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秋风习习，田野里到处飘荡着果实成熟的喜悦 。
我边开着车，边想明天放长假 ，应邀和同事们一起去雁鸣湖踏浪飞舟。赏红枫遍地，观阵阵松涛，闻四野飘香。是啊，干一年了，也该出去透透气。想着兴奋得一夜辗转难眠，不禁哑然失笑瞧这点出息……
便跟着音乐哼起了小曲，一边拿出一条烟夹在腋下 。一手提一箱奶，还有几斤月饼，水果等，匆匆上楼。试着用脚踢了下 门，不想真开了。
“啊，老儿子你可来了。"我不觉一愣，杨娘今天怎么收拾得这般利索，头梳的溜光锃亮 。‘杨娘怎么要出去？”我边往冰箱放东西边问到，“我去看你爸”。
不容分说拽着我，“快帮我把黄箱子打开。″我用力从床底把箱子拉出来掀开一看 ，里面漆黑一片 ，这不是装老衣服吗？我顿觉脊背一凉。 杨娘伸手摸了半天 ，捧出一双绣鞋。一朵粉绿相间的荷花，活灵活现地，摇曳在黑白分明的鞋面上。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结巴着没有发出声音。
但清楚记得在三十年前，我亲妈临走时就穿了一双 一模一样的鞋，那时我才十二岁。“老儿子？老儿子？”只见杨娘一只手抱着我的腿 ，像孩子一样摇晃着我，啊！“杨娘你为什么穿这双鞋？”怎么看都别扭 。“你不知道，这是你爸给我买的，一会你陪我去看你爸。他在江南盖房子，好多天没回 来了，一定累坏 了。″脸上满是担忧，说着她攀住我的手站了起来。转身拿了一个蓝子，掀开毛巾一看，里面装满了 水果、烟、酒、还有月饼。我怔怔地望着她那张菊花纵横的脸布满了沧桑 。眼睛却放着光，心里直发毛，真的被吓到了。
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就不该骗她，该让他见老爸 最后一面，这可如何是好。
老爸走了已经一年零六个多月了。但他临终前的话仍记忆犹新：“儿啊！你一定要善待她，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是啊，她是父母指腹为婚的牺牲品，她的前夫家境很好，两家是世交。可惜她前夫是一脉单传，自小娇生惯养，长大后游手好闲，赌博成性 ，整天喝的醉醺醺 。没几年家境败落，在一次凶酒斗殴中不幸身亡，留下一双儿女。日子过的苦不堪 言，那时老爸常常接济她。因为她(他们)曾经是同窗又是青梅竹马……因此老爸对她关怀倍致。三十多年如一日精心呵护，临走把什么电费、水费、燃气费等等都存了好多钱。在她名下还有位数不小的存款……
“老儿子？″我忙收回思绪，杨娘正拽着我 ，一脸期待 无助的表情。我心虚地手心攥出了汗。可总觉杨娘今天神经兮兮的，什么都不对劲。但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咱们走。
切记， 即使善意的谎言 ，也需要付出代价 啊！
金秋十月，万紫千红，树影婆娑，我一手提着蓝子，一手紧紧挽着杨娘，迎着早上的霞光漫无目的也走着。
一路上杨娘都精神饱满，不时捡起片片树叶，偶尔弯腰摘下粘在裤子上的 刺梅，同时一遍遍催促快走，“眼看中午了，你爸怕是饿了。″我顿时一阵感动，止不住内疚起来，紧紧挽着她，生怕摔倒，必定八十多岁了。当来到河边，放眼望去，几十米处拐过桥头就是曾经的江南老房子，如今已是高楼林立 ，浓密的树木，波澜不惊的河面，泛着金光。只见杨娘额头见了 汗 ，脸上现出了疲惫之色。我灵机一动，“扬娘，我们歇会抽支烟吧。”我急忙脱下风衣铺在草地上。
我紧挨着杨娘仰望着淡兰的天空，吞云吐雾，你一句我一句唠着那遥远的曾经——
那时，我们一家五口一哥一姐，老爸是3305保密厂车间主任。亲妈一手好技术，自家开酒窖 ，里里外外一把 手，生活非常富裕，幸福美满 。可天有不测风云 ，一天母亲突发心梗，倒在酒坊 ，再也没有起来 。
一时间，犹如晴天霹雳 ，老爸无法承受这样打击 ，整天酗酒 ，借酒浇愁 。不是 醉倒桥头 ，就是躺在铁道 上，临居常常捎信回来。我和姐姐 放学回来 ，炕是凉的 ，锅是凉的，哪里还是个家啊！常常受临家孩子的欺负。直到一天傍晚，顾不上乌云滚滚的天空，拚命跑到妈妈的坟上，哭的死去活来 。淋了场大雨 ，高烧一天一夜 ，直到那声“老儿子你醒醒啊！”是妈妈叫我，睁眼一看，是杨娘满眼布满血丝紧紧盯着我 ，拿着毛巾的手 停在半空，那一刻我多想 扑到她的怀里 喊一声妈妈。可是我的喉咙嘶哑发不出生，从此，这声老儿子一喊就是几十年。
直到今天我依然谨记老爸的话，不顾哥姐的反对，没有收回房子。一直坚持每星期来看她，顺便给她带点吃的。
中午阳光直射在脸上，火辣辣的，我拽了 拽帽子扣在脸上，选了个舒服的 姿势，又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听到：“老儿子，你爸来接我，我走了——″
声音是那么空灵，清澈。
我猛地坐起一看人和篮子都不见了。我疯一般沿着河堤向桥头跑去，远远望见道口处围着许多人，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继续跑看见了，一地的水果、月饼、烟还有酒瓶子碎了一地，顺间，我的心象被抽空了一般。用尽所有的力气喊着杨娘，杨娘……
等近前一眼看到杨娘正双手抱胸蹲坐在道边，两眼呆呆的望着那条狗。身底下有一摊 血甚是惊心。嘴里还叼着方便袋儿，月饼散落一地——
杨娘您没事儿吧 ？怎么会这样。老儿子，杨娘哇的一声大哭，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我想过道口去找你爸，可篮子太沉，我放下蓝子想歇会儿 ，可谁知搜的 从地里窜出一条狗 ，一下把蓝子扒翻，叼起东西就跑，正好一辆车飞快驶来就就就这样了。我忙揽住杨娘，见她脸色苍白，身子有些抖，啊！好了，知道了，您没事就好。
我不敢迟疑 ，不由分说背起杨娘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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