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平民
徽州吕氏,称新安大阜吕氏,尊政治家军事家韬略家、周朝开国元勋吕尚(即姜子牙)65世裔孙吕渭为一世祖。
据明《新安名族志》记载:唐御史大夫吕延之,世居河东,做过浙东道节度使。吕延之的儿子吕渭(675—741),在唐大历末为殿中侍御史,因“谏李涵犯讳事谪歙州司马,为政严明,务尽理道,遇难狱一讯立辨。政暇之日,于(与)父延之公所建郡西兴唐寺”。查明万历五年(1577)续修《新安大阜吕氏宗谱》可知:吕渭长子吕温(772—811),居江陵(扬州),四十而殁,官至尚书郎。温子安衡(790—821),“复判于歙,未踰月,卒于官,子康年幼不能归,僚属为其葬于祖祠之侧,易宅更衣亭居焉”,吕安衡卒年仅三十二,新安吕氏实以其为“歙迁祖”,以其祖父吕渭为“追祀始祖”。正如该谱所云:“安衡公为歙迁祖,渭公为歙追祀始祖,即周人郊祀后稷宗祀文王之意,也作歙始祖表”。
姜子牙塑像
吕渭生温、恭、俭、让四子,俭迁金陵,其八世孙从庆、从善兄弟二人于唐广明元年(880)避黄巢兵乱,由金陵迁歙西堨田(从庆公后又迁旌德)。从善公为堨田吕氏始祖,岩镇、黄潭、向杲、呈坎、昌溪等地皆属此派。
明嘉靖间成书的《新安名族志》云:吕温“娶歙向杲程梦之女,后举进士,累官尚书侍郎。谪居刺衡州,卒于官。温子曰适,为右首簿,元和十年(按公元815年)奉母归宁,依母党程氏,遂居向杲。”万历《新安大阜吕氏宗谱》中并无此记载。不知《新安名族志》所依何据。《新安名族志》又云:吕氏迁新安“九世曰渊,天圣五年进大,历官秘书丞,曰奉,贯彻扬州籍,登宝元元年进士第一”。这与万历吕谱记载也有出入,吕谱记载宝元元年举进士第一即状元的不是“奉”,而是吕渊之弟吕溱,这与《宋史》记载完全一致。吕溱(1014—1068),字淑青,别名从敬,虽然入籍江陵(扬川),但他祖籍歙县,他官至枢密直学士,礼部侍郎,入传《宋史》。
吕氏迁新安后蕃衍成千支万派,其中休宁桑园吕氏,是吕氏迁徽非常显赫的一支。吕氏迁休宁桑园始祖仲荣公(1280—1366),又名观祐,字世华,是吕氏迁徽一世祖吕渭第20世孙。元末明初他由歙西吕村迁休宁桑园。他是一个“性质明敏,气质豪迈,有才能多技艺,不喜华靡,不钩名举,以恬退自守”之人,“晚岁尤务修德诲子孙,一有所为必求诸天理而后行,稍不循理者,戒之谆谆”。休宁桑园村,在休城东十里,“山环水秀,密迩古城(岩)”,今属休宁县万安镇万新村民委员会。
吕氏在徽州境内播迁之地,还有歙西向杲、堨田、岩镇、方加山,歙南李村、叶酉、深渡、金川,歙西堨田、歙北呈坎、黄村、黄山;有休宁水南、休宁城北松萝门凤湖街、西馆、渭桥、等地;还有黟县、婺源西南灃溪、婺北叢溪等地。迁徙于外地者有江西鄱阳、湖北沧州、浙江睦州、杭州、富春、桐庐、江苏扬州、太平、宛陵(宣城)、六安、湖广、淮西等。
河东吕氏迁休宁桑园支兴旺发达,明万历五年(1577)该支续修《新安大阜吕氏宗谱》,定《休宁桑园家规》十四条,这十四家规虽为河东吕氏迁新安一支之家规,但它却为迁徽吕氏全族肯定,被视为族规载入宗谱。宗谱编纂者吕仕道(1521—?),字可见,号春野,为吕氏迁徽26世孙。
吕不韦画像
家规第一条,强调遵循明太祖朱元璋“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圣谕六言。
第二条强调重视家教,要从幼时抓起,坚持正面训导。
第三条强调孝悌与家庭和睦。
第四条运用“邓伯道弃子救侄,范希齐义济族穷”的历史典故,告诫后人要讲仁义,要对孤苦的族人予以救助。
第五条告诫子孙后代士农工商,不论干哪一行,都要“各勤专业,善相劝勉,恶相规谏,务兴礼义之风,以成敦厚之俗”。 第六条是家规制定者吕廷福亲自倡首,在兄弟子侄中筹积银两,用以购置祀田,以租息作为祭祀费用,使祭祀祖先的费用在族规上得到保证。
第七条将祭祀先祖的时间和被祭祀的墓主、地点,以文字书于家规,规定对无故不参与祭祀的后世子孙罚银。这在其他族中并不多见。
第八九两条是讲主持祭祀活动的人要有责任感,祭祀仪式要庄严庄重,不失礼法。
第十条讲祖墓处的树木是砍伐不得的,违者受罚。
第十一条规定祠堂祭祀周期内,子姓应缴祠堂的诞子银钱和娶、嫁银钱,必须缴纳足色银两,否则以不孝论。
第十二条申明家规为“修身齐家之道,慎终追远之意”,一经制定,就必须恪守永远。
第十三条申明制订家规的廷福与本族兄弟廷朋、廷敖、廷碧四人志愿共出银十两,于万历五年春在歙购买民田一坵(壹亩壹分贰厘),其租息作为祭祀歙西“宗伯祠”内休宁桑园始迁祖仲荣公的备仪。四人从“宗伯祠”商领胙品四份,不得争论。
