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英沙
余恣洋说:“民国二十六年的秋天,日本鬼子开始了对上海的大举进攻。国府被迫自卫。这场大仗,被称为淞沪会战。仗打了三个多月。国军前后总计投入的陆军兵力总数在60万人以上,空军200余架飞机,海军40余艘军舰。
日本陆军总兵力为8个师团又2个支队,一个混编陆战队共20万人,海军舰艇30余艘,其中航母4艘。参加会战的作战飞机约390架。
淞沪会战以中国的失败而告终,中国军队伤亡29万人,阵亡校尉级以上军官近千名,其中少将以上高级军官10余名。空军损失战机100余架。中央海军全军覆灭。”
周掌柜道:“这场大仗,你参加了?”
余恣洋摇头说:“没有。那天,一大清早,我接到了一份严厉的口令,上峰要求我到一个联络点去报到,我不敢怠慢,赶紧去了。在报到的途中,我突然听到了飞机盘旋的声音,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巨大的爆炸声。
当时,我的心里便预感到,一定出事了。于是,我也没去见那个联络人,赶紧回头往家里跑。回到那条街上一看,整个街道都被炸毁了,房屋塌了一大片,汽车被炸成了两截,人力车夫死了十好几个,街上被炸死的人倒在路上,半截的尸首随处可见,现场一片惨状。上海火车站也被炸了,死了很多人。记得当时一场很轰动的照片是,一个父母被炸死的幼儿,就在纷乱的建筑物残骸中,坐在铁轨当中哭泣。站在瓦砾遍地的街上,我看到,我的父母都被压在房子的废墟里,倒在血泊中,我感觉我就是那个无助的孩子。我拼命呼喊着他们,先是喊爸爸妈妈,然后就直接喊他们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黄钧、周掌柜和伙计们听了,一片默然。
半晌,黄钧扶了扶余恣洋的肩膀说:“我的母亲也是被鬼子炸弹炸死的,父亲则是在鬼子的一次清乡中被刺刀捅死的。”
周掌柜也感叹地说:“我是南京人,父母供我在北平读书,鬼子打进南京的时候,我在北平,我的父母、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都死在鬼子的手里。”
余恣洋说:“后来,我叫上了站里的几个兄弟,还有街坊邻居,把父母从炸塌的房子里抬出来埋了,又把铺子里未打烂的东西清理了一下,能变卖的变卖了,不能变卖的,全部分给了街坊。我把家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买了武器弹药,开始了几年的上海暗杀行动,杀掉了几个鬼子头和大汉奸。再后来,我被鬼子通缉了,名字也上了日伪特工的黑名单,上峰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让我离开了上海。”
周掌柜伸了伸大拇指,以示嘉许。
黄钧说:“这份仇恨,它不是我们个人的,是民族的仇恨,我们一定要报这个仇!”
余恣洋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上海抗战,中国为什么会惨败?”
周掌柜忙问:“为什么?”
“你们知道九一八事变么?”
周掌柜说:“当然。我们都会唱那首歌,《松花江上》。还有,《打回老家去》。”
余恣洋说:“我告诉哥几个是个怎么的情况吧。九一八事变,蒋光头命令张学良不许抵抗,几十万东北军被不到两万的日本鬼子驱赶着,撤进了关内。更可耻的是,张学良在东北留下了来不及撤走的大量武器,狗日的小日本又用它们来打我们。
东北,是中国重要的工业基地,农业、交通运输、对外贸易都非常发达,拥有占全国产量八成的钢铁、九成的石油、五成以上的黄金、三成的电力、五成的铁路,还有极为丰富的粮食作物、矿产、森林等经济资源。这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地方。
张学良这个败家玩意儿,给鬼子留的东西一应俱全:作战飞机262架,作战舰艇30多艘,军用汽车2300辆,火车及各种车辆5000辆,作战坦克60辆,各种口径山炮、野炮、平射炮、速射炮、高射炮、加农炮:1500门,迫击炮2000门,手提式机关枪、丹麦式机关枪、捷克式机关枪、伯尔格罗机关枪、骑兵机关枪等4000挺,各种马步枪械120000枝,各类炮弹257900发、子弹74523900发、地雷上万颗、火药440000斤。
事变以后,东三省兵工厂被鬼子占领,鬼子将东三省兵工厂作为关东军的野战兵工厂,长期为侵华日军生产武器。于是,鬼子用中国自己的兵工厂,利用中国自己的设备、原材料和劳动力,不断制造出步枪和大炮,再来屠杀我们中国人。
而中央军,拿的最好装备一律是‘汉阳造’,还有少量的德援和俄援武器,枪械打坏了得不到及时修理,武器备件和配件都得不到及时补充,子弹打光了,就只能赤手空拳跟鬼子肉搏,这样的仗,打十次,十次都是败的!”
