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之际,有个怪异的声音自虚空响起:
「【031】号系统为您服务,是否绑定万人迷系统,完成复仇。」
后来,我嫁入侯府。
作为辅弼之臣的夫君,不同于朝廷上的雷厉风行,反而小意温柔,为我洗手做羹汤。
眠花宿柳的二公子,突然为爱收心,不再沾花惹草,他这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上人,是他的长嫂。
用兵如神的三公子,年少有为,收复十三座城池,班师回朝,天子问所欲,他说只求自己能娶长嫂为妻。
十二岁金殿传胪的四公子,以一首神女赋名动天下,辞藻瑰丽,世人甚为奇之,而他笔下的神女是我。
而我,不会爱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中国北京故宫汉服人像写真摄影美女拍摄背景图片
前几日,侯府嫡女赵瑭元在含光街上截住我。
她穿着青缎圆领袍,腰佩银丝软鞭,画着花钿,富贵明艳。
她二话不说抽出软鞭,唰地一鞭,抽在我左臂上,皮开肉绽。
「你害我狸奴,不得好死。」
她当街打人,路人司空见惯,只是纷纷避开,生怕跟她对视上。
赵瑭元被百姓私底下称作混世小魔头,经常鱼肉百姓,别人却不敢说她什么。
她爹是万户侯,生了四个儿子才有她这一个女儿,她出生时侯府大操大办,红绸挂得满街都是。
她的四个哥哥个个出类拔萃,十分爱护她,凡是跟她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赵瑭元怀里抱着一只异瞳波斯白猫。
这是她的爱物,她这猫有次走失,被人拐走卖了,还好买主把猫还回去,她就豪掷千金答谢那人。
可见,她对这只猫的珍视。
她鞭势凌厉,我小袖短衫被打得绽开,痛得我直抽气。
我的婢女小环急得跳起来:「你怎么凭空污蔑我家小姐,还打人!」
赵瑭元又挥了几鞭,小环急忙把我拉开。
「我打的就是你们!」
鞭风掠过我的脸颊,丝丝疼痛传来,似乎流血了,我忍着痛:「我们今日才刚见面,我怎么害死你的猫。」
「我仆役昨日看见你在街上喂了它东西!回府后不久,玉奴就一命呜呼了!还敢说不是你!」
我想起来,昨日,我从玉香楼拿了几块新研制的太平毕罗,回府的路上,有只白猫缠着我脚打转,我便掰了一块给它吃。
可是我自己提前吃了几个,怎么会有毒。
「太平毕罗我全吃了,照你这么说,我也该被毒死才是。」我不卑不亢:「小姐不妨查查喂猫的吃食中有无相克之物。切莫莽撞冤枉他人了。」
小环附和:「就是就是,小姐不仅爱猫,还经常捐钱救济灾民,怎么会害你的猫。」
赵瑭元拿着皮鞭指着我,怒道:「你怎么倒打一耙,玉奴吃过什么东西,本小姐可是亲自过目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她又朝我抽出一鞭。
我一把抓住她挥来的鞭子。
「我们柳家虽然不像万户侯家一样是大户,不代表我会任打任挨。」
赵瑭元握软鞭的手,骨节发白,她从小被人宠着捧着,哪里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今天我没带人,你和你的狗奴就如此猖狂,你们给我等着。」
她瞪我一眼,在骄阳下逐渐远去。
2.
