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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养的金丝雀黑化了「金丝雀[重生]」

(已完结)“许姑娘到啦。”我下了马车后,御前大太监吉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殷勤地将我引至了温淳公主行宫的偏殿。

今日宫内派人传话,说温淳公主想听我在行宫抚琴。温淳公主是当今圣上萧靖宴的异母姐姐,淑太妃的女儿,也是我的表姐。

我抱着萧靖宴赏赐的澜绮琴,轻迈莲花微步、微低着头跟在吉福身后。

“皇上已经侯在里面了,您请。”他躬下身子恭敬地伸手示意我进去。

我进了偏殿后,吉福从外面阖上了门。

“来啦。”萧靖宴从身后抱住了我的纤腰,嗅着我肩窝的气息,将我抵在了门上。

在我的要求下,他每次都会以温淳公主的名义传召我掩人耳目,若非两年前我坚持祖母过世要守孝三年,只怕早已被他纳入了后宫之中。

我轻轻挣扎,脱开了他的怀抱,抱着琴屈膝向他行了一礼说到:“请让臣女为陛下抚琴。”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说到:“抚吧。”然后转身走到了偏殿的主位上,撩起衣袍坐下,周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君威和冷冽气息。

我放下澜绮琴后,正了正姿势,轻轻拂动琴弦,悠然吟唱弹奏。

我是京城许家的嫡长女,也是许家自幼培养出来送进宫里的棋子。

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宫廷礼仪是我每日的必修课,父亲对我说我存在的全部价值便是为许家讨得君主欢心、保得许家兴盛。

一曲终了,我双手手掌按住微微晃动的琴弦。

萧靖宴走到我面前,喑哑地问:“喜欢朕赐你的澜绮琴吗?”

这把澜绮琴便是上月我生辰时萧靖宴从宫中赏赐给我的。

“喜欢。”我低头答到,睫毛微颤。

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打量着我的面庞,如同欣赏一件商品一般继续问到:“那你喜欢朕吗?”

我起身离开琴凳,走到他面前温顺地跪下答到:“皇上乃天子,威仪天成,臣女只敢仰望,不敢妄想。”

我的心中仍然抱有一丝幻想,那就是萧靖宴在我守孝的这三年腻了我,消了让我入宫的心思。届时若有京城的其他高门过来许家提亲,利弊权衡之下,父亲兴许也会同意。

“你生下来就注定要进宫,做朕的女人的。你可知道?”

他的话语越发露骨,听得我心惊胆战。世家培养女儿送进宫中只是心照不宣之事,哪有提到明面上讲的。

我不知如何回复,只好跪在原地战战兢兢地等他接下来的话。

“上个月你及笄礼,让你母亲邀请了诸多京城贵族子弟,还在生辰宴上惊鸿一舞是也不是?”他逼问到,带着些许怒意。

父亲视我为棋子,而母亲却是心疼我的。我跟母亲说不想进宫,她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若是赶在选秀前有高门子弟向我提亲,她再说服父亲,也许我便不用再入宫了。上赶着贴萧靖宴的女人那么多,他还真能一直惦记着我不成。

我眸中泪光微闪,委屈地答到:“臣女自己的生辰宴,还做不了这点主不成。”

他没有料到我如此不逊,气极反笑到:“是朕平日里太惯着你,才让你生出这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他平复了稍许后冷冷说道:“把衣裳脱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之前一些行为虽然霸道荒唐,但从来没有提过这种要求。

他做回了主座上,冷笑着说到:“怎么?朕的命令许姑娘不服?还是许太尉素来不把朕放在眼里?主子犯浑,肯定少不了身边刁奴教唆。”他大步流星走到我身后,推开了房门,大声喝到:“来人!把许姑娘的随行嬷嬷带过来……”

我跪着蹭到了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角,哽咽地说:“臣女……遵命……求陛下宽恕……”

我还记得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就把我带到太子府上到萧靖宴跟前露脸。萧靖宴初见我时送了我个鸳鸯绣球灯,乳娘没有提稳不小心打碎了。他命人砍掉了乳娘没有提稳绣球灯的那只手。父亲怕继续留着乳娘惹怒萧靖宴,当日便将残废的乳娘赶了出去。乳娘几个月后便被许家的仆役发现饿死在了街头。

他关上了房门静静看着我。

我哭着褪下裙衫,双手交叉挡住自己的胸前。

他喉结滚动地说:“许家把你养的很好。”眼里酝酿着汹涌的情潮。

父亲听说萧靖宴喜欢身材窈窕的美人,日日让婢子喂我喝木瓜牛奶,还为我按摩养颜,这会儿倒是如了他的意了。

他把我抱起来走向里间的床榻。

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一会儿他便把我折磨得痛哭流涕、哀声求饶。

“知错了没。”他一边磋磨着初经人事的我,一边紧紧抱着我贴在我耳畔逼问。

“啊……啊……放过我吧……娘……救我……娘……”在颠簸中我无助地哭泣,呼喊娘亲的名字。

“容儿……朕好喜欢容儿……”他拥着我,不断唤着我的闺名。

在他终于消停从我身上离开后,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呜呜哭泣。从今以后,我除了进宫再也没有别的退路了。他就是故意的,断绝我所有的退路和希望。

他掀开被子搂着我,轻柔地擦去我的泪水,亲了亲我的脸颊说:“别哭了,年后朕就下旨,封你做皇贵妃,让你进宫一直陪着朕,再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地跟朕见面了。再给你拟几个封号,你选个喜欢的。”

我不愿理他,侧过身去继续抽泣。他没有同我计较,又搂着我轻声哄了许久才起身离去。

萧靖宴走了后, 于嬷嬷进来为我擦拭身体,服侍我穿衣。

我之前穿着的红杏百褶裙和肚兜等物都被萧靖宴带走了,他在桌案上留下了一套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让嬷嬷服侍我换上。

“恭喜许姑娘。”嬷嬷一边为我穿着衣裳,一边毕恭毕敬地说。

见我抽抽搭搭的,她安慰我道:“皇上喜欢姑娘,难免恣意了些。”

“闭嘴!闭嘴!”我把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全都扔在了地上。

于嬷嬷见我发火噤若寒蝉,替我梳妆完后就退了出去。

我乘着萧靖宴安排的马车回到了许府。自幼贴身侍奉我的陈嬷嬷迎上来,她见我回来时的装束并不是去的那一套,惊诧片刻后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和了然。

我强装镇定地往母亲住的院落走,一路上遇见一些府上的姐妹,见我穿着华丽的宫装,向我投来或羡或妒的眼神。

一进房间,我就扑到母亲的膝上伤心哭泣:“娘,他……他……强迫我……我……”

母亲心疼地抚着我的背,叹了口气说到:“念容,这便是你的命,你身为许家女儿的命……皇上……他比娘想的还要在意你许多。”

我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说:“不,娘。我不进宫,不进宫。他拆散了我和允哥哥,我不要做他的妃子。女儿嫁谁都可以,唯他不行。娘,您帮帮我,帮帮我……”

当年先皇本把我指给了秦王萧靖允,待我及笄后嫁入秦王府做秦王妃。可还未等我及笄,先皇就溘然崩逝。萧靖宴登基,血洗了之前一众和他争抢皇位的兄弟。如谪仙般从不参与权位之争的允哥哥也被他废去了秦王之位,贬为慎思侯逐去看守皇陵。

允哥哥离京时,我曾一人骑着马赶上他的马车同他作别。

马车停下后,我欣喜万分地上前,准备待他下车后同他一叙。车边随行的小厮拱了拱手对我说:“许姑娘,侯爷现在不大方便见人。有什么话请在车外说吧。”

“别灰心!我在京城等我及笄后你来娶我!”

