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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大黑》15-16章「厚黑丛话」

15

大黑儿与公狗们连续交媾了七八天,也不知有多少枚受精卵在它子宫内着了床。几天过来,胃口就开了,整天像饿狼似的抢吃抢喝。这可把大老李给折腾苦了,隔三岔五就得替老秦跑趟集,大包小包的拎回来还得想办法冷藏好,下午再拎着它,跑接力似的传给老秦带回去。

大老李说,母狗孕育六十五天就产崽儿。老秦当了圣旨,把个日历牌翻得卷秃了边。

一个多月过后,大黑儿的肚子明显增大,两排奶子也垂了下来,奶头粉亮粉亮的,石榴籽儿似的水润饱满。这期间,老秦没敢让它自个满处乱跑,一早一晚的就牵着它在铁道边的路肩上遛哒遛哒,让它活动活动身子。白天夜里的就把它拴在窝旁,给它备足了吃的,备足了水。

大黑儿的预产期一天天临近了。

这些日子老秦总是做梦,半夜里嘿嘿地咧着大嘴笑醒过,也冷汗淋淋地惊醒过。有两次噩梦他一直没跟别人讲,一次是梦见大黑儿到井台找水喝,不知咋的,一出溜,就“咕咚”栽进了井里。他拽着绳子下去捞,下到半节,绳子断了,自个先沉到了井底。再一次是梦见它大半夜的自个跑到了铁道上,火车玩命地鸣笛,大灯那么照着,它也不知道下来。他跑上去救它,结果双双碾在了车轮下。……

啥意思呢?他费尽心思解也解不透。为这,他胡思乱想地别扭了好几天。

按日子推算,大黑儿已经超过预产期两天了。这两天,大黑儿没好好吃上几口饭,拖着鼓胀的肚子,就那么喘着粗气在窝旁走走停停绕着圈地乱转。午间,毛蛋子们蹲在一旁看着,问老秦,黑儿这是怎么了,呼哧呼哧地乱转,是不是要生了?老秦嗯嗯点头,他走到窝前,宝儿啊,难受是不?哦,来来,跟爹进屋去吧,啊?

大黑烦躁得使劲刨地,硬梆梆的三合土地皮让它抓刨得比新翻的庄稼地还要塇软。老秦“宝儿”啊,“闺女”地唤它,唤得它更加烦躁不安。“哦,哦哦,......”老秦朝毛蛋子们摆摆手,“都躲它远点吧啊,它这会儿心烦。”

毛蛋子们哦哦地点头离开了。

老和很关心大黑儿产崽的事情,老秦傍晚来伙房打饭,他就问,你问大老李了么,该生了吧?老秦说,嗯,问了,说就这一两天的事。

“哦,黑些勤盯着点吧,有事紧着召唤我。”

老秦说,嗯,有事就喊你。

老和又问,窝里又续草了么?老秦说,续了,那会儿刚续上。

夜,朗月当空,秋虫鸣叫,蛤蟆鼓噪,风摇树叶沙啦啦响。

刘工长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巡视,这照照,那看看的,又挨间屋窗前走过。他照照狗窝,窝里亮着一对绿眼,“呜——”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老秦,他推开屋门,“哦,是刘工长啊,进屋,进屋吧。”

刘工长摆摆手,“不了。这家伙,还挺厉害。快生了不?”

老秦说,“嗯,就这一两天的事。”

“哦,一两天就生了么?”

老秦说,“嗯,都过了两天哩。”

刘工长嘿嘿笑,“谁算的那(么)准吔?”

老秦梗着脖子,“那还有错么,人家大老李可内行。”

刘工长哦哦地点头,“要一两天的事,你就留家盯着点吧,叫石班长替替你。”

“啊,不用,先看看再说吧。要是那个啥,我再找你。”

“也行。我走,早点歇着吧。”

“哎,你也早歇着吧,累一天了。”

“哎,回屋洗洗睡。”刘工长说着转身走了。

大黑儿这么频繁地折腾,让老秦更是日夜牵绊,寝食难安。夜里,他不时地爬起身来,披上大衣拎着信号灯在狗窝前转上几遭。四外里除了恼人的秋虫鸣叫就是坑塘蛤蟆的嘈杂鼓噪,唯独听不到大黑儿产崽儿的动静。

“唉,不是说狗产崽儿挺痛快么,咋到黑儿这儿就麻烦了呢?不会是难产吧?啧啧啧……”老秦不敢再回屋了,抖楞着手,自个在院子里转磨磨。

月光泻地,树影婆娑。一排房子黑着灯,鼾声阵阵。

在焦灼的等待中,老秦把烟锅子一次次地捅进烟荷包里,再一次次地抽出来衔在嘴上,就那么一袋接着一袋地抽。老槐树的叶子“沙啦啦”地在凉风里摇,在月光下晃。站到树底下,他时不时地对着空中的朗月合掌祈祷,祈求月亮奶奶让他的大黑儿早早地摆脱痛苦,尽快顺利地产下它的孩子。

或许他这份虔诚真的感动了月亮神,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终于等来了大黑儿那声痛苦并快乐的喊叫。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里的那盏信号灯,灯光照进窝内,亲眼看见在大黑儿的胯下趴着一个巴掌大的鲜活的小生灵。“哇,生了!嗨哟,我的黑儿啊!……”老秦激动地召唤着它,大黑儿仰起头,轻轻地朝他哼唧了两声,就又趴下了身子。

“生,生,快着生,多多地生啊!嘿嘿嘿嘿……”激动中的老秦,孩子似的手舞足蹈。他记住了大老李嘱咐他的话,每见产出一只崽,就帮着抓过来,把它们的小嘴放在大黑儿的奶头上。他盼着大黑儿多生、快生、顺利地生。

