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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囚徒「你的囚徒」


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散发着惨白的光。月光所滴落到的地方都留下一串毫无规律的斑点。一束月光透过木窗投在瘫坐在柴房中的陆子渊的脸上,他不住往外渗着汗的脸在此刻看上去更显得煞白了。陆子渊的双手被人用绳子系住,他呆呆地盯着窗外的那轮圆月,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初冬的津城尝到了第一场雪的味道。津城的初雪并不是很大,但是却也铺满了整个地面,一脚踏上去软软的,就像踩在了柔软的云朵上。津城迎来了初雪还迎来了携着初雪而来的陆子渊。陆子渊打北边随着避难的人群而来。吴三桂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壮举早就在九州传遍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张小溪手中拿着一方丝制手绢。粉色的丝绢上绣着两只正在戏水的鸳鸯,一旁还有几行娟秀的小字。张小溪将身子倚在窗前的栏杆上,一双盛着汪泉似的双眼毫无任何感情地掠过人群。街上的行人不时地会抬头往楼上望一望,所有的目光都最终落到了楼上的张小溪身上。张小溪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了,无论是男人爱慕的眼神还是女人的嫉妒,张小溪都好像熟视无睹一般。她的一张俊脸宛若初开的莲一般,白嫩中透着些淡淡的粉色,一对睫毛很长,细看又微微地向上弯曲着。一双眸眼像盛着汪泉,澄净、透明,和她的眼神一交汇便仿佛读懂了她的整个世界。张小溪站在窗前许久都不曾动一下,就连她的侍女怜儿将一件狐裘袍子从后面给她轻轻地披上,她也不曾动一下。怜儿没有讲话,只是将一只暖手的小炉轻轻放到张小溪的手里,正准备退下去时,张小溪突然说了一句:“怜儿,你看那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怜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一定要找出些什么的话,那便是那一拨新来的乞丐。怜儿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了好几次,却终没有看到自家姑娘所说的那个有趣的人在哪里。“怜儿,你去拿些东西给那拨乞丐吧。”张小溪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这话就在她的两片薄嘴唇中吐出,不带任何的感情。怜儿很惊奇地望着张小溪,她竟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张小溪望了望怜儿:“收起你吃惊的样子,下去的时候再给他们带些衣物吧。津城的冬天来了也怪冷的。”怜儿听了这话,赶忙下去给乞丐们准备衣物和食物。

津城的初雪又下得紧了些。张小溪站在窗前,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双手握着暖炉。她痴痴地望着那拨乞丐,但目光却从未从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身上移开过。那个少年从怜儿手中接过衣服和食物连声对她说着“谢谢”。其他的乞丐也称她作“恩人”、“大善人”。怜儿有点不知所措:“你们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也是受了我家姑娘的吩咐。你们要谢的是她而不是我。”怜儿朝着楼上指了指。陆子渊的目光顺着怜儿手指的方向,一路飞到了阁楼上,望见窗前的张小溪,他冲着张小溪笑了笑。张小溪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津城总是带着它特有的温情,即使是严冬也毫不例外。雪飘落的每一处都留下一份炙热的感情,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愫在雪的每个细孔中生长。

陆子渊冲着张小溪的一笑,竟使得她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她粉红的脸在此时就像挂着一抹红霞。

陆子渊朝着张小溪所在的阁楼上望了望,然后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又跟着人群向前走去了。张小溪的眼里泛着光,但就在陆子渊离开的那一刹那便被一盆冰水熄灭,继而又成了刚才那般冰冷的样子。

陆子渊和那拨难民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便只得先寄居在了津城外的一处破庙里。

夜晚的津城终于有了冬天的样子。破庙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寒风毫不客气地吹了进来,躺在茅草上的陆子渊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蜷曲成了一团,他无论怎样都睡不着,脑海中全是张小溪微笑着的样子。