说完这些话,我便羞红了脸,在旁人面前我向来是温婉柔顺、举止有度的,可在他面前我愿意奔放热情一次,只要能让他明白我的心意,能让他开心起来。

马车里坐着的男人沉声说到:“上来。”

那声音听上去比他平日里要沉肃冷冽些,想来是刚历打击、心境变化的缘故。

我掀开轿帘走进宽敞的车厢,才发现是萧靖宴坐在里面。他一身黑色锦纹长袍,面如刀削,阴鸷而灼热地看着我。

我吓得大惊失色,忙跪在地上说到:“参见皇上,臣女以为这是慎思侯的车驾。方才言行无状,还望皇上恕罪。”

“父皇已去,萧靖允如今戴罪之身又怎配世家之女。你同萧靖允的婚事就此作罢。”

我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抖地说:“皇……皇上……此乃先皇所指婚事,臣女也一直视慎思侯为自己的未来夫婿……望您……望您三思。”

“若你执意嫁他,朕便让你当寡妇。誊抄完这封断情信,朕自保他余生康泰无虞。”他扔了一封断情信到我眼前,并让随行的扈从捧上笔墨。

我泪流满面,不甘而怨愤地瞪着他。他依然在怨,怨先皇把我指婚为秦王妃,脱离了他的掌控。在他的认知里,脱离他掌控的人和事通通都要扼杀掉,更何况是他向来视作自己所有物的我和光风霁月得令人生妒的允哥哥。

我含泪写下断情信,就此与允哥哥恩断义绝。

“荒谬!”父亲一脚踹开房门急步走了进来,脚底猎猎生风,怒意尽显。

“趁着老夫南下巡查之际,你居然瞒着老夫做下这等糊涂事,念容的生辰宴上邀请那么多青年男子,还让她极尽招摇。你是不知道皇上对念容的心思?不知道我许家今日之境遇已经危如累卵了吗?”

父亲走到我面前,扶起我柔声安抚到:“为父听陈婆子说了你和皇上的事,这是好事,别哭了。宫里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皇上英明神武又爱重你。于女子而言,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

“父亲所说最好的归处,便是将来与三千佳丽共侍一夫,便是伴君如伴虎不得一日安宁吗?这些年您何曾真的把念容看做您的亲女儿?我在你眼中不过是攀龙附凤的工具罢了。”我双拳紧握,两眼通红地质问父亲。

听了我的话,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仍然振振有词地说:“这些年你穿的华美衣衫、用的珍馐玉馔、学的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许家供养?身为许家嫡长女,这是你应为家族担负的职责。当年夺嫡之争我许家错投齐王门下,早已为当今圣上忌惮,你便是许家唯一的希望了,算为父求你……”说罢他便直直在我眼前跪下,老泪纵横。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母亲连忙上前,想将父亲从地上扶起,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你……你难道忍心看着你母亲跟王家夫人一样被卖去煤窑做苦役,看着为父人头落地吗?”

我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清泪。

权势滔天又曾经站错队的世家需要一个美人去笼络帝心,以逃脱被清算和铲除的命运。

“我知道了,我会进宫的。”

次日宫内便传来消息,说是淑太妃患了头疾,宣我入宫侍疾直至年后。为表彰我的孝悌之情,皇上赏赐给许府珍宝、绸缎和器皿无数,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领了圣旨后我苦笑,他竟是连这短短的一个半月都等不得了。

我半撩起马车的帷幔,看着这巍峨的皇城和朱墙碧瓦,心想或许从今天起便再也出不去了。

晚间,婢子引我至宫内的汤泉宫沐浴。大聿王宫内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最为出名,袅袅琼浆如圣境,涓涓玉液似神仙。

婢女们服侍我褪去衣衫后,我下到温暖的泉水里,这两日的惊惧和疲惫都一扫而空。

汤泉宫并非是个完全封闭的宫室,而是有一半为露天的露台,有几处回环的曲折,上面种植着奇异的花草树木,可以抬头赏月。

我游到露台那一半的温泉里,藏身于水湾处一棵玉兰树的后面。

“都退下吧。”

我听见了萧靖宴的声音,然后是衣服落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听见他走下水池,溅起扑通扑通的水花。

我侧身紧紧贴住藏身的那处树干,并不想直接面对他。

“出来,容儿。”他沉声说到,带着不容拒绝的君威和因为我不主动见驾而滋生的愠怒。

我丹蔻嵌入掌心,抿了抿唇从玉兰树后走出来,低着头。

“过来。”他沙哑地命令道。

我僵硬地缓步朝他靠近,他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我。

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我行至他面前。他自幼习武,一年四季从不停歇,身形挺拔颀长,肌肉磊块分明,此刻又与我赤诚相对了。

我坚定了一下在母亲房间里下定的决心,柔柔地搂住了他的劲腰,温顺地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他对我主动的亲近感到有些讶然,薄怒的脸色和缓不少。

他回抱住我,抚了抚我逶迤的青丝唤到:“容儿……”

“臣女愿意长伴陛下左右,为陛下生儿育女。”

他吻了我良久,直到我快喘不过气才放开我,然后呼吸粗重地对我说:“若你食言,朕就把你养在缸子里。横竖你也只能是朕的东西。”

听了他的话我浑身一颤,萧靖宴并非仁慈善良之辈,他的残忍和冷酷我自幼便耳濡目染,这也是我之前不想委身于他的原因之一。

“日后,朕就是你的夫君,你唯一的男人了,容儿……”

在上下颠簸中我落下两滴清泪,在晃荡的水面激起两滴小小的水花。

从今往后我便不是许念容了,而是萧靖宴的附庸和专属于他的宠物。

他轻轻吻去我的泪水,柔声说到:“别哭了,只要你好好陪在朕身边,朕会好好待你,好生安置许家。”

次日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萧靖宴躺在我身侧注视着我,见我醒了,他用手背抚了抚我的脸颊。

窗外下着纷纷的小雪,室内旖旎如春。

“这个送给你。” 帮我一件件穿好衣裙后,他将一个小泥人塞到我手中。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娃彩陶像,只是那漆却看上去有些陈旧了。那小女娃眉眼含笑,樱桃粉面,身着粉蓝色流仙裙,披着白色暖绒狐裘。

“朕之前无事时随意捏的。”他说这些话时有些不自在。他平日里向来都是君临天下、不怒而威的姿态,倒是难得露出如毛头小子般难为情的一面。

我将小泥人收在衣袖里答到:“多谢陛下。”

“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就同宫人说。入宫后,你便一直住在朕的养心殿。朕之前请大师算过,大年初三,是个好日子,就把你的册封礼定在那一天。”

“臣女多谢陛下厚爱。”

“你如今该自称臣妾了。”

他在我的唇上印下一吻便起身离去了。

我细细环顾养心殿的布置,他是御极天下之人,然而所用家具陈设俱不豪奢,古朴淡雅,低调而高贵,一如其人。

我摩挲着手里的那个小彩陶像,想起了初见萧靖宴的那一日。

初见萧靖宴是在我八岁那年的除夕夜,银装素裹的夜晚父亲带着我和乳娘往太子府上贺岁。

萧靖宴已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却还未立太子妃,这让不少朝中官员都蠢蠢欲动。太子府前门庭若市,不少达官贵人都像我父亲一样带着他们精心打扮的女儿前来一博萧靖宴的青眼。

