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 | 文
当我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一天临近黄昏时。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几乎无法进行正常思考,比如思考现在到底几点,我上一次吃饭是多少小时前之类的深奥问题。
对面体育馆方向传来嘈杂的声音,我起床走向阳台,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突然想起盈盈说过的话,有个歌手近期要在这体育馆开演唱会,照这情形来看估计就是今晚了。这么说我和老康竟然睡了三天?当然更离奇的是老康此刻还没睡醒。
不知道他现在正做着什么梦,只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猥琐的笑容。而我所能记得的在睡醒之前最后一个梦是关于盈盈的,具体什么事儿倒是忘了。
来到这座城市也有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兴致高昂地聚集在一起,只为了听一个五音不全的歌手唱歌。这件事情听起来就让人感觉非常无聊,但好像生活本身就这么无聊。
我跟老康是到这座陌生城市来打拼奋斗的,我们虽然都是标准爱国青年,但却对保家卫国这样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后来发现这充其量只能说明我们是并不热血但也不冷血的温血爱国青年罢了。
唯一值得我们感兴趣的是,在某座陌生城市碌碌无为多年以后,能去另一座陌生城市继续碌碌无为,是及其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第一天我们住酒店,叼着雪茄打了一下午的桌球;第二天我们住宾馆,在附近一所高校体育场闲坐一下午看校队踢比赛,偶然的机会结识了三号;
第三天我们住旅馆,约三号出来在马路旁的某棵小树下斗地主一下午。我跟老康的所有上午时间都选择在床上度过,直到午饭时分才会不情愿地起床,而所有的活动时间都安排在下午。
傍晚时分,打牌结束后正愁没活动内容,三号提议请我们俩吃晚饭,而且要向我们介绍他的女朋友。
与三号认识了一天多,只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交的热情小伙,所以我跟老康不约而同都忘记了问他的真正名字,只知道他的球衣号码是三号。
见到三号女朋友的第一时间,老康就积极主动地夸奖了人姑娘一番,然后问道:姑娘,贵姓?
姑娘羞涩地回答道:免贵,姓麦,你们叫我盈盈就好了。
麦盈盈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曾不止一次幻想,自己能与这么个完美姑娘于茫茫人海中偶遇,然后相爱相伴幸福一生,类似童话故事最后王子与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那种结局。
只可惜生活本身就不是童话,就算你们真在茫茫人海中偶遇了,可能对方正牵着或被牵着另一个人。
席间,我好几次故意装作不经意间与盈盈有过几次短暂的眼神对碰。在喝酒扯淡的间隙,聊了下我个人对于操蛋文学的粗鄙看法和对这个世界的点滴不成熟见解,盈盈似乎听得很是投入。
从她眼神中可以读出,她很欣赏我的观点,尽管她真正想法可能是诸如臭屌丝尽做白日梦之类的。
晚饭结束后,老康提议第二天去公园骑行游玩。三号推脱说,明天得跟盈盈外出旅游一趟,三天后的下午才会回来这座城市,因为那天晚上将有位盈盈唯一崇拜的偶像歌手,要在对面体育馆办演唱会。
接下来这三天,我们完全与世隔绝、闭门不出。这座陌生城市目前只有三号一个朋友,现在三号带着女朋友外出旅游了,我们连个出门活动的想法都彻底丢失了,只好窝在房间里虚度时光。
因经济拮据,两人商议后一致认同,选择用睡觉的方式节约体力。我们睡够了醒,醒了不久又睡,每次我睁开眼的时候都看到老康一脸难过的睡样,相信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我睡觉的样子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期间做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有一个印象特别深刻。
满大街的学生或非学生,打着横幅号召广大人民群众要拒绝购买小日本的商品,估计是中日关系又因某些原因而变得紧张了。走着走着,这些人开始变得如野兽般冲动,见到路边的日系车就开始砸。
一位丰田车主愣是把车标最外面的那个圈给抠掉,估计是想伪装成中国电信的标志。无奈这一举动并瞒不过机智的爱国群众,丰田车主遭群殴的同时,老康抱着从便利店抢回来的零食,兴高采烈朝我跑来。
我陪着老康一起往前跑,一边严肃地教导他:我们虽然穷,但不能在这混乱时候趁机做非法的事情。
老康不以为然地回道:满大街的人都疯了,我们如果太正常的话那就太不正常了。
但我还是坚定地说:不管这个世界是正的还是歪的,我们都应该坚守自己的底线。就算是爱国,也可以用理性正当的方式来表达。
关于这个问题,我曾与老康在非梦境之外的现实世界里,有过一次深刻探讨。
我们俩那时候就像村头那两个整天聊中东局势和世界格局、幻想自己是隐居山野却又能指点江山的卧龙先生而实际上则是毫无文化和见地的普通农民老头子一样,对所谓的重大事件夸夸其谈。
老康总喜欢聊战略,而且特喜欢在我质疑民众对于所谓爱国的表达方式是否真的正确或有用的时候,以一个诸如“你斗地主会先把王炸打掉吗”这类的无聊问题进行毫无意义的反驳。
他说枪打出头鸟,我就反驳说擒贼先擒王。我俩就像网上的大多数自身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却心系国家大事但事实上并没丝毫实际作用的广大碌碌无为青年一样,总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没等来伯乐。
老康意思很明确,美国太强大了,咱需要从战略局面一步步来,先抵制被美国怂恿的小国家,以发动民众不购买某一国家商品的方式威胁他们的经济安全,后期强大了再正面与美国进行对抗。
而我的意思也很明确,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抵制某一国家威胁其经济安全的话,那咱中国人想要抵制和对抗美国就更是容易和方便了。呼吁中国人都砸掉手里的iphone产品,让美国经济垮台,治根又治本的事儿。
就好像互联网未普及的时代里,你找小姐不幸染上了电线杆上的各种疑难杂症,又因为相信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而被莆田系医院坑了,此时只能自己认栽,不可能找那小姐也不可能找那电线杆说理去。而当互联网普及以后,你就不去电线杆上看小广告了,直接在百度上看,被莆田系医院坑过以后就找百度讨说法。
但似乎大家都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真正坑你的是那些莆田系医院,就算小姐和电线杆或百度也有责任的话,也是次要责任。
显然,梦中的老康并不像在现实生活中一般,与我理论太多。他只是简单粗暴地淡淡说道:不去便利店抢这些零食的话,咱吃什么?睡了这么久难道你不饿吗?