天明大亮的时候,大黑儿产下了最后的第八只崽儿。它筋疲力尽地躺下来,任凭老秦笨手笨脚地为狗崽儿们分配着奶头,听着主人左一声“宝儿”,右一声“闺女”的唤,伴着孩子们“呱唧呱唧”的嘬奶声,它打着鼾,疲惫而幸福地入了梦乡。老秦轻轻地拍了它几下,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后退着,转而,一溜小跑地奔工区后坡下去了。

清晨,毛蛋子们端盆出屋洗漱,看见刘工长和石班长由狗窝那里走了来,就问,生了是吗?石班长说,嗯,一家伙就生了八个吔!毛蛋子们听着新鲜,撂下脸盆就奔狗窝跑去。刘工长就喊,离远了看啊,咬你们!

毛蛋子们扒着狗窝看,大黑儿“呜呜”着,继而“汪汪”叫。

“咳咳咳,告你们离远了看么,别逗它!”刘工长朝毛蛋子们嚷。

列队点名的时候,毛蛋子们拱着手给老秦道喜,“秦大爷,您这一气儿就得了八个孙子,我们给您道喜了啊。”老秦美得直嘿嘿,“这样吧,我招呼大老李给置办些酒菜,晚上咱们一块庆贺庆贺,啊?”

“对对对,晚上咱们好好地庆贺庆贺!”毛蛋子们蹦着高地欢呼。

“别别别,……”刘工长摆手拦了老秦。

石班长说,“就是。忙乎一宿了,你呀,先缓缓劲儿。”

老秦说,“没事,一看那帮小崽儿,我这啥也没觉着累。庆贺啊,晚上咱庆贺。”

刘工长说,“今儿就算了。要不这样,等小崽儿们出了满月,出了满月咱再庆贺。你说呢?”

老和说,“我看这样好。老秦,等崽儿们出了满月呀,咱就买上个大猪头,搁大锅里,我就使细柴禾照它一下午炖,咋样?”

“嗯,好,那也好。”老秦满意地点头,他笑着瞅刘工长,“咱就这么说定了,到时一准地办!”

刘工长点点头,“嗯,就这么着。”

16

寒露节前,村里人正忙着耩麦子、摘棉花。这会儿,沟边壕塄上种的那些红薯和花生都该刨了。天还没亮透,老秦扛着齿耙子,带上麻袋去了后坡菜地。他摸索着先拔那花生,连秧子带果拔下来,一簇一簇晾在地上。正猫腰薅住秧子,听见身后一阵“沙沙”的响动,转身看看,黑乎乎的,竟是大黑儿跑了来。“咿,不好生在家看护孩子,你跑来作啥?”

“汪,汪汪!”大黑儿摇晃着尾巴冲他吠。

老秦知道这是嗔怪他,就说,“行了行了,累不着呀。你快回去喂孩子吧,我刨了这些红薯就回去,啊?”

“呜——”大黑儿伏下身子,像孩子似的嘟着嘴。

“行了,快起来吧,地下凉。”老秦蹲下来哄,“起来走吧,好闺女,听话,啊?”

大黑儿起了身,老秦就轰它,“快回去吧,孩子等你呢。”说罢,接着猫腰薅那花生秧子。

大黑儿在他身边转了几遭,一声没吭地走了。

刨净了红薯,已是天明大亮了。红薯收成不错,堆在一块,估摸一麻袋盛不下。老秦没顾上抽袋烟,想赶紧装上扛回去。一找麻袋,没了。“咦,明明放在沟边上的,咋就没了呢?”他绕着沟边满处找。

“汪,汪汪!……”大黑儿在叫唤。

老秦循声望去,见大黑儿和刘工长站在了后坡上。

刘工长朝他喊,“你那是干啥呢?”

“装红薯的麻袋找不着了。”

“咿!……”刘工长瞪一眼身边的大黑儿,举着麻袋朝老秦摇了摇就奔坡下跑去了。

“咦,这麻袋咋在你手里?”老秦疑惑地问。

“哪里呀,你家大黑儿一大早叼着个麻袋拱我的门。我不知道啥意思呀,这不,把我领来了。……”

老秦明白了咋回事,就伸直着指头朝坡上的大黑儿指点,“咿——”

刘工长把满麻袋红薯撂在肩上,老秦扛起齿耙子,抓了一簇花生跟在他后面走。

大黑儿在坡上迎着他俩,见工长走上来,就凑过去哼哼唧唧地朝他摇尾巴。

刘工长停住脚,腾出一只手来使劲地点着它,“你个鬼机灵!你他娘的也知道给工长派活哩。啊?!……”

“哈哈哈哈……”老秦笑着唤过大黑儿来,手指头使劲地朝它脑门子点,“奶奶的,亏你想得出!……”

大黑儿晃晃脑袋抖了抖毛,摇着尾巴,蹭着他的裤腿跟着走。

老和听了这事就冲工长拍着大腿地笑,“你说说,你说说,它咋知道把那麻袋叼跑了呢?你看啊,它明知我一早就在伙房呆着,它不喊。咋就知道招呼你去呢?咿,这家伙灵的!哈哈哈哈,……”

刘工长也笑得不行,笑过后,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话。“我也静下来想了,菜园子是大伙的,这些年总是人家老秦起早摸黑地忙乎,到点一样地出去干活,这么多人有谁理会过?快六十的人了呀!不行,可不能这么干了。”

“是啊,是啊。”老和频频地点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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