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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成仙了就别来找我的小说「仙君别跑这只狐妖有点萌笔趣阁」

楔子

照常理来看,一个人间公主提早去阎王那里报了到,本来也没什么出奇,但若这个公主身系朝代兴荣的关键,那便足够让天界的当权者头疼小半个时辰。

其一,在父神盘古创世之初便明确表明,若非天崩地裂妖魔乱世,严禁天界众神干预凡间之事;

其二,由于近些年天庭福利渐好,有新天规曰:凡是修成上仙者,皆送仙山一座,仙宫仙娥数余。如此一来,除去玉帝、太上老君这些原本就位高权重的神仙,其余人等,就连稍通灵识的蝼蚁树雀皆纷纷起早贪黑咬牙修炼。照如今天庭这种疯狂上进的劲头,除非事成之后能破格飞升,否则谁也不愿意在修炼的关键时刻因凡人而落下进度。

说来也巧,彼时玉帝头疼之时,却恰好也是我挨过天劫,脱离了妖籍飞升之时。所以当我前脚刚踏进云霄殿,便听玉帝用十分欢喜的声音指着我道:“你便是新来的小仙吧,来来来,本座有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需要交托于你。”

在我还是一棵小垂柳的时候,族里成仙已久的姑姑便说过,在天庭为仙,谁的话都可左耳进右耳出,唯独玉帝的话,就算是错的,也要虚心接受并且歌功颂德,否则过不了多久,便会看见诛仙台欢乐地对自己招手。

如此这般,再加上我刚刚飞升尚未被载入仙籍,玉帝便更加心安理得地将锦烨公主后续的人生交给了我,并嘱咐我一定要按照司命星君所书写的那样,一字不差地过完,爱她所爱,恨她所恨,最后还必须要因谋反,让一大帮子跟她有关系的重要人物都一一死去。否则凡间秩序被打乱,到时候天上地下的一帮神仙都别想过清净日子。

我一脸茫然,司命便索性合上了命格书,将千言万语总结了成了一句:“说白了,就是让你去当扫把星,坑爹坑哥坑丈夫的。”如此简单明了,我瞬间双眼清明一一了悟。

至于锦烨公主为何会突然嗝屁,不管是玉帝还是司命星君都只字不提,只安抚我说待到锦烨公主寿终正寝之时,便是我再次回归天庭之时。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应该有些许猫儿腻,可是我还未来得及再仔细追问,司命星君便迫不及待地一脚送我下了九重天。

云潮翻滚,凉风阵阵,远远听见他在云头轻飘飘地扔下一句:“红尘万丈,幻影成千,望仙子守住仙根,切莫动了凡心,断送大好前尘。”

一、

“嘤嘤嘤,公主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硬拉着你要走这条路,你也不会……”

我是在一阵凄厉的哭声中被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情况非常不乐观。


身体处于极端沉重的包裹之中,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棵柳树。直到少年的哭声转变为“救命啊,有鬼啊”的尖叫,我才借着些许朦胧的月色发现,除了脑袋和两只手以外,我身体的其余部分皆被埋在乱石之中。

胳膊上沾满了血污,而身旁的少年,虽说形容狼狈,但一袭衣衫却是上好的蜀锦,再加上他腰间挂着的曲字形玉佩,所以并不难猜出其身份。

我知道锦烨的死有些蹊跷,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姑娘死的时候,是一个年满八岁的稚龄丫头不说,居然还是为了曲杨死的。

要是从司命星君的命格书上来看,此时距离锦烨造反处死,起码都还有几十个年头。也难怪,玉帝这么着急把我送下来。本来我想用妖法出来,可使了半天却仍没有反应,我这才想起,在下凡之时,司命星君好像说过为了保证此次任务的质量,玉帝特将我的法力暂且收回之类的话。

从我思考开始到思考结束,曲杨一直在我身边忙活,先是撕下一块布,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符,小心翼翼地用树枝盖在了我的脑袋上;接着便双手合十,一边打坐一边念一些我听不懂的经文,最后见我仍旧一脸茫然,他居然握了握拳头,走过来直接一口咬在我的手背上。

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他的眼泪也跟着簌簌而落,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在我手边吹了吹,柔声道:“乖,不疼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就算我不曾下凡,锦烨也绝对会被他气活过来。若不是他的脑袋实在太过干净,我都十分怀疑他被砸中的其实不是明显乌肿的脚,而是他那颗明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的脑袋。