黄钧恨恨地说道:“这狗日的蒋光头、张大少,做的这叫人事么?这跟卖国和叛国没有差别啊!”
周掌柜突然严肃地对余恣洋说:“别尽扯那些没用的了,谈谈你自己的去向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余恣洋不懂地望着周掌柜说:“还能怎么办,归队罢。回到军统,听从上峰指示安排。”
周掌柜冷笑一声,脸色铁青地盯着他说:“你还回得去?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啦!”
余恣洋笑道:“我闯什么大祸?不就杀了一个汉奸么?”
“哪有那么轻松?”周掌柜说:“你可知,刘兴周是个什么人物?”
“啊?什么人物?”余恣洋说:“他不就是开封保安团长,这个官是日本鬼子封的么?”
“屁话!”周掌柜说:“他是重庆安插在敌人阵营的重要敌工人员,是我们自己人!”
黄钧领悟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在利用刘兴周的势力,对付开封城里的共产党地下组织,却不料,拔出萝卜带出泥,泼出一盆水,连孩子一起倒掉了。在破获中共地下组织的同时,把军统特工站也一锅端了。”
余恣洋说:“我不知道什么共产党、国民党。我只知道,这个刘兴周,就是一个铁杆汉奸,两面人,脚踏两条船,两边下注,这样的人,更加该死!”
周掌柜说:“如果你这样说,越发证明,你的政治觉悟有问题!我们一直在等,上面的命令一直没来,但迟早要来的。那就是对你执行制裁。”
余恣洋说:“我宁愿死在鬼子手里,死在抗日前线!”
黄钧劝道:“周掌柜,不要那么固执嘛。抗日为当前头等大事,正当用人之际,临阵斩将,不是自断手脚吗?”
周掌柜道:“我也知道这么个道理,但上峰如果有令,我也没有办法。”
黄钧道:“我知道你们有原则。但原则性和灵活性要具体分析,具体运用嘛。”
又对余恣洋说:“这样吧,军统你是回不去了。不如跟着我干吧?”
余恣洋高兴地说:“好啊好啊,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这身骨肉,不论斤两,就都交给你啦!”
周掌柜讽刺道:“这么快就变脸了?投到姓黄的门下了?动摇分子!”
黄钧也不理周掌柜,站起来说:“大家认为如何?如果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别管什么上峰的指示了。重庆在哪?天高皇帝远,他管得着吗?再说,古人也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呢!”
正在这时,只见外面雪地里,远远地过来了三个人。那三个人,穿着保安团的军服,手里提着七斤半的步枪,直接奔这儿来了。
黄钧笑了笑,问周掌柜:“还有包子吗?”
“干嘛?”
“我的兄弟们来了,你怎么着也得招待一下吧?”
周掌柜疑惑不止:“你……你兄弟?”
话音未落,三个保安团的兵参差而进,近前一看,竟然是李明、李亮和吴大鹏他们三个。
三人一边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对着黄钧笑道:
“好家伙,我们都在外面吃冻肉,你倒好,坐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黄钧笑道:“这就是身份的差别。谁让你们是二狗子,我是皇军呢?”
又忙着招呼周掌柜,赶紧上包子。
周掌柜不服气地说:“怎么,还真把这儿,当你们家了?”
