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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叫秋月的小说「秋月作者」

(小小说)秋月

陈骥 著

已是农历廿九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夕阳姗姗落下帷幕,给冰窟窿的山泉水面上镀上了一层金光,秋月是最后一个来这儿挑水的,她若有所失地舀满又倒了,倒了又舀满。似乎有一抹孤寂思绪在秋月的心头蔓延,她感觉从未有过这样的失落,她预感到丈夫今年过年又不回来了。浑身像散了架的无情打采。

望着别人家袅袅升起的炊烟,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想放下水桶躲在大树下哭,忽然她看见五岁的儿子拖着两岁多的女子朝她走来,她咬着下嘴唇狠着劲又向他们走来。“妈妈,我饿!”不懂事的女儿怎知妈妈此时的心情,别人已忙着将年货备足了,她呢?一天盼一天等丈夫回家,可一天盼一天,眼看明天是大年三十了,丈夫又不回家过年的可能性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上,她最怕别人问:“你家娃爸还没回家?”

若不是两个孩子闹着吃饭,她想蒙头睡一会儿。胡乱做了一顿简简单单的“揪面片”,当儿子说饭盐淡了时,她才知道忘记调盐了。

“三年了,想不到丈夫赌气一走两年了!”两年来,谁不知道她夜里躲在被子里啜泣的情形,尤其是看到那些在外打工的男人们,天冷了,大包小包扛回家后和一家子团聚时,她的心里像刀戳般难受。

时间有时流逝得很快,有时却又是那么的缓慢,转眼丈夫已不回家过年两年了,她感到有点快;冬天的夜是那么漫长,她感到又是那么漫长。记得丈夫赌气走的那天,她紧紧跟在丈夫的后面,一再求他,等她换洗了他的衣服,第二天是个农历“双日”,再打发他出门,可一直撵到翻过大山,丈夫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句:“你嫁汉跟人去,我再回家不是娘养的。”一句赌气的话,一走眼看三个年头了。

扪心自问,她确实有对不住丈夫的一点,为这她忍气吞声,凭她这样要身段有身段,地里活针线活都做得呱呱叫的女人,全村也找不到几个比她强的。自从她嫁入婆家,家大人心不一。婆婆只好让她另起锅灶,贫寒的家没啥分的,一座简易的房子,她既当睡房又当厨房,家里的活她一人承担,丈夫钻煤窑。就在那一年,令他几欲自杀的一件事酿成了他与丈夫之间的隔阂。

那年乡上唱戏,一次她因饭吃得迟,别的女人走了,她不想看去了,可又听说是《窦娥冤》,她又忍不住跑去,途中须经一片杨树林,四月的天,杨柳叶子已展开,风吹的杨树叶子哗哗响令她心怯,她不得不加大步子希望快速越过这片树林。岂料,快要走出头时,从树林里冲出一个蒙面人,连拖带背把她弄进树林里,她吓懵过去,醒来时看见自己赤裸裸躺在草上,她哭了一会儿,想死。一想到钻煤窑的新婚男人,她不得不咬着牙站起来。她想报警,一想案子破了,她落一身坏名声;案子破不了,白招一身骚。只好忍气吞声,饮泣了一会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了。

走时生着火的土炕,死气沉沉冒着游丝般的死烟,她呆呆望了一会儿,无精打采的一头栽在炕上和衣而睡,她想此时神不知鬼不觉一死了之,可一想到刚结婚的丈夫为生活所迫钻煤窑的情景,她又咬着牙决心活下去。诅咒那个蒙面的淫棍被雷击死或者车撞死,双膝跪在炕上祷告神灵千万不要怀上那淫棍的孽种。

“天呀,如果真的怀上那淫棍的孽种,我如何面对现实?”她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生活偏偏这样作弄人,岂料“卤水点豆腐”,秋月的“例假”真的不来了,她胡乱猜测,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肚中怀的是丈夫的骨肉。次天她既没下地干活也没看戏去,她的浑身象散了架,两腿无力。邻居胖大嫂晚上叫她一同看戏,她只好佯装身体不适,胖大嫂看她红肿的双眼信以为真。胖大嫂刚走,她就悄悄拿着三支信香跪在山神爷案前,小声祷告:“山神爷,保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那孽种的。”

