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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奋斗史小说「改革开放过程」

遥远的南方

作者:乐观

第一章

一米七八的个子,五十四千克的体重。这就是吴为高中时的体型。高中毕业后吴为就在老家的小学教书。吴为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都已出嫁,大哥在部队,二哥去了深圳,弟弟仍在上初中。吴为的家在洞庭湖内湖的边上,与其说是内湖,只不过是先人为了方便出行,把洞庭湖延申的一个狭长的角落人为的筑了一道堤坝,把洞庭湖的一个小小的支流拦腰斩断,却也在堤坝上加设了一道闸门可以与洞庭湖相通,洞庭湖枯水时可以把闸门关上蓄水灌溉,遇到洪涝灾害,也可以把闸门关了抵御从洞庭湖汹涌而来的洪水。如此巧妙的工程想必是新中国的杰作,帝制时代大抵没有人会关心这一隅的百姓。最令人兴奋的是冬季捕鱼,乡镇府会把内湖里面的水放干,湖底就会露出一条约两百米宽的小河和数不尽的大坑,等待政府把鱼捞过之后,两岸的人们拿着各种各样的捕鱼工具呐喊着全然不顾冰天雪地,挽起裤子,赤着双脚冲向湖中,憧憬着得到年夜饭饭桌上的佳肴。每当乘坐大巴从堤坝上经过,两边都是湖水,一边一望无际,一边青山绿水相互交印,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一条长长的斜坡下去拐个弯,经过一户人家便是吴为的家了。每次回家走在斜坡上就会看见邻居家的老奶奶坐在屋檐下,用赞许的眼光望着吴为从斜坡一步一步往下走,嘴里总是那句:“啧啧,多青的头发,像个女孩子!”听到老奶奶的声音妈妈就会跑出来斜着身子眺望。

吴为得了一种病,左腿从腰部到足跟没日没夜的疼痛,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左右就会痛醒,一旦痛醒就得马上爬 起身坐在床边,用双手撑着床沿把整个身体支棱起来慢慢恢复,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才可以行动。吴为每个月六十五块钱的工资,基本没什么消费,腿疼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去村上赤脚医生那里打一针当归或者麝香之类的针剂。赤脚医生诊断为“风湿性坐骨神经痛”。余下的工资都会交给父亲还债。父亲体弱多病仍然劳作不休,只是脾气暴躁,动不动会拿着棍子把小孩赶去几里地。

学校是没有围墙的,人和动物都可以随意地走近教室。有时候老农扛着锄头路过学校也会好奇地凑近教室透过窗户顺便观摩一下老师们的教学。学校的伙食很不错。负责伙食的是学校唯一的一位公办教师,他的工资也是最高,每月能拿二百多块,听说是入赘女方家顶了岳父的职,教学水平很一般,厨艺却是不一般的好。每每下课的时候他就会站在操场的小堵坡上眺望,嘴里念叨着:“今天义元怎么没来?”义元是村里的光棍,有时扛着一杆猎枪打点野味,基本很难有什么收获,连草都是稀有的物种----打草砍柴都是一种职业,柴就是一般的灌木丛,用来烧火做饭,冬天烧火取暖,烧水;草用来喂猪,喂牛等。五谷杂粮绝对是轮不到牲畜享用,稻谷打回来晒干挑最最好的送给国家,余下的才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吴为家人丁多,每年都需要很大一部分红薯作为主粮。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小山包,野兽也是毫无藏身之地。偶尔几里外望见义元扛着猎枪,步履匆匆,风尘仆仆大踏步而来,伙食老师就会一溜烟跑出学校,赶去附近农户家称两斤红薯皮粉回来,和着义元打回来的野兔一锅炖了,十里飘香,委实美味无穷。如果遇上办公费用不足的时候,老师们就会夜里出去家访,一晚走一家,最多两家。一碗面条加一个鸡蛋或者干喝一碗本地酿的谷酒,老师们也乐此不疲。回来的路上谈论得最多的是女家长的高矮胖瘦,单纯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回荡!

