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年,江西临江府新淦县有个秀才,名唤秦有才。
他为人风流倜傥,仗着家里有些银子,不思读书进取,每日想的全是声色二字,终日流连于风月场所,慢慢的把家产败了大半。
妻子周氏,多次对他苦口相劝,但秦有才丝毫不当回事,反而说周氏是个泼妇。
周氏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于书香门第,哪受得了这种气,直接带着孩子,到家附近的一间庙里,吃斋念佛去了,眼不见为净。
一日,正值清明时节,秦有才衣着华丽,独自一人去效外踏青,寻思着看能不能有一段艳遇。
走来走去,倍觉无聊,到酒楼一人饮了三杯两盏,不由喝的醉醺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他觉得口干舌燥,急于寻一盏茶来解渴,正愁无处去,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尼姑阉,顿时满心欢喜起来。
秦有才向着尼姑庵走近,只见周围都是粉墙包裹,门前十来株倒垂杨柳,中间向阳两扇八字墙门,上面高悬金字解额,写着“非空庵”三字。
秦有才一下子想起来,原来这就是非空庵,心中暗暗窃笑道:早就听闻此庵中有标致尼姑,今日无事,正好进去一睹为快。
他上前轻轻的敲了几下门,一个女童出来开门,带着他走进了佛堂。
有才向佛作了揖,对女童道:“烦报令师,说有客相访。”
女童道:“相公请坐,我这就进去禀告师父。”
须臾,一个少年尼姑出来,向有才作揖。有才急忙还礼,然后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尼姑。
只见尼姑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风姿百态,简直如同有勾人魂魄之术。
有才一下子看呆了,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得到这小尼姑,也不枉白来这世上一糟。
可是有才根本没想到,这是他命中注定的桃花运,这个尼姑也看上他了。
在有才在门口观望之时,尼姑早就在门的缝隙里面,偷偷看了看他。
少尼是个真念佛,假修行,爱风月,嫌冷静,怨恨出家的主儿。
看着有才一表人材,早就心动不已,否则按照庵里的规矩,老尼不在时,一般无人接待香客。
还没等有才开口,少尼先就问上了:“相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有才道:“小生姓秦名有才,今日到郊外踏青,久慕仙姑清德,顺便拜访。”
尼姑谢道:“小尼名唤空尘无德无能,何劳大驾,这里人多眼杂,请相公移步到内房吃茶。”
有才跟尼姑穿过几处房屋,转过一条回廊,来到一处静室。女童端进茶来,空尘先捧接一杯,送给有才,自己又拿了一杯。
有才低头啜了口茶,问道:“仙庵共有几位?
空尘道:“师徒共计四人,家师年老卧病在床,现在是小尼当家。”指着女童道:“这便是小徒,她还有师弟在房里诵经。”
秦有才道:“仙姑出家几年了?”
空尘道:“小尼七岁出家,已经十二年了。”
秦有才道:“可怜你天生丽质,怎么能耐得了如此寂寞?”
空尘道:“相公休得取笑!出家胜俗家数倍哩。”
秦有才道:“那见得出家的胜似俗家?”
空尘道:“出家人无儿无女,无闲事牵绊,好不清闲快活。”
有才道:“白天倒还无事,晚上要是梦魇了,身边都无人帮你。”
空尘已知有才下钩,含笑而应道:“梦魇杀了人也不要相公偿命。”
有才也笑道:“别人死了不关我死,仙姑要是出事了,我会伤心透顶!”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十分投机。
有才道:“有好茶再求另泼一壶来吃。”
空尘已会意了,便教女童去廊下烹茶。
有才见女童已经支开,有才上前一把抱住空尘,空尘用手指羞了他一下脸皮,转身往后面走去。
有才紧紧跟随在后面,才跨进房门。
二人正在酣美之处,不堤防女童推门进来,连忙起身。
女童放下茶儿,掩口微笑而去,两人遂成云雨之事。
从此,两人是夜夜相会,还以为能瞒的了他人。
非空庵其实有两处房院,空尘住的是东院,西院那边住着一个静雨,也是个风流女尼,手下止有一个女童,一个香公。两边时常有些往来。
那天,静雨来到东院门口,恰巧碰着香公也从外面回来。
静雨发现香公神色有点慌张,很有些疑惑,猜想里面一定有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于是叫住他,叫他跟在自己后面。
静雨走到空尘门口把里面看得清楚,她二话不说,进门就一把扯住空尘衣袖,责备说:“好呀,你出家人有脸干出这种丑事,败坏山门!”