我回到家,弯腰抱起一只白猫。
一年前母亲过世,我的弟弟柳长生身为长史,要随军出征,怕我孤单,临走前挑了一只雪白的猫儿给我,我把猫儿取名叫粉圆。
我低头对上粉圆的一双蓝眼,想到赵瑭元怀里横死的猫,一阵后怕。
我还在闺中学习女红、箜篌时,经常听闻她的事迹。
不限于她往一个看不惯的宗室女衣服里扔响炮,把人衣服烧得衣不蔽体,还有推宗室子下河,差点把人淹死。
她恶迹斑斑,却无人敢说什么,连天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因为他爹是权倾朝野的万户侯,她哥哥们在各个领域都是独树一帜的人物。
我今后的处境,怕是十分凶险。
我去了自己经营的玉香楼,玉香楼是我母亲的产业,她死后,把酒楼交给我了我。酒楼里研究食谱,装修宣传一切事宜我都是亲力亲为。
玉香楼被我渐渐做成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
掌柜秦月看到我着急说:「东家,不好了,有
个跑堂的病了,人手不够,我支不开,昨天预定的菜快交不上了。」
我抓起食盒说:「地址在哪,我去送。」
我找到地址,敲了两下门,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居然是个废弃的院落,随后,身后响起沉重的呼吸。
「净妙,我好想你啊。」
「你是谁?」
他扑过来,我避不开被压在墙上。
粗重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恶心得我浑身发麻,我是订了亲的女子,如果这画面被别人看到了……
我悄悄去够发髻上的金簪。
「真真是一出幽会的好戏。」
院子里突然涌进一群衣冠济济的纨绔子弟。为首的青年,眼如柳叶,身上的暗花缎子更是最为上乘:「哪家的小姐背地里如此惊世骇俗。」
我拔簪的手停在那里。
「我不认识他。」
那登徒子畏头畏脑:「柳小姐怎么不认我了,我们不是已经私定终生了吗。」他抖出袖子里的信封:「这是你给我的。你说你不喜欢刘家公子,喜欢我。」
一个纨绔夺下他手中书信,掏出信札。
「这信件,是怎么回事?」柳叶眼的公子把白帝竹洒金扇唰地合上,握在手心,玩味地看着我。
这群人明摆着要陷害我。
「信件可以伪造,与我无关。」我咬牙说。
信札流回我手里,那是一首少女怀春的小诗,我惊讶地发现纸上簪花小字,真的与我的一模一样。
我冷静下来,发现这字和我有九分像,但这字其实比我写得好,筋力如绵里藏针。
可是旁人认不出来个中差异。
周围的议论和哂笑不绝于耳。
「二郎,她是隐花巷柳家的柳净妙。」
二郎……莫非是赵瑭元二哥。我惊觉抬头:「你一定是赵祐。赵瑭元让你来找我报仇,对不对。」我举起信纸:「信札是假的,我可以拿自己的真迹来对。」
赵祐收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向前走了几步。
一张俊脸放大,赵祐身上有股女人的脂粉气,他咬字轻轻柔柔的,仿佛在说缠绵的情话,可嘴里吐出来的字,直剜人心窝:
「再直呼我妹妹的名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欺负我妹妹的,都该死。」
一柄折扇托起我的下巴。赵祐眼神温柔多情:
「你觉得别人会听你说的吗,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我看你清白尽毁,如何自处。」
3.
一帮纨绔子弟把我的事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我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我接到刘家退婚帖时。父亲把藤编狠狠地打在我的身上,他双目喷火,厉声厉色:「跪下!你真有本事,跟娼妇一样,与人淫奔。」
父亲是武官,一藤鞭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我觉得整个背被炭火滚过。我从怀里抽出两张纸:「父亲我没有私通,信是伪造的。」
下一秒,我被一记巴掌掼到地上。
「你被人看见和男子搂搂抱抱,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柳家与刘家成婚的日子在即,却闹出这么个事,刘家直接退了婚,我老脸都丢尽了!」
我发现,他们眼里真相并不重要。
赵祐说对了,人只喜欢听自己喜欢听的。
我的庶妹柳瑶进来奉茶。
她声音娇软:「父亲,请用茶。」
父亲正在气头上,抄起手边托盘上的茶盏朝我扔去。
柳瑶噗嗤轻笑,装作咳嗽掩饰过去:「爹,姐姐嫁不了了,我又不是嫡女……怎么办。」
柳瑶和刘子温情投意合,可是她是我娘陪嫁的媵妾的女儿,刘家向我提了亲。
父亲:「那有何难,我抬你娘当平妻,你就是嫡女了。」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从我头顶流下来,额头上针刺般疼痛,我匍匐在地,不想抬头看他们父慈女孝。
我父亲默认我私通,就是想扶胡姨娘上位。
我心里冷笑,我父亲受我娘家族扶持才起的家,我娘家衰弱,我娘去世不过一年,就迫不及待让我让位了。
4.