在我浑身被压满石头的情况下,他居然可以拉着我的手,说这么含情脉脉的话,高兴得那样不留余地,丝毫没有发现我随时还会有嗝屁的危险。后来若不是有打着火把的侍卫恰 好赶到,兴许马上玉帝又会开始头疼了。

曲杨是个不靠谱的男人,这是我回到凡间后,明白得最深刻的道理,并且这个认知都在没日没夜地逐渐加深。

本来之所以会出事,完全是因为他怂恿了锦烨走小路去捕获更珍贵的猎物,可是由于在被找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所以原本有些“二”的真实便演变为了缠绵悱恻的私奔殉情,且不管我怎么解释,就是没一个人相信。

再加上锦烨的爹本就是齐国开国以来最英明的皇帝,而曲杨的身份又极为显赫,就算我跟他没有什么,按照史书的发展和众人的想象,我也必须要跟他有点什么。所以从那以后,曲杨便天天打着报恩的旗号在我身边晃荡。

他是不是真如传闻那般喜欢我,我并知晓,我只记得,那些他在我身边晃荡的岁月,充满了眼泪与心酸。

倒不是说他对我不好,相反,他对我很好,甚至好过了头。而这最根本的表现就在于,凡是他认为好的,不管我愿不愿意接受,他都会欢天喜地地强塞给我。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喜欢的,跟我喜欢的根本不搭边,甚至天生八字不合,比方说每年中秋,他都喜欢吃螃蟹,但我偏偏一吃那东西脸上就会冒出小红疙瘩,尽管这样,他却每年坚持不懈地给我送螃蟹,若我不吃,他便看一眼螃蟹,再看一眼我,如此循环反复,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从他手里扒拉过一只,他却又故作矜持地扯着螃蟹腿幽幽道,都说勉强是没有结果的。

本来就是他送给我的螃蟹,最后却弄得我好像在抢似的,末了吃完之后,面对我满脸的红疙瘩,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还会微微叹息一声说,公主为了爱臣,居然不惜把自己弄得这般模样,这可让臣如何是好啊!

又比如,他喜欢舞刀弄枪,并且平生有一大梦想就是娶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做媳妇儿,但奈何不管是他爹还是我爹都不会应允,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若是我不配合他的女侠训练,他便要把我珍藏在床下的那些才子佳人幽会的爱情小说全部送上锦烨他爹的书桌。失去了妖力,我本就跟凡人无异,我打不过他,所以只得配合。然而这配合的结果便是,他觉得为我好,便是对我格外严格绝不留情,因此每每跟他训练,都会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就算锦烨不爱上君饶,那么跟曲杨成婚之后,迟早也一定会爬墙寻找第二春的。

二、

但这个想法仅仅终止在我看见君饶之前。

我从锦烨的八岁等到了她的十四岁,终于在她最美好的年纪等来了她应该去爱的人。

我记得很清楚,由于当时的齐国佛教十分兴盛,所以宫中每年便会有一次声势极为浩大的佛法大会。时间是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恰好是皇宫中所有牡丹花开的时节。

每年那个时候曲杨要负责那些得道高僧的人身安全,没什么空来骚扰我,所以佛法大会时期亦是我一年中最高兴的时期。那时候不止曲杨很忙,就连我的父皇以及那些后宫的宫人们,每天都会到和尚们聚集的地方去探讨一下人生抒发一下感想,专注地表达自己一心向佛的愿望,但坚定执着地说了就忘。

而每当那个时候,我便会趁机换上太监服,要么随着采买的队伍溜出宫玩,要么到御膳房偷一壶花雕拿一只烧鸡去花香四溢的御花园里沐浴日光或者月光。

一连偷了六天,却在第七天的时候,失了手。

倒不是因为我被发现了,而是因为某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先一步抢了我的鸡。

“这位兄台,凡是要讲究江湖道义,这鸡是我先看到的。”

“可是,却是我先拿到的。”他声音隐隐含笑,有点模糊的熟悉。

虽说只要我开口,整个御膳房的东西都是我的,奈何那样着实没有什么情趣,于是几番交涉之下,我们达成了协议,我分他一半花雕,他分我一半烧鸡。

月华似水,花香暗浮,他拎着花雕慵懒地斜躺在花丛,遮面的黑布缓缓滑落,端的是人比花娇,人比花妖。

那样的风采,那样的神韵,我心中一咯噔,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司命星君?”

