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由夺权引发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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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村长爷爷把擅长医术的族老叫来,专为勇士治伤——或者说,吊着性命。族老直摇头,称他伤得太重,已陷入深度昏迷,即便外伤能治好,醒过来的几率也不大。
虽然每日仍喂他喝水和粥,为他维持生命,但阿霖与族人一样,也对他能醒过来这件事不再抱任何希望。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勇士竟然醒了。那是族人把他带回村里在村长爷爷——也就是阿霖家——住下治病一月后的某个傍晚。时令已转入深秋,峪村里的树叶都快掉光了,仿佛小寡妇养的没毛的猫一样。
那时,阿霖正喂他喝水,不经意间的一瞥,发现他的手指弯了两下,紧接着,他的眼睛就睁开了。收到这个消息后,负责给他治疗的族老不禁愕然,连称这是一个伟大的奇迹。
勇士说,他叫杨立,是大荒一个小型部落的首领,当天到峪村附近的区域办事,意外碰上阿霖俩人被大虫追,遂拔刀相助,与大虫搏斗。
杨立是从大地方来的,比峪村任何一个人都有见识,只要一有空,阿霖就缠着他,听他讲故事。从他口中,阿霖得知大荒以外的人们的生活。
大荒外面才是人类聚居的地方,那儿有王朝、城池和法律,不像大荒,是混乱之地,拳头大的人掌控一切,杀人劫财是极为正常的事。
大荒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人们做生意、种庄稼、养牲畜、上私塾、学武功。那儿的集市又大又宽,非常热闹,不以物易物,而是通过一种叫“银两”的东西买卖货物,卖的东西也多,只有要银两,吃喝不愁,连女人也可以轻易得到。
由此,阿霖和峪村的小伙伴们愈发向往外界。
杨立能下床后,为报答峪村族人的救命之恩,便主动提出教峪村的适龄孩子认字、学武。大家都格外认真,阿霖学得最快,毕竟杨立就住在他家里。
峪村族人对杨立都很尊敬,亲切地称他为杨先生,但这一切,在万物即将复苏之前却突然变了样。杨立的伤已彻底痊愈,他武功极强,狩猎队遇到大家伙搞不定时,常常请他出手帮忙。
漫长的冬季即将过去时,他提出要离开峪村,村长爷爷没有答应,原因有两个,其一,他能指导阿霖等人认字、练武,狩猎也需要他;其二,他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族人们大都喜欢他,不舍得他离开。
于是,从那时起,杨立就被禁足了,族人不允许他出村。
某天,看守祠堂的族老突然惊慌失措地来找村长爷爷,称杨立偷偷潜进祠堂想偷走信物,被发现后,不仅抢走了信物和一件镇村之宝,还把另一位看守祠堂的族老——也就是牛旦的爷爷杀了。
村长爷爷大怒,当即用他手上的主信物封锁阵法,同时将族中的老人、妇女和小孩聚集到祠堂,由武功高强的族老保护,其他族人则组队在村里搜寻,势必要把杨立揪出来,为牛旦的爷爷陪葬。
村长爷爷原本还对此事有疑惑,但看到杨立手上握着镇村之宝时,登时不再犹豫,让族人围攻他。
混乱中,族人被杨立杀掉了好几个,村长爷爷暴怒,取来镇村之宝亲自出手,虽然成功将他斩杀,但自己也落下了残疾,余生只能在床上渡过。
二.
