡主正是“天佑大胤”,坤仪郡主成了大胤最大的祥瑞。
有南方来的商旅,更是把越来越多南方的消息带到北边,带到京城。所有人都屏息听着那没日没夜如同灭顶一样的大雨,所有人听到郡主的堤坝拦住了翻涌的大水都跟着说话人长长出一口气。每一个南边来人都会说起这些,那些流离的灾民,那没日没夜的大雨呀,“咱们那边已经有人给郡主立生祠了,只要咱们南边的人在,谁再说一句郡主不好,咱们都是要翻脸的!”
甚至有不少南边的人远远朝着郡主府的方向跪下磕头,他们都是说过郡主不好的。哪里知道郡主是身负大胤气运,得天指示行事,行的都是救国救民的事儿。郡主所做一切才是为了他们好,他们觉得有愧,又感念,不敢靠近,只远远磕头。
而随着“大胤福星”一起发酵的就是对两淮王家的怨恨,尤其是那些失了家园土地的灾民,不要指望他们还有理性。大水让人被煽动得发晕的脑子彻底冷了下来,所有人此时才能真正清醒地考虑到这个问题:两淮王家既要造福一方,为什么不曾拿出一分银子,要知道他们可是两淮最大的地主和财主。所有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得名得利,把郡主黑成一块炭,可实际所有银子都是郡主府出的,他们一分一厘都不曾拿出。这种被愚弄的愤怒,并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痛楚,一旦爆发,是非常可怖的。
百姓们的想象力永远是最丰富的,他们还不知道义婢的名字,如今都开始叫她荧惑。有星荧惑,一旦现世,主大灾。谁让国公府的舆论大战中,除了两淮王家的事迹,就是主推了这个外甥女的事迹呢。他们本想一把把名气推大了,将来就是再操作入东宫,再往上走都容易。结果没想到,一下子把荧惑灾星的名头给扣在了这个他们寄予厚望的外甥女身上。
躺在国公府后院的张瑾瑜真是恨得把锦被都抓破了,想要狠狠咬牙,锐利的疼立即让她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两颗牙,嘴巴都显得瘪了一些。国公府为她请了名医,花重金,牙齿也能重新镶上去,只是想要原来的样子是不能了。
所有人都说不可能是郡主府,就连国公府里人也这样说。所有人都说郡主真要她死,她根本就不会活着;郡主别说想要她的牙就是要她断胳膊断腿,都是一句话的事儿,还用这样偷偷摸摸。在所有人眼睛里,都把她看作郡主脚下的蝼蚁。张瑾瑜眼中迸出浓烈的恨意,她恨这种身份的天壤之别,她本也是千金贵女,她恨匍匐在别人脚边的感觉。明明,她比那些皇家贵女强十倍百倍。可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偏偏就是命好,运好。世道,弱肉强食,如此不公。
可说到最后,恨归恨,张瑾瑜都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跟泰宁侯府那个庶出三姑娘有关,或者是对太子虎视眈眈的太傅家的嫡女,这么大手笔带上了泰宁侯世子和宋子明,只不过都是为了嫁祸谢嘉仪、掩人耳目?她早看出来,这两个姑娘都不是一般人,不比郡主缺心眼,这两个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只不过一个装得为人阔朗,一个装得——,总之肯定是装的。这年头,除了谢嘉仪这样的蠢货,谁不装出一副面孔活着。
她明明已经走出来了,一场天降的大雨,却让她所有苦心经营,不仅落了空,还落入一个如此可悲艰难的境地。张瑾瑜攥着锦被,红了眼,她不服!
而国公府正院,一向康健的老国公一下子病倒了。额头顶着凉帕子,英国公还拍着床板喊:“糊涂!糊涂!”他平时看着本家几个兄弟都是明白的,这时候怎么这样糊涂,既然已经出错,就不能错上加错。怎么能跑呢,就该做出跟百姓站在一起的样子,至少还有挽回的余地!如今——,“完了!”英国公一下子倒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个主意王家不是没人想到,只是心照不宣没人说出来。富贵已极的人,谁想做那个留下来等死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好处都被其他房占了,尤其是京城这一支,他们在后方默默支持,最后居然连命都保不住,谁愿意呢。昏天黑地的可怖大雨,更激发了人逃生的念头。
国公爷房门外一个管事的还在转圈,本来都已经花钱买好了人,尽管都猜到宋子明三人只怕不是郡主府打的,但这个屎盆子是要扣在郡主府头上的,话本子都编好了,戳中的就是权贵欺负人这一点,保准一出就叫座。如今,外面到处都是维护郡主骂他们的,这本子是说还是不说。
管事的急得满头汗,只怕这种情况下这本子一说,说书的直接就能被人砸下台。但银子都洒下去了,到底怎么办,也得主子说了算呀。他哪里知道,主子如今哪还能顾上这些小来小去的斗,主子正痛心——只怕这次国公府的根基就要毁了。
郡主府那些下人在外面听说三人被打的事儿,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叫嚣,“该,让他们知道长牙不是红口白牙攀诬人的!”“以后好叫他们记住,咬到铁板就崩掉了牙!”“这就是无耻人必然无齿!”郡主府人如此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好像恨不得让人知道谁敢攀扯他们郡主,谁就会缺牙断腿倒大霉,看以后谁还敢踩着郡主府博名博利。可他们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富安坊,翰林修撰陆辰安依然住在那临巷的院子,只是这里再也不偏僻了。不说别的,就是逢节的灯笼这边挂得都比别处多好些,还是陆家的老祖宗陆老太太亲自挑选的,同老太太院子里的灯笼一样。
院子里的下人多了几个,但小院依然如往日一样安静。下人们都知道公子喜静,是他们陆家小辈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哪个也不敢轻慢,都老老实实垂头认真做事,就是有那些话多的,被哑奴那双冷冷的眸子一瞥,也不敢多话了。
明心进来,听说公子要了炭盆,正纳闷,虽然天冷了些,但离公子用炭盆却还该有些日子。他进来一看,却见公子正一页页往火里丢着字纸。
明心跟着陆辰安识字不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最近这些日子公子当值回来就没日没夜写的东西,他顿时一惊:“公子熬了多少日子才写出来的,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就见一张张写着漂亮小楷的字纸,一进火盆就被火舌卷了去,化为灰烬。
陆辰安把最后一张纸也投入火盆,只淡声道:“用不上了。”
“怎么就用不上了?”明心心疼自家公子这些日夜的辛苦,赶成那样子,怎么说用不上就用不上了,他只大概知道公子这是写的南方河道和郡主相关的一些东西,忙把自己打听的一股脑说出来,最后道:“现在到处都在说郡主修河道的事儿呢,依着奴才看,正是该用得上的时候,公子做什么就烧了。”
陆辰安看着被火吞噬得干干净净的字纸,这才抬头让人把火盆搬走,只抬眸应了声:“是吗?”
这声“是吗”鼓励了明心,他忙把自己街头巷尾,还有从旁的书童小厮那里打听来的关于郡主的事,手舞足蹈地说起来。
陆辰安始终静静听着,直到明心说得口干舌燥,再也没有更多内容讲给自家公子听了,才不好意思笑了笑:“奴才话多了,明明知道公子不爱听这些闲话,还说了这样多。”
[心]来自《郡主坤仪(重生)》起一声羌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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