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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小说下「一 青豆」

——宁静书屋。

“……那一夜。因为想你,我走到你转身的路口,拾捡早已熟透的红豆。不小心散落到风中一粒,竟然把一季枫叶点燃。”摘自诗哥《那一夜,我用思念把一句枫叶点燃》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我静静地点燃一根烟……

暮春时节,夜色温暖。

月光轻柔不弥漫,照的人间清清亮亮的。窗外大樟树上一枝一叶在微风里都显得那么悠然自在。

读着这么美的诗,遐想联翩。

一缕青烟缭绕伸展,在我眼前铺开一条时光隧道——

红豆成熟前是什么样呢?

我问自己。

是青豆。

我自己答。

一粒未成熟的青豆悄然捏在我的指尖,我把它轻轻一抛,抛向烟雾缭绕的时光隧道——

第一次感觉男女之间不同,是和贤芬给她弟弟一起洗澡时。那年我八岁,贤芬和我同年。她有个弟弟三岁,小名叫大头。那天我做完作业到她家去玩,她正蹲在木盆边给弟弟洗澡。没事儿,好玩,我也帮着她洗。洗着洗着,她捏着她弟弟的小鸡鸡玩起来。他弟弟笑着拍水,很舒服的样子。

贤芬妈妈看见了,大呼小叫的从厨房跑过来,一把把贤芬扒开,嘴里嚷嚷:“死丫头!那是你弟弟的命根子,可不能乱捏!捏坏了,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从那以后,贤芬给弟弟洗澡,不敢再捏他的小鸡鸡。因她奶奶也郑重其事地告诉过她:“那小鸡鸡是男人的本钱,要捏坏了,弟弟长大就娶不到媳妇,生不了娃,他们老王家就会断子绝孙,无后人。”

贤芬不解地问奶奶:“我不是妈妈生的吗?弟弟怎么会生小孩呢?他是男的呀!”她奶奶眨巴着皱纹搭搭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说:“现在说了你也不懂,长大了,你就明白了。现在只要记住弟弟小鸡鸡不能捏,不管谁都别让他捏。你三爷爷那老货就爱干这事,他每次来你要看着他。前条街上棺材铺的大儿子就是小时候叫人给捏残了,至今打光棍。”

贤芬是我最好的玩伴。她和我说这些话时,眼睛寻问地望着我,我摇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些事。我只有一个哥哥,可我俩之间相差六岁。我懂事时,他已经是初中生了。我从来没见过我哥哥的小鸡鸡。不是怕难为情什么的?是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哥哥是男孩,我是女孩,我就知道这些。

哥哥是男孩,我是女孩。我就知道这些。

有一次我和妈妈说起贤芬说的这些话,妈妈捂着一嘴笑,看了一眼在旁边饭桌上写作业的哥哥,把我牵出房门。

“你瞧你这个不懂事的憨丫头,把你哥脸都说红了!”

“我说什么啦?”我问。

“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妈妈笑着亲了我一下。我有点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了,看了看饭厅里闷头写作业的哥哥,觉得好玩得很。

那天晚上睡觉,妈妈给我掖好被角走时又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往常很少有这样的亲热举动。我隐隐觉得是跟我晚饭后问妈妈的话有关。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妈妈开始意识到我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性别意识朦朦胧胧地突现,是在上小学五年级。

有一天,我正埋头抄黑板上的作业,左胳膊突然被狠狠捶了一下,疼得我“腾”的一下站起来不解地望着同桌,一个绿鼻涕经常挂在嘴唇上的脏男孩。

“你干什么打我!”我喊道。

“你过界了!”他恶狠狠地说。

“什么界?”

“你看——”他伸根手指指着课桌中间说。

“这哪有什么界?”

“这条线就是界。”

我趴到桌子上仔细看——在桌子中间有一条用铅笔刀划的印子,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笔直的一条印子把课桌生生分成了“楚•汉”两界。

“谁规定的?”

“我们男生。”

“以前怎么没有?”

