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牧羊老太婆
泾水村是一个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因地里盐碱较重,庄稼长得不好。生产队长叫马昌富,是个退伍的残疾军人,性格直爽。
我找打他并说明发现骷髅这个情况后,他开始介绍了这个老太婆的情况:她叫王美霜,今年四十九岁。早年在上海参加地下工作,有一次在传递重要情报时,不幸被捕,遭到了严刑审讯,一年后,和她一起被捕的同志都惨死狱中,只有她得到释放。她不敢找组织,就在街头流浪了很长时间。后来党组织找到了她,把她介绍到一个舞厅做侍应生,掩护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她到舞厅这一段时间,相继有几个同志被捕,一度使组织产生了不安和猜测。上海解放后,军管会对他进行审查,但没有发现问题,最后把他分配到我们县公安局工作。
“文革”开始后,王美霜被扣上“叛徒”帽子,“造反派”坚决咬定她是“叛徒”出卖同志,王美霜有口难辨,遭到了批斗,后来被押送到咱们泾水村进行劳动改造。她丈夫也因这个事情与他离了婚,唯一的儿子也不认她,远走去了东北。她的身心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还好村里面都很同情她,给了她很多照顾,她要求去放羊,这样可以摆脱“造反派”那些人的纠缠,生活自由一些。
听完马队长的介绍,我真的有点难受。我说:“马队长,我想去和她单独谈谈可以么?”
"你开玩笑吧?你不怕人家上面找你麻烦?我有言在先,你去找她出什么事我可管不了。”
“嗨,你说到哪去了,她的事我可管不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她对这个骷髅有什么看法,再说,她也是发现骷髅的证人不是。”我急忙解释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但是你不能单独和她在一起,毕竟她是管制人员。”马队长说。
“那好,你和我一起去。”马队长露出了笑容,他告诉我,这个王美霜还真是个能人,村里发生的小偷小摸的事,她都能很快地帮他搞清楚,说实话,马队长还恒佩服她。
从这简短的谈话中,我感觉这个王美霜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更使我急于想拜访她。
马队长带着我朝村东头走去,王美霜就住在那边一个原来的破庙里,庙周围有一圈齐腰高的破土墙,庙房的屋顶都塌了一半,院子里关着队里养的山羊,离这里很远都闻到一股羊粪味。
“屋里有人么?”马队长喊了一声,没人答应,马队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去屋里坐吧,小纪同志。”突然有人从背后说话。
“啊!"把我吓了一跳,我习惯性地把手插进腰间,握紧枪柄。”别紧张,我不是坏人。“王美霜从我背后走过去,此刻她穿着一件紧身衣裤,手里拿着一根白木硬棍,虽然头发依然蓬乱,但还是显出很威武的样子。
”老姐姐,你会武术?"我问道。马队长过来给我说:“别小看放羊婆,一般三四个小伙子不一定打得过她嘞。”
只见王美霜持棒立了一个姿势,接着起步舞动那根木棒,上下翻飞、左劈右打、棍影连连、风声呼啸。这哪是一个半百的女人呀,还有一手这么厉害的武功。
王美霜练了几招后,把我们领进屋里。然后去关了庙门。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屋子不大,其间盘了一个土炕,一个破柜子不知是用了多少年,一个自己做的木桌子和四把木椅子。木桌子上放着两个搪瓷缸子,一个空碗里放着自己卷的几根纸烟。还有一瓶白酒,一个铝制饭盒。
“我猜到你们要来,坐吧。”王美霜说,我愣了,她怎么会猜到我要来?
“马队长,你有口福了,这是前面张家媳妇送我的猪肚子。”她指着铝制饭盒说。只见她把自己卷的纸烟拿到旁边,对马队长说:"来,一人喝一点,这酒我放了好长时间了。“说完,给两个搪瓷缸子各倒了一些酒,再往空碗里也倒了一些,又从灶台上取了三双自己用树枝做的筷子。
“纪同志,不嫌弃吧?我这就这个条件,算你们有口福,别客气。”马队长哈哈一笑,说:“王大姐,你是第一次请我喝酒,谢谢了,我是沾了小纪同志的光嘞。”
我还在想,我还是没有搞明白她怎么知道我会来找她。她见我这模样,轻声说道:“白天我没有把话说完,估么着你肯定会来找我。”
“哦,老大姐真厉害,佩服。”
“来,先喝一口,马队长,也感谢你这么长时间照顾我。”
“哪里话,在咱们村里,你是最有文化的人,别看那些人闹得凶,我估么着长久不了,来,喝了。”马队长说。
我们三人喝了一口酒后,我对这个放羊婆油然而生了一股敬意,我对她说:“老姐姐,我也是才参加工作,刚到咱们县公安局,经验不多,还是要请教你一下。”
我们三人又干了一口酒,马队长说:"你俩先聊,我看一下咱们村的羊怎么样了。”说完就站起身走到外面看羊去了。
“小纪同志,以前我也在咱们县公安局工作,也是搞刑侦的。”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些人卑鄙无耻,罗织了这个罪名强加到我头上。”我看着她,发现她眼里全是泪水,看得出她满脸的愤怒。
“小纪同志,你放心,我不是叛徒。相信我。”
我不敢表示什么,只能报以一笑,轻声说:“怎么不找你的同志作证呢?”