父亲把柳瑶和刘子温婚事敲定了,胡姨娘成了正房,柳瑶有些得意忘形:「姐姐你天天去酒楼抛头露面,才会惹些是非出来。」
我波澜不惊地说:「我娘给我安身立命的资本,不用学着怎么攀附男人。」
柳瑶气急了,哄刘子温来玉香楼闹事。
我在雅间喝茶,刘子温带一群人乌泱泱涌进来。
「柳净妙,你不守妇道被退婚,还敢对瑶儿出言不逊。」刘子温挥手打碎我一副建窑的茶盏。
我抓起一块瓷片,护在胸前,对小二说:「有人闹事!」
我经营酒楼一年多,也不是吃素的。我抄家伙和刘子温厮打在一起。
混乱中,有人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护到后面,他声音朗润,掷地有声:「刘公子,我姐姐足以配上世界上最好的人。但是你不配。」
我一寸一寸抬头,从皂靴到白袍玉带,到那张清隽姣好的脸。
长生居然回来了吗。
刘子温被我抓花了脸,他拢好衣衫,冷哼了一声:「我不配,你看这京城除了街头的乞丐,有哪个人敢娶你姐姐。」
柳长生抽出随身的佩刀,抵在刘子温的脖子上 ,凉飕飕地说:「我随军出征可在北地边疆杀过不少人。」
刘子温不过软脚蟹一个,看到刀光直接退避三尺,骂骂咧咧地准备走。
我带人拦住他:「你打坏的东西总计十两银子。」
于是刘子温骂骂咧咧付钱走人。
5.
我平常逗猫,研发食谱,和长生去游湖踏青,日子倒也顺顺利利过去了。
除了最近经常在玉香楼里听见文人在讨论赵毓写的新诗赋。
谁都知道万户侯府的神童赵毓,十二岁进士及第。
他考试上所做的辞赋巨丽,趣幽旨深,使洛阳纸贵。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一字千金,偶尔流出一纸真迹,几乎人人传阅抄写。
我一次回府,看见长生抱着一沓纸,神色躲闪。
我拦住他,抽出一张细细阅读,里面一句「鱼目敢与明月争辉尔。」振聋发聩。
讽刺我的。
万户侯府四公子赵毓写的。
长生不安地说:「阿姐别看了,我拿去烧了。」
原来赵毓写诗讽刺我,长生怕我看到,花重金买下别人抄写的摹本,打算焚毁。
我笑:「长生,纸烧了别人也能口口传诵,你先别烧,这可是白得的宣传。」
我一不做二不休,把诗贴在酒楼大堂里,放出消息说,我经常出没在楼上的雅间。
一时之间真的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玉香楼看我,想看看这几天丑闻缠身的我是什么样的心理还能泰然来酒楼喝茶。
我直接带动玉香楼名气上了一层楼。
傍晚,我数着银票想,名声臭就臭了,嫁不出去,不必相夫教子,我就有更多时间发展自己的产业。
小环朝我脸上涂着膏药:
「小姐,这个鞭子伤的疤怎么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消掉,怎么办。」
我抚上脸上那个米粒大小的疤:
「无妨,就当留了个纪念,反正我不必美给谁看。」
几天后,长生要随军出征,我送他到城门,长生在马上看着我:「阿姐,等我回来,等我功成名就,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我笑着点头,日子总会变好的。
6.
长生走后没几天,玉香楼突然出了问题,大理寺直接查封了酒楼。有人置药杀人,查出是从玉香楼买的乌头。
为了保下玉香楼,我忙地焦头烂额。
玉香楼是我娘的心血,也付出我无数心血,我怎么也不能让它倒了。
我把白花花银子花出去,毫无起色。
我不是没求过亲朋好友,审理此案的是赵瑭元的大哥,他们不敢和赵家作对,无人敢出手帮忙。
于是我只能提起裙子去堵大理寺卿赵渊。
却被侍卫拦住。
有人从马车上下来,举手投足之间,元青色大衫随风而动,爽朗清举。我仰着脖子大喊:「请大人提审玉香楼一案。买卖乌头有疑,不应该关停玉香楼。」
「大人可以为天下人主持公道却不能为民女主持公道吗。」
赵渊面如冰霜,一眼也不看我,径直进了大理寺。
侍卫劝我:「姑娘越级上报可是犯法的。」
我没听进去,执意守着赵渊出来。
「你站到天荒地老都没用。」
有人从拐角走出来。
「我可以帮你保下酒楼,只是,你得把酒楼卖给我。」
他手里抄着十两银票,我冷冷看着他。
他当初来酒楼闹事,我就是要了他十两银子。
刘子温嘲弄地说:「你以为你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卖给我家,至少还能继续经营。
「赵渊可是赵瑭元的大哥。
「他就是故意针对你,扣着这个案子。
「靠你自己,玉香楼一辈子别想解封!」
天忽发了细雨。我茫然若失地淋雨回家。
原来,只手遮天就可以颠倒黑白。
原来别人真的可以因为私欲毁了一个人。
含光路上,有马车在我身边悠悠地走,帘子打起,是赵瑭元,她哂笑:「柳净妙,这几天你过得舒服吧。」
我冷着脸往前走。
赵瑭元:「别走呀,我可给你的狗奴才找了户好人家。」