吴为是一个听之任之的人,他从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干点什么。乡村的生活单调而缓慢,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最幸福的事情是收到二哥的来信,信里面偶尔会有一张两百块的汇票。收到信后的一连几天总会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挂在父亲的脸上。吴为对信最感兴趣的地方是信的地址,地址末尾总是写着”某某公司写字楼”,“写字楼”是干什么的呢?他怎么样也想不明白,这或许是唯一触动他心弦的地方,他开始只是好奇,进而强烈的想知道这是一个干什么的地方,他总算在心里有了这么一个疑问,之前他心里连任何疑问都没有!彷佛大山里的一块石头,静静的呆着,直到有一天强风把它挪动一个位置,然后又在新的位置静静地呆着。而如今他想知道“写字楼”是一个干什么的地方,他心里总算有了一些波澜,就如同从心里掠过了一丝微风,他憧憬着强风的到来,把他吹向那有写字楼的地方,好让他看个真切,明白。

代课教师这个职业在教育界应该属于第三等,公办教师是“铁饭碗”,工资高,老了可以退休,有退休金可以领。下来就是民办教师了,工资相对低一些,没有退休一说,但是干得好的在国家有指标的情况下可以升为公办教师。代课教师相当于临时工。虽然是临时工,在村里还是备受村民们尊敬。一方面村民们认为代课老师大都刚出校门,文化知识相当新鲜,另一方面哪家都有小孩子在学校,都希望小孩能通过读书走出这块贫瘠的土地。

隔壁奶奶其实并不老,看上去顶多五十来岁。是个嗓门特别大,特别热心的人。她有两个儿子在家务农,所以她很少上田间劳作,但是每天凌晨她会跟妇女们一道去村北的茶山采茶。茶山很大,估计有几百亩地,中间有一个茶厂,是乡镇府的。每天凌晨,周围各条村的妇女都会来这里采茶,采好的茶叶送去茶厂能弄个几毛钱贴补家用。或许这是妇女们一天最开心的时光,叽叽喳喳地唠着家常,像一群放飞的鸟儿。

吴为跟同族的一个堂弟非常要好,堂弟的爷爷曾是国民党武汉时期的一名官员,写得一手毛笔字。十里八村红白喜事都会找他写对联。他除了写字就是钓鱼,偶尔会有一些政府的领导来看望他。谜一样孤独的老人。堂弟的父亲在隔壁县的变电站当站长。有了这层身份,堂弟家是村里的“首富”,好像经常有荤菜上饭桌。堂弟初中就辍学了,不爱读书,每天一起床就把录音机放得震天响,悠扬的歌声在村子的上空飘荡,让村子充满了强烈的现代感。 堂弟长得很高很帅,他有三个女朋友,而且村里面的女孩都喜欢跟他玩,但从未见过他为此炫耀,吹嘘。他也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哪条村子哪天晚上要放电影他都知道。每每这时他会邀上村里的一大群男孩女孩去叫上吴为像赶集一样一路进发!偶尔堂弟会借吴为在学校的单人宿舍,这个时候吴为总是心甘情愿地回家里睡。

堂弟天不怕地不怕,爱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大都是单干,但从不拿家伙什。因此胜仗非常少,名气却非常大,外村的老老少少很多人都认识他。

一日隔壁村放电影,堂弟跟村里的男孩女孩一起前往,扎堆在一起嬉笑打闹。这个世界有了女孩就会有了争斗,离不开的丛林法则。很快隔壁村的小青年就注意到了他们。想要接近女孩就必须先征服女孩身边的这群男孩们。堂弟比较高,因此站在人群的后面。堂弟正抬着头看电影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三个小青年,为首的矮矮胖胖,叼着一根烟,一言不发把烟圈骨碌碌的往堂弟的脸上旋......刚开始堂弟并没有理会。不曾想这小矮胖和他的同伴背对着萤幕站在堂弟面前加大了力度---竟然直接把烟往堂弟脸上吹,就差吐出一口唾沫......

