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这个家，我已有十年没回去过了。十年后的这个春节，我不知初于什么心情，非要回去看看。
我的家，在鄂西北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在我出走前，还是比较落后的，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自给自足有余，年轻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这两年，由于实行乡村振兴计划，听说家乡有一些改善，甚至有人开始“回流”。或许，这也是我想回去看一看的原因。
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年三十晚上赶到了家。母亲早亡，父亲尚在，只是苍老的已有些辨不得模样。房屋依旧，灯火昏黄，这让我原以可能起伏的心情又沉浸下来，只是父亲从灶火旁站起的一刹那，眼中的泪花还是闪了一闪。这个年夜，并没有因为我的归来而使这个早已孤冷的家热闹起来。整个村子也一样，年轻人回来的并不多，村里的老人们在年夜的灶火旁打盹，昏睡。
吃过早饭，我和父亲聊了聊。我想去家华家看看，看看他的父亲杜伯。家华是我一起出去打工的，他父亲和父亲又是叔伯兄弟。我正要走，父亲拦住我，说：“杜伯自杀了”。
杜伯自杀了？我不禁愕然。我回头看着父亲，父亲却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地告诉我，“前年走的，和儿媳妇吵了一架，就跳自家的水窖了”。
我问父亲为啥？父亲并未理会我，只是自言自语继续说着。说黄伯也自杀了；他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本来他是不想死的，可是家里没钱给他治病。他趁家人不在，在窗框上给自己“挂面条”了。父亲还说，这几年村里先后有多个老人都自杀了……
我本想还要问些什么，可是看着父亲那一脸漠然，还有他说的那番话，让我没有了询问的勇气和必要。父亲说，现在村里老人自杀，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认为这是一种正常死亡。“有啥着嘛，活不下就死呗，总比在那儿活遭罪强。”
我低着头，沉默无语。
我只在家呆了三天就走了。临走给父亲丢下1000块钱。这是我惟一能为父亲尽的一点孝道。父亲依然站在门口看着我，我依然头不回地向前走去。
一别又是3年。这天我在街上遇到了家华，他告我，他刚从老家回来。我问他我爸怎样？家华告诉我：杜伯自杀了。（家华叫我爸也叫杜伯）
像当年我告诉他杜伯自杀一样，我们都没有流露出想象的惊讶和悲痛，只是心里那深深的作痛让人无以名状的难受。
夜深人静，我第一次有了夜不能寐的痛苦。我开始想父亲，想着家华给我讲的父亲自杀的场景：从水窑取回水，把自己清洗一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在院子里挖个坑，自己躺在坑里，边给自己盖土，边喝下浓药……
我不敢再想，我怎么好意思去想呢！我想抱头痛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父亲才67岁啊！
我一动不动地跪在父亲的遗像前，直到太阳升起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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