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吉尔伯特。
“一个女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成为一个女人?”
这是宁远、杨菲朵和尤琳合著的《女朋友们》封面上的一句话。
这三个被人认为是“活色生香”的女人,一个是某卫视前知名主播,现在是一名拿剪刀的手艺人;一个曾在杂志社工作,现在是自由摄影师;还一个,生孩子前是某大学老师,现在靠画笔安身立命。
“在追求自由的路上”的这三个女人,曾多次就生死、自由、爱情等关于女性独立和成长的话题进行过深层次的畅谈。
她们的畅谈之所以整理出来并出版,她们解释,这并不是让读者把她们当成“做得很好的”那种榜样看待,也无意通过这本书来教大家应该怎样去过日子。
“它就是一种分享,包括在错误的生活里吸取到的经验的分享。有很多挣扎和混沌的东西,我们也希望如实呈现出来。并以这样的分享鼓励更多的女性直接、公开、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恰巧,她们要分享的东西,我在美国作家伊丽莎白·吉尔伯特的《她们之城》中也有看到。 撰文/潇湘晨报记者刘建勇
那个精彩一生的独身老人是《女孩之城》原型
《女朋友们》的第一个话题是生死。她们谈到了各自面对过的死亡,例如家中长辈的死亡、汶川大地震、大河边的自杀者以及车祸。
“死亡有很多种层面,除了生命的终结,人们每一天都可能体验某种层面的死亡,由此才能迎接新的信念、新的理解、新的爱的方式……”
类似这样鸡汤似的见解,从侧面反映出这三个还活色生香的女人并没有经历让她们刻骨的生死。
《女孩之城》中,51岁的作家伊丽莎白·吉尔伯特在小说开头的“楔子”部分,也提到了死亡。故事的讲述从主人公收到的一封信开始。这封信是她的一个晚辈寄来的,信中交代,晚辈的母亲在其父亲去世多年后也去世了,这个晚辈信中这样写道:“薇薇安,既然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不知现在你是否会感到自在一些,告诉我你是我父亲的什么人?”
这部以第一人称讲述故事的小说中,主人公薇薇安同时代的老朋友“都死翘翘了”,而她还像赖在船底的甲壳动物那样赖活着。
死亡并不是《女孩之城》的主题,相反,这个故事讲述的是“重生”。
故事中主人公薇薇安的原型,年轻时曾在曼哈顿当舞女。她终身未婚,也没有孩子,她90岁的时候被人问到“为什么你一直不想结婚?”她给出了一个一般人难以启齿的答案:“我度过了精彩的一生。你不会想要60年都跟同一个男的发生性关系……”
这个从不掩饰自己的纵欲与独立的老人,被作家伊丽莎白·吉尔伯特认为是她见过的“最光彩照人、最有魅力的耄耋老人”。
“女孩之城”原是书中一家剧院上演的一出戏的名字,故事的前半部分的主要情节大多发生在二战前纽约的这家剧院。这家剧院成就了薇薇安,也毁灭了薇薇安——它在薇薇安被认为是一无是处时收留了她,并让她在服装方面的才华得以展现,但最终,和剧院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丑闻又让薇薇安逃离纽约。
在逃离纽约回家乡的路上,她被哥哥痛骂,哥哥的“司机”也跟着骂了她。
二战临近结束时,薇薇安的哥哥在日本神风特攻队的自杀式攻击下殉国。彼时,薇薇安已重回纽约,和她的姑姑每天在海军造船厂的食堂里给工人们排演杀死希特勒之类的短剧。让薇薇安“重生”的,是当年他哥哥的“司机”在战后找到她,就当年骂她而道歉。
向薇薇安道歉的这个司机,便是后来给她写信的那个晚辈的父亲。
“在这爱与被爱的路上,每个人都破绽百出”
薇薇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1940年,她因为旷课和成绩不佳被颇负盛名的大学瓦萨学院“请了出去”。她在学校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更对按部就班的人生不感兴趣。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哥哥是个想干大事的学霸。她的父母已经对她忍无可忍了,于是让她去纽约投奔她的姑姑佩格。
姑姑佩格与自己的同性伴侣奥利芙一起经营剧院。一战期间,她们都是红十字会的护士,派驻到法国。看护伤兵的时候,为了娱乐伤兵,佩格和她的同事开始排演些小剧目。一战结束后,她干脆买下了纽约的一家老旧剧院,张罗了一些人天天给周边的底层民众演戏。
19岁的薇薇安,在最灿烂却最无知的年纪,带着一箱衣服和一台笨重的缝纫机到了纽约。缝纫机是她奶奶的遗物,她从奶奶那里学会了缝纫。她把这台笨重的物件看成她的灵魂双胞胎,有了它,她就可以做更多的衣服打扮自己。
美貌又极具裁缝天赋的她迅速融入了这个底层剧团的生活,和舞女、演员、剧作家等一群不受框架束缚的人物打成了一片。她和舞女们轻松愉快地谈论性。为了获得和她们平等的地位,薇薇安在舞女们的安排下,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一个无趣的兽医。
在男女之事上已经入门的薇薇安觉得“好戏开始了”,从此,她觉得自己不是夜生活很滥的舞女的跟班了,而是她的同伙,每天晚上和她去纽约的酒吧狂欢,第二天早上才醉醺醺地回到剧院。
“在这爱与被爱的路上,每个人都破绽百出。”《女朋友们》中,在谈论爱情时,杨菲朵说。轮到宁远发言时,她提到了毛姆《寻欢作乐》中的一句话:“你以为你道德高尚就不寻欢作乐了吗?”