堂弟怒从心头起左手迅猛伸出拽住矮胖小子的衣领,右手猛然一记右勾拳横扫在小矮胖的左脸上。小青年见时机以到,呼啦一下三个人围住堂弟猛攻......村里面的男孩女孩们哪见过这阵势,也是呼啦一下就没了踪影。堂弟越战越勇,可怜是在外村,小青年越聚越多,男性荷尔蒙鼓荡着。堂弟且战且退,好在身高腿长跑得飞快.....转身看时,几十个小青年还在一里地外哼哧哼哧、吆喝着前进!堂弟孤独地。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心里的憋屈无法言说,越想越生气,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踅回了露天电影场,把胸口的衣领提上去遮住脸,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微微的光影里扫描,偷偷寻找着矮胖小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堂弟的眼睛瞄到了一个在放影场外不远处撒尿的一个背影,没错,就是小矮胖!堂弟悄无声息的趋近过去,一脚把小矮胖踹翻在地好一顿胖揍。矮胖小子寻机爬起身,边打边喊边往人群里撤。突然一道手电的强光射在了堂弟的脸上,堂弟的眼睛一下子没有了引领,只看见光影里一排排的拳头往自己身上砸.....真是应了古话:双拳难敌四手又或是强龙难斗地头蛇。这一战堂弟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

又是一个周末,吴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宿舍交给了堂弟和他所谓的女朋友,急匆匆地回家了。今天在外地读中专的弟弟回家了。

太阳落山前的血红的余晖追赶着吴为的脚步,吴为赶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上了桌。所谓的饭桌无非就是一张板凳上面铺了一块四方的木板。吴为记忆中的家具还要追溯到记工分年代。吴为家里人口多,父亲又执意让小孩没完没了的上学,所以上集体干活的人少,每年工分数少,当时谓之“超支”。超支的家庭需要拿家里的物件交给生产队抵工分,其实大部分家庭里大多也没什么好物件,无非是木床,门板,饭桌之类。吴为记得小时候父亲每晚都得把门板拆下来给小孩子们当床睡。吴为高兴的叫了一声:“老六”,“嗯”弟弟低着头应了一声,感觉到弟弟眼里一定噙满了泪花。吴为又望了望父亲,父亲横着脸一言不发。母亲如往常一样不出声,板子上照例放着两个青菜,一碗土豆汤,今天煎了两个鸡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紧张的情绪,像黑夜里梦到清晰的鬼魂慢慢地向自己走来。“上个月才拿了五十过去,这么快就回来要钱,我能印也印不过来!”父亲高喊着,“我参加了设计比赛,买了些资料”弟弟嘟囔着,一直没抬头,扒拉着碗里的几粒米饭,不敢看父亲的眼睛。父亲的脸涨得紫红,情绪像一头被围困住的野牛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他不能怪弟弟,可是自己身上又摸不出钱来,肯定也出去转过一圈空手而归。“不读了!我送不起了!”突然一声咆哮撕裂了夜空,又彷佛是一颗炸弹突然炸响之后空气瞬间凝固。母亲用惶恐的眼神望向了父亲的脸,视线久久不愿移开,好像在期盼着、等待着父亲下一句收回的话。弟弟仍旧没有抬起头,两个肩膀却明显的在抖动,泪珠一滴一滴的滴向捧着的饭碗里。“你不送,我来送!”不知是想起了自己上学时的艰辛还是萌生出保护弟弟的欲望,或许两者都有,吴为第一次如此歇斯底里地对着父亲狂喊!

吴为彻夜未眠,左腿从上到下隐隐作痛。这一刻好像病痛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弟弟初中时是个尖子生,无奈放弃了上重点高中的机会,为的就是早点出来工作,缓解家里的困难。吴为已经毕业了,弟弟是无论如何不能辍学的。全家好不容易读出来一个公立的中专生,再坚持四年弟弟就可以参加工作了,----是国家分配的“铁饭碗”!弟弟的学杂费,父亲借的债,自己的病痛,家里的生活开支......六十五元的工资,吴为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一筹莫展,一片茫然......

天蒙蒙亮,吴为迷迷糊糊听到大门吱呀一声,想必是父亲出门了,紧接着母亲也背着篓子采茶去了。他慢慢地移向床边,像往常一样用两个手掌撑住床沿,慢慢的把身体支棱起来,然后静静地等待......他想看看家里有没有需要他劳作的。哎,没事就把屋子打扫一下吧!他把弟弟也叫醒了,弟弟的脸上依稀看得见昨晚的泪痕。他吩咐弟弟挑满了一缸的水,然后又到菜园子拔拔草,叫弟弟挑了几担粪便把菜园子里的菜也施肥了。两兄弟忙完这些事,搬了两条小凳坐在屋檐下聊起了熟悉的校园生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彷佛一下子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又像是树上巢里的两只小鸟呢喃着、等待着觅食的父母亲归来。