可惜太子府总管太监吉福守在大门外看着这些趋炎附势之辈咳嗽一声,轻蔑地说道:“太子殿下有令,今夜只面见各位大人,还请各位小姐到后院的暖阁稍侯吧。”

听了吉福的传令,众人纷纷露出丧气的模样,我却松了一口气。来之前,父亲特意请了专人来教我步态礼仪,让我背了好多首贺岁的诗词,为着准备今日这一见,我已连续数日没有自由玩乐的时间了。

而今这些通通都用不上了,我也不必担心没有表现好会遭受父亲的冷脸。我只惦记着好像每个到太子府贺岁的人都能尝到皇家御制的马蹄酥,上次吃到还是大半年前进宫去探望淑妃娘娘那时了。

父亲长叹一声,递上拜帖进府后让乳娘带我到后院的暖阁歇息。

去暖阁的路上我听见前方传来女子啜泣的声音。

我提起裙摆向那声源之处跑去,乳娘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穿过假山,我看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姐姐坐在连廊的长椅上低声哭泣,穿着很漂亮的桃红色袄裙。

“你怎么了?”我看着她懵懂地问道。

“我…我…我搞砸了爹的安排。他…他安排我今夜在这里放风筝,等着太子殿下经过。可是…可是…那个风筝挂到树上去了。我真没用…呜呜…呜”

她也是被父亲带过来贺岁的官家小姐么?还真是跟我同病相怜,没有什么是比父亲的叹气和冷眼更让人难过的了。

“你别伤心了,我去帮你把风筝取下来,你在这里好好放好不好?”

“真的?你真能帮我把风筝取下来?”她看着我破涕为笑,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嗯,你等着。”我跑到连廊旁的松树下,灵巧地攀了上去。

“给你!”爬到最高处后我将那风筝朝她扔了过去,可谁知那风筝被夹着雪的风一刮径直砸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华服公子脸上。

那个姐姐大惊失色地跪下请罪到:“太子殿下恕罪。”

“今夜那婆子失手把酒打翻在孤身上,再引孤刻意从此地经过是你安排的?”他俯视着她,面色冷凝地说道。

“妾身,妾身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太子殿下…妾身……”她慌不择言地卑微说道。

“吉福。”

“奴才在。”

“刘奉仪言行失当,罚其禁闭三月。”听了他的话,她瘫软地坐在了地上,眼里丧失了所有光彩。

“为什么罚她?风筝是我扔的。”我在树上朝他喊到。这就是父亲成日念叨的萧靖宴吗?他可真令人讨厌。

“大胆!何人在树上放肆!”吉福朝我高声斥到。

我从树上爬下来,走到萧靖宴面前不情不愿地揖了一礼。

“参见太子殿下,臣女是许太尉之女许念容,今日随父进府贺岁。”父亲提前给我演练的上百种贺岁场景里还真是没有这一种。

“既是贺岁,为何不在暖阁等着你的父亲一同回去。”

“回殿下,臣女去往暖阁途中路经此地,看见刘奉仪的风筝挂在树上,便帮她上树取风筝,谁知那风筝摘下来后不小心被风刮到了太子殿下身上,还望太子殿下见谅。”我想了想继续说道,“除夕之夜,理应家人团圆。爹爹平日里也同我说,除夕和大年初一这两天万万不能动怒,否则便会折损来年的运势。若是因为臣女的冒失影响了殿下来年的福气,就是臣女的罪过了。”

“你今年多大?”

“臣女今年八岁。”

“你这般冒失,损了孤的福分,想好如何赔罪了吗?”

“不若让臣女为殿下吟诵一首贺岁词,以消除晦气,祝殿下鸿运当头。”

“念吧。”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梅柳芳容徲,松篁老态多。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

只见他眉目间的冰霜消散了几分,语气略微和缓地说道:“这首诗不错,吉福,赏吧。”

“是。”吉福从袖中掏出几枚金叶子想要递给我,却被萧靖宴出言制止。

“把库房里那盏鸳鸯绣球灯拿出来赐给许小姐。”

吉福面上有些惊愕,却还是依言去了库房将那盏绣球灯拿出来给了我,后来我才知道这绣球灯是太子府良娣进门时要提的,算是皇室的聘礼之一。

也是因着这盏绣球灯,父亲从此动了心思把我打造成为献给萧靖宴的礼物。学他所好,着他所喜。

待我十岁后,便时常进宫与公主和旁的官家小姐们一起学习礼仪和女红。然而宫内除了我的表姐温淳公主外,其余人对我都是客气而疏离的。

一日宫宴上,我又是独自一人赏花观灯,骤然听得一声清脆的问候。

“你是之前在五方街帮我猜灯谜的那个姐姐?” 我回头,只见一个眼睛亮闪闪、面庞圆润的女孩子站在那里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我认出了她,惊喜地说道:“是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我正想同她多寒暄几句,江太傅的女儿却走上前来牵住她的手说:“这是舍妹江玉蕊,舍妹初来乍到,不懂事之处还望许姑娘海涵。”说完便福了一礼将江玉蕊拉走了。

我悄悄跟着她们走到宫宴的僻静处,藏在转角处的墙壁后面。

“你今后莫要同许太尉家的嫡女走得太近了。”我听见江玉莹低声对她嘱咐到。

“太子殿下对她甚是在意。之前王侍郎家的女儿在进学时同她拌了几句嘴,整家人都被贬去湘阳。这还不算惨的,之前一个小黄门给她奉茶时不小心把烫茶撒在她的手腕上,结果直接被太子殿下杖毙了。”

我听得心底发凉发苦,含着泪水转身往宫内僻静的园林深处奔去。

我把自己藏身在一个假山的山洞里,靠着石壁坐下呜呜哭泣,既为自己的孤独感到难过,又害怕萧靖宴的残暴。

不知从何处钻进来一只雪白的小猫咪咬了咬我的衣角。

“走开,走开,别烦我。”我伤心地啜泣着,把衣角从它紧咬的嘴里拉出。

“你是……许太尉的女儿吗?”我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假山的出口处传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紫衣锦袍的公子站在那里,眼含关切地看着我。

“你是……?”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怎的,他虽穿着大聿贵族子弟们常穿的服饰,却让人感觉与这里格格不入。

“在下六皇子萧靖允,许小姐可是迷路了?需要我带许小姐回宫宴吗?”

“不,我现在不想回去。六皇子见笑了,请让臣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吧。”

令我意外的是他并没有举步离开,而是走进了假山山洞,坐在了我的身旁。

“许小姐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在下听听,在下或许可为小姐开解一二。”他一边抱起那只猫咪轻轻抚摸,一边说道。

“若一个人的命运生下来就被上天注定了,注定被另一个人操控摆布该当如何?”

“那便掀了这天,破了那人设下的迷障。”他看着眼前的山石坚定地说道,眼神深邃如星空般浩瀚。

听了他的话,我的内心似乎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突然,士兵沉重的甲胄摩擦声透过假山传到我耳边,如同黑云压顶。

一盏明晃晃的灯笼伸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山洞。我不由地伸出右手去遮挡那刺眼的光芒。

“太子殿下,许小姐在这里。”

只见萧靖宴面若寒霜地出现在洞口处,冷冷盯着我和萧靖允,身后站着众多宫廷侍卫。

“出来。”他伸出一只手,向我命令道。

我面色一僵,正准备起身出去,却被萧靖允拉住左手。

“皇兄,许小姐不过是宫宴上迷路了,何至于出动这样大的阵仗。这般兴师动众地将她带回去,宫宴上的其他人会如何议论。皇兄总要考虑一下她的清誉。”

萧靖宴不耐烦地走了进来,将我拦腰抱起蛮霸地说道:“与你无关。”然后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脸色阴沉地抱着我径直离去,手臂紧箍,似是要把我嵌进肉里。

萧靖宴抱着我走入东宫,阖上房门后将我轻轻放下。

“好好的宫宴,自己跑到御花园做什么?”他扶着我的肩膀注视着我柔声问到。

“上次我进宫时,一个小太监不小心把茶水泼到我手腕上,被你杖毙了是不是?”