他挑了挑眉,倒也不否认,然后朱唇轻启,缓缓说出一个让我吐血的事实。

“在这里,你应该叫我君饶。”

“君饶?!”我惊慌,我失措,我被雷得外焦里嫩,连带要分给他的另一半烧鸡都在这种复杂的过程中,被我一不小心吞进了腹中。

他看了看我吐出的鸡骨头,又看了看我,微微勾了勾嘴角:“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因为这里需要我。”

“君饶呢?”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这都是你写的命格,你自己参与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自己才能演最好的戏。”

“……”

那次的对话进行到了深夜,不管我问什么,司命,不,君饶都一一回答,但问话结束,我却发现,我浪费了那么多口水,最后却连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套出来。

若说先前我觉得锦烨不爱曲杨是正确的,那我现在却又觉得她的命运委实坎坷了一点,不管是爱她的还是她爱的,都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在我的想象中,君饶应该是一个冰肌玉骨风华绝代的少年,如冰一样冷,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骄傲明媚的公主锦烨一见倾心,就算被世俗鄙夷唾弃,都要不顾一切地与他在一起。

可如今,君饶的花容月貌虽在,可内里却变成了素有天庭老狐狸之称的司命,这确实让人缺乏了许多去爱的勇气。特别是在他白日里端庄大气把众人忽悠得心服口服,晚上却来我这里混吃混喝,意图提早败坏我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时,我便更没有办法跟他演一出花前月下,哪怕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戏,也不可以。

好在随着佛法大会的结束,这个妖孽就算万分不愿,也随着他师父出了皇宫,可这厢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厢曲杨这个混世魔王又开始重新杀入了我的江湖,搅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等我略微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快到我及笄了。年少时留的乌发,几经修剪现在也已经垂到了腰际,每每侍女为我绾发的时候,曲杨便会一脸感慨地说:“果然跟着我,丑八怪都变天鹅了。”

自恋是种病,得治,但曲杨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因此有许多次我都想诚恳地给他建议,直接火化了吧,已经没救了。

今天也是这样,但是这句话说完之后,也不知他抽哪门子的风,居然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嫁给我,正好。”

这类似求婚的一句话,我还未来得及消化,便被梳头的宫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到了锦烨他爹跟前的时候,已经演变为了,我已经怀了曲杨的孩子,并且威胁他一定要和我成亲,不然我就死给他看。

锦烨爹很是忧虑,曲杨爹,也很是忧虑,两人一块儿到我的寝宫,看了我依旧纤细的腰肢半晌,最后沉重地决定,在我及笄之时,便是我嫁给曲杨之日。

这是历史行程中,必然的结果,然而我却没想到,过程居然是建立在我的清白之上,而我更没想明白的是,曲杨没有解释不说,居然还沉浸到了即将当爹的喜悦之中。

由于我的及笄亦是我的出嫁,所以当天的场面极为壮观。彼时是太平盛世,所以无论是锦烨爹给我陪嫁的十里红妆,还是曲家所下的一宫殿聘礼,都是从未有过的阔绰,甚至一度改写了齐国公主出嫁的奢华历史。

我谈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伤心,只想着我那精力旺盛的夫君,以后能少让我胃疼些,便足矣。

迎亲的队伍很快便到了宫门前,我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了巍峨的皇宫。曲杨骑在一匹扎着红花的白色骏马上,大红色的喜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是无数叩首在地的侍从。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霎时间,连平静的天都变得鲜活生动。他是曲杨,是锦烨今生唯一的丈夫。我出了宫门,他下了马,一切如此美好,如果除去空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冷箭……

一个声势浩大的盛会,自然能吸引很多人的注目,有真心祝福的,自然便有存心捣乱的。不过在我记忆之中,司命所写的命格书上,好像并没有这一段。

三、

不管是锦烨爹还是曲杨的爹,都是十分有先见之明的人,所以那次的意外很快便得到了控制,并且他们还利用那次意外,铲除了许多朝中不稳定的因素。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相反曲杨倒是替我挡了好几箭,但由于我腹中有谣传中的下一代,所以爹爹们都先慰问了我,才赶去看仍旧昏迷不醒的曲杨。

最好的御医,最好的药,可奈何伤得较重,就算是生命力极强的曲杨,都昏睡了整整三天才幽幽转醒。我虽没有学过凡人的四书五经,可却也知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有时候他会很平静地熟睡,有时候会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地呻吟,但更多的时候,他却在唤同一个人的名字。

“锦烨,锦烨……”

缠绵而又温柔,就像是债主看见了久违的还金,黑店看见了冤大头那般。

虽说我没有了妖力,可凡人的刀剑依旧对我没什么杀伤力,顶多就是划伤了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恢复。但我却没有想到,曲杨居然会奋不顾身地挡在我身前。

这种以命相救的情况,不管是我成妖前,还是成仙后,都不曾出现过的。

我知道锦烨跟曲杨最后的关系很悲凉,可若换了是我跟他呢?