“从今天起,谁也不准过界。”

我气得火冒三丈,偏不信这个邪,一次一次越界,他真就一次一次捶我,直到把我捶哭,告诉老师。

那天老师把所有男生留校了。

可第二天,还是有女同学被捶哭。这就像长大后看的港片中的黑社会一样,男孩女孩成长的过程中,隐藏了许多黑线黑界黑规定。性别也在这些莫名其妙的黑影里日益分明,终于,以男女两大阵营凸现于社会大舞台。

我的新同桌:大眼。

和我同桌的男孩外号叫大眼,他的眼睛不仅特别大,金黄透亮,而且看人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气势。他家住沙洲。沙洲过去,就是郊区,他在我们眼里就是一个农村娃。加之他穿着土气,四季身上衣服总是洗得发白的蓝和黑两种颜色,同学们都有点瞧不起他。

他原本不是我的同桌。一到四年级我的同桌是学习委员张志浩。一个学习委员,一个文体委员,两个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是老师的骄傲。张志浩数学比我厉害,我语文压他一头,我俩不知是老师的鼓动还是同学的鼓动,在学习上一直暗暗较着劲。連每次考试都在较量:不是他第一个交卷就是我第一个交卷。

五年级下半学期,班主任李老师说要提高全班整体学习水平,缩小同学之间差距,先进要帮助后进,把全班的座位都重排了一遍。这个全班倒数,数一数二的差等生就变成了我的同桌。我一点不喜欢。发生了越界事情后,我就更加讨厌他了。学习上别说帮他,我压根就不理他,不和他说话。

这个差等生学习不行,但美术和体育特好,画什么像什么。有一次美术课王老师还说他以后可能成为画家呢!他的短跑在学校更是赫赫有名,年年稳拿学校第一。 可这些好有什么用呢?这些好也不能考好学校。我还是压根瞧不上他。

自从和我坐到一起后,他虽然平时成绩不咋地,可每次考试都考的不错。老师还一个劲在课堂上表扬我,说是我帮助的结果,其实我什么也没做。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秘密被我一次无意中发现了:每次考试,他都在抄我的答案。

那次考试,我一时写忘了情,胳膊越界——等察觉时已经晚了。正奇怪,今天可恨的同桌,怎么忘了守界?是怕监考老师看见吗?一转脸,他正目不转睛在看我的考卷呢!

哼!我把胳膊移到考卷上,严严实实盖住。

“哼!”我一个鼻音喷出来。把胳膊移到考卷上严严实实盖住。他可怜巴巴地看我一眼,红着脸低下了头。平时凶得要死的人一下变成那个可怜样,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来。过了一会儿,钢笔掉到地上,我弯腰去捡了半天。唉!女孩子就是心软。

那次考试后第二天,在上第一节课时,同桌趴着身子挡着抽屉,悄悄塞给我一团东西。我本不想要的,可低下头一瞧,是一团黄澄澄的真丝线,太可爱了!那时我们班女孩正时兴绣花热,这团丝线绣黄菊花是再好不过了。我红着脸,把丝线捏在手心里,望了他一眼。他没看我,但抿着嘴在乐。

是的,从那以后我当然再也没挨过捶,而且还享受到了各种小优待。比方,以前打开水,因为我的座位靠墙,每次出去,都要他站起来让我过去。他不是装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不站起来。每次都是我急了,喊张志浩过来拉他,才能去打开水。现在可好了,每次打水。他都用眼睛问我要不要他帮忙?我把杯子往界线他那边一推,他立马就笑了,拿着杯子像赛跑似的跑。

隔三差五,他还会给我带来各种颜色的丝线。虽然不多。都是一小团,一小团。可这是真丝线啊!全班女孩子中只有我有真丝线!还是太小,不懂事,只顾自己高兴,从来没问过他,他的丝线都是从哪来的?直到有一天,他妈妈找到学校。对老师说,他拿了她绣花的丝线,不知道给哪些同学了。以后请同学们不要找他要丝线了。因为他母亲是绣工靠这吃饭的。这时我才知道,那些好看的丝线的来源。