“哪个奴才多嘴!”他衣袖一挥厉声斥道,面色陡然阴沉。

“太子殿下在宫中素有仁慈宽厚的美名,却为了念容屡屡苛责他人,上至官家子弟,下至奴婢太监,都视念容如同不能靠近的瘟神一般。”

“放肆!”他高声说到。

世人都道当今太子是个玉树临风的雅正人物,我却知晓他有多么的喜怒无常。

“念容福薄,当不得太子殿下如此厚爱。太子殿下为了臣女滥杀无辜,只会让臣女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他渐渐逼近我,直把我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你身边有孤,难道还不足么?”他轻轻抚上我的面庞。

正当他俯下身子慢慢贴近我的面庞时,门外传来仓皇的脚步声,吉福猛地推开房门禀报到:“太子殿下不好了,东宫右侧的花房着火了。”

“孤去看看,再过来送你回府。”说完这话他便匆匆离开了东宫,独留我一人在宫殿的暗处惶惑不安。

“我把讨厌鬼调走了,你可以出来了。”萧靖允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我推开窗,看见他正站在檐下笑着看我,带着几分不羁的意味。

“还不走?是等他回来再欺负你?”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推开门,奔到檐下。

“走吧,宫宴已经结束了,我送你出宫。”

“恩。”我含笑应答,雀跃地同他一起朝宫门走去。

犹记得那一日的皇城下着鹅毛大雪,雪层层叠叠地堆积在松树上,间或有一两只鹊鸟飞过,发出欢快的啼鸣,抖落纷纷玉絮。

大年初三那日,阖宫饮宴,太玄殿处处张灯结彩。

我手持玉扇遮面,拖着逶迤华丽的裙摆步入殿内,百官及其家眷静坐大殿两侧观看我的册封礼。

透过眼前微微晃动的玉石流珠,我的余光看到允哥哥正坐在大殿右侧不起眼的末席上沉默饮酒。

我缓缓行至殿内高台下方,朝着萧靖宴跪着的方向温顺跪下轻轻颔首,静听吉福宣旨。

“许氏嫡女念容,柔嘉淑顺,风姿雅悦,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元珍皇贵妃。”

“臣女谢陛下厚爱。”我接过圣旨后匍匐谢恩。寻常人家夫妻结合皆是对拜,携手同入洞房,唯有帝王的女人接受册封需得三跪九叩,尽显柔顺臣服。

“爱妃平身,到朕身边来。”我起身从高台右侧的台阶拾级而上,走到龙椅旁坐到他的身侧。他揽我入怀,心情看上去很是愉悦。

“臣等恭祝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千秋万代,恩爱绵长。”高台下的群臣纷纷跪下,齐声恭贺。

“容儿…”他紧紧搂着我轻吻我的耳畔缱绻唤到。我感受得到他的身子发烫,已然动情。

“若非顾念群臣,朕真想在这里要了你。”

”臣妾……惶恐。“

群臣百官一一献上他们的贺礼,奇珍异宝,不一而足。

吉福宣允哥哥出列献礼时,他从右侧的末席撩袍起身,着侍从抬上了一个大的檀木箱子。

”此乃臣为陛下和娘娘特制的新婚贺礼,大聿山河琉璃珠。“他抬手打开盖子,只见那檀木盒的内部被分成了十六个小小的锦缎格子,里面各放着一枚精致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有的是山川湖海,有的是城镇百姓,”这是臣根据十六州的风貌人文亲手所制的琉璃珠,愿陛下和娘娘携手共享这十六州的繁华盛世。“

大聿山河琉璃珠在宫灯的照射下流光四溢,我想起了他赠与我的第一枚水晶球。

那时我在宫里上完礼仪课,避开萧靖宴的眼线偷偷去寻他。

我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后花园那棵高大的槐树上独自眺望远方。

”六皇子殿下!“我唤到。

见我来了,他爬下树,惊喜地看着我说到:”你怎么来了?“

”臣女……臣女有礼物想送给六皇子殿下。“我腼腆地说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工雕刻的小木马,“此乃臣女亲手所做,以谢……谢六皇子上次相救之恩。”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惯常温柔知意的许姑娘做起这些木匠活来也不遑多让,之前还以为你要送礼也会送些绣帕什么的。“

”我很喜欢刻东西,可是爹爹和娘亲他们不太喜欢我碰这些。我刻的那些小玩意儿全被爹爹给扔了,这是我藏在枕头里唯一剩下的那个。他说这些都是下人家的小孩玩的,若是我成天都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就会如何?“

”就会被人耻笑,嫁不了好人家的。“

“许念容,以后除了嫁人进宫,你就没什么别的想做了?”

”女子以夫为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

”停!“他骤然打断了我,“你分明不是这样想的。若你真的这样想,就不会偷偷藏起这个小木马把它视若珍宝,就不会宫宴的时候偷偷跑到御花园哭。”

”我……“我低下头无言以对。

他将小木马塞回我的手中,正色地说道:”这个小木马我要你自己留着,这是你在这个世上活过的证据,你的自我意志,我不许你失了它。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不该送给任何一个男人,而应该留给自己。“

他的话在我的心上激起阵阵涟漪,我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泪水浸湿了我的小木马。

”我也……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若继续刻小木马,我的嬷嬷就会被打死,我若不进宫,爹爹他……他不会放过我的……“我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眶说道。

“身在无间,心有菩提。这个送给你。“见我哭得厉害,他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奇异的小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小球,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物质,里面是上了彩漆、用木头雕刻的奇异建筑。

我从他手里接过小球新奇地点评道:“这个罩子质地似琉璃,却又不是琉璃,居然还能看见里面的东西。六皇子,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此物名唤水晶球,是在下的发明。许小姐若是喜欢,便带回家吧,就当在下送给朋友的礼物。”

“六皇子殿下认识了投缘的女孩子后都会送她们水晶球吗?”

“小爷……小爷我看着……像那种海王……”

“海王?”我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跟你保证,你是我送的第一个人。好好收着,别被你爹爹发现了。”

是啊,我曾同他说过,我这一生困守于京城一方小小后宅之中,不能像他一样遍历大聿的山川湖海,他便说一定会为我做出十六山河琉璃珠,尽收天地于执掌之间。他终于兑现了当日的承诺,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

宴席很快结束,萧靖宴当着群臣的面迫不及待地将我拦腰抱起,径直走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是今日我同他的婚房,殿内殿外都挂着昂贵明亮的红绸,龙凤双烛立在案上高高燃放。

今日的一切,竟然都是按照帝王迎娶皇后的规制来的。

他将我压在铺着红色软缎的婚床上,贴在我的耳边柔声说到:“今日的婚礼,容儿可还满意?”

“臣妾感念陛下厚爱,只是臣妾并非陛下的正妻。红绸和龙凤双烛未免太过抬举臣妾。陛下日后莫要再为臣妾做这些逾矩之事,若是引起前朝后宫非议,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在朕心里,你就是朕的妻子。朕说你用得红色,你便用得,”说完此话他便从衣袖里掏出一物,我看了后大惊失色,那竟是我藏在嫁妆十二层软缎之下的小木马。“今日嬷嬷收拾你嫁妆时发现了这个,被压在十二层软缎之下。是你藏在里面的?这是何物?”

