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越到秋天，越想莫言。
三十二年前，作为高密人民广播电台的一名记者我采访了莫言老师，随即，一篇《莫言，高密的一棵红高粱》录音通讯在本台及省电台播出后，我把文稿修整后寄给了【中国乡镇企业报】。今天，旧报再读，高粱依旧。（张竹林）
作者和莫言
莫言，高密的一棵红高粱
张竹林
电影《红高粱》荣获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大奖后，人们便自然地想起了《红高粱家族》的“主要成员”莫言。
莫言原名管谟业，他取其中间“谟”字展开倒装成“莫言”。1956年他出生在山东省高密县河崖乡，因家境贫困，只学了个小学文化程度。18岁在县棉油厂做临时工。1976年3月参军，在渤海边服役4年，喂过猪，站过岗，种过菜。1982年提干，任总参某部宣传干事。1984年秋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他在80年代初，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发表了10部中篇，30部短篇小说，共计100多字。1987年1月，他又推出了7部中短篇。一位评论家在寻找莫言创作心理上的种种诱感时指出：莫言创作中最主要亦最重要的角色，就在于他审视世界的非常态。他总是以一种超常态的感觉去把握世界，结果又总是引起人们超常态的反应。那位评论家问道“他的眼睛到底与我们有何不同？”莫言的两只眼睛并没有什么特别，从他常常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他自信和狡黠的灵性。他自己说：“我这个人一直很迟钝、麻木，对人的观察和对事物的分析总是比别人慢三分，我是用想象来弥补观察上的不足。”然而，作家的想象，往往在某种程度就是洞察。1986年莫言回家来，喜闻改革之潮首先把南关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凭着作家特有的敏感，莫言意识到高密大地上有一颗珍珠正在闪闪发光。尽管当时许多人对这颗珍珠抱以种种偏见，而莫言却毅然拿起笔，真情、实意、客观地把个农民企业家王建章通过 《高密之光》活脱脱地公之于《人民日报》。事实肯定了莫言，王建章后来光荣地当上了十三大代表。高密大地养育了豪饮不醉的“酒神”，也孕育了勇于改革的一代奇雄。南关采暖设备厂厂长高方明就是继王建章之后的一颗新星。这位曾卖过糖球，钉过鞋掌，当过小工的庄稼汉，只用了3年的时间，便使濒临倒闭的采暖厂迈出低谷，走向振兴。
莫言慧眼识才，他的饱蘸深情的笔，一发而不可收，以高方明为主人翁的洋洋万言的报告文学《高密之星》在华夏大地上又一次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莫言说：“我母亲是中国最善良，最软弱的女人之一，她一个字也不识。她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可怜的。那时总想突然拣到百元钱，买好吃的东西孝敬她。我父亲却恰恰相反，他读过4年私塾，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我们兄妹见了他会吓得浑身发抖，这大概是一种本能的怕，其实他什么事都不管，他很少打人，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天生的威慑力。因为他古怪的性格，我们之间有一道很深的鸿沟，也许我的文学气质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的。”
莫言恨家乡那个贫穷的年代，一年到头红薯都填不饱肚子，褴褛的衣衫甚至没有高粱秆上那层皮那么护体得当。迫于谋生，他不得不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多地出入高粱地，于是他更加熟悉那里。他无法割断与那里的联系，说：“我写作是为了寻找过去的我，寻找失落的家园。29年前的生活，尤其是童年的生活，将决定个人的命运，特别是一个作家的命运。再说，一个成年人对童年时代的回忆，本身就包含了一种艺术的创作。”
莫言的处女作《春雨霏霏》投给河北保定的《莲池》杂志，一位年近花甲的编辑发现了这颗宝石。在收到无数退稿信之后，莫言的作品终于成为铅字。这成了他生活的转折点。每当他把笔端触伸到文字的瀚海，眼前总是浮现出那片如血如火的高粱地，捐躯者的热血，耕耘者的汗水，高昂健韧的民心，不都是源于故乡这古老的土地吗？
他一吐为快，挥洒自如地描写下了发生在故乡浩翰高粱地里的抗日故事——《红高粱家族》这部由几个相对独立而又紧密联系的中篇，抑郁、深沉、又聪慧、机敏；文学界在召开莫言作品专题会议时说“作者奇特，内容奇特，形式奇特。”
莫言在写作时始终抱着一种老农收拾庄稼时的虔诚，勤劳。字体工整，一遍成稿，几乎很少改动。他说：“我一拿起带格的纸，就情不自禁规规矩矩的写字。一家刊物编辑拿到他的底稿后说：“30多年来没有见过这样干净的稿子。”莫言创作出了成绩，张艺谋又为它做了升华，《红高粱》不仅获38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最高荣誉奖，它在家乡高密放映时，也震撼着这块黄土地上的80万人的心，家乡的醉人的红红的高粱酒把芳香飘到了海外。
这样一位蜚声文坛的青年作家，心中也有许多苦楚，他并非超人，也渴望与老婆孩子共享天伦之乐，他孩子都已6岁了，家属至今没有随军，不得不仍过着“牛郎织女”生活。他饥一顿、饱一顿，吃方便面吃得胃都痛。他的衣服经常堆了一堆，因为忙写作没有时间洗，他就再从衣服堆里挑出比较干净的穿。虽说好几个单位都要过他，答应给他解决问题。可他没有同意。他不想把生活的舒适放在事业的前面。
这就是莫言，高密大地养育的红高粱！
（1988.10.03）
作者和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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