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娘立刻紧张起来，惊呼道：“你说什么？皇上要带你去江南，为什么啊？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姐姐不耐烦起来：“哎呀，我也不知道。你倒是赶紧告诉我啊，蕙儿到底去哪儿了……你们得赶快离开这儿！”
娘带着哭腔：“关键是我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趁我睡着逃跑了吧？你妹妹清醒过来后，就寻死觅活的，非要回宫和你闹个鱼死网破，她要知道你在这儿，肯定当场撕破脸……这可怎么办好啊？你们两个，非要把娘折腾死不可！”
死一般的静寂之后，姐姐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在暗夜里，听起来格外瘆人：“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娘，你马上把家丁叫起来，我来安排！”
第71章
第一节
只听娘惊恐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姐姐咬牙切齿地说：“还能做什么？让家丁们过来，连夜去追蕙儿，万一她真的回了京城，或者在路上遇到皇上，唐家就完了！”
娘先是松了口气，又很快紧张起来，诺诺道：“我这就去！”
我隐在屏风后面的阴影里，看着娘走过长长的回廊，向楼下走去。
娘这趟省亲，因为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怕走漏风声，竟然连个丫鬟都没带，凡事亲力亲为。
但随行的几位家丁，却都是爹爹的心腹。
之前曾经跟着爹爹去找姐姐，后来更是和爹爹一起，去过云若寺的槐树林，所以完全知道姐姐的底细。
虽然姐姐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是在马车的车厢里，当时还特意把家丁们遣走。但我醒来后，便和娘爆发了争吵。因此，骑马随行的他们，一定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第二节
我悄悄地尾随娘亲，来到了后院。
西北角，停放着唐家的马车，早在白天我就发现，车座下面放着一卷绳子。
想必是姐姐提前准备好的吧。以防我醒来不听话时，可以让娘和家丁把我捆起来。
我走过去，把绳子拿在手里，然后躲在马车后面，看着娘去家丁们住的稍房门口，叫了领头的刘泰出来。
直到他们急匆匆地走出院子，我才慢慢跟着他们，又重新上了楼，悄无声息地来到娘住的客房门口。
房门依然紧闭，里面，传来姐姐低声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你马上带人，连夜去追二小姐，她肯定朝着京城的方向逃了。这个时辰雇不到马车，她应该走不远！”
刘泰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忙忙地应了一声，便有脚步声向门口走来。
姐姐狠绝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来：“刘泰，追上二小姐后，不用再带她回来，直接……除掉她，手脚干净点儿，别留痕迹！”
第三节
我猛地打了个冷战。
早在姐姐从西南回来，向我提出要换回身份时，我就料到，我们终会有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客房里，传来娘颤巍巍的声音：“婉儿，不可……蕙儿可是你的亲妹妹！”
姐姐冷笑一声：“娘，都到这时候了，您就别再妇人之仁。我和蕙儿，只能留一个，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然，只要她活着，就会后患无穷！”
娘哭了，哽咽着说：“不要，蕙儿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把她找回来，娘带着她去江南，再也不让她回来，就留她一条命吧！”
姐姐语气激愤：“我也想留她的命，可是你看到了，以蕙儿的性子，她只要活着，便不会善罢甘休。她能逃走第一次，就会逃走第二次……
你如果舍不得她，早晚有一天，你、我、爹爹，还有整个唐家，都会被她葬送的。反正蕙儿在名义上已经患了麻风病，自焚而亡，你就当这是真的不就行了吗？”
娘呜咽成声，喃喃念叨着：“不，不要，不要……”
第四节
刘泰也沉声道：“大小姐，小的也认为这样不妥。国公爷上次的意思很明确，说二小姐已经在宫里站稳脚跟，万万不能再换过来。
如今这样的局面，小的也很是惶恐……可以带人把二小姐追回来，但小的万万不敢除掉二小姐。万一国公爷追究下来，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姐姐厉声呵斥道：“什么大小姐？本宫是皇上钦封的婉妃，二小姐不过是冒充本宫而已……怎么？本宫的话不好使，到时候国公爷怪罪下来，自有本宫顶着。再说了，只要你不说，这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爹爹又怎么会知道……还不快去！”
刘泰喟然长叹一声，沉重的脚步声，扑哒扑哒地响起来。
我急忙缩在屏风后面，看着刘泰沿着回廊走向楼梯，疾步下了楼。
很快，外面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迅速远去。
第五节
我站起身，呆呆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里，是我名义上的亲人，生我养我的娘，和一母同胞的姐姐。
如今，她们俩，一个想要了我的命，另一个，明明说几句狠话就能够阻止，却偏偏只会软弱地饮泣。
所以，我还犹豫什么，还眷顾什么亲情。
是时候反击了！
早上，我毫无提防，而姐姐有备而来，差点儿让我陷入绝境。
