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如画,才可能水流石白;渭水清澈,才可能如丝如练。
秦川如画渭如丝
孔明
唐宣宗大中年间,诗人韩琮出任湖南观察使。十二年,都将石载顺叛乱,韩琮被武力驱逐。唐宣宗非但拒不发兵救援,反而另委右金吾将军蔡袭取而代之。韩琮心灰意冷,失官回乡,隐居骆谷家中。骆谷位于周至西南,距都城并不遥远。诗人郁闷的时候,常登临骆谷,遥望长安。《骆谷晚望》,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心境驱使下吟就的。可以设想那是一个黄昏,诗人伫立骆谷峰头,眺望都城方向,但见秦川、渭水,新美如画。忽然联想自家遭遇,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于是,一首“喧满人口”(元·辛文房《唐才子传》)的佳作脱口而出:
秦川如画渭如丝,去国还家一望时。
公子王孙莫来好,岭花多是断肠枝。
“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这不是诗,是梦话!“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松。”这不是梦话,也是神话。
寥寥四句二十八个字,句句清新,字字精神;一幅画卷,豁然舒展:落日的霞光,如血一般殷红,如火一般烈燃;古老的渭水,如银一般洁白,如丝一般飘拂。远峦披翠,近岭绣绿;高天空阔,大地无垠;林海掩映,原野苍茫。羡天地之和谐,叹命运之无常!风光近在眼前,心中却别有一种滋味。任谁有天大的想象力,也无法感受到宦游之人“去国还家”后“一望”而生的惆怅与无奈!“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楚辞·招隐士》)“不归”也好!“不归”也好啊!“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晏殊《浣溪纱》)官场就像林场,官位就像岭花,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花艳于草,雨必折之!所以呵,长在高岭上的花朵虽然鲜艳夺目,却多半都成了断枝残叶!真是断肠人对断肠枝,感慨系于“一望时”!《汉乐府》上《陇头歌》,到得此境方解之:“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肝肠寸断。”山河悦目,却凄凄郁闷;风景养眼,却哀哀自怜。不做宦游人,难解其中三昧也!
骆谷位于周至西南,距都城并不遥远。诗人郁闷的时候,常登临骆谷,遥望长安。
笔者无意纠缠诗人韩琮当年吟诗的别样心情,惟对“秦川如画渭如丝”的神来之笔激赏不已。为了证实诗人不打诓语,笔者不辞辛苦,登上了骆谷岭头。岁在暮春,风和日丽;长久北望,一眼灰尘。脚下春草萋萋,诗中画景安在?然而,笔者有理由相信,唐代的秦川渭水不是这样的。唐诗人李颀诗云:“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松。”(李颀《望秦川》)这不正是“秦川如画”的注释么?大诗人杜甫亦诗云:“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杜甫《春日忆李白》)到过江东的人,都会对江东日暮时的云天云海叹为观止。渭北的春天,万木复苏,花繁叶茂,远远看去,就像江东日暮时那一疙瘩一疙瘩的云彩呵!渭北乃八百里秦川的一侧而已。渭北如此,渭南更其可想而知。至于古老的渭水,并非一味地混浊!这也是有诗为证的,唐人李昂诗云:“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如果渭水是浊的,如何能激发李昂以渭洗耳的浪漫情怀呢?秦川如画,才可能水流石白;渭水清澈,才可能如丝如练。自然的逻辑,印证了一个浅显的道理:“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活水源头来。”(朱熹《观书有感》)
斗转星移,山川巨变。一去千年咏,长叹复长叹。“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这不是诗,是梦话!“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松。”这不是梦话,也是神话。曾几何时,渭河成了污河;一年四季,不是断流,就是干涸。曾几何时,“秋声”淹没于噪声,“寒色”变成了灰色,“万户竹”难觅,“五陵松”荡然。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正是人间好时节,却恨沙尘罩长安。即使雨后天放晴,一尘不染,人立骆谷之巅,也难再现韩琮眼里的“秦川如画渭如丝”了。
一幅画卷,豁然舒展:落日的霞光,如血一般殷红,如火一般烈燃;古老的渭水,如银一般洁白,如丝一般飘拂
但愿唐诗能春风化雨,滋润我们的心田。渭水是我们的母亲;秦川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应该善待母亲,我们应该爱护家园。铁的事实,已经给了我们铁的启示:滥砍滥伐,必然水土流失;滥垦滥种,必然得不偿失!自从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吹响,退耕还林脚步突然加快。荒山变林山,荒坡变绿地。环境保护,上纲上线;铁腕治污,屡见报端。不久前翻阅《中国地理》杂志,笔者不禁被航拍的秦川风光所震撼!“秦川如画渭如丝”,名不虚传呵!
(《唐诗里的陕西》之八)
渭水是我们的母亲;秦川是我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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