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之路（短篇小说连载 第19节）
这是晚上7点钟的光景，晒谷坪里人头攒动。这里的人有一半是跳广场舞的时尚达人，还有部分是观众，也有的是纯粹蹭这里的热闹来拉呱的。后者带着瓜子和花生，一边嗑着瓜子或花生，一边说着乡村里的奇闻异事。
平日里只要音乐声响起，大部分人就会加入跳舞的队列里，而观众们则作免费评委，评论哪个哪个跳得好，动作柔软！最后剩下拉呱的人，就只有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家了。可是今日却不同，除了胖女人一个人在音乐声里摇摆外，其他的人都围成一圈，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人宣说奇闻。
“这是真的吗？她怎么会得肺癌呢？”有人诧异地问说话者。
“医生诊断的，能有假的吗？”说话的人怪那人打断自己的谈话，白了她一眼。
“可是，专家不是说爱运动的人身体好吗？乔跟着长和，又是跑步，又是游泳，怎么会得这个怪病呢？”那人咕囔着，他的话也没有人去理会。
“唉，这就是命，我觉得长和就是打光棍的命，不能找女人，你看这些女人，一挨他边就都没有好下场了，冬花也是，乔也是。”信命的女人一副认命不争的相。
“你这么说，意思是乔的病是长和带给她的吗?那照你的说法，只要乔离开长和，就没病没灾了，是不是呢？”有人故意针对性抬杠道。
“你又在说什么怪话啊?癌症晚期，神仙都救不了，乔离开长和只会更惨！不信你问胖嫂。”说话的人转向坪中央，冲晃着一身肉肉的胖女喊，“胖嫂，你一个扭有意思吗？快点过来，这事只有你说得清楚，你来说吧。”她才招呼着，立马就有人跑去关了音响，并引着胖嫂走了过来。
胖嫂气喘吁吁问大家怎么不来跳舞了？有人主动让出乒乓球的台角，让她坐下，有人殷勤地递过餐巾纸，让她抹汗。众人期待的眼光紧盯着她。可她却又返回去拿了自带的保温杯，喝了好几口养颜茶，方才问大家刚才在议论啥，怎么这么起劲?
“唉呀，就是长和家的事情啦，你不要隐瞒了！”有人不满地说，觉得她有故意卖关子的嫌疑。
“啊？这个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啊？长和娘不是只告诉过我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啊？”胖嫂大惊道。
“哪个能不知道?连怪人都知道了。”有人回答说，并用眼神瞟一眼离众人不足两米距离的酷女人。大家也跟着瞟了过去，只见她斜侧着身体，靠着另一乒乓球台上，她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层诡秘的色彩，让人心里怪怪的。
“你们说说，那怪女人不是散心吗？她为什么要选中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村子呢？”有人觉得奇怪，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这儿风景好呗，哪里都比不上我们这青山绿水的自然美，以后还会吸引更多的旅客，到时我们就……”有人自豪地说，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有人怪她偏题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并催促着胖嫂快说细节。
“乔可真可怜，在这节骨眼上得这个病!本来长和娘还想着她有文化，让长和娶她，长和也喜欢她，信任她，在家兴的大小事情上，总爱找她商量！他还真信她是家兴的亲妈了，不但是他，小家兴也一直以为她是自己的亲妈妈，上次因为胖敦说真相，还挨了他打，差点破了相，唉，这孩子，特别同乔亲近，你们说说，乔被两个男人爱着，这喜事眼看就要成了，她却得了绝症，唉，可怜的女人，被老天爷有意捉弄了一番！”胖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停下来灌茶。
“天意弄人。”
“命比纸薄。”
“她就是个苦命八字，享不了福。”
“造孽哟。”
大家七嘴八舌地感慨着，一片闹哄哄的声音。
“那他们回来了吗？”有人问胖嫂。胖嫂刚润完嗓子，正在就天意之事而举一反三，便怪问话的人打断自己的显摆，就没好气地瞪了问话人一眼。
“没有!”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那人也不计较胖嫂的眼光，继续地发问。胖嫂讨厌她这么无礼，借着口干喝水，并不回答她这句问话。
“能在哪里？肯定在医院里治病呗，以长和仗义的性格，肯定会救她呗！”有位老人插嘴说道。她啰里啰嗦地说自己是怎么看着长和长大的，很清楚地知道长和心善，所以他断然不会见死不救的。她还拿冬花的事情来证明她的眼光绝对没有错，可她的话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因为胖嫂不想听她摆老资格，马上就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能治病就好了。医院都不肯收了，让她回家好好地过，她只能活几个月了!”
