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小岛
长假无事，看看小说是不错的选择。可惜如今我已经没有了读长篇的耐心，那么就读短篇吧。正好在曾经的读书会里听人说起过毛姆的短篇小说，就在网上买了一本集子。我从前也读过毛姆的书，依稀还记得一些内容，不得不说这位英国作家威廉.萨摩赛特.毛姆见多识广，长年在那个时代的大不列颠帝国的广袤领土上旅行，听说过或经历各种的冒险，荒诞的人物或是动人的爱情故事。他笔下的人物丰富多彩, 形形色色, 从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到社会底层的水手乞丐乃至海岛上的土著都被网罗到了故事里面，千姿百态，各个不同。
不过我在这里要说的是这本集子里面最后的一篇小说《雷德》，用我看到的一个评论叫做简短而惊艳。是的，我也被这个故事惊艳到了。能够让人惊艳的故事中通常会有美人，这故事里也有一位极美丽的萨摩亚少女萨丽，住在一个宛如仙境的小岛上。毛姆这样描绘少女的美貌：“你无法想象她有多么优美高雅，个体高挑，体形窈窕，两只大眼睛就像棕榈树下两泓深不见底的止水，她的秀发乌黑而又卷曲，披散流泻在背后，脖子上·围了个香气四溢的花环。她的一双纤手非常可爱，如此细巧，生得又是如此精妙，一见之下你的心弦几乎要被绷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搅得你膝盖都打颤，飘飘欲仙。” 这就是故事的女主角。毛姆的描写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惠灵顿读书的时候遇见过的两个萨摩亚女孩，她们都有精致的五官和纤长的四肢，加上现代都市赋予的文化气质，真的非常漂亮。萨摩亚美丽的海岛上的确是出美人的。
话说回来，我们的女主角萨丽，有一天在岛上遇到了一个开小差的美国水手雷德，之后他们就相爱了。雷德也是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五官如雕塑般完美，身材如阿波罗般健美。他和萨丽在那个与世隔绝但又美如仙境的小岛上过起了神仙眷侣的日子。小伙子去暗礁附近捕鱼，或者捉龙虾，萨丽用大蕉，椰子和面包果做饭，给雷德卷当地的土烟。岛上物产丰富，有充足的食物，还有清澈的小溪让他们洗浴，景色又是那么美丽，他们什么也不缺。可是一段时间后，雷德听说有艘英国船停在了附近，就想用岛上的水果去换些英国烟草回来，不料之后却一去不返。可怜萨丽还在小岛上守着椰子树搭的独木桥苦苦地盼望他归来，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了孩子。两年之后，岛上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白人男子，不是雷德，而是个名叫尼尔森的学者，他一眼见到椰林中的小屋就被它的美所吸引，然后又看到了萨丽，他惊叹于萨丽的美貌，也被她与雷德之间的爱情以及她的不幸遭遇深深打动了。虽然他来到岛上不过是为了了度残生--尼尔森有严重的肺病，他还是不可救药地地爱上了萨丽。当然好消息是户外的空气，稳定的气温，充足的休息和简单健康的饮食对他的肺病产生了奇妙的影响。他慢慢地康复了，更令人高兴的是他终于娶到了朝思暮想的萨丽。故事看到这里不禁让人松了口气，虽然尼尔森其貌不扬，但是他有敏锐的判断力和对美的感知，对萨丽更是一片痴心，萨丽总算是有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尼尔森和萨丽，他们俩在美丽的小岛上终老。
事实上，他们俩也差不多算是相守终老了，直到有一天，岛上来了一个又丑又胖的船长，他本来是帮人转运一批货物的，正巧在岛上碰到了尼尔森，成了他的客人。尼尔森给船长讲起了萨丽的往事，他们的谈话并不那么投机，这船长是个粗人，他没有尼尔森的书卷气质，也听不懂那些比喻，他的灵魂和他的外貌一样粗陋。可他居然把萨丽的故事听下去了，而更奇怪的是尼尔森居然会对着这个粗人说起他和萨丽之前的故事。假如说因为船长是客人，出于礼貌不得不把主人的故事听下去，倒是说得过去。但尼尔森为何对船长说起这个感伤的故事呢，是因为岛上几乎难得一见其他的白人吗，或许吧，不过尼尔森自己认为他觉得与船长似曾相识，所以才会给他讲故事。而船长认为他之前从未见过尼尔森，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到最后，读者才明白原来这是命运的玩笑，这又老又丑的船长就是当时的英俊少年雷德。当年他被船上的水手绑架，不得不屈从，但是不久之后就把萨丽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庆幸当年离开了小岛。他做了水手，一路干到船长，长年在海上来往，从未想到过要去岛上看看一直在痴心等待他的萨丽。要知道萨丽对雷德的痴情让尼尔森非常气愤，即使萨丽做了他的妻子，也没有把心给他，她嫁给尼尔森不过是厌倦了他坚持不懈的纠缠和周围亲戚的劝说。尼尔森的爱情变成了一杯苦酒，他曾想用温存融化她的心，但她就是一块坚冰；他冷待她，她压根不在意，有时他在狂怒中对她大肆辱骂，而她也只是吞声饮泣。他的爱变成了一个他渴望逃离又没有勇气离开的牢笼，直到时间把他变得万念俱灰，麻木不仁。二十多年过去了，萨丽也老了，尼尔森虽然对她不再有爱，但仍旧有着宽容和耐心。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雷德回到岛上的那一天。