“他大叔,都回来啦!热闹咯!”,两兄弟循着隔壁奶奶的声音望去,只见父亲从斜坡一步一步往下跨,脸上堆满了抑制不住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昨晚的颓废。两个人迷惑地盯着父亲一步一步走近......“你们看,今天走运,只要三厘!多亏黄大爷指的这条路!”父亲兴奋的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纸包,摊开来里面是整十元的五张人民币!“你千万放好!,弄丢了我再没有了!”弟弟接了转身进了房间好久才走出来,想必是寻了一个最最保险的角落。

吴为回到了学校,堂弟已不见了踪影,钥匙放在窗户的夹缝里。从这一天开始再见到堂弟时已是几年后的事了。后来听人说堂弟在另外一条村又干了一仗大的,这次遇到的是一个有组织的帮派,被围殴得实在没有办法,冲进一户人家的厨房操出了一把菜刀,似乎是砍伤了一个人的手背。堂弟是善良的,终究不会致人重伤,或者不管不顾的要了人家性命。据说这次堂弟是被抬着走的。他情愿自己被殴晕乃至于丢了自己一条命,他也绝不会拿着菜刀胡乱的砍杀。以他的体格应该是可以放倒一片的。他看不惯村子里一些无所事事,整日偷鸡摸狗,胡作非为,专门欺负一些老实人的小混混。其实他自己无疑也算得上半个混混,可是他偏偏昂着头,大有一种替天行道的架势。再后来听婶娘说他被堂叔接到城里去了,在堂叔的变电站里做临时工。

弟弟隔天也走了,奔向了他的“铁饭碗”。吴为一天天的落寞着。“落寞”也有”落寞“的诸多好处,他可以静下心来认真地备课,认真的研究教学。转眼在期末会考中,他教的一个班的语文名列全乡第二,数学也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为此还得到了一个铁桶,一个热水壶的奖励。奖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奖”字,红通通的特别耀眼。父母亲为此高兴了好一阵子。

家乡的春天总是格外地美,桃花、梨花、野菊花、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可劲地盛开着,空气里流淌着一股悠悠的香甜。只要你走出家门,到处都是一幅完美画卷,到处都是一场视觉盛宴;到了晚上,虫鸣娃叫,为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驱赶着疲倦,为孤独的老人驱赶着寂寞。

在伙食老师的充分发挥下,吴为的体重增加了二十斤,看上去壮实了不少。原本忧郁的诗人气质变得阳光而帅气。只是“坐骨神经”一如既往的隐隐作痛。

伙食老师姓雷,是个乐天派,长得不甚高,比吴为矮了一个头。国字脸上挂着比小孩还纯真的、幸福的笑容,大多数小孩应该不会经常有笑容----因为缺衣少食,而他有!他宽宽的肩膀,虎背熊腰,四肢粗壮而有力,站得很远都能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本能的力量.他勤快,啥事都愿意干,除了在学校上班之外,他还在家里种了几亩田地。他连高中都没有上过,却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而且拿着学校最高的工资。要说生活中的遗憾,就是他老婆没有给他添个儿子,两个都是女儿。,而且已经是不可能再生儿子的了---除非他放弃“铁饭碗”,也许放弃“铁饭碗”都不行,听说有为了生儿子而放弃了“铁饭碗”的,最终连一家人住的房子都给乡镇府给拆了,就差点销户。

“吴为,今天改善一下生活!放学后你去学校后面老张家拿两斤皮粉,顺便多摘点青菜,我跟他说好了的。我等下去打几斤谷酒。”下课的时候老雷跑过来跟吴为交待。“老雷,今天是啥日子?”“没啥日子,校长明天去市里师范学校进修,我们提前聚一下!”