这句话让我突然清醒了过来,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没醒,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肚子真的饿到不行了。由饥饿到麻木再到饥饿接着又麻木,不知轮回了多少遍以后,总算被楼下赶来听演唱会的几万人嘈杂声给吵醒了。
思绪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我试图在楼下的茫茫人海中寻找三号和他的女朋友,当然我最想看到的或许只是他的女朋友而已。
无奈浓浓夜色中,除了等待进场的观众七嘴八舌声、大妈叫卖荧光棒等各种小孩玩具声、黄牛党时不时喊一声这里有票之类的嘈杂声音以外,并不能区分出来谁是谁,更别提找到三号和他女朋友了。
老康这时候醒了过来,问我道:怎么了?中日关系又紧张了吗?我刚做梦梦见很多学生跑上了街,我还跟着一群人进便利店捞了很多零食出来呢。
这句话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有点儿分不清此刻我们究竟是不是仍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了。
老康也是这样的感觉,于是我们决定下去走走,寻个真相。当然真相不可能是随便抓住一个人,让对方打我一巴掌试试疼不疼这么简单。
我们来到人群中,感受着来自这个世界四面八方的热闹。艰难在几万人里挤开一条通往没有明确方向却也没有任何目的的随意道路,体育馆场内那位五音不全的歌手已经开始献唱了,有非常热闹的掌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但不知道是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还是怎样,场外还有非常多的人排着长队等待验票没能及时进场。
他们内心肯定非常着急,因为我不止一次被手里拿着票想要去验票进场却又无奈被堵住难以前行半步的人踩到了脚趾。老康走在我前面,不过看起来前进得也并不轻松。
就在我想着,此刻三号肯定跟他的女朋友已经在场内欢呼了吧的时候,前方传来一股非常热烈的气氛,这份热情丝毫不输于场内的欢呼声。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只见一群人疯了般往场内冲,突破了安保人员的防线,根本来不及检查买没买票就全部冲进去了。
老康反应比我快一点儿,只见他对我大叫一声:跑。
然后就跟着人群往场内跑去了,那身影神似梦中的他跑向便利店的那刻。
不少人快速跑动着与我擦肩而过,甚至都不能说是擦,得用撞肩而过来形容。我待在原地不动,情愿相信自己还在梦中,也不愿相信真实世界真的会有这样一群人。
或许这才是人之真正本性吧。我正因为悟出这个深刻道理而感到无比失落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三号的女朋友盈盈也待在原地没动。
艰难避过暴走的疯狂人群来到她旁边,问她怎么不进去听演唱会。
盈盈跟我说,三号在人群刚开始轰动的时候,说要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儿了,就让她待在原地继续排队占住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现在她也不敢走开,却又不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简单给她解释了一遍目前的情况,并对她说:估计三号被人群带着进场了。照这态势,想往反方向走出来也不现实。我们还是别傻站在这里了,这群人都疯了,站着不动容易被撞伤。
话还没说完,离我不远处有一大兄弟就被撞倒了。但后来居上的人群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慰问他伤情到底如何的想法,踩着先驱的身体前赴后继冲锋过去了。
多亏了这哥们的及时倒下,盈盈觉得我说的应该是对的,就说:好,我听你的,咱跑到人少点儿的地方去。
我们一起往反方向跑,迎面而来的都是双眼放光、面露凶色的地球人。仿佛前面不是体育馆,而是一家被在梦中的老康洗劫过的便利店,或者用银行来形容还更贴切些。
盈盈边跑边问我:你说,这情况得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我本来想说,等这些人都跑进体育馆的时候才有可能会停吧。但估计体育馆要不了多久就得挤满了,外面还有这么多人没进去,他们肯定不能忍。所以轰动还会继续,势必还要加大,我们尽快远离是非之地比较好。
但转念想了一下,老康和三号还在里面,我不希望他们出什么事情。再说,这时候将这般现实、残酷的坏情况直截了当地说给女孩子听,会不会太不暖男了?
于是只好敷衍她说:我们先跑到边上躲着,要不了多久特警就会过来维持秩序,这一切都会恢复的。
盈盈突然停了下来,我没刹住车多跑了几步。
正好奇她为什么停下来的时候,转过头就见她跑了上来,拉起我的手说:那还不快跑。
我们于是又往前跑,总感觉这像是在高速公路上逆行一般,随时充满危险。
远处警笛声响起,特警源源不断向现场赶过来。盈盈拉着我的手一直朝着人群前进的反方向跑去,此刻的我只希望这是一次世界末日,而我们所跑的方向才是永恒。
后记 : 惟愿安好两年多没写小说了,突然有感而发花了两个小时构思加写作,成了这篇并不算十分精彩的短篇。希望每个人在前进的路上,都能找到值得自己永恒追求的方向,哪怕与全世界背道而驰。最后,愿你在浏览这篇文字的过程中,能度过一段并不算十分糟糕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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