会有这种想法,我委实被自己吓了一跳,毕竟小仙也是仙,违反了天条一样会被送往诛仙台。

因此我有些忧虑,但还没忧虑出结果,曲杨便醒了。

醒来之后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快去问问大夫,我身体什么时候才会好?咱俩什么时候才能洞房?”

只此一句,我所有的忧虑瞬间烟消云散,我怎么能为了他去上诛仙台呢?那也太想不开了。

由于曲杨受伤的缘故,所以曲家人也经常来这里探望,而这其中来得最频繁的莫过于他的亲哥哥,锦烨的大舅子曲悦。

那是个很重要的男人,按照命格书中所写,永徽年间有关锦烨和曲家所有的悲剧大幕,都是因为锦烨跟这个男人的一些愚蠢举动而造成的,比方说风流的锦烨想要勾引她的这个大舅子未遂,然后因爱生恨排挤他诽谤他;又比方说,曲悦觉得自己清誉受损,觉得自己被锦烨逼得走投无路,从而揭发锦烨和曲杨谋反。

这又是一个必要的历史进程,再加上玉帝时不时让太上老君在梦里催促,我只好琢磨着怎样将书中所写付诸实践。

那天曲杨去了后院继续去练传说中的绝世武功,我穿了最美丽的衣裳在长廊等待曲悦的到来。

夕阳余晖中,似水般温润的男子从长廊尽头缓缓走来,看着我轻轻一笑说:“弟妹,你牙齿上有一颗葱花。”

这是这些天来,惜字如金的曲悦对我说过最多的话。我捂着胸口十分感动,感动得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也是那时,我才晓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外表越是无害的人,说话往往就越毒,比方说曲悦。

在我再一次遇见君饶之前,曲悦总共对我说过三句话。

一句就是葱花;第二句是我闲着无聊跟侍女学习跳舞,他问我是不是手脚抽筋了,他那里有上好的跌打药酒;第三句是我放弃了跳舞,改学绣花,他看着我绣的牡丹半天才眯着眼赞美道,弟妹绣的乌龟壳,纹路周正,远看像朵喇叭花,长得真好看。

至此,曲悦成功打消了我所有的学习热情,再加上曲杨升了右卫将军比较少督促我强身健体,因此我每日便是吃了睡,睡了吃,不过短短两三个月,便有不少奴仆时常盯着我圆滚滚的身子感叹,我打赌,公主这胎怀的绝对是双生子。

虽说齐国盛行以胖为美,虽然锦烨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但若胖得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也委实有些难看。

但尽管这样,曲杨也从来没有嫌弃我半个字,顶多就是叫厨房做些以假乱真的素鸡素鸭,或者偶尔在被我挤下床的时候,盯着我的肥肉幽幽叹一口气。本来我与他的婚配,在之前的谣传里一直是金童玉女,只是如今却变成了鲜花插在那啥上,当然,鲜花是指曲杨,那啥……

为了从肥肉中挽回我失去的美丽,我决定接受曲杨打猎的提议。

得知这个消息,曲杨十分高兴,并且在出门的时候含情脉脉地表示一定会照顾好我,但奈何他本就是个武痴,每个武痴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所以这厢老虎一出来,那厢他就忘了自己媳妇还在旁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追着那头猛虎跑得不见了人影。

这深山老林的,我本想直接回去,恰好闻到了久违的烤鸡香味。

而当我循着那香味一路找过去的时候,又恰好见到了久违的君饶。

于是这本来十分纯洁的出行,就在这次巧合下,就在围观群众暧昧的眼神中,多了许多故意的色彩。

四、

我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烤鸡香,而君饶会出现在那里,完全是因为寺里面不方便他开荤,而这里的野鸡肉又最好。

由于我没带酒,所以这抠门的家伙死活不肯分一半给我,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让他从我现有的东西中挑选。

