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文赫和晏柔一起躺在床上,她紧靠左侧,他紧靠右侧,中间像隔着一条银河。
黑暗下的卧室短暂沉默之后,文赫打碎了这表面的平和。
“我要给重要客户的女儿送份礼物,你觉得送什么好?”
晏柔没有说话,但她枕头上发出的摩擦声证明了她还没睡着。
文赫似乎对此很不满,他伸手打开床头灯,房间明亮的那一瞬间,两人正四目相望。
“既然醒着,为什么不回答?”
晏柔窘迫地说:“你总要给我思考的时间吧?是几岁的小孩子?”
“十岁左右。”
晏柔转了转眼珠,表情认真:“如果你不了解她的兴趣爱好的话,就送一些衣服饰物给她吧!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已经开始爱美了。”
文赫眸光微闪,随口问:“发夹呢?”
“可以啊!如果你需要,我明天列几个合适的品牌给你助理。”
“今天在你爸书房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你当时戴的那个发夹还能买到吗?”
晏柔回想了几秒,笑说:“那个是我爷爷送我的六岁生日礼物,全世界只有一个,买肯定是买不到了,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拿照片给你,送去珠宝店定做一个。”
文赫不由自主地撑起身子,眼眸在她脸上打转,惊慌的情绪外露,还弥久不散,最后连迟钝的晏柔也发现了。
还没等她询问,文赫就语带责备地说:“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发夹?怕我毁了你珍视的东西?”
晏柔心情焦急地坐起来,解释道:“不是的,那个发夹我很久以前就送人了,我也只剩照片做留恋。”
他挑眉,不愿相信。
晏柔叹了口气,心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如实相告:“小时候我做过一次手术,在医院认识了一个阿姨。那个阿姨当时做化疗,头发都快掉光了,我经常偷看她,总会看到她伤心地照镜子,后来就把我的发夹当做幸运礼物送给了她,希望她能早日康复,长出头发,戴上世界上最美的发夹。”
晏柔说话时视线始终停留在素色的床单上,她的声线带着怡人的温度,高低起伏,语气遗憾又温柔,像是在跟他讲一个睡前故事,每一个字都那么触动心灵,以至于他听得眼眶湿润,胸口发闷。
文赫不敢再与她靠得那么近,他迫切地掀开被子下床。
晏柔被他的怪异举动搞懵了,过了一会儿,文赫用口吻不正常地隔墙喊话:“你自己关灯睡吧。”
文赫平复了心情后,直接在衣帽间换了衣服,离开文公馆回到自己的别墅。
这一夜,他无法入眠。
他躺在阁楼的小床上,仰望玻璃屋顶外的星空,手中紧握的,是他最恨的那个女人的发夹。
偏偏命运爱胡闹,他最恨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他此生最该牵挂的人。
他永远无法忘记妈妈去世的那个清晨,在稀疏的晨光下,妈妈牵着他的手,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说出的那段话——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孩,是值得你去守护,去感恩的!如果可以,妈妈希望你能给她一生的幸福,如果不可以,你也要替妈妈多关照她……她是上帝派来,陪妈妈走过最后一程的小天使,你一定要替我记住她,这辈子都不能忘了她!”
9岁的文赫接下那个发夹,发夹上镶嵌的钻石折射着光,比晨光耀眼千百倍。
这15年间,他没有找到妈妈临终托付的那个女孩。
直到几个小时前,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就睡在了自己身边。
“妈妈,我终于找到了她,可是,她好像不是你口中的天使……原来人都是会变的,她是,我也是……”
他反复回想跟晏柔的相遇,那时候黎裳还没有出现。
在初中部读初三的他,总是密切关注着文喻丞的一切,他来高中部闲逛三次,必有一次能见到远远跟在文喻丞身后的晏柔。
她的暗恋一点儿也不高明,文喻丞早就发现她有猫腻,时而还会故意回头看她在不在,他们没有让对方看到过的眼神,文赫全都“碰巧”捕捉到了。
就在他将要把晏柔拟定为进攻目标时,黎裳以正牌女友的身份出现在文喻丞的左右,他就此放过了她。
他还是习惯性地常来高中部逛逛,但至少有一学期没见到过晏柔。
后来他的精力全放在了如何接近黎裳身上,他就是喜欢跟文喻丞过不去,文喻丞在乎的东西,他非要抢到手才甘心。
再后来,晏柔重新出现,她离文喻丞更远了,也爱得更傻了。
他从心底里瞧不起她,却没有预料到,她竟是一条看似温顺的毒蛇,处心积虑把黎裳毁于一旦。
一周后,文赫约晏柔在商场碰面,晏柔悉心打扮了一番,满怀忐忑地出门了。
她抬头一看,母婴店?
“晏小姐是吗?”站在门口的店员欣然笑问。
她懵懂地点点头,店员立马为她引路:“这边请,文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文赫听到脚步声就转过头,望着她的眼神有一瞬的游离。
晏柔轻咳一声,带上微笑,“今天……又要给客户的孩子挑礼物吗?”