天上一轮明月斜照在山神庙门前,秋月正好双膝切断了月辉,前面是自己跪着的影子,她感到这是不祥的征兆。一声夜猫子叫春声惊得她心一抽搐,她起身环顾四周,证实附近没人了她才舒了一口气。

“山神爷爷,保佑我千万不要怀上别人的孩子……”秋月忍不住地祷告着。

年轻人大多看夜戏去了,只留下行动不便的老人看护家,不知谁家的狗狂吠了几声,秋月有点害怕,她加快步子,总感觉有人在后头尾随着她,到了自家门口也慌慌张张钥匙插不进锁子孔,越急越解不开锁,头上生汗直流。

儿子落地刚叫第一声时,她努力回过头端详了好长时间,看着孩子高高隆起的鼻子她就怀疑不是丈夫的骨肉。她想让别人抱走,但一看到孩子那机灵的眼睛,隆起的鼻子,方正的口,她又犹豫了,孩子毕竟是自己心上一块肉,孩子是无辜的,她确实不忍心抛弃自己十月怀胎掉下来的心头肉。

丈夫一看是个男孩,起初是那么的高兴,可当孩子满月后,别人抱起孩子说:“怎么一点不像他的爸爸”她脸不由得红了。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几乎定型的面容愈来愈使丈夫起疑,孩子高高隆起的鼻子,洁白的皮肤都是她们夫妇没有的。第二个女子的出世,同儿子亮亮截然不同的长相,令丈夫更起疑,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愈来愈尖刻,秋月只能忍气吞声,一次丈夫借故午饭迟了,首次掴了她两巴掌,骂她:“干得好事心里清楚,装什么怂样!”饭也没吃气愤愤地出门走了。

她抱着半岁的女子一直追到村头,丈夫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走就是两个年头了。第二个女孩两岁多了,秋月的丈夫像人间蒸发了,手机一直关机,一文钱也不汇,孩子风吹感冒,打针吃药,花的钱都欠着,地里的化肥钱她是从娘家借来的。她开始怀疑丈夫已不在世间,她为丈夫的生死操心得眼圈黑了。有人劝他报丈夫失踪案,有人劝他再等一段时间,说也许会有消息。果真,第一年正月走亲戚时,远方的亲戚说他年终临回家时在某省车站碰到过,说自己暂时不回家。

秋月一听到这消息,把以前对丈夫的担心一股脑儿变为怨恨,她恨她的绝情,“谁家两口子不赌气,但赌气有个限度。”她开始怀疑丈夫真的有另一家室了,而且,远方亲戚的话传到村里,人们开始添油加醋说自己的男人已和煤矿上一遗孀结婚了,说得玄乎,说那女人的男人是矿上正式工,一次瓦斯爆炸,井下遇难,人命价赔了二十五万,遗孀专为下矿的工人充手电。

秋月娘家也听到这消息,劝秋月说:“世上男人没死光,他能干出那事,你就不能?”思前想后的秋月,想丈夫三年不见音信了,她咨询有关部门,按照《婚姻法》,夫妻分居三年以上可以起诉离婚,于是秋月在别人撮合下,和山背后一姓王的少年成家了。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谁料秋月拖儿带女嫁到王家的次天,赌气的丈夫回来了。他根本不是人们传说的那样另有家室。当他回家一看自家的门紧锁着,胖大嫂说秋月已嫁到山背后王家时,他才知自己赌气酿成大祸,急急忙忙赶到王家时,心已破碎的秋月只说了一句“缘分尽,法庭见。”

以后呢?法庭只好判秋月离婚,两个孩子都归秋月。故事本该完结了,谁料。婚后秋月问第二个丈夫为何三十好几的人了,才成家时,那个男人起初吞吞吐吐不说,经不起秋月再三追问,他只好老实交代了三年前的事,乡上演戏时那晚上的事。秋月一听不由得气炸心肺,狠狠掴了那个男人一巴掌,打得那个男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秋月接着嚎啕大哭,好一阵子才止住哭。她想揭发这个踏破铁鞋才找着的“淫棍”“畜生”,可一想到年逾花甲的父母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只好认了命。良久,她才气愤愤地说:“畜生!你看亮亮像谁?是你害的我走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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