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遇旧
文/岭南鱼
邢经理把车停在了击剑馆，坐上钟哥的车，两人来到仙莱湖畔的四叶草酒吧。
四叶草酒吧是一家老酒吧，改革的春风吹到内地没几年，四叶草便在此处落地生根。四叶草的前身是仙莱戏院，仙莱戏院无论是解放前还是解放初期，都非常有名气，每场戏都高朋满座，那时一票难求，自破四旧后，仙莱戏院开始走下坡路，戏院的很多名角为了生活不得不到下面县市去演出，再后来随着电影院、歌厅、卡拉OK厅、镭射电影厅等的兴起，仙莱戏院每况愈下，先改茶馆，后改话剧院，最终还是因顾客寥寥无几不得不重新对外招租。
四叶草酒吧开业时就宣传其是爱情与幸福的港湾，里面装修温馨、典雅、别致，有浓浓的欧洲风情，这对当时尚未走出过国门、也未见识过外国装修风格的国人来说，无疑新奇无比，所以吸引了大量的年轻人前来消费。为了防止社会青年酒后闹事，四叶草实行严格的会员制，不仅消费必须达到一定级别才给予会员身份，而且还要看学历，那时上学的人少，有钱的人也少，四叶草的经营与其他店相比有些门前冷落车马稀。四叶草还对客人和驻唱的歌手、迪厅等方面都做了规定，如果不遵守其规定，就撤销会员资格。尽管入会条件苛刻，但仍有不少人以成为四叶草的会员为幸事。
当其他酒吧因生意红火而得意时，潜在的风险也随之而来，顾客酒后闹事的，有龌龊交易的，有偷偷吸毒的，有驻唱歌手与顾客之间发生争执、打架斗殴的，因这些事被罚、被抓、被歇业整顿的不在少数，有的一歇业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门庭若市，最终免不了关门歇业或转租他人经营。
邢经理和钟哥一进门，就有服务生将他们领到座位区。下午这个时间，酒吧人不算多，舞池里只有少数几对在跳着慢四。台上暂时还没有人唱歌伴舞。
邢经理点了瓶芝华士、两碟甜点，而钟哥则去吧台点了两杯鸡尾酒，一杯曼哈顿，一杯玛格莉特。
钟哥从吧台调好酒过来的时候，邢经理一杯芝华士已下肚，正拿起酒瓶准备倒第二杯。他接过邢经理手上的酒杯对邢经理说，“不急，酒有的是，慢慢喝，今天咱俩就来个一醉方休。”
这时T台上走上来一个人，一身粉红色晚礼服将整个人衬得粉嘟嘟的，纯纯的，很甜美的那种女孩。她一上台，台下立即热闹起来，有吹口哨的，有打响指的，还有尖叫的……音乐响起，又有几对站起身来走向舞池。
……
藏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
愿你现在过得幸福安稳
若再相遇人海黄昏
你是否还记得我的眼神
藏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
有你我的青春才算完整
感谢曾经的你的认真
让我知道爱一个人会奋不顾身
……
从邢经理和钟哥进酒吧的门，芷儿就看见了他们俩。芷儿本想上前给他俩打招呼，但看邢经理和钟哥脸色有些阴郁的就在台后的一个角落里观察着他俩。
邢经理有多久没来这里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日子过得真快，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有多久没来了。如果不是他今天来，是不是自己都不记得曾经还爱过这么一个人？
大二下学期，父亲得急病去世，家里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经同学的同学的朋友七拐八转地介绍，芷儿来到这间酒吧当一名歌手，来这里当歌手，一方面是这里的管理比较规范，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安全相对有保障；另一方面这里的歌手收入也相对高一些。当时介绍的人就说了，如果能成为长期驻唱歌手，收入还会更高，如果唱得特别好，成为歌星也不是没有可能，那著名歌星谁谁谁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你看现在红遍祖国大江南北。
一开始来唱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认可芷儿的嗓音和唱风，有时还有人喝倒彩。那时，邢经理和钟哥在省城这地方，算是无家室拖累、无人约束的自由人，有事没事都喜欢来这里小座喝一杯，算是这里的常客，时间久了就和这里的工作人员熟识了。
芷儿被领来面试的时候，邢经理正在和酒吧经理聊天。在介绍人和酒吧经理介绍芷儿的情况时，邢经理听到了几句。芷儿进来，邢经理起身与酒吧经理告辞。两人算是有一面之缘。
从芷儿的穿着看，家里经济应该不错，一个大二的外语系的女孩不在学校好好学习跑到酒吧这种地方当歌手，这让邢经理觉得不正常。一开始的时候，别人起哄、喝倒彩，邢经理也跟着瞎起哄，他觉得女孩子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他起哄的目标也很明确，希望女孩能知难而退，别来这种地方当什么歌手。在酒吧唱歌的那么多人，又有几个能成名的呢？再说她长着一张娃娃脸，酒吧这种地方，她根本震不住场。
芷儿唱了大半年，没任何起色，经理想辞了芷儿。芷儿哭着求经理让她留在这里驻唱，她一直不想将家里的变故告诉别人，但这一刻为了这份工作，她不得不告诉经理以便能勾起经理的同情心让她留下来继续唱，尽管收入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强。
芷儿父亲走后，母亲的精神支柱也坍塌了。以前百事不操心的母亲现在没有了主心骨，上班也没了心事，老是走神，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恐怕公司早就请母亲回家了。芷儿每个周末回家都要将家里收拾一番，东西归整一番，将母亲和弟弟一周的生活安排好。父亲在的时候，母亲没管过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可父亲得病时花了不少钱，家里积蓄所剩不多，如果不精打细算，弟弟未来上高中、上大学的钱将从何而来，总不能老是靠爷爷奶奶那点退休金接济吧，何况他们也岁数大了，退休金也不多。而母亲因为工作出差错被换到一个不太重要的岗位上后，工资也降了很多。芷儿不好意思对母亲说让她把工资卡交给自己来管，所以她只能在周末的时候拿着母亲的工资卡去取钱买东西。
