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卢世龙
残雪曾说:当今时代是中国作家们“混”的黄金时代。静观这几十年小说发展,有太多的作家成群结队地拥挤在形而下的轨道上欢快滑行。他们大都同质同构地抓住人物命运之类的东西制造玄念“讲故事”,然后拉开架势炒得不亦乐乎。而就在“作家们”厮混的种种俗流之外,我欣慰地看见,这种形而下的轨道在刘鸿伏笔头出现了拐点。他的《南荒记》走的,是小说创作形而上的康庄大道。
刘鸿伏把心理学原理糅入文学创作写《南荒记》,笔下流淌的已不是文字,而是智性里透着灵动诗性,诗性里透着奇幻魔性的哲学意韵。
在《南荒记》中,刘鸿伏以速写笔墨回眸并还原一个古村。层层险山恶水紧锁,村口池塘边千年古树,树下流传荒诞故事,村边老铁匠沉重得遥远的锤声,一天到晚有气无力响着……主人公刘务,十岁,父亲的破裤衩套在身上瘦得滑稽;娘亲找出家里所有旧布,熬夜千拼万凑给他缝成百衲裤;姆妈瘫卧多年,却知刘务心事,要他找稳叔一起挖草药换钱买新裤;有家无室的稳叔深通草药,清楚哪座山上有什么珍贵药物,有空就采来卖钱分文不花地攒着,只为死后不给亲邻添麻烦……这里不少人一生只做一件事,并且做到极致。他们似乎没有心思,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去寻找另一种门道对遍地资源进行有效开发利用。村民甚至连正经名字都没有,就是玉米、露水、泥鳅什么的叫一辈子。他们认为,能把基因与经验传递下去,当属人生至幸……
当然,这些东西一经刘鸿伏随性散开,那点状结构的文字里面,居然找不到一个完整故事,也看不见一个完整情节。但稍加凝神,便感到浓郁的诗画意韵亲切地扑面而来,更清晰看到深层的哲学寄寓用心良苦。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巧布人物命运或营造故事情节增加卖点。如此抒写,反而证明,老百姓生活状态既是重大题材,更是重大主题。老百姓手里柴米油盐的数量与质量,则是文之大道。
作品所留下的想象空间无论有多少维度,只要有为社会发展与进步提供思考这一维,便已脱离了功利价值或审美价值的初级气息。如此,当农耕俗人的世象伦常、神巫道法的盘根错节、民俗体系的苍白无力以及平民百姓的生死观念……种种新奇博杂又瑰玮超迈的信息潮水般涌来时,仿佛觉得是在读一部“南荒”的百科全书。
至于“南荒”之所以还“荒”着,那荒的不是村民脚下的山水,而是他们背负的心灵已经麻木。刘鸿伏满怀深情地把它“记”下来,就是要让你明白,及时唤醒他们不但是文学艺术创作的义务和责任,更是社会各界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刘务遇到利斧砸进前额差点要了性命的事故——是利猴子喷了一口水,自己昏死过去,刘务竟起死回生。此后,他前额多了一只眼睛,人称“三眼”。从此,他感到自己与别人也与以前的自己出现了明显不同:他深夜能听清屋外小草的交谈,能看清黑暗中飘移的魅影,能看到别人出窍的灵魂……刘务独具异禀后,最根本的变化,是老师已无法满足他对文化知识的需求。于是,他带领小伙伴去乱坟岗研读碑文;他带弟弟走几十里山路去远方亲戚家借书看;他仰望苍穹明月已不是发亮的银盘,而是未来必须弄懂的鲜明意象……小刘务已经迈出昂扬步伐,必将走出山民世世代代完全不一样的路。
作家一旦具备洞察、领悟与归纳的通感能力,文章便不是写出来的。一如刘鸿伏写《南荒记》,不守成规,不循成理,既自舒机轴,应付裕如,又容止可观,进退可度。(卢世龙)
来源: 湖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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