这会儿，我便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我听到姐姐交代娘说：“我先回去了，出来时间太久，宫女和侍卫们会起疑心的……只要刘泰他们得手，从此以后，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明天一早，我可以和娘结伴去江南，免得你一个人，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把门锁好，睡觉别太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你也是，连蕙儿逃走都不知道，险些酿出大祸。幸好冬卉告诉我你也在这家客栈……不过蕙儿逃走也好，她要还在客栈里，还真不好下手……行了行了，别哭了，这不是还有我呢，就当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
第六节
姐姐说完，便移步朝门口走来。
听到她的脚步声，我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也似乎在瞬间凝结。
门轻轻开了。
在姐姐跨出门槛的一刹那，我从黑暗中闪身出来，把早已打好的绳结，往姐姐脖子上一套，顺手一扯。
猝不及防间，姐姐一下子被勒住了。
她震惊又恐惧地看着我，拼命挣扎，绳套却是越勒越紧。
与此同时，我飞快地用绳子缚住她的手臂，压低嗓子道：“进去……不想被勒死，就不要再动！”
她乖乖就范，任由我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向门里退去。
听到动静走过来的娘，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蕙……蕙儿，你没逃走？天哪，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锁好房门，用凶狠的语气命令道：“不许出声，如果把侍卫引来，就都得死……别过来，敢过来我就勒死她！”
第七节
娘被我的凶相吓到了，立刻噤声，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目露惊悸。眼睁睁地看着我把姐姐结结实实地捆起来，推到墙角处。
就在这时，姐姐突然低声哭喊着：“娘，快来救我！”
娘愣了片刻，便像疯了一般，快步向姐姐冲过去。
她扑到姐姐的身后，手忙脚乱，妄图帮姐姐解开绳索。
我冷笑不已，她果然心疼姐姐，不能看到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趁着娘整个人贴紧姐姐的机会，我猛地一拉绳头，把娘拦腰缠了进去。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对她动手，惊愕地看着我，竟一动不动。
因此，我没用吹灰之力，便把她和姐姐，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姐姐色厉内荏地低喊道：“唐月蕙，放开我和娘，不然我就喊人了，等侍卫过来，我们就同归于尽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和娘吗？你这样，就不怕遭天谴吗？”
娘先是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接着，便呜咽出声，哭得肝肠寸断。
第八节
我逼视着姐姐，语气森冷地说：“你如此灭绝人性，都不怕天谴？我又怕什么？不过你放心吧，我没你那么狠毒，不会要你的命……你和娘，就在这儿好好待着，等刘泰回来。明日一早，你们就立刻启程，按照原计划，让娘送你去江南。
今日一别，此生我都不会再见你们。你也别想再用鱼死网破来威胁我。想当初，我是被逼无奈，为了父母的性命和唐家的安危，才不得已进宫的。进宫一年多来，我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反倒生了四皇子，也算是有功。
即便有朝一日真相大白，皇上到时候治我的欺君之罪，也会看在烁儿的面子上，留我一命。
可你，姐姐，就不一样了。你与外臣私通，不仅怀了身孕，还利用省亲的机会私奔，论起来，哪一条都是死罪。
更可怕的是，你的奸夫冯威，是领兵造反的罪臣，皇上如果知道你和他有染，可想而知，该会多震怒……你知道冯威是怎么死的吗？据说是凌迟处死的，”我伏在姐姐耳边，“而你，应该知道嫔妃和人私通，秽乱后宫，更是要处以极刑的……”
第九节
看着姐姐越来越苍白的脸，我狠狠地咬牙道：“其实，我也该和你一样，直接把你杀了，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可是，一想到你是我的亲姐姐，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终是狠不下心……所以，往后余生，如果你老实在江南待着，我保证你能平安终老。如果再起什么幺蛾子，想自己送死，也由着你！”
说完，我不再看姐姐，而是把目光移到娘亲身上。
她哀哀地看着我，依然不住气地哭着，我声音沉痛地说：“娘，你不要再哭了，每次遇到事，你都只会哭，却不会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就像今天，你说你本不愿意让姐姐和我换了身份，但她换了，你也就默认了；刚刚，你反对姐姐除掉我，但她执意如此，你便毫无反抗。
正是因为你的软弱纵容溺爱，才让姐姐变成这副模样，一个自私任性毫无担当的窝里横，对自己的妹妹，心狠手辣，面对外人的胁迫，却是胆小怯懦……”
第十节
正说着，忽听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很是诧异，刘泰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时心存迟疑，不知道刘泰看到眼下的现状，会不会听从我的命令。
但又一想，刘泰是爹爹的心腹，上次在槐树林，爹爹说得再清楚不过，他是坚决不同意姐姐再进宫的。