随着放学的铃声清脆的响起,孩子们欢天喜地冲出了教室,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吴为去老张家拿回了皮粉和青菜,义元送来一只野兔,两只鸽子,老雷沽了几斤酒,提了两条鱼回来。一年级的老教师禹老师负责烧火造饭,老雷负责掌勺,幼儿班的美女熊老师负责切菜打下厨,吴为里里外外负责洗刷和摆桌椅板凳,校长站在厨房中央笑呵呵地跟他们侃大山。一顿小别宴在这美好春天的季节里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时不时的有炸雷似的笑声随着炊烟冲出房顶,飘荡在弥漫着花香的夜空。

一切就绪,饭桌上盆满钵满,大家围坐在一张四方的、旧式的、漆黑的饭桌边,心里满足而惬意。禹老师把两只手在裤管上擦了擦,端起酒杯,“祝校长进修顺利,马到功成,早日转正!”“谢谢,谢谢!”大家在校长的谢声中一起起哄,端起酒一饮而尽。老雷能喝酒,只是喝了酒就会面红耳赤。酒过三巡,老雷夹起一只鸽子腿送到了熊老师的碗里,“来,熊老师,多吃点,补一补,等良山回来把他干趴下!”良山是熊老师的老公,也是一位公办教师,在乡里的初中教学,每周五回来。“他,瘦猴一个,补不补都一个样”大家哄堂大笑。“倒是你,公办工资那么高,想吃啥吃啥,天天生活那么好,像头牛,你那个怕是受不了!”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注意点,注意点,这里还有刚出校门的未婚青年!”校长狡黠地点了点吴为。“校长这次离开嫂夫人那么久,火车站周边美女多,别给拉进去出不来了!”老雷打趣到。“那倒不至于,本人百毒不侵,不像某些人,有事没事往市里跑,想必是看火车去了。”

“雷老师身体那么壮,钱又多得没地儿花,这个我相信!”熊老师马上接了口。“听说的,听说的!”老雷连连摆手。一场小小的送别宴,大家不用凑份子,占用一点点的办公经费,大家开心而快乐。

“我不知道要等到何年马月了?老了要退了!”大家齐刷刷的眼神望上禹老师。禹老师教龄快三十年了,一直是半教书半耕作的状态。民办教师的工资不足以支撑他的家庭。好在离家近,没耽误田地里的活。禹老师神情很落寞,看得出他脸上深深的疲倦!“老禹,我这次进修到时顺便到教育局了解一下政策,别着急,我想信国家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我们这一批人的!”“来,干杯!”老雷举起了酒杯。

春天是个多情的季节!散养的大公鸡不要命地追逐着小母鸡,嚣张而不可一世。牵着公猪的大叔不停地挥着鞭子,脚步急促而匆忙。连马路上都经常能够看见交配的土狗,互相拉扯,痛苦并快乐着。

吴为终于恋爱了,对方是隔壁村的小慧----堂妹采茶时认识的朋友。虽然他也曾经暗恋过文科班的一名叫王筠的女生,但他明白那不是恋爱,准确的说----那只能叫爱,超乎一切时空发自心底的单纯的爱!从未拥抱过,从未牵过手,甚至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过几回,而

那个人却长久地驻在他心里从未离开。王筠当时是校花,曾有一个高年级的仰慕者给她写了一封情书,王筠不留情面的把那封情书甩到了那个仰慕者班级的讲台上,为此那个仰慕者后来辍学了。吴为也曾经写了一封情书托同班要好的女生转交给了王筠----他居然收到了回信。吴为为此度过了很多的不眠之夜。“请不要为我停留,我的心在遥远的南方.....”这是王筠回信结尾的一句话。此后南方连同王筠一并驻扎到了吴为的心里!

小慧长得是一个大众化的女孩,看上去不甚漂亮,却也瞧不出她的丑来。她全身透着婴儿肥,长着一张长方形的脸,五官倒也端正。头发很密,平时梳着一个“包菜”头,偶尔把一丛头发绑上一根红丝带直直的指向天空,加上她走路的姿势像极了鸭子,这时看上去像极一个日本的相扑---不是那种满脸横肉的日本的相扑,倒也透出些许可爱来,让人心里忍俊不禁。吴为最喜爱的是小慧那对波涛汹涌的乳房,她走路稍向前倾,走起路来的时候,那对乳房上蹿下跳,如同两只并排走着的野兔,直往人心里钻。

他们两个人没有多少相聚的时光。一方面没到谈婚论嫁,不能明目张胆地在一起啁呢,另一方面吴为要上班而小慧也又有干不完的农活。最开心的是哪个村子里有喜事晚上放场电影,你只要去,彼此都能找得着对方。到了放映场,他们两个会找个相对僻静一点的地方,吴为会迫不及待的搂着小慧的肩膀,把手“偷偷”的从领口伸进去,如同舞台上的吉他手或者是贝斯手尽情地拨弄,直到散场才依依惜别。