我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她嫣然一笑:「给冯家大公子做妾,冯家可是望族,她可得感谢我。」
冯家的大公子。
每年在他手下被虐打而死的姬妾数不胜数。
我盯着赵瑭元,嘴唇发白:「小环在我家做工,没我同意,你怎么能……随便把她发卖。」
一张书契轻飘飘落在我面前。
「你爹已经把那狗奴卖给我了!」
赵瑭元冷笑一声,利索地抽出一鞭,打在我手上,我吃痛缩手。仆役大力地把我的手反剪到背后,用带子捆上。
「这还不够呢。」
赵瑭元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话。
突然一只白猫从帘子里钻出,落在车水马龙的街上,一双湛蓝蓝的眼睛对着我。
我立马认出那是粉圆。
赵瑭元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涂了唇脂的嘴,透出浓烈的艳光。
旁边几个随从手里握着几根木棒。
我突然意识到她想做什么。
我不敢置信:「不,不要,我求求你别……别杀我的猫。」
粉圆抖着湿掉的软毛。
它圆圆的、白白的一团。
对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一无所知。
「你不是要公道吗,我给你公道,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吧。」她得意地说。
我双手被紧紧缚着,浑身冰冷、口干舌燥,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赵瑭元拉上帘子,随从一拥而上,长街上回荡着一声比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血管里温热的血溅湿漆黑的木棒。粉圆被打死在长街,我软跪在地上,看着它断了气。
一地鲜血,被雨缓缓地冲刷开。
7.
赵瑭元走前说得话,让我如鲠在喉。
「听说你弟弟去云州平乱了,领兵的是我三哥。」
她不经意地瞟我一眼:「你觉得我三哥会怎么样对你弟弟呢。」
云麾将军赵琛。
我只能祈祷武将惜才,不会牵连到长生。
我五内俱崩地回到院子,里面空空荡荡。
胡姨娘找了各种借口把我院子里的丫鬟全部调走。
我的小环,我的粉圆都不在了。
我没了玉香楼,彻底成了透明人,我的院子无人问津。
除了柳瑶偶尔有意无意带着捧着婚服的仆从,从我院子前路过。
我每天只喝几口粥吊着命,睡了醒,醒了睡,直到长生寄来家信,同我问安。
长生说他被调去管粮草,虽然不能大展拳脚,倒也安逸。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赵琛没有太刁难他。北地苦寒,想必长生穿不暖。
于是我振作起来,捡起针指,给长生缝制过冬的戎服。
一针一线,数着长生快回来的日子。
立冬时,我把戎服寄了过去。
冬气渐深,这一战比我想象中的长,长生的军队终于班师。
一则消息却狠狠地把我打入深渊。
粮草营被乱兵突袭。
长生一去不回。
长生写的信里都是骗我的,赵琛把他赶去管粮草,任由底下的人打压、轻慢他。
克扣他米面,经常让他站岗一个晚上不休息。
长生明明察觉敌人意图,建议转移粮草辎重,却无人重视。
我弟弟客死异乡,赵琛却因为挽回颓势,被赐封号定远将军,受万民崇拜。
我终于承受不住连日的思虑。喷出一口鲜血,长案血迹斑斑。
我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大暗,隐隐有细乐从月洞窗外飘来。
今天是柳瑶和刘子温成婚的日子。
我冷静地从衣箱里挑出一件未完工的赤地凤穿牡丹锦赶上裙,针脚细密,设色浓艳,灿若云霞。栩栩如生的织金凤凰,就是缺了翅膀。
这是母亲给我绣的嫁衣。
她还没绣完,就撒手人寰了。
我点上灯烛,取出针线,在昏暗的光线下用普通丝线补上翅膀。
一边是明亮的金线,一边是黯淡的丝线。
如同我急转直下的人生。
我穿上嫁衣,坐在妆台前,敷粉、画好面靥、咬破手指,涂在唇上。
铜镜中人,纤细曼丽,意浓态远。
夜色浓黑,红毡、灯火绵延几里。
我爬上屋檐,皎月初斜,我的长裙像大纛一样翻卷。
红红的丹蔻深深刺进手心。
亲朋好友疏远了我,我爹并不想给我讨个公道。
我救助灾民,努力生活,不怨恨他人,卖了玉香楼,用尽全力保下了伙计的饭碗,结果自己到头来一场空。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我恶毒地想,我愿意堕入阿鼻地狱,只愿永生永世向他们索命。
我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我身体失重,所有声光形色向后掠去,世界突然安静了,一个声音响起。
诡异渺远的童音,自虚空而来。
「【031】号系统为您服务,是否绑定万人迷系统,完成复仇。」
8.
