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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巴佬进城记「乡土散文」

这是我第二次去长沙城了,作为一个乡巴佬进城,我的任务是去给读大专的姐姐送生活费!

其实严格意义的说,这是我第一次去城里玩!第一次是我所在代课的学校组织学生开展活动,每个学生交二十元钱,坐了满满的一大中巴车人,而老师是不用交费的,算是沾了学生的光生平第一次出去旅游,我们的目的地是去红色景点韶山冲参观毛泽东故居,当然按这条线路经过雷锋纪念馆和宁乡花明楼的刘少奇故居也去赡仰了一番。当愉快的一天的行程结束后,路过长沙已经是夜晚八九点了,看到霓虹闪烁,倒映在湘江边,真比烟花还好看,因为这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美这么多的灯光,如梦如幻,又不停的闪烁,心想:"城市真美啊,怪不得人们都要跑城里来出人头地"!

我生活在距离长沙一个小时零四十五分钟车程的小山沟里已经十六年了,我在本村小学当幼师,每月工资五十元钱!当然上完一天的课程很早就放学了,我会在家里用缝纫机做机绣绣花每天挣个二三元钱,虽然这二三元钱不易挣,因为一到家我就要坐在缝纫机旁不停的劳动,绣一个沿边一毛钱,绣一朵大花加孔雀一块钱,晚上没有电我也就点煤油灯穿针引线的忙至深夜,虽然这在以后毁了我的视力,可当时一个月下来就有六七十元钱,这加起来比学校当幼师的工资还高。我所有的收入自己会每个月留下五元钱,其余全部上交给家里!而这五元钱基本是买点川豆子啥的,川豆子当时八角钱一斤,乡里待客豆子茶最是客气,有时候偶尔朋友来了会去小卖部买一元钱的红姜,红姜用一张姜黄色的纸包着,这已经是我待客的最高配制了!

而我的收入全部交给家里,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太苦负担太重了!父亲长年生病,因为小时候经常饿肚子导致胃溃疡,当时医疗条件的限制,这病老也不好,还得经常吃药。奶奶已经年迈,一家八口嗷嗷待哺,姐姐终于跳出龙门考上有了铁饭碗的大专院校,这在当时是多大的幸事!三个弟弟妹妹还在读书,母亲一介农妇除了拼死拼活任劳任怨像一头牛一样干活以外,家里的经济来源就靠鸡婆下蛋猪婆下崽换钱了。而现在,姐姐每个月学校有一些补助之外,我们每个月要给她寄去三十元钱的生活费!这让家里压力更重。前两个月,为了省去邮局的汇款手续费,我荒唐的将三张大团结塞进信封里,连同一张情深意切的歪歪扭扭的信寄到学校,并告知姐姐家里父亲又生病了,让她省着点花。而实际上她已经是省着不能再省了!这封信连同三张大团结被一起截留了!据说邮局有一机器可以扫描一下信封,知道信封里面有钱就会截留下来!并且没收以示警告!

我想,我真的要感谢邮局的某位好心人,在把信截留下来之后的一个月后,三张大团结居然还是寄到了姐姐的手里,那封信已经遗失了,还好,有惊无险,生活费有了着落!这位好心人一定是看在可怜的农村孩子不易的境况下破例没有截下这三张大团结!这让我感恩的同时又长了教训,再也不敢在信封里邮钱了!

刚刚发了这个月五十元工资,又兑了一些绣花的二十八块钱,我决定这个月亲自去城里一趟,一则长长见识,二则给姐姐送生活费!

我第一次一个人坐车出门!因为要进城,前几天就特意洗净了仅有的一双白球鞋,并特意在白球鞋上打了些白粉,让鞋子看起来没那么旧!衣服也是捡着一件最好的的确良白㡳红花衬衣!母亲给我准备了一个灰色的布袋,袋子里装着她头天晩上给姐姐准备的炒米!就是自己家里的米加上一些黄豆炒熟了,晚上肚子饿了抓一把吃!