农村的夜晚,天早早的就黑了。微弱的月光软软地飘下来,灰蒙蒙地洒在空中。吴为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正在认真地批阅着学生们的课间作业,窗户是那种不透明的花玻璃,完全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突然从窗户上传来“咋咋”两声,应该是指甲敲出的声音。吴为警惕地望向了窗户,看到了一个没有移动的人影。“是我,快开门!”使尽全力压低的声音。吴为迅疾站起了身,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嗖”地冲过去打开了门----是小慧!小慧两手垂放紧贴着身子,眼珠子向上翻死盯着吴为的脸,就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吴为赶紧伸出手把小慧拉进门,迅速关上房门,旋即把小慧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过了好一阵,吴为慢慢地松开了手,顺手把电灯拉灭了,迫不及待地轻轻地把小慧推倒在了床上,与其说是推,其实是用身体把小慧压倒在床上,左手从小慧的上衣下边直直地往上钻进去,准确的找到了位置一把抓住,彷佛抓住了自己的前途命运一般一刻也不想松开。右手揽住小慧的脖子,直勾勾地望住小慧的脸,然后从头发、额头、左眼、右眼、鼻子一路吻下来,最后定格在了小慧的肥厚的嘴唇上。两个人胡乱撕咬着嘴唇,牙齿时不时碰得格格的响......

吴为把右腿向上微微曲着,把病腿搁在右腿上,像躺住翘着的二郎腿。“你平日里忙吗”小慧轻声地问。“连校长一起五个班,五个老师,一人负责一个班,校长一样也要忙一整天!”“雷老师离我家不远,是我们村里的人!”“哦”“熊老师老公长得很丑,瘦猴似的,我见过!”“哦”吴为又轻轻应了一声。“禹老师儿子我认识,跟我差不多大,很调皮的。”“你认识哲元?!”“嗯嗯”两个人似乎第一次找到了一个交汇点。禹哲元跟堂弟一般大,跟吴为有过几次交集。小慧眼里闪烁着高兴的光芒,好像自己因为认识哲元而进一步拉近了与吴为的距离。 两个人静静的躺着......仿佛只要是伸手可及抑或是目光所及就是一种美美的幸福。“我过来是找你有事呢!”“你说!”“这段时间又没放电影,白天又不敢来学校。更麻烦的事是村里的媒婆隔三岔五的带人来我家,我不见,爸妈就会骂,你说怎么办呢?”吴为细细的听着没有回答。他知道以他目前的状况他无法回答!

过了好一阵,小慧也没有再追问,自己自言自语地说到:“就这样得过且过吧!”

这句话像是叹息,又像是安慰。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一般,四周寂静得令人窒息。“我等下还得回家呢!”小慧喃喃到。“黑灯瞎火的,我送你回!”“你睡吧!天亮还得讲课,我带了手电筒。”吴为赶紧爬起身,照例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身子移到床边,照例用两个手掌按在床沿慢慢的支撑起身体,等待着腰部的恢复。小慧默默地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切,可以感觉到她眼里噙着的泪花,他们都没说话,静静的等待着......约摸过了一阵子,吴为感觉差不多了,起身把灯拉亮了,整了整衣服,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小慧,又拉灭了灯,搂过小慧的肩膀,幸福的一路把小慧送到了小慧家村的村口。

回到学校,吴为再也没有睡意。把学生的作业批改完,窗外已经露出了黎明的亮光。他匆匆忙忙地洗嗽完,来到了堵坡下的操场,紧跑慢跑跑了十几圈。然后爬上土坡像雷老师一样站在土坡上瞭望......

一个一个、三三两两的小孩子急急忙忙的走进了教室。校长出差了,吴为跟其他几位老师一起要忙一阵子了。吴为又开始了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堂弟再也没有了音讯,弟弟每个月匆匆忙忙回来一次,而从那晚以后再也没见过小慧。后来听说小慧被父母关在了家里,再后来,再后来在堂妹那里收到了小慧的一封信-----小慧去了遥远的南方--深圳!