而且，刚才刘泰也对姐姐的意见表示了反对。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会支持我的做法。
今夜，就把娘和姐姐这么捆着，免得她们再生事。
待到明日，我离开后，再让刘泰押解姐姐和娘去江南。
我实在放心不下烁儿，所以决定明日一早，直接回宫。
至于我和皇上之间，根本就没有确定要去江南。
如果我没猜错，他这番怪异的举动，肯定另有原因，怕是已经窥到了什么。
而这一切，只有等我见到他，才能弄清楚。
这么想着，我走过去拉开了门。
却一下子愣住了！
门外，不止刘泰一个人。
他身边，竟然还站着一脸肃穆，风尘仆仆的爹爹。
第十一节
刘泰和爹爹看到房间内的情景，彼此都是大吃一惊。
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没逃走，一直在客栈藏着。只不过调虎离山，等刘泰走了之后，就把娘和姐姐捆了！”
爹爹的情绪这才微微平复，我诧异地问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声音沙哑：“是刘泰派人回去告诉我的……”
我这才知道，刘泰看出姐姐换了我的衣裳回宫后，就心急不已。半路上，他偷偷派了一个随行的小厮，折转回去向爹爹汇报了。
而娘，原本说要让人回京向爹爹报信，后来看到一路上风平浪静，她便觉得万事无忧，放弃了这个打算。
接到消息的爹爹，打听到皇上也带着婉妃出发去江南，恐慌之下，抄了近道，紧赶慢赶，终于这会儿赶到了津城。
刚才，刘泰派了别的家丁去追我，他自己则守在岔路口，等来了爹爹，一起返回客栈。
第十二节
这会儿，爹爹一边指着娘和姐姐，一边怒不可遏地朝她们走过去：“你们俩，简直荒唐……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愚蠢！”
爹爹从未如此训斥过娘，娘又哭了，泪眼朦胧地看着爹爹，抽泣道：“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爹爹打断她，声音低沉又伤感：“没想到……每次你做了错事，都是这样的借口。
想当年，我贫微之时，你不嫌弃我，跟着我从江南来到京城，吃了很多苦……所以，念在当初的恩情上，我始终敬你爱你，虽然你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是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我也从不曾嫌弃你。
却不想你竟糊涂至此，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却不分是非曲直，如此偏袒婉儿。明明是她有错在先，你把她偷偷藏起来也就罢了，居然容忍她算计蕙儿，重新做回婉妃。你……太让我寒心了！”
第十三节
说着，爹爹又瞪着姐姐：“还有你，犯了这么多的错，早该千刀万剐。是爹爹念在父女情份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你娘把你偷偷藏起来，想把你送到江南，爹爹其实早就知道，但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给你一条活路，也就由着她去了。却不料你胆大妄为，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今天，爹爹定然不能再饶你！”
姐姐被绳子捆着，动不了，眼泪流了一脸，嘴里呜呜咽咽地哭着说：“爹爹，我当初也是被逼上绝路，没有办法了，现在我想回头，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爹爹冷笑一声：“你能问出这样的话，可见你有多愚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坚持自己，在你的苦苦哀求下，于心不忍，答应让你进了宫……婉儿，你这样的品行和头脑，能在宫里待上三年，已经是个奇迹了！”
第十四节
说着，爹爹不再看姐姐，而是回头看着我：“蕙儿，你娘和你姐姐，做下如此糊涂的事，该怎么处理？都由你决定……爹爹，听你的！”
我喟然长叹一声，对爹爹说：“她是女儿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即便她犯了天大的错，女儿还是舍不得要她的性命，只要她能保证此生守在江南，永生不踏进京城一步，也不再存着非分之想，女儿……可以留她一条性命，至于娘，爹爹看着办吧，她现在是国公夫人，爹爹再不可纵着她，让她永远这般昏聩无知！”
爹爹点点头，满脸感激地看着我：“蕙儿，你和爹爹一样，都有一颗善心。善良的人，可能会吃一些亏，但长远来看，终会受益。人在做天在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放心，爹爹亲自押解她们去，给你姐姐在江南的偏僻小镇上置办一处宅子，派人专门守着她……我会让她永远回不了京城，也永远再做不回婉妃！”
第十五节
说着，爹爹突然拔出了手中的剑。
在我还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之前，他便举起手，挥剑向姐姐砍去。
我差点儿惊呼出声，却见爹爹挥向姐姐的头顶，一下子削去了她的发髻。
姐姐乌黑的长发，顿时散落一地。
再看姐姐，她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直吓得面如土色。
半天才醒过神，哭着嚷嚷道：“爹爹，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你还不如把女儿给杀了！”
爹爹冷冷地说：“这是对你的惩罚，此生，永不许你再蓄长发……待到了江南，爹爹会让人剃去你的头发。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再妄想回宫为嫔为妃！”
> 第71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