以村长爷爷的状态,自然不适合再担任一村之主。他将族人召集在一起,宣布退位,要选一个新村长出来,带领族人壮大峪村。
村长之位的热门候选人有两个,一个是狩猎队首领强生叔,另一个是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阿霖暗恋对象——小翠的亲爷爷,族人称之为王老。
支持王老的大都是老一辈的人和妇女,因为他待人宽厚,办事公正,从不偏袒人。几十年前,在峪村,因为外出打猎的只有男人,所以女人地位很低,堪称男人的附属物。女人的地位就是王老帮着提高的。
支持强生叔的人基本上全是年轻人和壮劳力,因为他是除村长爷爷以外,峪村中武功最高的人,而且行事果断。如果说,王老善于守成,那么,强生叔则善于开疆拓土,能把峪村带上另一个高度。
俩人的支持者数量都差不多,唯一的变故是村长爷爷。不客气地说,他支持谁上位,谁就能当上新村长,毕竟他在族人的心中占据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几位族老中,村长爷爷与王老关系最好,据说,王老曾救过村长爷爷的命。村长爷爷决定支持王老当新村长,与感情无关,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阿霖问他,他说,峪村太小,壮劳力少,底蕴不深,不适合开疆扩土。另外,村长爷爷曾隐晦地提起他不喜欢强生叔的性格——强生叔太冷血。这一点,阿霖深有同感——那次重伤的杨立差点被他弄死。
村长爷爷定于二月初五那天退位,正式让王老接班,因为那一天结束,他恰好在任四十五个年头。
十天之后,王老顺利上位,成为峪村第十五位村长。与此同时,强生叔在夺位中失败,辞去狩猎队首领的职位,领着妻儿落寞地离开峪村。
在此之前,峪村发生一件大事,是致使强生叔出走的重要原因。在村长爷爷宣布支持王老上位的第三天,强生叔突然找上阿霖,说了一个令他悲痛欲绝的陈年往事。
原来,村长爷爷之所以收养阿霖,是出于愧疚——村长爷爷害死了阿霖的父母。得知这个消息后,阿霖对村长爷爷的态度顿时由尊敬与爱转为仇恨,并在强生叔的怂恿下,去给村长爷爷下毒。
下毒当然是假的,要不强生叔就当上新村长了——他的支持者中几乎全是壮劳力,连族老也占一半,可直接用武力镇压不支持他的族人,强行上位。
阿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找到了给勇士治病的族老,想问清楚再作打算。真相当然不是强生叔所说的那样,阿霖父母的死虽然与村长爷爷有关系,但关系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关系。
当时,阿霖的父亲私自外出,惹上了一个部落的首领。那首领率人马围住峪村——进不去,有守护阵法——使峪村族人不能外出打猎,坐吃山空。
弹尽粮绝之际,为延续峪村的血脉,村长爷爷不得不将阿霖的父亲交出。随后,阿霖的母亲由于丧夫之痛而郁郁寡欢,生下阿霖后不久便自杀了。
阿霖将强生叔扭曲真相的事告诉村长爷爷后,村长爷爷与王老等人定下计谋,假死诱强生叔出手,让追随他的族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好倒戈偏向王老。
强生叔果然中计。村长爷爷出面后,支持强生叔的族人纷纷放下武器,拔帜易帜投靠王老,强生叔自知大势已去,便收拾好金银细软领着妻儿出走了。
三.
两年后,阿霖自一群小伙伴中脱颖而出,在成年礼上打回一只豺狼,又跟着族老们磨砺了两年,才从一位年老体衰的族老手中接过狩猎队首领的职位,与王老一起为峪村族人服务。
一代人长大,一代人老去。村长爷爷老得不成样子,牙都掉光了,因常年卧床养伤,身体也不太行,大病小病不断,病故于阿霖成亲那年的冬天。
临终前,村长爷爷拉着阿霖的手,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杨立并没有偷控制峪村守护阵法的信物和镇村之宝,牛旦的爷爷也不是他杀死的。
真正杀死牛爷爷的另有其人,是强生叔,准确来说,是强生叔和王老共同定下的计谋。那时,村长爷爷身体非常好,再干个几年都不是问题,可他俩都等不及了,便杀了牛旦的爷爷,嫁祸给杨立,让族人围攻他,迫使他反击,然后与村长爷爷火拼。
至于杨立手上为什么会有峪村的镇村之宝?那是强生叔故意借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村长爷爷相信杨立就是那个杀死牛旦的爷爷的人。为此,他俩还绑架了另一位族老的亲孙子,以此威胁他陷害杨立。
这件事,是强生叔出走峪村前主动跟村长爷爷坦白的。村长爷爷知道后,一直没跟别人提起,因为那时他已残废,不能为死去的杨立沉冤昭雪,更没法儿重新出山挑起大梁,若是把王老弄下来,村中没人有能力担任村长,带领族人生活下去。
村长爷爷告诫阿霖,务必要小心王老,他是个极度自私而又疑心重重的人,一旦发觉别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便会下手。
村长爷爷还恳请阿霖,在自己没有能力彻底扳倒王老之前,一定不要贸然动手,以免打草惊蛇,使峪村出现更大的伤亡。
经过几次变故,峪村的壮劳力越来越少了,不说与附近其他村庄的人抢地盘,就是自己的地盘也很难守住,如果还内讧,离灭亡之日不远矣!
阿霖始终谨记村长爷爷的嘱咐,直到几年后,才设下一个局,不费吹灰之心便使王老下了台,并将当年冤枉杨立的事道出,把王老砍了脑袋祭奠杨立。
令阿霖感到遗憾的是,终其一生,他都未再遇到当初的狩猎队首领——强生叔,自然也就没能替救命恩人杨立完整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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