空尘是吓得瑟瑟发抖,心里通通乱跳,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一时说不出话来。
静雨看着有才一表人材,举止风流,谈吐开爽,恋恋不舍,一下子被有才勾去了魂魄。
有才本就是风流公子,看着静雨姿容秀美,丰采动人,与空尘不相上下,一时也动了心思。
三人很投契地闲谈了半天。
从此以后,东西两院都买通了香公,互相通风报信,秦有才迷恋美色,乐不思蜀,天天呆在尼姑庵里面。
两个月后,有才感觉身体被掏空尘,一日不如一日,就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可是尼姑正在兴头上,根本不肯放他回去。
秦有才再三哀告道:“感谢师父们的厚爱,可是我离家多日,也不知家中妻儿情况,还是让我先回去看看?”
空尘道:“既然公子执意要走,不如今晚备酒一杯,算是喝个分别酒。”
秦有才设誓道:“我要是辜负了你们的恩情,就不是好死!”
空尘即到西院,报与静雨。
静雨想了想说道:“虽说他发了誓,可是他这番走了,八成是不会回来了。你想想,他貌似潘安,多少女子喜欢他。”
空尘道:“照你来说应该怎么办?”
静雨道:“我有一妙计,让他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晚上,两尼姑摆上美酒佳肴,两尼一男,团团而坐。
静雨道:“今夜置此酒,乃离别之筵,大家不醉不归。”
空尘道:“这个自然!”
两人轮番想尽各种办法劝有才喝酒,一直饮到半年三更,把秦有才灌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静雨先把他头发解开,然后用一把剃刀把他的头发剃得一根不留,然后把他扶到床上。
有才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
他翻了下身,觉得光头凉凉的,有些异样,用手一摸,竟是光葫芦一个,不觉一惊,兀地一下直坐起来,高声叫喊:“我的头发怎么一下没了?”
空尘见他大惊小怪,赶紧叫道:“公子不要烦恼,我们见你执意要回,所以想办法让你留下,扮着尼姑呆在庵中。”
秦有才无可奈何的道:“虽说你们是好心,只是下手太狠!叫我以后如何见人?”
空尘道:“待养长了头发,见也未迟。”
秦有才无可奈何,只得依他,做尼姑打扮,住在庵中。
二尼对秦有才的索取是越来越多,有才终于熬不住,病倒在床。
起先二尼还以为有才是装病,躲避差役,后面见他病得越来越重,还吐起血来,这才着急上火起来。
静雨心中犯起难来,想把他送到家去,可是头上没头发,到时候家人告到官府,自己托不了干系,如果留在这里,肯定会病死,又不好带他出去看大夫,只得叫香公出去说病讨药。
空尘、静雨两个,煎汤送药,日夜服侍,指望他还有痊好的日子。谁知病势转加,淹淹一息。
空尘对静雨商议道:“公子病成这副样子,肯定是活不成了,此事应该怎么处理?”
静雨想了一想道:“不用担心!
教香公买下几担石灰,把他打扮成尼姑模样,在后花园空处,挖个坑把他埋了,再将石灰倒入,神不知鬼不觉。”
一天夜里,有才突然从昏迷中醒了转来,从枕下取出条束腰的丝带交给空尘说:“我马上要死了,你把这丝带交我妻子,让她来见我一面。”
空尘急忙点头,接过丝带,对有才安慰了几句,叫他好好安心静养,不必多虑。
等有才昏沉沉似乎睡了,又急匆匆来到厢房,对静雨说,要设法请人去为有才送丝带去。
静雨一听责怪她说:“你也太傻了,你把这丝带送出去,他妻子能不找我们麻烦,我们会有牢狱之灾。”
静雨气呼呼地一把夺过丝带,往房顶一扔。
空尘抬头,只见丝带凌空挂在房梁上,掉又掉不下,撩又撩不着,心里却很不好受。
有才天天向二尼询问情况,静雨道:“丝带早帮你送过去了,你妻子不愿意过来,你又怨得了谁呢?”
有才听了这话,心中还是凄惨不已,天天以泪洗面,终于一命呜呼,魂归西处。
再来说说秦有才妻子周氏,自从清明节有才离去之后,已经半年未回,周氏在家日夜啼哭,写上了寻人贴子,四处张贴,但是多次寻人无果。
这年秋天雨水充足,秦家房子倒了很多,由于有才不在,所以家中事务也无人操办。
一直等到十一月,才叫来几个匠人修葺。
一日,周氏出来看看工程状况,一眼就看到个匠人,腰间系一条鸳鸯绦儿,依稀认得是丈夫束腰之物,大吃一惊,赶紧叫丫环教那匠人解下来看。
这匠人叫做马三,常在秦家做活,见到主人家要看腰带,连忙解下,交于丫环。
周氏接在手中,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几遍,确认就是他丈夫生前系的腰带。
当初购买时,一样的买了两条,夫妻两人各系一条。
眼下却是但见其物,不见其人,不由得睹物恩人,眼泪止不住像珠串一样滚落而下。
即叫马三问道:“小哥,你从哪里得到这腰带日?”