芷儿不明白父亲当年看上了母亲哪一点？是母亲的漂亮吗？也许是吧，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可父亲也太宠母亲了吧，把母亲惯得都不会自己生活和算计了。也许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比母亲走得早这么多吧。如果知道，父亲一定不会惯母亲的，芷儿这样想着。有时竟羡慕、嫉妒起母亲来，如果有一个人一直这样宠着自己，是不是自己也会什么也不用操心了呢？
可现在父亲走了，家里的一切担子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母亲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尽管她很少表现在脸上，但芷儿能看出来父亲的走对母亲的打击还是蛮大的，而弟弟年龄还小，爷爷奶奶虽然岁数比较大，但在老家县城还有亲戚照应，而自己在这偌大个城市里却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一个偶然的机会，邢经理了解到了芷儿的身世，他对芷儿充满了同情，自此，他再也不在芷儿唱歌的时候和别人一起喝倒彩，而是让服务员送去他给芷儿的小费，每场都不落下。时间长了，芷儿也就知道这是邢经理和钟哥对自己的支持，他们也就熟络了起来。
熟悉起来后的邢经理一直把芷儿当妹妹看，他不希望这样一个女孩因为家庭遭遇不测在这样的环境里沉沦，所以当芷儿有问题找他时，他都会积极地帮忙，他也会给芷儿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慢慢地，芷儿爱上了眼前这个关心、照顾自己的老大哥。尽管邢经理比自己大六七岁，可从外面看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的人，更何况邢经理还是个钻石王老五。
日子就这样在闲散中不知不觉地溜走了，转眼芷儿就要大学毕业了。这时的芷儿终于成了这个酒吧的一姐。邢经理想知道自己这个护花使者的工作也将结束了。
在芷儿毕业前的一个晚上，正当芷儿在台上唱得起兴的时候，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坐在酒吧区，当芷儿唱完，有人走上台向芷儿献花，有人走上台要和芷儿和影。这几个年轻人邀请芷儿到舞池与他们一起蹦迪，芷儿拒绝了，另几个年轻人也觉得这几个年轻人的要求有些过分。于是两拨人起了纠纷，要不是经理及时赶来劝场，两拨人可能就是一场恶斗。
邢经理当晚有客户没去酒吧，他听说后就劝芷儿毕业后找到工作了就不要再来这里驻唱了，毕竟这里的环境太复杂，人也复杂。芷儿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邢经理表白自己的爱情，以前每次自己想要开口时，邢经理就很识趣地将话拆开了。芷儿想自己这两年唱歌攒了些钱，毕业后去上个专业的音乐培训班，再找名师指点一下，自己离明星梦就更近了。所以当邢经理说让她找工作的时候，她知道邢经理反对自己在这种地方唱歌，于是很乖地答应了邢经理的劝告。然后她拉着邢经理的胳膊像一个亲妹妹向哥哥撒娇那样对邢经理说，她想去邢经理公司上班。邢经理说他公司的工作对芷儿不合适，国家改革开放没多少年，外企也好、外贸也好，包括很多有对外贸易业务的企业都需要学外语的，他说芷儿去那样的公司的就业机会多、待遇好，这样的外企、合资公司也很多，去他公司就把芷儿的英语专业埋没了。
芷儿说她就想和邢经理在一起。邢经理说他是独身主义者。
芷儿问邢经理为什么。
邢经理说没有什么为什么，自己已经过了谈恋爱的年纪，而且也从未想过结婚，对芷儿好，也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出来闯荡不容易，仅此而已。
芷儿说邢经理说得不对，她已感觉到邢经理是爱她的，因为邢经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跳会加速，眼里全是爱意。
邢经理说如果帮芷儿是个错误，他向芷儿道歉。
芷儿说如果邢经理不爱她，她就……
芷儿说完，从身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照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瞬间，那鲜红的血便从芷儿的手腕上沽沽地往外冒。
此时的邢经理被芷儿的举止吓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芷儿会这么冲动。芷儿两眼看着邢经理，希望邢经理能给她一个答复。邢经理本想站起身来离开，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鲜血往外流时，他抱起芷儿奔向车上并将她送到了医院，一直照顾到芷儿出院。经此一事，邢经理再也没来过这个酒吧。而芷儿，毕业后没有去外贸企业工作，而是成了专业酒吧驻唱，她不止在这个酒吧，还在很多其它高档酒吧、夜总会驻唱，而且有时还参加一皯商演，她现在在省城算是小有名气。
芷儿想成为明星还去韩国整了容，也去北京、上海等地拜访过很多名师，听说她还去试考过北京电影学院但没有考上，她发行过专辑，但销量不是很好。期间听说一个南方的房地产老总想捧红她，她也心甘情愿地做那位老总的小，可不知为什么，芷儿没红，两人散了后，听说房地产老总捧红了芷儿的一个同行。
这些都是邢经理听钟哥讲的。他自芷儿割腕那次后很少去酒吧，除非工作上的应酬。
这时那首《藏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这首歌刚刚唱完，女歌手说刚才那首给送给一位多年不见的旧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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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鱼鸿：笔名鱼儿姐姐，岭南鱼，《三秦文学》平台总编，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烟台电影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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