“是呀,有人做证多好呀,可我找不到呀,和我单线联系的同志失踪了。”王美霜说。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她接着说:“没关系,我给你讲我今天的观察。”
"我分析,这个案子因该分两部分来看,前一部分是被害人遇害的过程,后一部分是人头骷髅的离体、埋藏。凶手和埋藏骷髅的我断定肯定是两个人。”
“为什么?”我问道。“很简单,因为凶手再笨,也不会把这个带致命创伤的骷髅完整地保存下来。一定有另外的人背着凶手做的。”
“我同意”。”我接着说:“可我们从这个案发现场,还能看出什么?”
她又神秘地站起来走到土灶旁边,拿出一个纸袋子,“看,这是我刚才回来,离那颗树不远的地方找到的,你看下。”
我打开一看,是一个吃了一大半的金帅苹果。“这能说明什么?”我又问道。
“这个苹果,肯定不是我们乡下人买的,村里面人穷,不会买这种苹果吃。只能是外面的人带过来的。这个苹果,也告诉我们,埋藏骷髅的时间,一定是最近几天。”
“为什么?"我追问起来。王美霜摇摇头说:”唉,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把侦查学读一读,你看,这个苹果都有一个腐烂的时间,每一个腐烂的过程,都会有不同的颜色,我们可以通过色变这个程度,推断大致的时间,就可以初步判断埋藏骷髅的人大约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那你怎么能断定这个苹果是埋藏骷髅的人丢的呢?”我问道。
“这个苹果,从剩下部分看,有这个酒瓶底这么大,又是金帅这个品种,它无疑是一级果,现在是八月份,今年的苹果还没下市,那这个果一定是去年产的。”
“对呀,咱们县也不产这种苹果。”我说。
“那问题来了,谁能把去年的苹果保存到今年呢?”
“是呀,一年的时间,普通人不可能办到。”我又说。
“我们县供销社只有库房,不可能保存这种苹果,只有旁边的新铺县有一个外贸苹果冷库。”
我顿时明白了,“难道埋藏骷髅的人是从新铺县过来的?”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新铺县到这里大概有六十公里,坐火车也很方便。咱们本村人根本没钱去买这种苹果,就算买了,也一定吃得干干净净,绝不会留下这么多不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观察到那个骷髅,从尸体上切割下来的非常熟练,没有一点多余的刀痕。这块塑料布,市面上也因该不会有卖的,因该与苹果是同一个出处。”
“对呀,老大姐分析得有道理!”我不由得佩服起来。
“还有那个绒毛,从毛质来看,是一种高级纯毛织的,因该是毛衣或者围巾之类的东西,一般只有女人会用。”她又说。
“这大热天的,谁会带它,这也太明显了吧。”我又问道。
“唉,用这个包骷髅不行么?”王美霜白了我一眼。
“那她为什么不用皮包或者挎包呢?”我又问。
“那太明显了,咱们这个地方偏僻,提个这个东西不合适,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她又说。
“按你的说法,这个人对泾水村比较熟悉?”我又问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但这是我的推测,不能以此为据。还得靠周密的调查研究,才能得出结果。”
“王老师,太感谢您了。”我不由得佩服起来。
“不要客气,打击犯罪分子,是我们公安战士的天职。咱们办案子,一是靠党的领导,二是靠人民群众。有一点你要注意,以我现在的样子,你千万不要给别人透露我的情况。”
“不,你就是我的老师,有情况又一定再请教您。”我的话刚说完,马队长就进来了,他笑眯眯地说:“老大姐,羊养得太好了,小羊崽子又多了好几个。今年年底咱们村有没有肉吃看来全靠你了。”我们三个都哈哈笑了起来,重新端起酒干了一满杯。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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