马三道:“在城外一个尼姑庵里捡到的。”
周氏道:“那庵叫什么庵?尼姑叫什么名字?”
马三道:“这庵叫做非空庵。有东西两院,东房叫做空尘,西房叫做静雨,还有几个不曾剃发的女童。这些尼姑都长得有些姿色,都只有二十来岁。”
周氏听了,心中揣度:“有才定是贪恋尼姑美色,躲在尼姑庵中。”
又问马三道:“你这腰带什么时候捡的?”
马三道:“半个月左右。”
周氏想,这样看来,丈夫还在庵中。她对马三说:“这条丝带是我家大官人的,今年春三月他出去游玩,至今一直没有回家。今天无意间发现了他的腰带,想必是腰带在那里,他人也在那里,请你带我一起去尼姑庵要人,要是寻到了大官人,一定重重谢你。”
马三说:“这丝带虽说是我拾到的,但我在那庵里接连做了好几天生活,随我进进出出,可我从来也没见过大官人的影儿啊!”
思来想去,周氏问马三:“非空庵修葺房屋的工钱给你了没?”马三摇头说没有。周氏大喜,当即给了马三一两银子,要他以此为理由,常去非空庵打探,如能找到有才的线索,后边还有重谢。
马三得了钱,又听说后面还有好处,满口应承,任凭差遣。
次日清晨,马三径直来到非空庵门前,见庵门开着,就不声不吭的往里面走去,走到西院,正好看到静雨揪住女童头发,拳打脚踢。
马三连忙过去劝解,原来是女童打翻油灯,洒在静雨身上。
马三劝了好一会,静雨才骂骂咧咧走开了。
那女童边哭边嘴里碎碎念叨说:“打翻点油,就对我痛下狠手,你活活弄死了人,你又该如何,不要脸的死秃尼。”
马三听了这话,连忙把女童拉到一边,细细盘问。
这女童今天挨了静雨一顿打骂,索性把静雨和空尘怎样把秦有才留下,断送性命等前前后后经过和盘托出。
马三问:“尸体埋在哪里?”
女童说:“就在东院后园的大柏树下。”
马三还想问什么,香公走了进来,女童哭着朝里面去了。
马三找到静雨推说有事,下次再来要钱,离开尼庵,赶紧去向周氏报告情况了。
周氏听说丈夫死了,放声大哭,连夜请家中亲族商议,次日清晨,召集亲戚及家丁二十来人,带了锄头铁锹斧头之类。
周氏乘坐轿子,一众人气势汹汹的直奔非空庵而来。
到了非空庵之后,周氏下了轿子,一半人把门,一半人就冲到庵中去。
马三在前引路,径来到东院扣门。那时庵门虽开,尼姑们方才起身。
庵中女尼见到这阵仗,一时间都慌了神,找了一条小路,夺路而逃。
东园那里,众人挖了好大一回,果真挖出一具棺材,几个有力气的人,又用斧头砍开棺材盖板,打开一看,竟是一个尼姑。
众人一下慌了,再也不敢细看,赶紧盖上棺盖,周氏站在后面,听说是个女的心里已是一惊,也没有心思细加辨认。
再说秦有才折腾成一副枯骨,又剃了个光头,扮了个尼姑,周氏自然认不出来。
周氏责骂起了马三,事情不打探清楚,怎么就胡乱禀告。
这里,一个老年亲戚在一旁说:“我们赶紧报官,把昨天的小尼扭送到官府,看她如何说?”
众人于是马上去县衙报官。
知县下令叫差役捉拿尼姑。
差役赶到庵里,把整个庵都找遍了,却一无所获。
除了在一间暗房里发现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尼之外,其实没发现一个人。
差役逮不到人,到地方上押了保甲一起回衙。
知县听说非空庵女尼逃得不知去向,打算仗责保甲。
保甲苦苦哀求,说愿意带领差役前去追捕。
静雨、空尘一行,由于慌不择路,只在树林里东转西转,转不出去。好
不容易找到一处路口,保甲带着衙役早已在那里守株待兔。
静雨、空尘被公堂的气势和威严吓得瑟瑟发抖。
她俩吓得脸无人色。
两人更怕刑罚,一下子就招了。两人都承认埋在后园的不是尼姑,而是有才。
接着又把前后详情全部说出。
知县听了觉得所述一切与赫家所报案情,全部相符,知道招的全是实情,立即提笔定罪:判静雨、空尘斩首;
改自明清小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大家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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