在寻找快乐的路上,薇薇安根本没想到过道德的存在。以至于在剧院开始排练高档次的新戏“女孩之城”、她和剧中的小鲜肉恋爱时,被人稍一离间,便与她的舞女朋友一起和剧中女一号的小丈夫有了混乱的一夜。悲剧的是,就这一夜,便被狗仔队给拍到并曝光,接着便被女一号驱逐出剧院。
被耻辱地驱逐前,女一号蹂躏她:“不论你这一生多么努力地想让自己变得有意义,你都不会成功的。你永远都会一事无成,你永远成不了哪怕一丝一毫重要性的人物。”
险被摧毁的人生,因迟来的道歉有了特别的意义
“杂种,让家族蒙羞。”哥哥送她回老家的路上,当着“司机”的面毫不留情地这么指责她。让她更感受伤的是,哥哥的“司机”也跟着说她是“肮脏的小婊子”。这些话刺痛了薇薇安,让薇薇安觉得像是吞了硫酸。
回到家后的薇薇安过了一段“模糊不清、形神皆无”的不幸时光。她感觉她身体里的某个发动机也熄火了。她接受父亲的安排去父亲的公司当前台,甚至接受了父亲安排的相亲。
薇薇安和相亲对象相处的过程中,坦诚地告诉了对方她已经不是处女。表面装作接受她这一现状的对象,最终在服兵役前夕和她解除了婚约。
婚约的解除让她从尴尬的局面中得到解脱。她随后又被姑姑接回纽约。此时的纽约,姑姑佩格的剧院已经拆除,原先“女孩之城”的剧组,也被早就和姑姑分居的姑父撬墙脚全盘挖到别的剧院演出了。姑姑接了美国海军的一个活,给海军一个造船厂的工人们排戏。她请薇薇安,是想让薇薇安给她解决演员们的服装问题。
二战结束二十周年回造船厂的纪念演出结束后,薇薇安被一个全身大部分被烧伤的老兵认了出来,老兵是当年送她回家的哥哥的“司机”,他说他一直想找到她对当年骂她是肮脏的小婊子而道歉。
荡妇羞辱至今还全世界普遍存在,可见,这个老兵的道歉有多么珍贵。她和饱受战争创伤的这个老兵建立起了类似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
战争让这个老兵失去太多,他一半的身体都被三度烧伤,幸存的他还被军事法庭指控是懦夫。因为身体和心灵的创伤,这个老兵不能忍受别人接近并触碰他。
薇薇安是思想自由、肆无忌惮的纵欲者,把追求肉体的享受当作人生乐趣之一;而受伤的老兵是一个沉重到了骨子里,做任何事都不会随随便便的人。偏偏是这两个极端的人,日深月久,心里萌生了不可言说的爱。薇薇安的人生,也有了特别的意义。
“你认为性和爱的关系是什么?”《女朋友们》中,杨菲朵问宁远和尤琳。“你爱一个人,就想和他产生连接,而性是最亲密的连接。”宁远回答。
宁远的答案,应该是全天下成年男女都认可的答案。也应该是《女孩之城》中薇薇安和那个老兵的答案,即便他们并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我的生活是我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1969年,吉尔伯特出生于康涅狄格州沃特伯里市的一个偏僻农场。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向她灌输“我的生活是我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在纽约大学读书时,吉尔伯特开始写作并屡被出版社退稿。
吉尔伯特在写作上的逆转,从她结束她并不快乐的婚姻开始。“我意识到,社会所教的公式——婚姻和子女,似乎会使人们感到满足,但对我来说却是一场灾难。”她说。
离婚后的吉尔伯特独自踏上环游世界的旅程。她用一年的时间游历了意大利、印度、印尼的巴厘岛,她在意大利不断吃喝和享乐,又去印度的修道院苦行和静修。在这些不断变换的经历中,她重新拥有一份完整的自我世界,并写就让她爆红的《美食,祈祷,恋爱》。
突如其来的成功给她带来了名望,也给她带来了担心,“一出道就巅峰”,害怕自己以后写的书都是倒退。
三年后,她用事实证明她没有倒退——和《美食,祈祷,恋爱》风格迥异的作品《万物的签名》在她遍寻19世纪植物学、制药贸易、传教士生活以及19世纪文学、进化论辩论等方面的信息后,写了出来。
吉尔伯特结过两次婚,又离过两次婚;曾和自己最好的女性朋友成为伴侣,又在朋友去世后结交了新的男友。年过五十的吉尔伯特,不仅没有被年龄限制,反而越活越“疯狂”、大胆、热烈。
她把自己当作诱惑者:“诱惑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休闲运动,更像是一场抢劫,肾上腺素激增和紧急事件。我会计划抢劫几个月,寻找目标,然后我会闯入他最深的保险库,偷走他所有的情感货币,然后花在自己身上。”这一点,像极了后来她采访到的《女孩之城》的主人公的原型、90岁的前舞女诺玛·阿米戈。
爱应该是每个人的本能。在阅读中经历完薇薇安活泼、浮躁、充满激情的一个又一个爱的故事,我又回到了活色生香的《女朋友们》的对谈中,耳朵里仿佛有声音响起:“此时此刻,在此地,我正丰盛热烈地活着,我爱极暗和极亮的光线;爱玫瑰有刺的部分;我爱这温柔又残酷的人间;爱有漏洞的真理;也爱着生命中的失之交臂。”
这声音来自杨菲朵?来自薇薇安?来自吉尔伯特?或者,来自每一个在人世中乘风破浪的姐姐?
撰文/潇湘晨报记者刘建勇
【来源:潇湘晨报】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向原创致敬
郑重声明: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