一个月前,一封大红泥金的婚帖送进柳府。
自从两年前我名声扫地,两年后,终于有人纳采。京城的人以为有了新的笑谈,结果一问谁家相上我,都傻了眼。
递帖的是万户侯家。
三金六礼一个不少,万户侯府恭恭敬敬送喜轿来迎。
「系统:恭喜宿主!复仇进度加10%。」
两年前我从楼上跳下,肋骨尽断,命悬一线,一个叫做「系统」的东西说可以帮我恢复如初。
它无色无形,无所不能。
我需要用「积分」和它交换等价的帮助,用于复仇。
我坐在喜轿里,听它叨叨。
「系统:宿主你只要增加「冰山」「海王」「直男」「社恐」的好感度,就会增加不菲的积分~」
我已经习惯它嘴里蹦出些新奇的词汇了。
它要我攻略赵瑭元的四个哥哥。
我轻捻身上华贵的丝绸,如今我已完成第一步。
喜轿突然一停。
帘外传来令我十分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叫骂:
「谁敢放这个女人的轿子进门,我就抽死谁!」
我从帘子里钻出来,跳下轿,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隔着红棱盖头,能想象赵瑭元那目下无尘,让我刻骨铭心的神色,我闭上眼睛,数十年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那时她在天,我在地。
此时,时移势易了。
我开口:「既然姑娘不让我的喜轿入府。」
万户侯位高权重,年纪大了身体渐差,开始醉心黄白术。
他雩祭回来时遇见身披霞光的神明,说他需要贵人冲喜才能得道。
再问,神明留下生辰八字和一句字谜「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后腾云消失。
生辰八字是我的。
字谜解出来是「柳」。
我:「如此我便自己走进府吧。」
我用灵府说:【用我库存的惊雷*1给我劈。】
那一刻突然晴空起霹雳,一道紫电打在侯府头顶上。
「天、天呐。」一个家丁急急忙忙从府里跑出来,他气喘吁吁道:「神、神仙显灵了,一道雷把鱼塘里的鱼都烤焦黄了。」
我特意挑着赵瑭元养鱼的池塘劈,这鱼不是普通的鱼,是几百两的丹顶锦鲤。
她跳起来火烧屁股一般往府里跑,边跑边说我的鱼。
9.
洞房当日。
赵渊公事公办地掀开盖头,碰也没碰我一下,抱着一堆公文去书房焚灯继昼。
10.
我虽万户侯指明入府的,但无背景,也无陪嫁,仆役心向着赵瑭元,不见得多尊敬我。
丫鬟给我梳头时十分粗暴,扯下一缕青丝,我让她出去,自己拿木笄挽了个髻。
我要得到正常的待遇就必须洗清自己的冤屈。
刚好门外赵瑭元舞着鞭子杀进来。
屋里上好的青花瓷被打碎一个,不得不说赵瑭元在某方面真的很有毅力。
「你居然敢安安稳稳呆在我家——还用我府里的东西,真不要脸!」
「你这么针对我,因为觉得我害了你的猫,对吗。」
她咬牙:「当然。」
我问:「你查过死因没有。」
她愣了愣,恶狠狠道:「还用查吗,不就是你毒害的。」
「如果,那猫不是被毒死的,或者说,是别的东西毒死的,你要怎么办。」
我认真看她。
她依旧坚持,却少了几分底气:「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她对我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承认她搞错了。
「可是你没查过怎么确认?」
她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思考措辞,我怕她又要强词夺理,抢先一步噌地站起来:
「那我们现在查一查。
「如何。」
11.