文赫不予回应,自顾转过头看着墙上悬挂的各式婴儿车,:“不是,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挑。”
“嗯?”
文赫假装没听见,继续专心挑选着,不时询问店员一些问题,最后选出来三辆摆在晏柔面前。
他说:“你试试手感。”
“文赫,现在买婴儿车会不会太早了?至少等四个月做了检查之后……”
文赫猛地抬眸横着她,吓得她音量越来越小,以至于后来直接闭嘴不说了。
她窘迫地舔了下干涩的唇瓣,小动作被文赫纳入眼中,他僵了一下,“不用做了。”
净白的室内光下,在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晏柔的眉宇之中仿佛亮起了更耀眼的光。
文赫不得不被这样的她吸引,但她越是欣喜,他心中越是难堪重负。
店员的存在使他无法坦白接下来的话,他只好故作淡定地问:“选好了吗?选好了去吃饭。”
晏柔极其克制地偷笑着,热情选购的样子与刚才判若两人。选定了婴儿车,她又在店里挑了些初生儿会用到的用品,文赫始终陪在她身边,点头或者皱眉,算是给了意见。
两人从店里出来时,文赫的手上多了两个购物袋,袋子上母婴店的LOGO格外显眼,路过的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小声猜测这两人将来的孩子该有多迷人可爱。
花园餐厅的位置是文赫一早定好的,晏柔扫了一眼菜式,让她一个孕妇看了也觉得很有胃口,又有营养。
她有些窃喜,知道文赫是用了心,哪怕只是随口跟经理叮嘱了一句,至少也说明他开始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求的真的不多,文赫不爱她可以,但她希望,他能对孩子好一点儿,不要让他在一个失败的原生家庭里长大。
晏柔乖巧地低头吃菜,文赫一直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
晏柔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捧着大砂锅的服务员正朝这边走来,文赫瞥了眼,心想那该是他点的汤,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谁料,就在那服务员走到隔壁桌时,忽然脚下踩滑,伴随着一声尖叫,手中的大砂锅竟直接朝晏柔的脑袋飞去!
听到尖叫的文赫顾不上考虑,拉住还在呆愣中的晏柔往怀中一带,再迅速背转过身,把她与倾洒而至的滚烫汤汁完全隔离开。
汤汁浇在他的背上,渗透西装,刺痛他的肌肤。
可是意外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他没有感受到那种痛意,而是第一时间去关心怀里的晏柔:“你没事吧?”
可怕的动静惊扰了全餐厅的人,他们纷纷惊叹——
“天啊,吓死我了!”
“这也太危险了吧?服务员怎么搞的,走平地都能摔?”
“还好没泼到那两人脸上,要是毁容……啧啧!”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才让晏柔搞清了刚才发生的事,她下意识捂着肚子,后怕地望着文赫,说不出话来。
“吓到了?”文赫用的是疑问的语气,表达的却是肯定,“走,去医院。”
他搂着她的腰准备离开,服务员还在一旁哭着道歉,刚一转身,一把熟悉的声音闯进他的耳膜。
“文赫?真的是你?”
晏柔抬眼望去,怎么会是黎裳?
“你怎么在这儿?”文赫也是同样的疑问。
“先别说这个了,你受伤了!”黎裳走过来,掰过他的身子,查看他的背。自然而然的动作,让旁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一对。
文赫用余光注意了一下晏柔的表情,轻轻把黎裳的手拂开了。
黎裳若有所失,但骄傲让她不能就此作罢,尤其还是在晏柔面前。
于是她说:“我刚买了一套男装,你先换上,然后赶紧去医院看看吧!……琪琪,你去把衣服拿来。”
“嗯嗯!”琪琪说着走开,没过一会儿提来一个阿玛尼的购物袋。
文赫也因此多看了琪琪一眼,只一眼,就像被她吸引住一般,死死盯住不放了。
琪琪顿时觉得小鹿乱撞,面色潮/红,会不会是……文赫看上她了?
她是黎裳最好的闺蜜,文赫和晏柔的事自然听说了不少,看在文赫出众的颜值和家世的份上,当个小三,她也不会介意。
黎裳把购物袋递过去,文赫还没来得及接,晏柔就插话进来:“不用麻烦你了,这衣服是给哥哥的吧?文赫穿上不合身。”
三人听到晏柔这么说,均是大吃一惊。
一向装作和善与人的晏柔,竟然也会暴露出如此强硬的一面,神色冷漠,话里带刺,完全颠覆了之前的形象。
可不知为何,看到晏柔的这一面,文赫的心中涌上暖流,把他的全身都点燃了。
然后晏柔淡定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秦店长,我是晏柔,我之前订的那几件新款,麻烦你现在就送到5楼的花烙来。”
餐厅经理姗姗来迟,一看到受伤的人是上宾之中的上宾,恨不得给他跪下认错。
“文先生!非常抱歉!我马上安排人送您就医,我们会照价赔偿医药费,也会找律师核定相关损失费的,实在抱歉!”
“这不只是费用的问题。”文赫怒目横着那经理,“我老婆怀孕了,吓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这里的谁负得起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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