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卧猫
文 | 卧猫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读过《围城》，那时候没读出它的好，剩了一半便丢开了，后来倒常惦记着。特别是一回老家就想起它，也是怪事。
这次十一假期回家，婆婆成了带小恩仔的主力，整日像个陀螺一样的我，突然闲下来，自然要抓紧机会，痛读一番。可惜纸书不在手边，捧着手机瞪得眼睛干痒。
假期结束以后，回家捧了纸书继续。自从带娃，读书成了奢侈事，每捧起书来都急得不行，囫囵吞枣地往下看，中间被打断多次，读得很不安定。在这忙忙乱乱里看完，才反应过来，书不是这个读法，这么糊里糊涂看完太可惜，再老老实实来一遍吧。
到底喜欢这本书什么呢？那种遣词用句的感觉算一个吧。“一张好照相”“顶好没有”，有点年代感，又简洁。
这本书也没写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方鸿渐的几段恋爱，几段工作，可是书里的人物却鲜活得很，他们的性格，谈吐，行为方式，处世之道，都很值得研究。
《围城》在近代小说中的地位颇高，被称为“新儒林外史”。虽然之前没读完，对钱钟书先生文笔的讽刺是有印象的。他讽刺起来有多厉害呢？只能说连自己都讽。杨绛先生在《记钱钟书与<围城>》一文中提到，“结婚穿黑色礼服、白硬领圈给汗水浸得又黄又软的那位新郎，不是别人，正是锺书自己。”他把自己结婚时的窘态借给了曹元朗，让人读小说的时候笑曹元朗，知道真相后又要笑钱钟书。当然，这两种笑又截然不同了。
文 | 卧猫
杨绛先生是《围城》的第一位读者，为此，每天做灶下婢也心甘情愿。钱钟书先生每日作五百字，拿给杨绛先生的是定稿，不再改动。这五百字出炉后，两人一个读，一个等。读者笑，作者也笑。一起笑书内的事和书外的事，一个字不必多言，笑的是什么，彼此心照不宣。这多美好，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这对好夫妻。这么幸福的一对夫妻，为什么他们笔下的婚姻，都这般现实，这般赤裸裸呢？是他们看破了婚姻之道，在自己的婚姻里已经能超脱？还是说，他们真是一对难得的神仙眷侣？我猜应该兼而有之。像孙柔嘉那样，整个世界只有围城内外的人，是得不到幸福婚姻的，想要幸福婚姻，必不能让婚姻成为整个世界。杨绛与钱钟书，两人有各自的人生追求，大量的时间里，彼此对坐读书、做研究，他们彼此尊重，互相欣赏，亦师亦友。
婚姻的真相，在《围城》里写得很透了。“老实说，不管你跟谁结婚，结婚以后，你总发现你娶的不是原来的人，换了另外一个，”类似的话张爱玲也早说过，“当他娶了红玫瑰，日子久了，红玫瑰就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玫瑰就是窗前的明月光。当他娶了白玫瑰，日子久了，白玫瑰就会变成衬衫领上的一粒白米饭，而红玫瑰就是胸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所以杨绛先生说，“唐晓芙显然是作者偏爱的人物，不让她嫁给方鸿渐。其实，作者如果让他们成为眷属，由眷属再吵架闹翻，那么，结婚如身陷围城的意义就阐发得更透彻了。”可是作者显然不舍，留了这白月光，不让她变成饭粘子。
《围城》里被作者偏爱的，还有一人，就是赵辛楣。小说通篇读下来，没被作者那刀子嘴挖苦的人，恐怕只有这两位。赵辛楣身材魁梧，家境不错，为人也慷慨大方，放到现在，妥妥的高富帅了。他行事算潇洒，也肯为人着想，说话也够诚恳。一句“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让鸿渐大扫其兴，怀疑为何说话坦白算是美德。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婚姻职业大抵如此。方鸿渐和孙柔嘉婚后生活的一地鸡毛，没结婚的人读来是没有共鸣的，婚后，尤其是像我这样，产后一年来读，真是字字扎心。
其实想想，岂止婚姻和职业，人生处处是围城。没孩子的时候，羡慕别人三口之家，有了孩子，怀恋过去自由潇洒的二人世界。朝九晚五的时候，天天念叨不上班就好了，真辞职在家带娃了，又惦记着自己那点社会价值。小说的作用就是让我们纵观一下别人的人生，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郁闷愁苦的大有人在，现实生活向来如此。尤其是读有年代感的书，读国外的书，更证明古今中外都如出一辙，不必再自怨自艾了。
关于《围城》，写得有点浅，内容上还应该有很多话谈，比如孙柔嘉为什么千方百计嫁方鸿渐，方鸿渐又为什么糊里糊涂娶孙柔嘉，孙柔嘉为什么不喜欢赵辛楣，唐晓芙究竟是一张白纸还是交集明星，苏文纨为什么也垂青方鸿渐。这也是《围城》的妙处，看着没啥大事，实际很值得细究。每个人物都有很鲜明的性格，说话做事都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所以读一遍真是不够的，细细读，才有意思。
《围城》也让我更清楚得认识到，一个好作家，必须有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表达力。他要看透人心，再把人心藏进字里行间。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张治副教授参加《朗读者》节目录制时曾评价《围城》，“钱钟书作为一位学者型的作家写的小说，他非常注意把学问熔铸到文笔里面去。所以有人说：《围城》可以做到无一字无来历，这个也是《围城》甚至可以超越《儒林外史》的一个方面。”钱钟书堪称一所活图书馆，实力可见一斑。这本“新儒林外史”，妙句频出。现摘几段在这，聊以回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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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你嘴凑上来，我对你嘴说，这话就一直钻到你心里，省得走远路，拐了弯从耳朵里进去。
信口胡诌，而偏能一语道破，天下未卜先知的预言家都是这样的。
女人出来做事，无论地位怎么高，还是给男人利用，只有不出面躲在幕后，可以用太太或情妇的资格来指使和摆布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