玉奴被赵瑭元埋在后院里,那里种着大簇大簇夹竹桃。
赵瑭元不让任何人靠近它的墓。
「玉奴都死了,你怎么可以破腹验尸!」
「那你打死我的猫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它还活着。
「你只不过怕自己判断错了。不敢让我验罢了!」
她不占理,脸上红了又青,就是不肯松口。
「怎么回事。」
声音微冷、不近人情的味道。
我转向他。
我去找仵作的事惊动赵渊,他跟着仵作一起进了后院。
无论是几年前,还是昨天,我只见到他宽大的袍角。此时才真正看清他,他鼻修且直,眼若乌丸,透出一股清风朗月的清标。
我面不改色福了福身:
「夫君既然曾经是大理寺卿,应该对断案之事十分熟稔吧,那么就由夫君来主持如何。」
「如果我害猫不属实,你们必须以礼待我,不可找我麻烦。」
「如果属实,我自愿滚出侯府。」
12.
还是赵渊好一阵劝,赵瑭元才放手,让仵作来看。那猫虽皮肉腐朽,但被做过防腐处理,不至于变成白骨。
要是多几年就说不定了。
仵作在胃里搜寻了一阵。
仵作说,「胃里有一些肉屑,大概就是那太平毕罗了。」
赵瑭元眼睛一亮,大喊道:「就说是你害死我的猫。」
仵作又说:「可这太平毕罗无毒。」
「不可能!玉奴胃里只有她给的东西,难道是噎死的不成!」
噎死的。我微笑道:「有可能,不妨检查下喉部。」
仵作往检查一番,小心扒出一个沾了血污的花。
仵作颤声道:「这是……」
「夹竹桃。」我说。
13.
我从系统那里知道那猫是误食后院的夹竹桃而死。
其实我没什么把握,万一被消化了,我就要背着污名过一辈子。没想到这花偏偏就卡在喉咙里,没有被消化掉。
仵作道:「是了,夹竹桃有剧毒,小猫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毒死了,所以花瓣还卡在喉咙里。」
赵瑭元脸色难看,喃喃道,怎么可能……她跌坐在泥土里。这里一丛丛的夹竹桃是她亲自挑来种的,是她亲手葬送爱猫的性命。
一阵风簌簌而过,掀起满花架淡粉夹竹桃微微颤动。
我转身离开。
袖子却被人拽住。
赵渊低声说:「抱歉。」
我看着他:「抱歉什么,抱歉你扣了我的案子,让我丢掉我母亲给我的酒楼吗?」
我一点都不感觉痛快。
这只是真相大白。
他们造成的伤害,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号称朝廷中流砥柱的赵渊呆站在那里,无话可说。我抽出我的衣角。
「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为什么刚刚好那时候那猫吃了我的东西,后脚就吃了夹竹桃。
就好像,故意引导赵瑭元去误会我一样。
14.
赵瑭元放不下傲气来道歉,能避则避开我。赵渊似乎想在别的地方,补偿我,比如让下人给我煮些莲子汤,多备些新衣给我。
我悉数受着,不给委屈自己的机会。
完成自己的攻略大计。
我走去赵毓的住所。
赵毓的院子环境清幽,里里外外种了桃花,透过牖窗,可以看到里面房舍前的一株大桃树。
赵毓的诗天下闻名,但是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嫁过来连赵毓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守门拦着,我进不去院子里面,于是我孜孜不倦在他院子外面摘桃花找存在感。
我嫌不够扰民还边摘边唱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断断续续摘了半个月。
院里飘来一张纸,上面字迹苍劲。
「别摘了,快秃了。」
我立刻收手,万一赵毓写诗讽刺我偷他花呢。
我一个头钻进牖窗:「那个。」
灼灼的桃树后面站着一个灵秀玉骨的少年。他衣袍胜雪,墨发如漆,有一双干净无尘的眼睛。
「你是赵毓的书僮吗,能不能帮我叫一下你的主子。」
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头也不回地冲进房子。
15.
