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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粮草「粮票年代的日常生活小说」

当刘家堡人把最后一粒粮食晒干弄净装到麦囤的时候,忙罢就来到了。

忙罢是大忙过后的放松与休息,是从收、割、碾、打、扬、晒、囤,从地里的庄稼到囤里粮食的整整一套程序。从搭镰收麦到现在,已经一个月有余了,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劲,而现在,是忙碌完后的放松与欢娱。刘家堡家家户户都支起了油锅,炸油糕、烙油馍,用来犒劳喜获丰收和受了劳累的人们,整个堡子都弥漫着菜籽油的香味。更是有的村堡,请了有名的秦腔戏班,在堡子中唱起了大戏。

刘家堡没有弄这么大的摊场,只是在堡子中间水井边的大槐树底下支起了喧荒(秦腔自乐班的一路形式,坐着唱戏,不化装没有动作)的摊子,在晌午和晚上喧荒,一天两场,连暄七天。晌午太阳大,人们都嫌热嫌瞌睡,去的人不多,到了晚上,那可不一样,水井旁的空地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堡子里的人们能来的都来了,人们像过年过节一样,男人换上浆洗地干干净净的衣裳,腰里别上旱烟袋,手里提上小板凳。女人们一手提着板凳,另一个手必然拿着正在纳着的鞋底。来到水井边的空地上,大姑娘小媳妇围成一堆,边听戏,边纳手中的鞋底,男人们聚在一起听着戏,一边跟着板的快慢轻重,有节奏的摇头晃脑,一边抽着旱烟,你的烟袋锅子在我的烟布袋里挖上一锅子,我的烟袋锅子在你的烟布袋里挖上一锅子,大声地评论着,评论着烟、评论着戏,评论着庄稼和收成。小孩子前后在场子里追着、跑着、笑着、叫着,大一点的孩子早已经爬到了树上和附近的房顶上。

常唱的戏,无非就是那几出,什么《二进宫》、《三娘教子》、《五典坡》、《铡美案》等等。但唱戏的却不同,今天是你唱,明天是他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韵味。每天晚上,清油灯把水井附近照的灯火通明,人们常常要闹到后半夜,才肯去歇息。

刘有德将云霞的打发日子定在六月初九,按道理说,刘有德不能先把云霞嫁出去,云霞的二哥丰登还没有成亲呢。怎么能大麦还没熟,小麦先熟呢。但刘有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的讲究了。云霞想嫁给满仓,现在变得有些神经的事已经在堡子中传遍了,爱面子的刘有德哪里受得了堡子人的这种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云霞,这个刘有德曾经最疼爱的小棉袄,现在在刘有德的眼里,已经犹如一块油腻的擦完桌子的脏抹布,恨不得马上扔得远远的。刘有德对云霞虽然有像扔脏抹布一样的心思,但他还要为云霞的出嫁要大操大办、弄得风风光光,以弥补他心中的那份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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