自从那晚小慧突然的造访,吴为自此充满了对异性的憧憬。可他能拜谁为师呢?堂弟曾经有三个女朋友,曾经经常性的借他的宿舍,可是这么好,这么无话不谈的堂弟没了踪影。他必须拥有这种技能,哪怕是光棍义元,哑巴阿三都能拥有的技能!吴为苦苦的想着,思索着......一日他看着整日快快乐乐的老雷忙来忙去,一个名词从他脑海里猛然闪现---火车站,火车站---就是这个地方,他决心要到这个地方去走一遭!

心里有了想去的地方,等待发工资的心情就越发的急切。校长终于回来了,第二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而后天是星期六。吴为暗暗盘算着星期六上午美美的睡个懒觉,吃完午饭就往市里赶,他要坐一个小时的班车,然后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就到市里了。

一切都很顺利,路上花费了五元钱,吴为揣着剩下的六十元鬼鬼祟祟的出了火车站。火车站出口站着一排排的人:有举着牌子接人的;有吆喝着拉客去往各地的;还有远远的散落着的一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吴为钻出人群刚往前走了几步,一个中年妇女忽然凑近来轻声的问道“住宿不?很便宜的”吴为紧张抬起头四周望了望,没有说话。那女的彷佛心领神会赶紧挽住了吴为的手臂。两个人看上去像一对亲密的母子,急匆匆地走出了火车站来到了一条热闹的街上。

街上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小店,摊位卖力的招揽着顾客。路过一个饮料摊位时,摆摊的老妇人老远就冲着吴为身边的这个女人微笑,那微笑里似乎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赞许和崇拜。这个时候吴为漂了一眼身边的这个女人:居然长得有点像小慧,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的连衣裙子,大体轮廓还算规整。只是脸上彷佛给装修师傅手里的推子推过,挂着一层厚厚的劣质的,不甚白的石灰,在强烈的阳光下似乎有一种会龟裂的危险。女人把吴为用力地推过去,很骄傲地对老妇人嚷道“拿瓶牛奶!”“生意不错啊,美女!这么个帅哥!”女人挤了挤吴为,吴为赶紧付了钱,两元的东西竟然收了他五元。“吃点小亏没所谓,这一趟没白来,能学到东西就行!”吴为心里偷偷想着,脑袋里浮现出再见小慧的情景,心中油然多出了一股子英雄气概。

晃过了两条街,终于到了一家两层的小旅馆。沿着外墙加装的一道楼梯爬上去,女人打开了一道铁门,一个不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床头摆着一包纸,没有任何其它的物件。吴为木讷的站在床边不知所措,心里有点后悔跟了这个女人来到这里。女人把门栓栓了转过身来:“傻站着干啥?老娘忙得很呢!”“我没碰过女人呢。”吴为怯怯地说。“谁信呢!20块,拿过来!”吴为摸出了钱,给了一张20元的纸票。女人接过纸票,撇了撇嘴,把纸票折了折顺手放进了胸罩里。“你休息一下,我等下再来!”女人急急地溜出了房间。吴为静静地躺了一会,又在床上坐了一阵,最后干脆在房中焦急地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听到门响,等来的不是那个妇人,却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手里戳着两个鸡蛋大的钢球来来回回的转动。彪形大汉凶狠的望着吴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是望着......吴为心里发怵,极不情愿地挪动了脚步,默默地离开了小旅馆。吴为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走一路不停的张望,一直寻到火车站,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影子!吴为只得买了火车票怅然若失地回了家。

转眼到了冬天,湿冷的空气使得吴为的腿疾越来越严重,晚上时不时的疼醒。父亲日复一日的早出晚归。看得见的收成,填不满的沟壑!吴为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他失去了堂弟,他失去了小慧。

每到下课,老师们便会涌到厨房烤火,只有厨房有一个火盆。吴为刚走出教室,只见熊老师一路碎步跑来。“吴为,你的信,深圳来的。”吴为看了看信封,不像是二哥的,更不像是小慧写来的。他狐疑地拆了开来,心里狂喜----居然是高中同学黄辉的信!他最要好同桌!信中说:他已经在深圳打拼两年了,深圳是一个火热的城市,跟内地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吴为捧着信沉吟半响,连手指冻得发僵都全然不知。他终于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一个参与到大潮涌动时代的决定;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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