“此物是臣妾从前在家中闲来无事时自己做的小木马,随手一搁不小心混入了嫁妆之中。此等粗陋之物,不敢碍陛下的眼。”我伸出手想要从他手里拽过小木马,却被他紧紧攥住不能挪动分毫。

“只要是爱妃亲手所刻,朕都欢喜。朕送了你自己亲手捏的小泥人,爱妃也将自己亲手刻的小木马赠给朕可好?便当做是你我的定情信物。”

我的脑海骤然闪过那日御花园里萧靖允对我说的话,他说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不应该送给旁人,而应该留给自己。也许我应该试着同萧靖宴讲道理的。

“陛下,臣妾自小被拘于庭院后宅之中,日日的琴棋书画、后宅之术皆非臣女所愿,唯有雕刻小木马一事真正能让臣妾感到欢喜。陛下若是喜欢,臣妾再为陛下做更多更好的,只是这个小木马是臣妾雕刻出来的第一个小木马,对臣妾来说意义非凡,可否请陛下……”

“你放肆!”他从我身上起来,沉怒地看着我,“琴棋书画、后宅之术非你所愿,那进宫伺候朕更是非你所愿是不是?这小木马是萧靖允送你的是不是?你既进了宫,你的身家性命,你的一切都是朕的,这些无妄的念想都给朕断了。”他攥紧手心,把我的小木马捏碎成了粉末。

“不要,不要!”我想掰开他的手心,却是徒劳。眼泪涌上了我的眼眶,我却不敢让它们掉落出来触怒龙颜。

见我双眼含泪,他抚上我的脸颊放柔语气低声说到:“朕以皇后之礼迎你,不是让你新婚之夜在朕的龙床上忤逆朕的。”他蛮霸的吻落下来,覆上了我的身子。今夜的他用了十二分的蛮力,任我如何哭喊挣扎,也一意孤行。

“这就受不住了?娇儿,朕与你的日子还有很长呢。”

见我在他身下哭闹扑腾得厉害,他似是猜到了几分我的心思,脸色冷凝下来,动作越发狠辣凶猛,铁了心得要给我个教训。

次日清晨我躺在龙床上,昏睡之间隐约窥见朝阳从菱花窗格里打进来。我感到时光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自那以后,我逐渐在他面前收敛起所有的爪牙和性情,扮演好一个宫妃的角色,曲意逢迎,温柔小意,就同这后宫里的每个女人一样。我已泯然众人,可萧靖宴仍是不愿还我一个清静。

他最喜欢在巽风台阅读提字,传我过去侍奉笔墨,然后就着兴致把我压在巽风台的软垫上肆意逞凶。

一日我同他做完已是月上柳梢头。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喘着粗气低声说到:“容儿,朕会折了你的羽翼,把你困在朕身边一辈子。”

我苦笑,世家式微,这个王朝的皇权已达极致,人人都是他萧靖宴一个人的附庸和奴隶,又有谁能逃离这座皇城的桎梏。

樱花纷纷坠落,落在他的肩头和我的发梢,悲哀从我的心底涌起。若我真的是个没有心的木头美人便好了。

太医诊断出我有孕时,正是个瑞雪兆丰年的隆冬腊月。萧靖宴得知此信后喜出望外,大赦天下为我腹中孩儿积德。

他搂着我坐在养心殿的内室烤火,贴着我的耳畔同我喃喃私语。他说若我生下的是男孩,就是大聿朝的太子,若是女孩,就是最尊贵的长公主。

室内燃烧着温暖的地龙,将我熏得昏昏欲睡,只蒙眬间看见远处的案台上放着一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数枝腊梅。本应在霜雪中傲然盛放的腊梅而今也只能被人采撷了畜养在花瓶之中,同我一样浑浑噩噩熏着这醉人的暖气。

这个冬日传来的还有父亲病危和大哥从边关赶回来探疾时摔断了腿的消息。

“容儿,朕陪你一道回许府,探望许太尉和许将军。”他握着我的手,沉声说道。

我含泪应答,环抱住他的腰身哭泣。

他轻怕我的脊背安抚道:“朕即日晋你为皇后,为许太尉冲喜。”

“臣妾多谢……多谢陛下体恤。”我依偎在他怀中泣不成声,思量万千。

他将我抱上御用马车,与我共乘一驾,吩咐车夫往许府方向驶去。

皇室的銮驾和仪仗队缓缓行至许府门前停下。因着知晓萧靖宴对许家的忌惮,生怕触动他敏感的神经,自纳妃宫宴一别我已有一年多没再见过家里人了,只有当日目送我入宫为淑太妃“侍疾”的两座石狮子还静静立在那里见证着许府的起落沉浮,见证着我一生的喜与哀。

“恭迎皇上,恭迎皇贵妃。”许府内迎接圣驾的众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众卿家平身,朕即日起晋元珍皇贵妃为皇后,封许太尉为万户侯,侯爵之位世袭罔替。”

“臣等叩谢陛下圣恩,恭喜皇后娘娘。”

我无心在此刻接受众人的拜贺。他倒也不计较我此时的失礼,而是牵着我一路走到了父亲的病榻前。

“爹爹,女儿当皇后了,女儿当皇后了。你快点好起来,看女儿戴凤冠好不好。”

“容儿,不得……咳咳……不得在陛下面前无礼。”爹爹强忍着病痛撑坐起来,断断续续说到。

“朕观许府后院腊梅开得正盛,吉福,随朕同去赏梅吧。”

“诺。”吉福称是后,便随萧靖宴离开了爹爹养病的卧房,还阖上了房间的房门,独留我们父女二人在其间。

"快凑近些给为父看看……咳咳”他老泪纵横地抬起手抚摸我的面庞。

我颤抖地接过他的手,哽咽地说道:“女儿在,女儿在。”

“爹爹的容儿瘦了,进宫后瘦了。他对你……他对你好不好?”

“皇上……皇上他待女儿很好。”

“皇上对你好就好,对你好你就和他好好过,好好过……别管爹爹,别管爹爹……”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他苍老的头颅搭在我的肩头失去了声息。

我忡哭着晕厥过去。

我的父亲被萧靖宴下旨以国舅之礼下葬。我站在江边目送殡仪队举着招魂幡为他的棺木开道。漫天的雪花飘下,哀乐回荡在冰冷的江水之上经久不衰。

大哥站在我的身边,面色冷凝,周身散发着寒气,再也不复从前的言笑恣意。他的左腿折了,平日里走路都需要下人搀扶。那个意气风发、荡平十万贼寇的许将军再也不能挽弓射月、驰骋沙场了。他继承了父亲的侯位,从前的镇国大将军现在沦为在京都赏花弄月的富贵闲人。

“皇后娘娘圣体安康。”我身后传来熟悉的清朗的声音,是允哥哥。

我转过身去,只见他今日穿着一席黑色肃穆的长袍,腰间别着一只玉竹笛,眉宇间沉静柔和。

“慎思侯免礼。”我淡淡开口。我同他之间虽只有五步之遥,却早已是天堑之隔。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我同他之间早已缘尽了吧,可为什么望进他那双浩瀚如银河般的双目还是会心痛。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皇后娘娘节哀顺变。”他开口道。

他同我正说着话时,萧靖宴带着浩浩荡荡的仆从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罩在他的大氅里。

“你现在怀了朕的骨肉,纵然伤心,也莫要在风雪里久站,”他强硬地揽着我离去,然后背对萧靖允冷冷开口道,“回去后,朕和皇后会为慎思侯挑一门好亲事,让慎思侯同朕一样早日享受人伦天道之乐。”

阳春三月,我的腹部逐渐显怀。一日,我正懒洋洋地躺在养心殿庭前桃树下的暖榻小憩时,陈嬷嬷上前禀报到:“娘娘,刘美人请安来了。”刘美人正是我八岁那年在太子府后院遇见的刘奉仪,自我进宫以来,她在这后宫都活得如同不声不响的影子一般。

“宣。”

我从榻上坐直起身,只见刘美人走了进来,只是整个人看上去神情恹恹,脸色发青,带着几分病气。

她向我施了一礼后说到:“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咳咳……”

她印堂发黑,脸颊凹陷,说话时咳嗽不止,让我联想起那个雪夜父亲离世时也是这幅灰败模样,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刘美人免礼,本宫观你脸色发青,可是患了咳疾?”