时光在津城的黄色琉璃中流过,那些不安的情愫在地下不断地肆意生长,终有一天它会冲破土壤。

此时的津城已经到了严冬,即使是这样,浣花苑的生意也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其实这些人大都是冲着浣花苑的花魁张小溪去的,多少人都想要一睹张小溪的芳容。陆子渊今夜特地换上了一身不错的衣服,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至少比自己乞讨的衣服要干净许多。他将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找了一块布条给束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精神了不少。

陆子渊站在浣花苑的门口,抬头望了望鎏金的匾额,努力地吞了一下口水,然后大踏步地朝着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客人的人群走去。一个妖艳的女子上来亲昵地将一只手放在陆子渊的肩上,贴在他的耳畔轻声唤了一句:“公子――”陆子渊的身子里仿佛在那一瞬间遭了一个霹雳般,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变得酥软,每一个毛孔都在奋力地收缩。陆子渊在群蜂似的招揽下身体毫不受控制的被拉了进去。

浣花苑内的装饰较外面的更加的精致。打从正门进去首先被纳入眼底的便是一个大约能够容纳二三十人的舞台,舞台的红漆栏杆上雕着金色的花,每一朵都在努力地绽放着。红漆栏杆将舞台和周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舞台的两旁是两处喷泉,喷泉的中央盘踞着两条小龙。小龙在拼命地向上飞跃着,水柱就从龙嘴中“飞泻”下来。

“哇,快看!”刚才本来很吵闹的浣花苑突然间安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是吞咽口水的声音。陆子渊不受控制的身体不自禁地停了下来。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他就一直痴痴地盯着从台上缓缓走下来的张小溪,那一刻他觉得张小溪是一位九天下来的仙女,踩着一朵柔软的云缓缓降落在他面前的仙女。

“各位公子、官人,今日又是我们浣花苑酬宾的日子了。大家快行动起来吧!”老鸨子声音提了八度高声宣布着。陆子渊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旁边的人和他形成了两个世界。“公子,请问这酬宾活动是什么?”陆子渊朝着一旁的一位华服公子拱了拱手问道。华服公子一脸蔑视地说:“在小溪姑娘面前讲一个故事,若能打动她,则能与她共度良宵。”旁边的人一个个跃跃欲试,相互推搡、拥挤着,但谁也没想到抢到讲故事的人竟是看上去瘦瘦弱弱的陆子渊。陆子渊走到前面看了看没有任何表情的张小溪,然后开始讲道:“清军入关,生灵涂炭,我和乡人逃难至此,寒雪严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幸得那日阁楼上的小姐相助,才苟延残喘至今。”一直未有任何表情的张小溪听到这话竟对着陆子渊莞尔一笑。

“结果出来了!恭喜这位公子!”老鸨在众人的不满中宣布道。

陆子渊在众人的眼神幻化成的利剑中紧跟着张小溪上了楼。

进到张小溪的闺房里,陆子渊望着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不停地打着圈。

“公子可饮酒?”

“不……不”

“公子可听琴?”

“不……不用……”

张小溪望着不知所措的陆子渊,竟忍不住笑出声来。“公子什么都不做,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张小溪脸上现出了少有的温情。陆子渊的脸上不多久便汗涔涔的了。张小溪见状给他递了一杯茶,陆子渊接过便牛饮似的一口喝了下去,喝完就递还给了张小溪。此间二人再无其他多的动作或言语。张小溪开口打破了僵局:“公子天色已晚,若无其他事,公子请回吧,我也乏了。”陆子渊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其实有事。”张小溪微笑着望着他:“何事?”“也没什么事。”张小溪不说话只是望着陆子渊。“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陆子渊低着头把声音压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张小溪望着陆子渊而陆子渊望着窗。或许在那一刻张小溪才真正体会到自己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的,自己也是一个有感情、有血有肉的真真切切的活着的人。

“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的,你不适合这里。”张小溪望着陆子渊,心里所有能想到的想开口说的话最终都归结成了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寒冬尽情地在津城肆虐,但张小溪心里竖起的冰墙却开始在慢慢融化了,最后甚至崩塌了。怜儿时常去接济陆子渊他们。张小溪每日在盼着陆子渊的到来中度过,也在不希望他出现在浣花苑中度过。她想他那样干净的人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污秽的地方。