黄钧说:“怎么,刚才你还在说,人手不够,现在,人来了,还嫌弃?你他妈的叶公好龙啊?”
余恣洋也说:“对啊,抗日不分家,打鬼子这事,人多力量大么!”
周掌柜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人多还忙乱,人多还嘴杂呢!”
他嘴里这么说,但手里也不敢怠慢,连忙让伙计下去端包子上来。
黄钧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也都齐了,大家吃饱了之后呢,就合计一下,下一步,咱们怎么干。”
******
与此同时,河野良介和铃木正三也在合计,下一步怎么办。
喝茶这一每天的功课,在经过好几个月的耳濡目染之后,终于从河野良介传染到了铃木正三,因此,两个人在一起商量任何阴谋时,就是坐在一起喝茶。
最让铃木感到惬意的是,他可以对两个沏茶的小姑娘搞小动作,从眉来眼去,到上下其手。当然,河野也不会对眼前的秀色无动于衷,喝茶是假,玩弄美女是真,这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铃木君,自从刘桑死后,我们就像瞎子失去了一根探路的拐棍。我认为,光摸索是不行的。”河野一手怀抱着美丽的日本小妞,一手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铃木也拥着另一个姑娘,他一边在姑娘的身上贪婪地嗅着,一边深有感触地说:“是啊,我也觉得,这样下去很困难。城里的抵抗力量虽然清除得差不多了,但上个月,我们又在城里发现了电台的踪迹。看来,仍然有敌对人员在城里活动,据估计,应该是国民党方面的特工。现在,我们的人马仍然不敢在乡下冒然单独行动。特别是,凤凰山的股匪,经常打劫我们经过的车辆和辎重,已经成为了我们的肘腋之患。”
河野说:“这些支那土匪相当的狡猾,他们就象一些野狼,趁我们不注意,就会扑上来咬一口。而一旦我们准备好了,前往清剿,他们又会象兔子似地跑得无影无踪。以前的老套路行不通了,玩不转了。不能靠镇压来完成大东亚的统治,我们必须安抚和招降。”
铃木问:“先生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河野说:“计划暂时还没有,不过,想法是有的。我想,凤凰山股匪的头目天龙,他是一个有能力有潜力的人,如果能够为我所用的话,那就是一个非常圆满的结局了。以华制华,比我们费尽心机去做,要轻松愉快得多。你考虑一下,是否弄一个诱降计划出来,然后,我再把它细化一下?”
“有喜。将军的这个设想,非常符合我的心愿。”铃木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具有三寸不烂之舌的说客,他要能去凤凰山为我们传递消息,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忠于大日本帝国。这个人选很难啊,除非,有诸葛亮再世。”
“嗯。”河野点点头说:“这个主意好。让陈翻译去办这件事,你看怎么样?”
铃木摸了一把姑娘的脸,又亲吻了一下说:“他行不行啊?”
河野说:“他怎么就不行啊?我看行。我是了解他的。以前,我们每次下乡清乡扫荡,陈桑都会拿着个大喇叭,把那些吓跑了的财主们叫回来,他总是会说,乡亲们,赶紧回来吧,皇军来啦,皇军不抢粮食不抢东西,皇军不杀人放火,皇军不奸淫妇女……那些地主们,还真被他喊回来了。从城里到乡下,几个维持会,都是他牵头成立的,会长人选也是他推荐的。”
铃木说:“那好吧。这家伙,在我们中间,一直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刘兴周一死,也该他出山啦。我觉得,还是得考验考验,一则,是考察陈桑的能力,二则,也能考察陈桑的忠心。”
河野看了一眼铃木说:“你怀疑陈桑对帝国的忠心?他可是我的老师土肥原先生亲自介绍给我的,跟随我已经有三个年头啦。因为,那时候,我对中国话半通不通的,正需要一个助手。我的中文就是他教的。”
铃木说:“那好吧,我和陈桑私下里商量一下,看看有何良策。”
郑重声明: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