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子卿,那个温润的少年,风仪俊雅,才情非凡,世人称之为南齐一美,承袭了王室高贵的气度,却待人和善彬彬。
“风华”二字用在子卿的身上再适合不过。
子卿微笑时的眼,是建康城中无数女儿心头轻轻扎下的一根玫瑰刺。
就连她认识了子卿这么多年,偶尔也还是会看到恍神。
然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却找不出任何的形容,若非要形容,就像是一块被上苍雕琢而出的黑曜石,高贵中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黯淡中散发出摄心夺魄的耀眼光环,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而南齐萧氏皇嗣繁多,来到南齐这几年中,她也只从宫人和子卿口中了解过一些,只不过,宫人不敢当众直议,子卿也很少提及宗室和朝野之事,是以她所知有限。
但记忆中,提及这位皇叔,子卿语气沉凝敬重。
他说,他的这位堂皇叔,是萧齐皇室的一个异类,非福,则祸。
她不是太明白子卿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西昌侯自幼父母双亡,被其称为叔父的先帝一手抚养长大,先帝待他视若己出,和一众亲儿子没有分别,甚至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帝死后,萧鸾辅佐今上,今上与萧鸾自幼一起长大,更是将萧鸾视为亲手足,在朝中委以萧鸾重任,初初继位,便对萧鸾封侯拜将。
现在,她更不能明白,今上对萧鸾可谓情深义笃,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与自己兄长的后妃做出这样大逆不道,有悖人伦之事!
更令她惊愕的是她从萧鸾的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对她“不自量力”的讽笑,而是一种毫不在意的冷酷!
更甚至,隐隐地有丝仇恨的神色,从那双深邃灼人的眼眸中透射出来,复杂得让人难懂。
此时此刻,苏年没有心思去理清西昌侯与今上的真正关系是好是歹,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让萧鸾放过自己,如何顺利拿着药,走出尚药局。
“婢子很明白,婢子人微言轻,即便将这事情说出去,也断然不被人所信服!”她伸手攥住萧鸾的襟袖,使劲往他身上凑去,“只是婢子一心敬仰侯爷,虽身份卑微,但诚心可鉴!侯爷若是让婢子一头撞死,婢子绝无二话!”
“侯爷!”
“侯爷……”
“放肆——”当胸一脚踢来,苏年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一口腥甜的鲜血霎时间便从嘴角溢出,她滚到地上,伏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弹,一时心窝子里疼到抽搐。
萧鸾的声音冷冷从头顶飞来:“就凭你?还不配让本侯动手——滚!”
苏年浑身抖动得不行,不知是因害怕还是痛楚,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压在胸口的那一块大石,反而往下落了一截,刚才这一脚也算没有白挨。
像他这样高高在上,手掌权势之人,未必屑于杀一名小小宫女,想必也见多了似她这般“无耻纠缠”,“不自量力”的奴才,或许厌恶比杀意来得还要更甚。
苏年揩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费力从地上爬起,才刚转身,背后蓦然又传来一道冷意:“慢着,把药留下!”
苏年浑身一震,刚刚落下的石块一下又堵到胸口。
药,她必须带走……
带不回药,弱水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转身回来,扑通一声重重地磕到地上:“求侯爷开恩,赐药与婢子!不论要婢子做什么,婢子都愿意……”
“公主,公主?”
阿素的声音拉回苏年的神智,镜面中,阿素有丝担忧地望着走了神的苏年。
苏年打起精神,想起阿素刚才的问题,对着阿素强颜欢笑道:“好在药也拿了回来,昨晚的事情,别再提及它。”
阿素一听,脸色反而变得更加消沉,忧心更重了,只是苏年如此开口,阿素也不再去追问。
至于药……
苏年的确不敢告诉阿素,为了保住药,她遭受了一番怎样的羞辱。
好在痛虽痛,辱虽辱,最终还是将药顺利的拿了回来。
而“西昌侯”这三个字,如今一想起,仍是禁不住浑身发抖,四肢霜冷。
阿素服侍苏年穿戴好衣物,将妆容整齐,适逢一名小宫娥敲了两下门扉之后,匆匆忙忙闯入进来:“翘公主,李管事派婢子来传唤,让所有人都过大院去。”
“所有的人?”
“正是,婢子也不清楚要干嘛,好像是宫里的中宫谒者令来了,还请翘公主速速移驾,婢子先行告退!”小婢子传完了话,也就调头又走了。
苏年的眼皮忽然间微微跳了一下。
中宫谒者令——那是统管所有内监宦臣之人,宫中总共有两位这样的人物,不知来的是哪一个?
苏年和阿素整理整理走出门,迎面撞见风燕,风燕打量了她一眼,捂着口鼻:“年丫头,怎么你身上药味如此冲鼻,你搽了多少药?”说完一跺脚,“你定又是骗我!昨晚只说让东西砸了一下,伤得并不重,快让我瞧瞧!”
苏年及时止住风燕的嘴:“我没事,我要有事,阿素还会这么平静吗。倒是你这张嘴,万一说漏了什么,让人听去,我们都要倒大霉。”
风燕看了看阿素,又狐疑的看了看苏年,面色稍霁:“你没事就好,不许瞒我!”
苏年只胡乱点了点头,心里想起什么,让阿素进去拿了一只香囊,随身挂上,多少掩去一些冲鼻的药味,以免露出些不必要的蛛丝马迹。
三人遂往大堂过去,行在路上,苏年忽然问风燕:“风燕,你可知西昌侯?”
风燕把脚步一促,猛然回头盯住她:“突然间,你问这个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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