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子
东京，这座人口1400万左右的城市，也是全球实体书店数量最多的地方之一。2014年，东京的实体书店数量为1496家，平均2.5万个东京人就拥有一家书店。书店在日语里叫“本屋”，随处可见的本屋在日本人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而在他们说到本屋时，常常在后面加一个“桑”字。“本屋桑”就是日本人对小书店的亲切说法。
《东京本屋》，[日]吉井忍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8月版
日本女作家吉井忍是一位住在北京的日本媳妇，擅长用中文写作。在《东京本屋》这本书里，她介绍了10家颇有特色的东京小书店，通过与书店店员和其他书业人士的访谈，为读者描绘了东京小书店的特色和业态。
位于东京银座一丁目铃木大楼里的森冈书店就很有特色。这是一家一周只卖一本书的书店。店的面积只有15平方米，一个工作用的木质古董橱柜、几把椅子和一张用来放书的可移动铁桌，几乎构成了书店的全部陈设。森冈书店每周都会配合主推的图书设计相应的展览。有一次，书店主推芬兰作家托芙·扬松的小说《真实的骗子》，作家创造的小说人物“姆敏”在日本很有人气，于是书店配合摆放了由雕刻家根据小说主题创作的木雕作品。通过这种形式，人们可以通过木雕从而对小说产生兴趣，而艺术品本身，又可以延展读者对小说的理解。在书店创办人森冈督行看来，如果能把一本平面的书，以立体的形态来呈现，就相当于把读者直接带到了书中所描绘的世界中。
在《东京本屋》里，吉井忍不仅介绍了有趣的小书店，还探讨了书业凋零的原因。据统计，从2009年到2014年，东京实体书店减少了179家，其中大部分是小书店。原因主要有三点：网络的发展、人口的减少和保护性法律的取消。
网络的发展是导致书业凋零的一个重要原因。跑很多家书店都找不到的书，网上书店都有，还能送书到家。数字阅读的兴起也影响了纸质书刊的销量，尤其是杂志的销量。在日本，小书店售卖杂志带来的利润往往高达总利润的42%，但现在杂志上的许多信息，人们在手机上便可以轻松获取了。
人口的减少也影响了图书销量。在日本，购买漫画书的主力青少年人口，在1990至2014年的24年里减少了500万。15至65岁的人口，在这段时间里减少了800万。
另外，保护小店铺的“大店法”也取消了。“大店法”是为了阻止大型企业在商业街开店，这样大企业就不能一家独大地霸占整条商业街的经济，从而保护了小店铺的利润。1997年之后“大店法”取消，小店铺的生存更加艰难。人们买蔬菜不用去蔬菜店，买水果不用去水果店，只要走进大超市，就能一站式买到所有食材。这种大商店蚕食小店铺的情况也发生在图书行业。大书店里什么书都有，可以满足一站式购物的需求，小书店的生存越来越困难。
不过，东京小书店的经营者认为，书店存在的意义，正在于它可以创造一个具有个性的让人和书偶遇的空间，而这是网络书店无法提供的体验。《东京本屋》里介绍了一个新兴的职业——选书师，他们专门服务于实体书店。通过为书店选书并设计书店内的图书陈列，让实体书店重新焕发活力。
幅允孝就是一位东京职业选书师。他不是按照传统的历史、文学来分类图书，而是从旅游、艺术、食物和设计这几个主题出发，来摆放图书。比如把地图、旅行随笔、旅行杂志，都归在旅行这个主题下；马尔克斯的作品可以放在旅行的“南美区”；布列松的印度摄影集，就会放在“印度区”。在幅允孝看来，选书师的工作，就是用读者喜欢的方式邀请他们踏进书的世界。为此，选书师就要放弃一种“尖锐的、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的态度”。书架可以是亲切的、有温度的。在设计书架之前，幅允孝会做大量的访谈，面对面地理解顾客的阅读感受和需求。
有一次，他为横滨的一所女子中学设计图书室的书架。他准备了几十本书，邀请了十几名学生，和她们聊了对这些书的看法。结果，他发现这些孩子既不爱看村上春树，也不喜欢吉本芭娜娜，却对动漫和游戏很感兴趣。幅允孝认为，阅读的偏好无关水平，不同年龄的人，接触故事的方式是不同的。于是，他以学生们的兴趣为切入点来选书。他发现学生们都喜欢一个叫“命运”的游戏，就从写游戏脚本的作家入手，找到了相关的推理作品，比如绫辻行人的小说。于是，幅允孝就在书单里放了绫辻行人的小说《十角馆事件》，以此为切入点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
除了书的内容，书店的阅读环境也需要精心设计。幅允孝曾帮日本老牌动画公司东映动画的办公室设计图书角。他选了健身指南、菜谱等这类实用图书。为什么不是日本动漫史、媒体发展史这些专业书呢？那是因为动漫公司的员工总是长时间对着电脑办公，颈椎和腰椎都不太好。而且很多人习惯自己带午餐上班，放上一些菜谱，方便他们多为自己做些简单好吃的便当。
“书店给人的心理上的面积，比实际上的面积大很多。每一本书拥有自己的世界，书店则是所有这些世界的入口。”吉井忍在书里这样写道。东京羽田机场里被称为航空爱好者圣地的富士书店；文化名人松浦弥太郎开在东京中目黑地区的COW BOOKS；东京地铁JR线下北泽站附近，能边看书边喝啤酒，每年举办的活动高达500次的本屋B&B；还有开在无印良品商店里的MUJIBOOKS……东京的小书店以各种各样的创意，创造着人与书、人与人相遇的机缘。（叶子）
（复旦大学外国哲学博士，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副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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