“真的什么都可以?”他眯着眼看我,顺便提着烤鸡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你随便选。”那些凡间所谓的珍宝古玩,对于凡人来讲或许极为有用,但对于我而言,绝对比不上一只风味俱佳的鸡腿。

君饶从来都不是一个客气的人,因此他选择了锦烨爹赐给她的金宝神枕。

说起来这个枕头也似乎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道具,在命格书中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我记得好像是锦烨送给君饶定情用的,后来他们分了手,被小偷偷了出去,两人的奸情这才震惊了天下。

想来如今披着君饶皮的司命也应当清楚,我绝对无法送什么定情礼物给他,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方法推动剧情发展,着实很不容易。

而更不容易的是,我本来与他真的是在屋内清清白白地吃烤鸡,但屋外的奴仆却死命拦着寻香而来的曲杨不让他进来,从而直接让我跟君饶坐实了偷情的罪名。

我从房里出去的时候,被奴仆们拦着的曲杨,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君饶,握着拳头,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今日之事所有人不许乱嚼舌根,否则杀无赦。”

“曲杨,我……”

我脸色一黑,刚想解释,他便语气沉痛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什么都别说,我都明白。”

“……”

都说有什么样的仆便有什么样的主,因此在曲杨的想象中,我便已经结结实实地给他戴了老大一顶绿帽子,他伤心他愤怒,可是却从来不会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来。

彼时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佛法大会,由于人数众多,锦烨爹便想指派了一些高僧住到皇亲国戚的府中,这实属平常,却不曾想,曲杨居然主动请旨让君饶住到了府上。

我一直记得他带着君饶回到府上的那个晚上,他喝了许多酒,拉着我的手,一直重复着,锦烨,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以曲杨的骄傲,若非爱到了极致,也绝不可能如此卑微。

想着这些年的种种,心底逐渐有个角落迅速崩塌柔软,可我还未来得及跟他说,君饶便恰到好处地在我耳边叹息了一句:“人和妖是没有前途的。”

我义正词严地反驳:“我成仙了。”

他睨了我一眼,又慢慢将视线放到了他手中的《天规》册上,轻叹道:“那就更没有前途了。”

尽管我再怎么想抓狂,可最后不得不承认,君饶说的都是事实。

“也不要这么惆怅,兴许你把这出戏演好了,能向玉帝求个恩典呢?”

他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是说道。

我脑袋先是混浊,而后逐渐清明,我怎么就能忘了立了功是有奖赏的?

万千豪情顿时澎湃而出,我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下一出戏就是送你归西吧,你放心,我一定不负玉帝所望,为你多流两滴眼泪。”

“……”

五、

君饶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我一身素白撑着青竹伞躲在密密麻麻的飞檐后。

从他问话到闭眼,整个过程很多人都别开了眼不忍心看,只有我睁大了双眼不肯放过一星一点与他有关的细节。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了。

“君饶,你可认罪?你可……”他顿了顿,又道,“曾后悔。”

君饶抬头,看了看台下,眼里的光逐渐沉寂,最后他点了点头说:“我认罪,但不后悔。”

锦烨的父亲,那个名叫锦禾的帝王,用君饶的鲜血,洗去了皇家的耻辱。从此长安内外,再无一句闲话。

他被腰斩于长安最繁华的街头,鲜血混着雨水一直流到了我的脚边,染红了我雪白的裙裾。

身旁的侍女拉着我的胳膊,哭得极为伤心。她说:“公主,您就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我回头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看着染血的裙裾微微一笑说:“别哭了,你看,天都红了。”

“公主,您的眼睛……”

最后的世界,漫天血红。

从此滚滚红尘中,再没有了那个能与我把酒言欢的俊秀少年。

那是我一生演得最好的一出戏,并且导致了两种结果,其一是曲杨离我越来越远,神情越来越忧郁;其二,曲悦表示,由于我和曲杨两人的相处太过压抑,为了他的身心健康,必须得分家。

我本无甚异议,可才在天庭归位的司命非说这是一个引起争端最好的开始,若锦烨公主在此次分家中没占到任何便宜,那后面两人反目成仇从而在朝堂斗得你死我活的戏就能顺利上演了。

