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是作家苏童在90年代初写的一篇长篇小说,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三百页,但其所蕴含的寓意极其深刻。有评论家称之为“一半是历史,一半是寓言”,又有称之为一部精致的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米雕”。
苏童
小说的年代设置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那时候正是军阀混战之际,可以说毫无秩序可言,只有你有胆子,有枪,有一群弟兄,你就可以为非作歹了。主人公五龙因为水淹了故乡,闹了饥荒,被逼无奈来到城市,却只遭受到了来自社会的毒打。最后凭着自己的一番敢拼敢打,博得了衣锦还乡的机会,却最终死在了满车的米上,旁边候着焦急等候他咽气好拔走他满嘴金牙的儿子。
五龙的满口金牙
二主人公五龙刚来到城市,就看到了冻死街头的流浪汉;饿了几天为一块肉,不得不叫阿保等几个人“爹”;初到米店,被绮云嫌弃,被冯老板剥削。这些都是城市所留给五龙的第一印象,也正是因为这些印象,他对城市心中总怀有一份仇恨,更由此延伸出对枫杨树故乡的无限思念。
刚来的城市的五龙与织云的第一次见面
其实我们总是容易这样,过早地给一个新鲜事物定性,而且往往是负面的,然后再以这来历荒谬的印象为理由,为自己厌恶它找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老舍先生的《有声电影》对这种心理的描写可谓是十分经典)
不过,五龙确实是遭受到了一些羞辱,但恶人对受害者做了恶,并不能说明受害者就是无辜的好人了,也可能受害者不过是还较弱的恶人罢了。而五龙就恰恰是第二种情况,他最开始被人欺负不过是初来乍到,还不敢显露出自己的本性,就像经验丰富的罪犯绝不会在踩点前就贸然动手,禁不住诱惑的往往更早被抓。
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大鸿米店》
三这本小说最独特的地方应该就是人物的设置了,按照一般小说的写作逻辑,书中往往会存在正反对立的两种主要人物,以推动情节并制造矛盾。而苏童的这本书中,可以说所有的人物都是恶的,也就是没有我们常说的正面人物。
织云年仅十五岁时,就能因为一件貂皮大衣,委身与六爷;绮云虽然不至于如此,但她对于穷人表现出来的刻薄以及对她亲姐姐织云的鄙夷,似乎也不能将其划到好人的行列;
冯老板那副欺软怕硬的面孔令人作呕,为人处世的阴险狡诈(得知织云怀孕却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时,他为了挽救冯家的脸面,将其嫁给还是伙计的五龙,后又策划让五龙在一次运米途中“正常死亡”,以防止冯家的米店落入他的手中);
六爷及他那群兄弟会的成员更是无恶不作;至于五龙,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苏童
那么,通过这么一群“坏人”,作者想给我们传达怎样的思想呢?总不能是像那句古话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我想,作者是想通过这些人恶的行为、恶的言语、恶的思想,与心中却还保留着一丝对纯真美好事物的热爱的对比,让我们更能认识到它的珍贵。
四对于五龙来说,如果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好的,是应该被所有人爱护的,那必是“米”了。他对于米的喜爱确实超过了所有人所能想象的极限,他完完全全将“米”的价值等同于生命的价值了,甚至超过(因为在那个年代,把米作为主要粮食仍有些奢侈)。
电影《大鸿米店》海报
这也就能解释他将当黑老大的所有收入全都在家乡买了农田,临死前回家要包一节火车,只为了能装一节火车的米。小说原文如下:
回家。五龙竭力睁大眼睛,似乎想看清周围家人的脸,但最终什么也没有看见,五龙说,不能再拖了,现在我必须回我的枫杨树老家了。
你糊涂了,这么远的路程,你要是死在半路上呢?
别管这些,你从来没管过我的死活,现在更用不着管了。五龙沉吟了一会儿又吩咐绮云,你去找一下铁路上的老孙,让他给我包一节车皮,我是从铁路上过来的,我还是从铁路上回去。
又是糊涂话。你想叶落归根也在情理之中,可一两个人坐火车为什么要包车皮呢?那要花多少钱?
要一节车皮,我要带一车最好的白米回去。五龙最后用一种坚定的不可改变的语气说,他隐隐听见了儿子们发出的笑声,他知道他们在讥笑他的这个愿望,这个愿望有悻于常理,但却是他归乡计划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他需要一车皮雪白的、清香的大米,他需要这份实在的能够抗拒天灾人祸的寄托。
但,五龙是出于什么原因对“米”有这份特殊的感情呢?我想,归根结底还是人身为动物所共有的求生本能作祟。正如小说一开头就写到的,五龙由于家乡闹饥荒才来到他所陌生的城市,希望能在这里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这也是他肯下定决心来到这个他早有耳闻的“罪恶之都”的唯一理由。
电影中躺在米上的五龙
苏童以这样一种别出心裁的叙述手法歌颂生命,歌颂平凡人,甚至恶人对于生命同样的,最根本的珍爱,这应该就是这本书最独特的魅力所在了。
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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