“回娘娘,臣妾近日来误食了千回草,听御医说这是前朝君王赐死宫人时用的,有几株遗落在臣妾宫里,被臣妾误采了去做花茶。高烧不退好几日,适才恢复。”她强撑着同我寒暄了一阵,便离去了。

她走后我发觉身旁的陈嬷嬷有些心神不宁,便看着她发问到:“刚才刘美人所言的千回草,嬷嬷可有听闻?”

“这……奴婢不知。”她收敛了发散的心神,恭顺地答道。

“嬷嬷,你是我的乳母,伴在我身边十余载,当你说谎时,双手会交叠在身前反复搅弄,眼睛看着左下方。你有事瞒着本宫?”

“这千回草乃是禁药,牵扯了宫中太多秘辛,娘娘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啊。”陈嬷嬷摇了摇头,讳莫如深地说道。

“陈嬷嬷,是把你知道的有关千回草的事都告诉本宫,还是让本宫自己接着查下去?父亲……死于千回草……是也不是?”

陈嬷嬷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哀声说到:“别再查下去了娘娘,老奴求您别再查下去了。老奴告诉你,都告诉你。您听了后一定要撑住,莫要辜负老爷和大少爷的一番苦心啊。”

我阖上双眼,抚着我的小腹声音颤抖地说:“讲,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陛下……是陛下赐给了老爷千回草。陛下说他会立你为皇后,立你生下的长子为太子,还会既往不咎保住许家满门富贵,但他要老爷的命,还要大少爷的一条腿。”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到。

“中宫皇后和太子是不能有一个权势滔天的母族的。这是皇上和许家的交易,老爷和大少爷他们是自愿的,是自愿的……您就当他们为了许家的前程,为了保护许家的族人献了身吧……您万万不可中了那刘美人的奸计,与陛下离心……那样老爷就白死了。许家上百的族人还仰仗着您,仰仗着您坐稳中宫之位,消解陛下对许家的猜忌。”

我摇了摇头,流下两行清泪说到:“是啊,皇上是自愿的,父亲和大哥是自愿的,从头到尾不情不愿、不明事理的只有我这个被你们用来交易的棋子而已。”

陈嬷嬷上前按住我的手安抚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知道您心里恨。但这天下能做掌棋人的也只有皇上那个位置,咱们谁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待您生下小皇子,等皇上百年之后皇子登基,便算熬出了头。”

“帝王心术,何其可怖。如此一来,既让我甘愿入宫做了他的禁脔,又让我许家束手就擒自断臂膀,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当天下午,我便命宫人将我的东西搬出养心殿,抬到晚歌园去。

萧靖宴下朝回来,见我往外搬东西,讶异地问道:“你要搬出去?”

我咳嗽两声假作虚弱地说道:“臣妾患了顽疾,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今后便不与陛下同住养心殿了,殿下赐给臣妾的晚歌园甚好,臣妾想去那里疗养一阵。”从前我提了一句晚歌园景色甚佳,萧靖宴便将整座园子赐给了我,专供我游玩小憩,只是每晚仍要同他一起宿在养心殿内。

“朕不许,朕有龙气护体,还会怕你的什么顽疾?若你喜欢晚歌园,朕也搬过去与你同住便是。”

我生疏地行了一礼后淡淡说到:“臣妾患的并不是什么大病,倒是刘美人误食了千回草,病得厉害,跟臣妾父亲去世前的症状别无二致,今日跟臣妾请安时差点晕倒在殿内,陛下还是多去看顾她吧。”

听了我的话他残忍一笑说到:“好啊,皇后如此大度,朕自然遂了皇后的心意。”

我带着侍从将一些常用的物件都从养心殿搬到晚歌园安置下来。

晚些时候我正挑灯夜读时,一个婢子跑了进来禀报到:“娘娘,陛下刚刚处死了刘美人。”

待那婢子走后,陈嬷嬷注视了我一阵迟疑地开口道:“娘娘今日养心殿前的那番话真的是在同陛下置气吗?还是……有意让陛下知道刘美人介入皇室秘辛,取了她的性命?”

我淡淡一笑说道:“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不是嬷嬷你们每日耳提面命教本宫的吗?”

陈嬷嬷听后笑逐颜开地说道;“娘娘,这么多年,您终于开窍了。”我看了看眼前的烛火不置可否,只想起八岁那年的除夕,我同刘美人第一次在太子府后院相遇,我满心赤诚地爬到树上替她拾风筝。

我在晚歌园闭门谢客一月之久,萧靖宴终是坐不住了。他命侍从砸开了紧紧阖上的晚歌园正门,带着几名御医闯入我的寝殿厉声喝到:“给朕瞧瞧皇后的顽疾好了没。”

“回……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的病已经大好了,只是有些郁结于心,皇上平日多多开解陪伴皇后娘娘便好。”几名御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复。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萧靖宴旋即挥退了那些问诊的太医,一只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抚着我的脸颊柔声说到:“既是患上了心病,皇后近来有何心事,不妨同朕直言?”

他虽唇角带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眼中酝酿着风波,似乎要燃烧一切,将我吞吃殆尽。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影响我的还有整个许家的命运前途。

我仰躺在床上,看着他轻声问到:“臣妾近日从史书中看到一则故事,困扰其间,可否请陛下为臣妾解惑?”

他舀起一勺药汁含在口中,俯身吻上我的唇瓣哺喂给我然后眷恋地舔去我唇角残余的药汁沉声说到:“皇后但说无妨。”

“千年之前,有一古国名唤云梁,云梁公主生得极美,一日外出采药被出游的祁国大王看见。祁国大王对云梁公主起了意,遂攻入云梁皇都,杀了云梁公主的未婚夫,软禁了云梁公主的皇兄,将云梁公主掳回祁国占为己有。”

他贴在我的身上,一边吸吮着我的脖颈一边呼吸灼热地说道:“然后呢?皇后对此有何疑问?”

“臣妾在想,若是没有云梁公主,是否云梁就不会沦为祁国的附属国,云梁大王不会被软禁,云梁公主的未婚夫也不会死。”

“容儿这史书看得不仔细,祁国同云梁乃是世仇,若是没有云梁公主,祁国大王就不仅仅只是软禁云梁的皇帝,杀了云梁公主的未婚夫,而是会将整个云梁亡国灭族,变成水深火热的人间炼狱。”他抬起头来摩挲着我的下颌声音沙哑地说道,“所以云梁国该感谢他们有这样一位好公主,而那云梁公主若是聪明的话,就该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伺候祁国大王,替他绵延子嗣。你是说吗?”