为了加快这出戏的结束,也为了尽可能地给曲杨争取到最大的权益,因此我只好顶着被曲悦毒舌的危险,含泪去他家谈判。

其谈判结果是我非但没有占到半毛钱便宜,甚至原本就属于曲杨的几座宅子都被曲悦忽悠了过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让我十分伤心,再联想到我什么都没办法跟曲杨解释,所以便越发伤心,因此才出了曲悦的门口,我便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却不曾想,竟恰好被锦烨的亲哥哥吴王锦榭看见,还以为我被曲悦怎么样了,为了给我出气便联合了许多朝臣上折子说他对我无礼。

而曲悦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立马联合了他的党羽反控诉锦榭想要叛乱。

自古以来,凡是涉及皇权,不论是手足兄弟,还是亲生父子,大多都会毫不留情。当朝国舅主审此案,顺利执行了酝酿已久的谋划,那就是诛杀吴王锦榭。他软硬兼施,让曲杨承认自己参与了谋反,然后供出同谋中还有吴王锦榭。

我承认我想过要改变这个结局,但最后命运却依旧按照命格书上继续运转,丝毫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原以为曲杨会承认是因为受到了威逼利诱,可直到我们俩都被关进了天牢,他才幽幽叹息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尽管我喜欢他,但我却坚决不能苟同这种消极的价值观。

圣旨很快便下来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大家一起去西天。

但好在当今圣上比较仁慈,因此允许我们在圣旨到来之前,各自完成一个未了的心愿。

荆王锦沅哼了一声表示十分不屑,巴陵公主表示要穿得漂亮点,吴王锦榭表示要给他选一口风水宝地用上好棺木下葬,曲杨看着我,表示要跟我死在一块儿。

我侧着脑袋想了想,决定要亲手给他做一次饭。

从我嫁给他,一直都是他照顾我,我却连他的生日都不记得,如今快死了,我却觉得似乎应该对他好点。

但是当我好不容易把那锅用尽了世上最好食材的补汤,含情脉脉地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挑眉看了我一眼,似乎十分欣慰地接了过去:“能死在你的手上,我心甘情愿。”

敢情他是以为我要谋杀亲夫来着。

我正准备解释,却听门后有侍卫尖声叫道:“不好啦,公主要和驸马殉情啦!”

那碗汤,他一口气喝完,七窍流血,我目瞪口呆。

我生平唯一一次想对他好,却因为随便混搭食材,差点让他送了性命。

我端着碗傻愣愣地站着,所有天牢之人哄堂大笑,其乐融融的气氛就跟过年似的,一点也没有死亡的悲哀,丢脸的就只有我一个。

六、

二月的料峭寒风中,三位齐国驸马曲杨、薛万彻、柴令武被当街斩首,锦烨公主的叔叔荆王锦沅、锦烨公主、吴王锦榭、巴陵公主都在天牢自尽,曲悦因早些年对朝廷有功所以免了死罪,贬为庶人。

“……”

至此,虽说过程一点也没有凄美的色彩,但我也总算完成了司命所说的坑爹坑哥坑丈夫的使命。

好不容易等太上老君念完了,玉帝欣慰地摸了摸胡子,和蔼地看着我问:“那个,什么小仙来着,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可曾想要什么奖赏?”

我兴奋地抬起头,正准备求陛下将我贬为凡人让我与曲杨再续前缘,便听刚历劫归来的武曲星抢先开口:“帝座,柳树仙辛苦修行数百载,如今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又尽心尽责地立了此等大功,正是因为想与臣厮守此生,还请帝座成全。”

前半句我极为赞同,但后半句却让我如遭雷击。

“你,你……”

“我什么我。”见玉帝点了点头,没有异议的模样,他拿着《天规》向我走来:“这上面写着呢,禁止跨种族恋爱,人和妖是没有前途的。”

我双拳紧握,两目通红:“我是仙。”

“那正好,我也是仙。”合上了《天规》,武曲星朱唇轻启微微一笑,“更何况,凡间的锦烨还欠我一个洞房呢……”

不一样的容貌,却有着一模一样的神态和口吻。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蓦然清晰,我急忙翻出早些时候司命给我的锦囊一看,正面依旧是那些我所熟悉的命格,但背面却赫然写着。

少年曲杨胆大贪玩,怂恿锦烨公主与君饶和尚一道打猎,不慎皆已归西。为正历史,补残缺,特派武曲星与司命星君一并下凡。

武曲星便是曲杨。

就好比有人告诉我嫦娥看上了天蓬元帅一样让我震惊。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直到玉帝犯困,众仙的好奇一一被磨灭,我才敛了神色,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假戏真做?”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弹了弹我的脑袋:“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文/白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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