听完故事的雷德流了一把老泪，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他甚至拒绝了尼尔森请他留下了吃饭的邀请，立刻起身离开了那个地方。尽管，在这之前，萨丽进屋看见了他，但也只是漠然地转身离去，她没有认出那个曾经让她梦萦魂牵的少年，变化太大了。不过或许在她的心里面也感觉到了什么，吃饭的时候她问尼尔森：“那人来这儿想干嘛？” 尼尔森看着她，年华老去，美貌不再，弄不懂自己为什么曾那么狂热地爱过她。他对她感到不耐烦。于是他骗了她，说那人带来了他大哥病重的消息，他要离开小岛回家一趟。萨丽问尼尔森是否会去很久，他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无言的结局，尼尔森最终厌弃了眼前这个老去的土著女人，他决定要离开小岛，离开她。
不幸的萨丽，所爱非人，所托也非人，最后落到被两个男人抛弃的结局。或许她也无所谓吧，因为她始终生活在梦里，那个英俊少年雷德从未离开，他一直活在她的心里。关于萨丽多年的情感状况，作者做了最大的留白，只能通过尼尔森的讲述和他的内心活动可以窥测一二。我想或许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后，萨丽对尼尔森是有感情的，因为她不但美貌，而且温婉善良。她给他做饭，收拾家务，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他却一直沉湎在对她没有及时回应他的爱情的怨愤中，对其它的一切视而不见。雷德的到来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尼尔森对于爱情故事和爱情之美的幻想被干巴巴的现实打破，他甚至连看一场荡气回肠的团圆好戏的机会都没有，曾经的恋人并没有认出彼此，一切就结束了。尼尔森因着命运之神的玩笑而感觉到狂怒，雷德的到来又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痴心错付，浪费了的感情，或许也为自己的待遇还不如一个粗卑的水手而忿忿不平。当他再看到年老的萨丽的时候，他所感到的只剩下了鄙弃，他借机骗她说要离开小岛去看望病重的大哥。当我看到这里，突然很想看看英文原文中“鄙弃”一词，是不是 “despise” ？就是这个词，充满了不屑和轻视，也许还有怨愤。可惜萨丽与尼尔森一起生活了多年，却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之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那么后来呢，明知道雷德不可能再回来之后呢，她也没有做过一点努力去了解这个陪伴她多年的男人吗？...... 至于最后的最后，作者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尼尔森决定离开，他或许再也不会回到小岛上了，而是到别的什么地方去追寻年轻时未能实现的梦想。又或许，萨丽的挽留，假如她愿意那么做的话，可以让他回心转意继续留下......
不过以毛姆一贯冷厉的风格，他大概不可能给萨丽一个美满的结局吧。在他的小说里，人生的终局总是虚无荒凉，像一声无奈的叹息。虽然毛姆用了大量优美的文字来描述萨丽和小岛周围的美丽，以及尼尔森初到岛上的时候对萨丽与雷德之间的纯真爱情的感知，欣赏和同情，但是这些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和人性的弱点，尼尔森的宽容和耐心终于被磨灭了，他也离开了萨丽。纵然年青时的萨丽美貌绝伦，到年老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又老又胖的土著女人而已，可以弃之如敝履。这就是作家对社会和人生的辛辣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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