第二天我拿着一盘花糕去赵毓的院子的时候,看见赵祐摆弄着一沓信件,嘴角含笑跨过月洞门。
赵祐最近整天沉迷与谁互通书信。
我站在牖窗下。
「小书僮——出来呀,小书僮。」
门嘎吱一声响,他颇为嫌弃地出现。
我把花糕从牖窗递过去。
「求你了,这个给你吃,能不能帮我给四公子引荐一下。」
可能看在食物的面子上,他犹豫一下,点点头端着花糕进去了。
他带出一张墨迹未干的白宣纸,上书——
「不见。」
书僮表情好像在说,他不见我也没办法。
我不气馁,朝他招招手,「过来一下。」
他一脸茫然地靠过来。
我用帕子擦掉他嘴边的糕屑,「花糕吃到脸上了,大花猫。」
书僮的脸红得跟柿子似的,转身又要逃。我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那我不求见他了,我仰慕他已久,能不能帮我要一张他的真迹。」
书僮似信非信地看了我一眼。
他又进去一趟,拿出一张纸,确实是赵毓的真迹。
我捧着纸:「谢谢你,我明天送你吃的。」
我第二天来找书僮。
这回他出来得很快。
我把桃穰酥给他。
「小书僮……你是不是不能说话?」我问他。
他僵了一下,点点头。
「一直陪你主子在这个院子很寂寞吧。」
他他叼着桃穰酥进屋,跑出来递了张纸,字迹仿佛毛毛虫爬过:「有点。」
我毛遂自荐:「那你要不要来我这。我是大公子夫人院子的丫鬟,小叶。」
他写字给我:「可是听说大公子夫人丑而短黑,蛇蝎心肠……」
我嘴角眉梢抽搐。
「简直是危言耸听!夫人貌美如花,是天上地下第一好人。」
小书僮微张嘴巴,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
「我问你,你见过夫人吗。」
他摇头。
「那一定是有人看不惯夫人,在背后编排夫人,传些风言风语……」我把脸埋到着袖子里,哀泣:「我可怜的夫人。」
他眼神慌张,伸手穿过牖窗,扯扯我的袖子,在我的手上写字:「别哭了,我拿张诗稿给你。」
我收了眼泪。
「真的吗,好啊。」
16.
我走回住处,取出跟赵祐摆手里那个信件一模一样的信封,上面写着——叶生启。
二公子赵祐善经商,精权衡,绸缎庄、钱庄、酒肆遍布京城和四周。
年初生丝减产,刘家提前囤积了一批生丝,垄断抬高了价格,赵祐经营绸缎庄不得不高价收购。
我化名叶生,往绸缎庄门缝里插了一封信,里面是怎么反将一军的方法。
刚开始,他只看信,后来,他开始给我回信,在绸缎庄门楣上挂了一个信囊交换信件。
我来去匆匆,又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放信的时候从没被他瞧见过。
如果我不说,恐怕赵祐永远不知道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敞开心扉的钟子期是我。
17.
我经常坐在赵毓院子外墙根下,说不定能守到他。而且偌大的侯府,我没认识的人,就把一肚子话说给小书僮听。
多数时候,我说着他听着。
「大黄爱上隔壁府的小白了。可惜隔壁霍府二小姐不喜欢侯府,我们大黄注定要单相思了。」
「国库又掏不出钱修渠了。」
「酒楼新出的樱桃乳糖浇,好吃不。」
「真的吗……四公子也觉得诗里这个字我改得好。」
「四公子品味就是好啊,文章比一些酸书生好多了。」
「我如果有这么一个相公就好了……」
「……欸,小书僮你怎么脸红了。」
18.
端午晚宴,水榭摆上一大桌子,人零零散散来了。
赵渊姗姗来迟,后面跟着一个雪白的身影,那人眨动睫羽,愣愣地看着我。
「这是四弟。」赵渊跟我介绍。
桃花纷纷下,第一次见到那个衣袍胜雪的人,我就知道他是谁。
他入选翰林,掌拟文字,不用上朝,所以鲜少人知道。
大诗人赵毓,其实是个哑巴。
19.
我笑眯眯看着赵毓:「你看我……是不是五短身材,面丑而黑还蛇蝎心肠?」
赵毓脸本来就白,这下更白了。
他急得抓起我的手写什么。
我挑眉看他。
他似乎想到什么,把手烫到似的收回去。周围没有纸,他只能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好啦我明天去找你。写在纸上给我吧。」
20.
第二天,我去找赵毓,院里丢着一个燃烧的铜盆。
他背对着我,脚边飘零着余烬。
没烧尽的白宣,落到我脚边,我认出那苍劲的字迹,赵毓文弱,字却有排山倒海的气势,别人都没仿出精髓。
是那篇嘲讽我的诗赋的真迹。
黑烟混着灰屑袅袅升起。
往事如烟。
我悄悄来到赵毓背后,开口道:「四公子,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吓得一个哆嗦,转过身,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他明明和赵瑭元是龙凤胎,他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赵瑭元,倒是两个极端。
他掏出一张纸写:「对不起。」
哼,知道就好。
他又写:「我认真给你写首好的。」
骂我的诗,原来你还没认真写?