“臣妾明白了。”我眼里的光芒逐渐涣散,就连他动手除去我的周身衣物也都浑然不觉。

他吻着我的后背自顾自地说道:“快把孩子生下来,朕还是喜欢从上面要你。你也喜欢的,是不是?”

那日之后,萧靖宴强行让我搬回了养心殿,只许我每日去晚歌园小坐片刻。

暮春时节,我抬手去接晚歌园中落下来的槐花花瓣。

站在我身后的陈嬷嬷为我批上一件御寒的大氅,继而说到:“娘娘,你做的很好。老爷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大少爷从前纵马横刀、上阵杀敌固然风光,但到底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如今虽说折了一条腿,却能在这上京城做个富贵侯爷,日日陪在少夫人和孩子身边,未尝不是一件因祸得福的好事啊。”

“不……嬷嬷,他不会就此收手的。帝王之术,将欲夺之,必先予之。他以皇后和太子之位为饵,诱惑许家自折羽翼,再明升暗降地打压和收回许家兵权,温水煮青蛙地一步步瓦解许家的势力。待到许家分崩离析,就是本宫后位被废,许家灭族之时。”

“娘娘您的意思是……立您为皇后,立宸儿殿下为太子只是陛下迷惑许家的手段?可这十年来,陛下对您并不似做戏啊。”

“昔年,他怕先皇忌惮他笼络权臣,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不敢向我提亲才让允哥哥有了可乘之机。如今即便纳我进了宫,依旧毫不手软地赐死了爹爹。他对我或许是有情的吧,然而这份情并不足以让他放弃权力,不足以让他放过许家。”

“那这可如何是好……”听了我的分析,陈嬷嬷也不由地心慌焦急起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将计就计、先发制人。你替我通传二嫂进宫,就说我近日害喜害得厉害,想同二嫂请教一些育儿经。”

嬷嬷长叹一声说到:“唉,现在老爷走了,大少爷伤了,许家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和二少爷了。”

“爹爹总拘着本宫,大哥秉性过于忠正,只有二哥和本宫一样生得几分反骨,从小到大都护着本宫。“

二嫂进宫后,我将递给二哥的信件藏在食盒的底层让二嫂带了出去。

也许真的只有掀了这天、破了那人设下的迷障,我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初秋时节,我顺利诞下了一名男婴。

萧靖宴不顾产房污秽的忌讳,冲进来握住我的手,将孩子搂在怀中,欣喜地说到:“容儿,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宸儿,朕为他取名为宸。他会是朕的太子,朕万里河山的接班人。朕要将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你们母子。”

“臣妾多谢陛下体恤,能为陛下生儿育女是臣妾的福分。”我含情脉脉地看向他,眼里波光似水。他抱着孩子,在我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同我缱绻低语许久。

宸儿的满岁宴极尽盛大,群臣百官列席,同贺皇室嫡长子的诞辰。我和萧靖宴并肩坐在御殿上首的龙座,时不时地相视而笑。

“朕即日起昭告天下,册封朕之嫡长子萧宸为皇太子。”他握着我的手向群臣宣告到,声音洪亮,志得意满。

是夜,他在龙床上搂着我低声说到:“容儿,有你和宸儿在身边,朕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听了他的话我眸光黯淡一瞬,若我不是许家的女儿,若我不曾遇见允哥哥,我同他也许不会走到今日的田地。

陈嬷嬷将二哥从宫外寻来的药粉递给我时,面带犹豫地说道:“娘娘,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陛下他待您和太子殿下还是很好的,您这样做真的不会后悔吗?”

“如此方可万无一失。我意已决,嬷嬷不必多言。”

“老奴明白了。”

我将会使人身体衰败的药粉掺入了萧靖宴日日的饮食当中,他渐渐变得嗜睡和缠绵病榻。

一日他批阅奏折至深夜,因疲劳过度而晕厥,接连数日昏睡不醒。我趁着这几日把内宫上下的侍卫都换成了许家的人,还假传了他的旨意调二哥和允哥哥带兵回京。

我怀里抱着刚刚满月的宸儿,站在皇宫的城墙上,看允哥哥和二哥意气风发地骑着高头大马带兵进京。隔着遥远的距离,允哥哥抬头看我,同我相视而笑。

待萧靖宴醒来时,已被我命人用铁链锁在了皇宫地牢里。

“为什么?”他起身冷冷看着我,如同看向一个死人,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说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回头,朕恕你无罪。”

我挥退了那些内侍,独自面对他说到:“你知道吗?为了进宫侍奉你,从小到大,我不可以有自己的个性,没有一个真心朋友,爱好被你剥夺,所爱被你拆散。我只不过想摆脱这些年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压迫和枷锁,想要得到自由和幸福,我何错之有!”

“自你入宫以来,但凡你有心愿,朕都有求必应,也给了你和孩子至高的尊位。如何没有给你自由和幸福?”

“陛下给之前,有问过那是臣妾想要的吗?臣妾想要的,不是后宫娘娘的尊位,也不是帝王的荣宠。臣妾想要不做任何一个男人的附庸,想要自由地哭,自由地笑,自由地和所爱之人相守。臣妾想要的,你永远也给不了。”

“好,你要寻你的自由,寻你的幸福。所以你打算让宸儿做你幸福路上的垫脚石,做你许家的牵线木偶,做一个大权旁落,被人扼住咽喉的傀儡皇帝。对朕你薄情寡恩,可就连宸儿你也不顾了吗?”

“宸儿我自会看顾好他,就不劳陛下费心了。宫廷政变,陛下为保护臣妾和太子遇刺身亡,慎思侯进京勤王,诛杀叛贼护卫皇室有功,着封摄政王,日日陪伴在臣妾身侧监国辅政,教导年幼的太子殿下。”

“许——念——容!你——敢!”

我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现在的他只着一件单衣,被我用铁链锁住手脚,生杀予夺皆在我的一念之间。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今被我上了辔头,倒是有种别样的美感。原来豢养一只金丝雀竟让人心底滋生出这般大的快感,难怪他从前总是磋磨我乐此不疲。

“夫妻二载,若你愿意放下身段,在这地牢之中做本宫的地下男宠,把本宫伺候高兴了,本宫就留你一条贱命。”

“那便……如娘娘所愿好了!”他咬牙切齿地扑了上来,将我推倒在了地牢的茅草席上,狠狠亲吻……

事毕后,我起身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对外面的心腹吩咐到:“萧侍郎伺候得不错,给他拿些干净的被褥枕头来,好生照看,若是出了差池,本宫唯你们是问。”

吩咐完后我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地牢。

对外,我声称萧靖允宫变遇刺重伤昏迷,托我摄政监国,然后将萧靖允拔擢为摄政王,封了二哥为护国将军,日日抱着宸儿临朝称制。

允哥哥来到上京后虽将前朝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却总是对我避而不见。我与他虽日日在朝堂上相见,可却日渐疏远。

我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遂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去摄政王府探望他,想要一问究竟。

“刘叔,摄政王今日可在府内?本宫有要事相商。这是本宫亲手做的云片糕,他从前最爱吃。可否请你帮忙通传?”

刘叔吞吞吐吐地说:“娘娘,摄政王……今日不在府内。您可以将糕点给老奴,待摄政王回来后,老奴会替你转达的。”

“本宫今日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在府内。”我不顾刘叔的阻拦,径直闯了进去,那些王府侍卫也不敢拦我。

我闯入王府,看见萧靖允正坐在火红的枫树下独自饮酒,地上散落着不少酒瓶。

见我进来,他有些讶异,起身行礼到:“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为何让刘叔骗我说你不在府内?自你到上京后,每次本宫想单独见你,你都躲着本宫,到底是为什么?”

