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是郑老汉去世三周年祭日。
郑老汉的幺儿在省城一单位已官至处级。这在山大沟深的偏僻农村已是很了不得的官了。
一大早,爆竹“惊天雷”就接二连三地炸响,宣告郑老汉的祭日已经徐徐拉开了帷幕。
九点一过,迎亲戚的震天的唢呐就吹响了。于是,三岔两湾的乡邻三五成群,进入郑家行人情、上礼金。
省城、市、县、乡各级凡能沾上郑老汉幺儿光的大小官吏,无一例外前来祭奠郑老汉。五十多辆五花八门的各类轿车,次第排在郑家庄边的“官道”上,从庄头一直排到了庄尾,一时成了郑家庄一道极为亮丽的风景。
就连村上的小领导,也汗流浃背地背着农村当时极为时髦的“万年历石英钟”,风尘仆仆、屁颠屁颠地赶往郑家。别的不说,光是各级官吏送给郑老汉的花圈就达九十九个。
过后,据现场负责上礼簿的“礼官”私下里悄悄透露:大小官员上的礼金达五万之多!
为了给郑老汉烧三年纸,郑老汉的幺儿特意请了阴阳先生。而分头负责写文帐、武帐及孝子、亲戚祭文的“官商”多达四个一一四人提前两天忙了个黑天昏地,不舍昼夜,才勉勉强强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十一点整,郑老汉的三年纸在坟上隆重开始了。先是极其郑重地立碑:造价不菲的黑色大理石石碑上,镌刻有二百五十八个工整的楷书字。石碑在震耳欲聋的爆竹、五颜六色的烟花伴奏下静静地“站着”,向众人无言“宣告”着郑老汉的生平事迹。
花圈、纸、冥币、黄表、童男女、彩电、及金、银斗等等整整烧了一个多钟头。空中随风飘舞的纸灰像缩小了的乌鸦,久久不散。
不过,三岔两湾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地:郑老汉自老伴去世后,生活无依无靠,到省城投靠儿子,儿媳嫌其鼻连涎水,在外租房让老汉独自一人恓惶的过活。
不到一年,郑老汉出门下楼,不慎摔伤腰腿,送回老家不久,就追随早年过世的老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