21
梅雨季,天阴多雨。
我撑起青罗伞到了大院里。
赵祐在霏霏细雨下跪得笔直。
明明有檐,非得跪倒雨里博同情。
赵祐被查出私贩了私盐,天子勃然大怒,万户侯本就不喜他干下九流的商,此举更是触了逆鳞。
万户侯放了狠话。
要么好好考取功名,要么他不认赵祐这个儿子。
赵祐说他不可能放弃他一手扶起的产业。
就有了这么一幕。
我说:「侯爷说不用跪了。」
我取出一个黄绫诏书:「陛下见你善于经营,封你为皇商负责采买事宜。」
我趁陛下微服出访时,拦下他,与陛下做了个交易,其中一项就是……让赵祐戴罪立功。
「你帮我?」他柳叶眼定定地看着我。「你想要什么?」
「你把利钱分我。我也不白拿你的,我可以帮你经营。」我说。
22.
赵祐在商业上确实有天赋,有我的帮助,他很快把本钱翻一翻获利。
他并不想真正放权给我。
我能得到的东西,还很有限。
这天,他丢了一批货。
我贴心安慰赵祐,丢了货很正常,还好还能补上。
他看向我,眼神别有深意:「我选的路线极隐蔽。过手的人……并不多。」
只是,我正是其中一个。
我笑容僵在脸上:「你这是怀疑我?」
他懒散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个真相。毕竟只有极少人知道不是吗。」
他把折扇一收,冷淡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会还你的清白。只是现在……」他漠然吐出后六个字:「先收回你经营权。」
我走在街上,如坠冰窟,一伙人走来,其中一个流里流气地说:「这不是柳府大小姐吗。」
我悄悄向袖子里常备的匕首伸去:「我现在是侯府的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个冲喜的丫头而已,侯府未必会为你出头吧。」他和同伴对视一笑。「攀上高枝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我脸色骤变。一个青色身影掠过,我被扯到他身后。
反应过来,那纨绔已经被赵祐踹在地上了。
「薛重。」赵祐皱眉道:「当初那河怎么没淹死你。」
薛重不怒反笑,擦去嘴边的血,说:「你也有脸说我。她不是你害的吗。」
赵祐拉着我的手臂一僵。
等那群人走后。我扬起头,笑得明媚:「你来找我作甚。」
我知道,他来找我,大概是幕后真凶被揪出来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
一个小厮鬼迷心窍串通护镖的偷了货。
让赵祐对我产生愧疚还不够。
我不再给他写信,最后一封信里,夹了一张纸,簪花小字,正是他污蔑我的那一封信。
比对过字迹,他就会发现……
赵祐失魂落魄地来找我。
「从前以后我欠你的,我全都还给你。」
七月,赵祐采买的一批货,押往京师,官道尚未修成,只能从小道走,却遇上强盗被劫镖了。
采买的货物交不上。
只能东拼西凑,高价买货。
薛重家握有最大一批货,他同意卖,把契约扔到污浊泥泞的马厩里,让赵祐去捡,他真的去了。
表面上不说,堂堂侯府公子被这样羞辱,私底下已经传成全城的笑话。
他明明不用自己亲自去求的,为什么?
他对自己名声被毁,浑然不在乎,只是期盼地看着我:「这样你心里可以好受一些吗。」
我靠近他,已经闻不到那种胭脂味了。
其实搞定他很简单,他年幼丧母,在府里不受重视,周围人奉承他,围绕他,都是因为他的身份,财力,没体会过真心的爱。
只要立起一个他喜欢的形象。
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叶生。
他就会以为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有个人是真的关心他。
……
巷子里靠着墙站着一个人。
我掏出情报:「这事成了……赵祐必死无疑。」
「柳小姐,你放心。搞死赵祐,我再擅长不过。」薛重微笑。
23.
赵祐被收押入狱。
他采买的红罗炭以次充好混了普通的木炭,本来不算大事,可是宫中婉平公主有肺热病,烟尘一呛,差点去了。
狱卒不敢造次,赵祐倒是完完整整的,地牢环境潮湿阴暗,他也不好受。他并未束发,眼里锐气不再。
我提着食盒到了。我提前用大蒜熏过眼睛,看上去憔悴又脆弱。
「此事可能祸连宗亲。所以……」
我打开食盒,把菜肴递过去。
「为了侯府,拜托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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