从那以后,他没再给我丝线。

有一天,我把还没用完的丝线统统装在一个布袋里还给他,他死活不要。我气得扔到地上,他看都不看跑了,我没法,只好又捡起来。从那以后,我们几乎不说话了。打水他也不征求意见,直接拿了我的杯子就去打。当然,考试时,我的试卷是完全敞开门户,而且我再也不和张志浩争第一,第二交卷了。总是看他不在侧眼看我卷子后,我才去交卷。一切都在默默无言中。

一切都在默默无言中。

从五年级我们同桌一直到小学毕业,我俩好像两棵封闭在房间的植物。自他母亲来后,呼的一下打开一扇窗户,一道灿烂明亮的阳光射进来,我们就那样一下开始拔节生长了。身体中的一种元素被激活,蓬蓬勃勃,势不可挡。

显然,我们还没准备好。我们有些惊慌失措,朦朦胧胧中还有些害怕,可我们再也回不去天真无邪的少年时光。我们感知到:一股暗流,它一方面冲垮了少年的堤防;一方面,建设新的物体又缺少力量。在这股暗流的击荡下,我们在惶惑不安中迅速成长。

这急切的速度让我们沉默。

六年级两个学期,我们几乎没说上三句话,代之而起的是:经常什么也不为,两个人只要互看一眼,就会脸红。

我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拿小学毕业证的全班同学集会上。如愿以偿:我和老同桌张志浩都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见面虽没拥抱,可那眼神里的喜悦和骄傲像火焰一样燃烧。全班两个重点中学:我俩。

他有意避开我,远远和几个男同学打闹。我对他的无私帮助结果是:我考进了市重点。他去了民办中学。当年民办中学是专为那些连普通中学都没考上的孩子准备的最后退路。这种结局长大后,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

集会散场后,隔壁班的贤芬过来找我一起回家。贤芬考进了九中,算是普通中学中的重点。还行。我俩一路说笑着,一路和同学打招呼。

“唉,那个你的老同桌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他肯定是找你有事儿。”贤芬说。

“谁呀?”我嘴里应着,其实心里已经猜到是他。

“少装了,去吧!”贤芬推了我一下。“我在前面等你啊!”

我转身,不是他是谁?

他一见我转身看他,立马停在一棵树下,看看我,把一个纸包放到树下,就转身跑了。

“搞什么鬼呀?”我瞅瞅四周,没人。只有贤芬,远远看着我边笑边朝树的方向推手。这时我感觉脸有些发烫。

“快去呀!一会别人捡跑了。”贤芬喊。

我跑过去拿起纸包,回头就跑,跑到贤芬跟前,心“扑通扑通”都要跳出来。

“还是你人缘好,漂亮的人谁都喜欢。我奶奶说的一点不错!”贤芬笑着说。

“什么呀!你别老听你奶奶的,她就会瞎说八道。”

“那怎么没人送东西给我啊?”

“你喜欢就送给你。”我把纸包往贤芬手上塞。

“要是不能要的,看还是想看的,我拆了啊!”

“你拆吧拆吧!”我嘴里说着,心里在想“摸着软软的,莫非是一方手帕?”我有点不好意思。

同桌送我:美得晃眼睛的五彩缤纷丝线。

“哎呀,太好看啦!怪不得你绣花有丝线,原来都是你同桌送的呀!”欢叫声中,贤芬摊开一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五颜六色丝线,美的晃我眼睛。

那一刻,我心中有根弦被拨动了——轻轻的,美美的,粘粘的,像饴糖。

如果说青春像一首歌,少年就是一支曲,一支还未填上词的曲,随境而生,随心而发,随风而起,随云而散。此后,山高路远一路走来,再没遇见过我这位少年同桌。

今夜月明星亮,吟诵着优美的诗文,心中轻轻荡起这支无词也沁香暖人的少年之曲。

少年的同伴,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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