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井平,1938年出生于河北省平山县。我有三位母亲,分别是生母、养母和奶妈。
本文主人公李井平
我的生母叫田冀,1936年加入共产党。
我出生的时候,当时的斗争环境很恶劣,我母亲只带了我15天,因为敌人“扫荡”,所以她和我父亲需要转移。路上带着一个还没满月的孩子很不方便,也怕环境太差我活不下来,我生母只好把我托付给关系比较好的卢大姐,也就是我的养母卢妈妈。
卢妈妈叫卢怀贞,她和我妈妈都在妇救会工作,所以关系比较好。卢妈妈本来是小脚的,后来参加革命以后就把脚放开了,所以人们都叫她“半大脚”。卢妈妈看上去就是一个农村妇女,皮肤黑黑的,身体壮壮的。因为卢妈妈工作也很忙,所以她就在平山县小觉镇给我找了一个奶妈。卢妈妈每次去看我,都会偷偷往我的口袋里塞点吃的,对我非常疼爱。
有一次,卢妈妈去参加一个会议,在回井陉的时候,被日本鬼子发现了,围了上来。这个时候她掩护其他同志先撤离,她在后面掩护,拖住敌人。同志们都转移了,她却负了重伤,然后就被捕了。敌人要她说出在哪儿开的会、都有什么人参加、要到哪里去,她坚决不说。最后她就被敌人杀害了,被扔到山底下。后来村里人找到了她的尸体,将她埋葬了。
我的生母田冀也是被敌人杀害的。她和我的父亲调到了冀鲁豫。在艰苦的斗争环境下,她不幸染上肺结核,到了冀鲁豫就开始吐血,不能起床了,就在山里休养。养了一段时间,因为缺医少药,病情恶化,组织上把她送到北平治疗。经过在医院治疗,基本上康复了,组织上又安排她到一家疗养院继续疗养。但是母亲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决定继续回去工作。在这个时候,母亲暴露了,所以地下党又把她送回天津,在天津一家医院住着。但是这家医院实际上是日本人控制的,她被注射了一针,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物,注射完了之后浑身红胀,20分钟就死了。当时我的舅妈在场,她说,肯定是被日本人下毒杀害了。
三位母亲,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的奶妈。我的奶妈人称张大妈,她家是平山县小觉镇附近南庄村的一个堡垒户。她的丈夫1937年参加了八路军,1940年牺牲了。
我奶妈是个小脚农村妇女,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她就信共产党,相信共产党能把日本人赶走。她当时有一个孩子,比我大,一个小哥哥,她当时就带着我们这两个孩子。我们去的时候,卢妈妈带了也不过20斤的小米,给我留下了。这以后,她每次去也能放上两升小米,但是不去就什么也没有,多少年都这样。
我们这里是深山区,紧连着五台山,隔河就是五台县。1940年以后,日本人开始到我们山里“扫荡”。我记得,我的奶妈背着我,我那小哥哥还得背着干粮往山里跑,到山上一躲就得躲五六天下不来,就靠这点干粮。我奶妈那时候能不吃就不吃,要不然她出去找点野菜,我们就在山洞里躲着。
后来日本人突然袭击,所以有时候就跑不及时。有一次村里有三十几个人没跑出来,这些妇女、儿童、老人全被杀掉了,一个也没剩。所以后来,我的奶妈晚上就拉着我和我的小哥哥躲在羊圈里头,里头有个洞还挺隐秘,来不及跑的时候我们就钻到里头,有时候藏两天。
据我的奶妈说,呆了一天没水喝,她就出来找水喝,结果一进村, 碰上了一个日本兵扶着一个伤兵在那儿走,一看见我奶妈就放枪了,开始追。我奶妈也不敢往回跑,怕暴露我们,正好她看到有一家烧着大火, 就跑进去了,日本人以为这里没人,就走了。我的奶妈算是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我生病了,村里没医生,也没人会看病,都是她背着我,让我的小哥哥背上两升粮食到小觉镇去找医生看病,看完病就留下两升粮食,人家给开点药回来。生病的孩子得出汗,到晚上奶妈就紧紧地搂着我,在一个被窝里死抱着,硬让我出汗。我奶妈对我七年的抚育真是不易,解放以后,我回到父亲身边上中学,基本上一到假期就回去看她,后来也会把她接到北京来。我这个奶妈,作为解放区的一个普通农民,用自己的奶水养育了我。现在记起我的奶妈,真是刻骨铭心。
■文/改编自《平山记忆文库》(主编:张志平 张军锋,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 )
■编辑/贾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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