大清早我匆匆走过七八里的泥巴路,搭上了乡上的开往城里的公共汽车!那时候还是老路,不仅窄而且是泥巴路上面铺了一层鹅卵石,车厢里空气沉闷,这让很少坐车的我很不适应,车子走了不到十分钟我就哇哇大呕,呕得翻江倒海!售票员小姐见我状况不对,马上把我的座位换到车窗边。这一顿好呕,呕得我肚子全部淘空了,呕得口里心里出清水了,呕得整个人精疲力尽了!幸而开着窗户,外面有风涌进车窗,这才浑浑沌沌中又清醒一点!这一段车程熬了将近二小时,终于抵达长沙城了,亲爱的姐姐已经在候车室等着我了,疲倦一下子一扫而光!

我们又花了二毛钱坐车到了她学校的寝室里看了看,休息了一下,去食堂吃过饭,然后商议着下午去热闹繁华的黄兴路上逛一逛!

黄兴路是长沙最热闹的地方,到了长沙不来黄兴路等于白来。我们边逛边聊,果然目不暇接,人流如织,姐姐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了!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摊位,摊位上的女老板疯狂揽客:"十块钱一米,十块钱一米的好料子布"!我们被吸引了过去!

摸到颤悠悠的料子布,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料子了,如果用作裤子,是绝对不起任何褶皱的!我想想平时穿的裤子总是膝弯处无论你怎么收拾甚至拿搪瓷缸里面装满开水去熨烫还是褶皱巴巴,当下决定两姐妹每人扯一米布做一条好裤子。我跟姐姐一讲,又跟老板确定了是十块钱一米,女老板瞥了我们一眼,开始用尺量布,两米布也没有分开,扯在一处了,扯好后我从裤兜里拿出五十元整的钱来递给老板,等着她找钱给我!

等了半天,女老板也不吭声不吭气,继续忙活她的生意,"老板,你要找三十块钱给我呢"!

谁知道老板竟说:"什么找钱给你,你还要给十元钱给我,这布三十块钱一尺,十元钱扯得到这么好料子不"?她说着竟拉开一块布,布后面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十元一尺"!

我一听急了,这人怎么这么坑人,:"明明你说十块钱一米,现在改成十块钱一尺,我不要了,退钱给我"!

"布已经扯了,怎么退钱,补十元钱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口里讲十元钱一米我才要的,十元钱一尺我不要"!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结筋?讲了十元钱一尺,这里写得清清楚楚,后悔也没用,布已经扯下来了"!店里的男老板凶神恶煞,声音提得很高!

姐姐怯生生的拉了拉我,说:"要不算了吧"!

"怎么算,三十元钱你一个月的伙食费"!想想就心疼!"不行,坚决不行"!

我执着的站在店门口,一定要讨要这三十元钱回来!五十元,我辛苦了一个月的工资,就换回两米布,这个月姐姐吃什么?

俩老板不理我,继续做他们的生意,吆喝着客人进门!我们两姐妹站在店外目瞪口呆!站了很久,无人理睬。我突然灵机一动,先阻挠他做生意再说!

"这位大姐大妈,我刚才买布,说十块钱一米,后面又说十块钱一尺,这不骗人吗"!

很多客人到了店门口听到我这么说马上又退回去了,老板见客人都走了,而我又那么执拗,也许又是良心发现,对我讲:"算了算了,把钱退给你,布也不给你了,乡巴佬!"

我兴奋的拿着失而复得的五十元钱,老板怎么骂也无所谓了,这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我站在店门外站了两三个小时了!回姐姐寝室的路上,我把这五十元郑重的交给姐姐,暗自庆幸:"差点就把生活费逛没了"!

姐姐寝室里的同学告诉我:"城里就这样,很多这样的骗子,出门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可我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子的不留心眼,从小到大在农村不设防的生活了这么些年,别人说了,我就信了,以至于后来人生路上吃了很多亏。我也感谢自己执拗的性格,自己认准了的东西就从不放弃,努力追求。

后来我这个乡巴佬在城里生活了很多年,知道什么是尔虞我诈,也看惯了世态炎凉,可这颗乡巴佬的不设防的心,却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没有因这世间的恶而放弃心中的善,从小到大养成的纯朴和善良告诉我,这世间永远是美好的!

我依然执拗的认为:"人生最大的福报,来自心底最真诚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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