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一个风和日暖的下午，夏莉挺着大大的肚子敲响了家门。夏莉说自己很累，想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爹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眼，把一杯热茶递给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仍然像四年前一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好像彼此从未分开过一样。接下来的时光很慢，很温馨。夏莉只看到过一次爹爹醉了，大声喊：“想打垮我么？别对我指手划脚，你们来呀，都来吧。”
爹爹天天一如既往默默地在轻缓的爵士乐中做着早餐、午餐和晚餐。夏莉也在白天蜷缩在满满阳光的沙发上安静地看书，表现出女儿理所应当依赖爹爹的样子。但是，每个深夜，爷俩都吮舔着各自不堪的伤口。
01
日子一天天像小溪里的水流淌着。这个家迎来第三位成员，夏莉给她取名夏贝儿。
贝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在，躺在厨房窗外摇椅里姥爷的肚皮上。姥爷一动不动地坐在摇椅中，小心冀冀地把一双大手轻拢在夏贝儿腹部和臀部，满眼充溢柔软的光彩。看着爷孙两个，夏莉周身涌动着幸福，鼻子酸酸的滋味让她很舒服，很踏实。她手里拿着锅铲，斜倚着窗痴痴地看着他们。夏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更多时间在厨房里忙碌，也喜欢听舒缓的音乐。她从来没有学过做饭，可是就这么自然地进了厨房，爹爹一身厨房手艺仿佛DNA一样被她继承。
02
时光依然很静，也很慢。可是贝儿长得太快了。她已经开始在草地里追逐一只瓢虫。夕阳的金光笼罩着她，稚嫩轻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中。“像个天使。”爹爹递给夏莉一杯热茶。夏莉看着他谢光的头顶和闪着银光的鬓角，说：“谢谢您。”爹爹的眼光离不开贝儿，说：“嗯，这茶还行。”
夏莉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怎样在爹爹的呵护中长大。她对爹爹印像最深的有两件事儿。一次是十岁时，自己被男孩欺负。爹爹抓住的男孩，逼着自己打那个男孩子。夏莉拒绝了：“我是个女生。”爹爹很生气：“女生也得学会打架。”男孩后来对女孩很好，一直保护她到高中。可是他的学习太差了。另一次是夏莉拿到大学录取通知后，爹爹请她到爷俩常去的小饭店吃饭。“想尝尝烟是什么滋味么？”爹爹递给她一支烟，夏莉拒绝了。她最讨厌烟的味道了，一直躲着不进爹爹满是尼古丁的屋子。爹爹也从不在客厅和她的屋里抽烟。“那就喝杯啤酒吧。”爹爹执意地给她满了一杯。她喝了一口，又吐出来，说不出的难喝。坐陪的饭馆老板孟叔说这是马尿的味道，还说以后或者她会喜欢。
果然，她喜欢上了啤酒。她拿着那纸通知去了1000里外，那是一个令人陌生且兴奋的地方。她逐渐迷失在洗净的夏日中，姹紫嫣红的春花里和雪夜的壁炉前。后来，终于有了那个糟糕的晚上。贝儿没见过爸爸，就像夏莉没见过妈妈。她也问过爹爹，爹爹的回答也是：“咳，那是个糟糕的晚上。”
03
可是，真的糟糕么？夏莉边整理着衣服，边看着灯下写作业的爷孙两个，没有一丝一毫糟糕的心情。这些日子夏莉的心情也不错。那个小时候欺负过的男生正地追求她。男生已经是一个油腻的中年小贩儿。整天倒腾小鱼小虾，身上总带着浓浓的腥味。夏莉虽然也很喜欢他，偶尔也小小地悲哀一下：“我已经论落到这个地步了么？”爹爹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没少和贝儿吃过人家的螃蟹。但是，夏莉不敢嫁。她不知道自己再次选择一条轨道行驶，人生会抵达哪里。“男生”已经很急了：“我没有孩子，这辈子都不想再有孩子，我跟你一起养活贝儿就行了。你总不能呆在家里生活一辈子吧。叔叔会离开你，贝儿也会的。”她问男人：“你知道幸福吗？”男人惊诧着点头。看着他迷惑的样子，夏莉知道男人或者懂得幸福，但绝不会懂得自己。不久后，她收到他送来的告别礼物，有贝儿最喜欢的玩具，还有一只白金戒指。
04
夏莉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她的生活富足而快乐。她勤奋地工作，努力养育贝儿，陪伴爹爹。“他们是我的生活和生命。”她满足地想。其时，爹爹正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窗上的冰花。窗外的大雪刚停下来，外面的世界冰清玉洁，纯净美好。爹爹的身体从去年开始一蹶不振。侥幸贝儿考走去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夏莉有精力开始像他以前照顾自己一样去照顾他。他躺在床上，安静地像个孩子。
05
最近，夏莉老是想跟他说：“我想了解你，别拿谎言和隐私来敷衍，我已经也老了。”可是，他会说么？
郑重声明：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