张小溪望着窗外的人走过,偶尔看到街上被驱赶的乞丐,她竟会不自觉的觉得心疼。“怜儿,他每天也是这样过的吗?”怜儿对着她苦苦一笑,却不作声。

热烈的情愫就这样在津城中孕育,肆意生长。每次陆子渊的到来都会让张小溪激动不已,即使是俩人仅仅是坐着交谈或者是更大胆的简单相拥。

津城的平静随着清军的到来彻底被打破了。

浣花苑也很少有人来光顾了,唯一不断登门的便只有陆子渊了。浣花苑的众人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奔着南边去了。但是张小溪却一点儿也不急。

“有人吗?来人啊!”一队士兵似鬼一般涌进浣花苑。

“哟,军爷们来了,姑娘们快来招呼军爷啊!”老鸨极讨好地对着清兵说。

“把你们最好的姑娘都叫出来,让大爷们乐呵一下!”清兵耀武扬威地说。

“把你们的花魁叫出来!”为首的军官说。

“小溪,快出来!”老鸨尖着嗓子叫道。

“美!太美了!”军官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不断地拍着,像一只刚吃了苍蝇的癞蛤蟆一般心满意足。

“将军,现在多有不便,不如晚上我备上些小菜,将军再来对饮如何?”

张小溪笑意吟吟地对着清将说。

“好,等着本将军啊,美人!”清将便带些一众人走了。

张小溪见清军走了,立刻急匆匆地奔回房间,一边快速地收拾细软一边吩咐怜儿:“怜儿,你快去通知陆公子离开,我们在津城城南向左走二十里处相见,速去!”

陆子渊接到怜儿传来的消息,快速地奔着城南去了。尽管他紧赶慢赶,等赶到那里天还是黑了,却没有找到张小溪。陆子渊看前面有一家客栈,正好他也饥肠辘辘,而且他想张小溪没准就在那里等着他。他便又加快了步子去叩响了客栈的门。

客栈不大但是却很干净。里面的光线很暗,仅仅亮着几根蜡烛。客栈的掌柜约莫三十多,留着长胡须。在他一旁掌灯的是一个二十多的青年,陆子渊看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感到亲切了不少。

“客官想吃些什么?”掌柜极客气地问,那样子好像读过不少书的样子。

“什么都好,只要能充饥果腹就好。”陆子渊说。

“那客官可以尝尝我们的肉菜,今天新进的,绝对是顶级的。肯定特别美味!”掌柜谈到他家的肉菜就赞不绝口。

“好!”陆子渊倒上一杯茶,悠闲地等着。

“客官,您的菜好了。”年轻人身手利索地将菜品上齐,放在陆子渊面前。陆子渊风卷残云般将饭菜吃了个精光。酒足饭饱后,便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住下。

陆子渊心里记挂着张小溪一直不能入眠。他起身想去如厕。客栈里只点了几只烛,烛火在黑暗中一跳一跳的,乍一看来就像是一群无脚的小鬼在欢愉。

陆子渊在黑暗中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间房进去。他进去掌着烛火一看,一下子吓得坐在了地上。张小溪的整个身子被撑得很直,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大”字,头偏向一旁。一只手臂被人用刀极有规律地一片一片地切下了上面的肉。骨头露了出来,看上去并不白。上面还粘着些未切尽的肉,血将整只手臂浸染了。陆子渊急忙上去将张小溪解救下来,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人。那两人将陆子渊捆了起来,双手被系紧。陆子渊在那两人的烛火照射下猛然瞥见了在墙上挂着的两副白骨,吓得昏死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已经被丢到了柴房里。他呆呆地望着窗外那轮散发着惨白的光的圆月,一滴泪也掉不下来,一滴都没有!圆月越过窗留下一片惨白。

第二日,太阳从客栈门前的老槐树的树梢上升起,客栈的新伙计拿着抹布不断擦着桌子。冬日的阳光正静静等待着另一个新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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