“啊，可怜，等死啊？那她怎么还不回来呢?难道长和送她回娘家了吗？”
“哼，她娘家的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她离婚时都不收留她，现在她要死了，更加不会让她回去了!唉，乔是真的造孽哟！前面遇上渣男，还摊上这样的父母，现在日子好了，可命又要没了，唉，哪个都没有她苦哟!”胖嫂说到这儿还落了泪。
“她也不算很惨，至少她也算有家人啊，长和心疼她，家兴也爱她，这几个月有人能温暖地陪伴就算好的啦！”有人唏嘘着说。
“是啊，是啊，乔多少有点安慰!至少长和也算是她家里人了，她还是有人可依靠的!”有人附合着。
“是啊，是啊，可是长和怎么还不带她回来呢？”
“呵呵呵，你们可真会想，乔靠谁啊？你们觉得长和娘会答应乔回来吗？”胖嫂鼻子一哼，眼泪没了，倒狂笑起来。
“长和娘不是很满意乔的吗？怎么又变褂了呢?”有人非常不解。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时她知道乔会得这个病吗？如果你是长和的妈妈，你会同意自己的儿子留一位要死的女子在身边吗？那有多晦气啊?再说，你们都知道她当初是怎么对待冬花的，原先当她是亲女儿般疼，后来冬花怀了她的孙子，她还以为冬花做了别人的情人，怀了别人的孩子，将自己的亲孙子送给别人！你们想想，如果当初她不这么做，那现在这一家人的生活该多幸福啊！现在弄成这样，全怪她作孽！”
胖嫂的这番话得到众人的认可，大家都说长和的事情全是因果报应。众人一番议论后，也散场回家。她们边走边说，根本没有注意到酷女人一个人还坐在乒乓球桌上发呆。
已经是晚上9点了，小家兴却不肯睡觉，哭闹着要妈妈。这几天来，长和的妈妈天天晚上给他讲故事，头两天家兴图新鲜，觉得没有人管，自由自在，可这两个晚上，他像知道什么似的，拼命地哭闹，让奶奶喊妈妈回来，说自己只要妈妈给他讲故事。
家兴是晚上11点闹累了方才入睡的，长和母亲用热毛巾擦干净了小家伙的泪渍，便来到了中堂屋里。她点了香，烧了纸，求了老祖宗的保佑后，这才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了卧室。她刚才哄家兴时，出了一身汗，可她却无心冲凉，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她已经5夜未睡好觉了，今夜无论如何，她也得好好地睡一下。
“你还是让长和带乔回来吧！”长和爸爸说。
长和妈妈还以为她男人已经睡着了，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话，吓得身子弹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有事明天再说，行吗？”她对男人说。枕边立即就没有了声音，闭着眼睛的她猜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可她也懒得动弹。这时，她突然就听到外面有异响，自己家的猪也在欧欧地叫着，还有隔壁好像也有动静，她屏住呼吸，感觉中堂的神龛似乎也有动静。
“孩子他爸，你听到声音了吗？”她不敢睁眼，轻轻地问枕边人。
旁边却响起了鼾声，长和的爸爸竟然睡着了！这让她很无语。突然她又听到外面似乎有女声在哭，她侧耳细听，哭声突然没了，过不了多久，似乎又有女人的叹息声飘来。她恐惧地将整张脸孔埋在男人的后背上，双手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
她男人睡得像死猪般没有反应，她在他时断时续的鼾声中，感觉到有人进了卧室，她卧室门是关着的，难道是有鬼吗？还是她家里老祖宗显灵了。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手突然就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崩溃了，大喊一声“救命”啊，就呜呜地大哭起来。
“你这是搞什么鬼啊?”电灯被拉亮，男人不耐烦地瞪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是被男人抓住的。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做贼心虚！”他说。
“你什么意思？”她恼了，连日来的脾气也爆发了，腾地坐了起来。
长和父亲赶紧求饶，待她气消了点，他方拥着她睡下，然后轻言细语地委婉地说了他自己的意思，他想让长和回来。
“我没有不让儿子回来，只是不能带乔回来，她又不是我们家什么人，她死在我们家又算怎么回事？”长和的妈妈坚决不松口。
“长和心软，他怎么可能丢下乔，乔摊上这个病，已经够可怜了，偏偏她父母又那样，难道我们真见死不救啊？再说了，家兴不是在哭闹着要妈妈吗？乔对家兴比亲儿子还亲，你就是看在这个情分上，也得帮帮她啊！”
“你是个猪啰啊，帮了她，就是害了我们自己，儿子以后怎么找对象啊？”
“儿子心好，这样做只会得好名声！”
“你不要再说了，其他的事我倒可以迷糊，这事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当正夫妻俩在理论的时候，家兴的房子里又传来了尖叫，两口子忙跑过去，只见孩子光着脚在自己的床上恍惚地乱窜着。
长和的父亲知道孩子做恶梦了，忙抱起孩子，孩子扑在爷爷的怀里抽噎着，说他梦到妈妈被鬼抓走了。
这个晚上夫妻俩又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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