“娘娘身份高贵,微臣怕私会娘娘污了娘娘的清誉,更怕娘娘为了微臣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清誉?允哥哥,你怕了?你怕跟我在一起会受千夫所指?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相爱了,我们好好在一起,有什么风雨都一起面对。”

他脚踩地上的枫叶一步步靠近我,面色沉痛地说道:“你总是这样一副无辜率真的模样,可到了最后,皇后之位和天下皆落入你手中,究竟是至情至性的弱女子,还是玩弄权术人心的绝顶高手?”

“允哥哥何出此言?你在怪我发动宫变乱了萧家的天下吗?我也不想的,允哥哥。可是萧靖宴害死我的父亲,弄伤我的哥哥,还打算将许家斩草除根,我如何能坐视不理、继续当我的太平皇后?”我带着哭腔说道。

“是你安排了心腹给萧靖宴谏言逼你的父亲自尽,打断你大哥的腿再立你为皇后,立你的孩子为太子。”他阖上双目转过身去,颤抖地说道。

秋风从我们之间轻轻吹过,满园萧索寂寥。

我脸上的伪装寸寸坍塌,我止住哭声淡淡说道:“你都知道了?是又如何?父亲不死,大哥的腿不断,我如何扶持二哥上位掌控许家的兵权,如何打消萧靖宴对许家的忌惮登上皇后之位,如何发动宫变重新跟你在一起?我都是为了你啊!”

“别说你是为了我!若我知道你会为了我残害自己的亲人手足,变成今日这般面甜心苦的模样。我会在你入宫后娶上二十房的小妾,断了你的心思。”

“他们总让我为家族牺牲,这份牺牲的滋味也让他们尝一尝,不可以吗?菜虫吃菜菜下死,若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们会自投罗网吗?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太可怕了……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如何说得出他们活该去死这种话?你怎会变得如此歹毒?现在的你让我感觉好陌生啊。”

“我从地狱爬出来,神挡杀神,佛当杀佛,只为重获自由,重新回到你身边。可等我消灭了所有的敌人,你却嫌我这满手的鲜血肮脏。”我自嘲地大笑到,眼角迸出了泪花。

萧靖允痛心地说道:“你大哥平素和我最为交好,他是大聿朝的武状元,本可纵马横刀,保家卫国一世,却被自己亲妹妹害成了个残废,再也没法骑马,再也没法练剑。你的自由是自由,他的自由就不是自由了吗?为了荣华富贵自投罗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靖宴要打断他的腿,他能拒绝不成?“

“本宫的确亏欠了大哥,但他如今已继承了侯位,本宫日后也会尽力补偿他。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要摆脱强权的压迫,不见血如何做得到?你要我放弃抵抗,一生奴颜屈膝,对霸占我的男人讨好卖笑?可分明是你不许我失掉自由的意志的。“

“小容,是我没能护住你,是我对不住你。若我当初足够强大,能够护你周全,不让萧靖宴夺走你,一切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本宫再也不想看见你。不必愧疚,我并不为你,我只为掌控自己的命运,再也不受他人摆布。”

我落寞地转身离去,走出王府,登上马车,泪流满面地回了宫。

次日早朝,他向我请辞,说是想继续游历山川大河。我点头恩准,内心平静无波。

我们此生大抵不会再相见了。

几日后,我倚靠栏杆欣赏漫天星辰时,看见东南边的天空大放异彩,云层洞开,巨大的光束投射下来,照亮半片天空。钦天监来报,说是大祥瑞的吉兆。

护卫允哥哥离京的暗卫快马加鞭地赶回,说允哥哥被那巨大的光束笼罩,吸到了天上去。

那暗卫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生怕我责罚于他。我沉默良久后开口到:“上天看中他的才华,将他收了去,并非你的过错。下去吧。”

我抬头仰望东南边的天空心想,他应是回到属于他的那个世界了吧,如此也好。

我想起我已有两个多月没去看过沦为阶下囚的萧靖宴了,便一时兴起往地牢方向赶去。

我走入地牢内环抱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靖宴说到:“被人锦衣玉食供在牢中,做金丝雀的滋味如何?”

他坐在床上晃了晃手脚上的镣铐,玩味地说道:“旧情郎走了,皇后娘娘终于舍得来看朕这只被你遗忘在角落里的金丝雀了?”

我讶异地说道:“你如何得知?”

在我惊诧不已之时,耳畔骤然传来“啪”“啪”几声脆响。他竟用内力震开锁住四肢的铁链,朝我扑来。

他将我的双手举起抵在牢门上,抵住我的额头轻声说道:“发动宫变,把朕不见天日地囚禁在这里三个月,皇后消气了吗?”

“既然挣得开这锁链,又何必一直装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我闭上双眼,做好了同他鱼死网破的准备。

“从前在外面,皇后从不主动找朕,笑脸都不舍得给一个;现在进了牢里,皇后却主动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在怀,朕为何要反抗呢?”

“那一晚不过是报复你罢了,让你也尝尝做人禁脔的滋味。这地牢里里外外都是我许家的人,就算你挣脱锁链,杀了我,也休想出去。”我咬牙切齿地威胁到。

我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却无济于事。

“你此番布局着实精彩,连朕都被你摆了一道。不过你又怎知朕没有留有后手,不能反败为胜?你以为你设计自己父亲和大哥一事是谁透露给萧靖允的?今日朝堂之上,还有八位朝廷重臣逼问朕的‘伤情’。杀了朕,就不怕跟朕一起同归于尽?”

“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既知道,为何还立我为后?”

“朕说过,只要是你的心愿,朕都会为你实现的。承认吧,容儿,你和朕才是天生一对。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心狠手辣。报复朕?朕是你的同类,你拒绝不了朕对你的诱惑。”

他深深吻住我的嘴唇引诱着我,我沉沦在这个吻里,将他推入了床榻……

“放朕出去,想做呼风唤雨的摄政太后,朕成全你。”云收雨歇,他细细吻遍了我的全身后说道。

我将侯在外面的侍从唤了进来,命他们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放在萧靖宴面前。

“这是我许家祖传的死士汤,三十年才炼得出一碗,只留给最看重的人喝。服用后终身不得叛主,也不能有除了主上以外的第二个女人,否则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身亡。喝了它,你我的前尘恩怨一笔勾销。自此两心相守,永不分离。”

他端起药碗笑骂一声“毒妇”,一饮而尽。

次日,“重病”三月的萧靖宴再度临朝,命吉福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病中受仙家庇佑,起死回生,故此心向道法,一心问道,今传位于太子萧宸,封皇后许氏为太后,垂帘听政,钦此。”

下面的臣子听了后震惊不已,但碍于萧靖宴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手段,全都紫着个脸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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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侍郎,你伺候人的功夫越发精深了~”寿康宫深处隐隐传出女子的声音。

“太后娘娘满意即可。”低沉的男声应到。

“吉……吉福公公,这……萧侍郎是太后身边的哪位贵人呀?”新进宫的太监小六子面红耳赤地向带着他参观熟悉宫殿布局的吉福发问。

吉福重重抽了他后脑勺一记后说到:“什么贵人?那是太上皇!”

“啊?不是说太上皇一心问道?这问的、问的是哪门子道?”小六子当场石化,直愣愣地问到。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道。”吉福叹了口气后说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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