第十四条规定日常管理歙西吕氏“宗伯祠”的“太平兴国寺”僧人,每年春月可从祀田租息中领取香灯银三钱。
吕渭画像
[建寺筑堨顺民心体民意]
歙县西南二里有“太平兴国寺”。“太平兴国寺”旧名“兴唐寺”。最初的“兴唐寺”,为唐至德二年(公元757),河东吕氏迁新安一世祖吕渭之父吕延之为顺民心御民患而奏建。据万历《新安大阜吕氏宗谱》卷四“世德表”载:唐开元进士吕延之至德元年(757)转任浙东节度使,“为政宽平,爱民如子,善者赏而进之,恶者戒而改之。于时,浙之民咸德公政。越二年,歙州盗起,纷纷火患,公巡至歙抚百姓,郡民告曰五鬼山现主招火盗,公遂奏建水西兴唐寺以镇之。复察居民不务生业者,皆授以农赀,于是交相劝勉,不敢习非,一郡悉平。”
明“兴唐寺”初建后,请诗仙李白题咏,李白作了那首名闻天下的《题水西兴唐寺》。明万历吕谱卷五“文献”篇记载了这首诗:
天台国清寺,天下称四绝。我来兴唐游,于中更无别。
櫱木划断云,危峰顶参雪。槛外一条溪,几回流碎月。
唐大历末年,吕延之之子吕渭为歙州司马,又于寺旁扩建了读书堂,离任后贻于寺僧,后名“去思祠”,又称“吕侍郎祠”。唐长庆末年(824),吕延之曾孙吕安衡官歙州判,入籍于歙,子孙世祀该寺。
北宋太平兴国四年(979),寺将倾废,时在翰林的吕渭七世孙吕文仲闻知,“乃捐金五百余,二月奏请敕改‘兴唐寺’为‘太平兴国寺’,置二十四院,外造一书院”。
歙县太平兴国寺
北宋宝元元年状元吕溱,为吕文仲孙子,他做过开封知府,对“太平兴国寺”恢而扩之。
明万历年间,吕氏后人对“太平兴国寺”又进行了修茸,郡庠生左沛然有诗并序:“春野吕兄,予之莫逆也,其族重建水西太平兴国寺,恢复先业,吾嘉其功,故作诗以赠之:
水西古刹兴唐寺,观察经营旧业来。槛外谪仙题咏处,山中司马读书台。
子孙奕世还祠庙,钟声何年度结灰。总为孝思能永念,莲花舍宇又新开。”
北宋宝元元年状元吕溱,为吕文仲孙子,他做过开封知府,对“太平兴国寺”恢而扩之。
歙县东南西北四乡,旧时都有“堨”,均为新安吕氏出赀兴建。新安吕氏热心地方公益,累世不惜重金建寺修堨,主要是受其醇厚家风影响。他们或累世为官,或搏击商海,坚持“情为民所系,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不忘回报桑梓,回报社会,非常难得。
[柳宗元刘禹锡赋诗哭吕温]
醇厚家风涵养优秀的子孙后代。河东吕门世代出名臣循吏,吕氏迁新安一世祖吕渭的儿子吕温就是一个突出的典型,他为吕门熏陶醇厚家风树立了楷模。
吕温画像
吕温(771—811),字和叔,又字化光,幼学从父,年二十从陆贽学《春秋》,从梁肃学文章,为学刻苦,有志于世。唐德宗贞元十四年(798)进士及第,次年中博学宏词科,授集贤殿校书郎,十九年(803)擢左拾遗,次年与张荐出使吐蕃,历官户部员外郎、司封员外郎、刑部郎中兼侍御史。元和三年(808)秋,吕温因劾奏宰相李吉甫,贬道州刺史,五年徒衡州,六年八月病卒于衡州刺史任上,终年四十。擢左拾遗后的数年,是他在政治上的活跃时期。他参加了王叔文政治集团,当时三十多岁,锋芒初露,为王叔文所倚重,是革新派重要成员。他行事不肯苟且从俗,有志气,有抱负,谈史论政,极富热情。令人深感惋惜的是,著名的“永贞改革”,仅数月时间便夭折了,吕温的政治主张失去了付诸实践的机会。在道州、衡州任上,他打击豪绅,惩治腐败,使二州上下焕然一新,政绩卓著。正当有所作为,为善一方,不料只过了一年多点时间,便病死任上。闻知吕温病死,挚友柳宗元十分惊恐,他在《祭温公父》中十分悲伤地写道:“海内甚广,知音几人?自友朋彫丧,志业殆绝,唯望化光瑰奇宏略,震耀昌大兴于时,使斯人徒知我所立。今复往矣!吾无望矣!虽其存者,志亦死矣!临江大哭,万事已矣!”吕温是一位颇有仁人之心的官员、诗人,忧民生,悯农事。据《云溪友议》载,李绅著名的《悯农》诗,就是为吕温所赏而盛传于世的。在衡州时,有百姓五人缴输公税时死于洪水,吕温作《衡州祭柘里渡溺死百姓文》,自责道:“州令未明,津渡不谨,致此沦逝,咎由使君。”还拿自己俸钱抚恤死者家属,代其纳税。
吕温生前有诗《偶然作二首》:“棲棲复汲汲,忽视年四十,今朝满衣泪,不是伤春泣。中夜兀然坐,无言空涕洟,丈夫忠气事,儿女安得知。”“千门俨云端,此地富罗纨,秋月三五夜,砧声满长安。幽人感中怀,静听泪汍澜,所恨捣衣者,不知天下寒。”他病死后,柳宗元、刘禹锡分别作有《哭吕衡州》诗,柳诗云:“衡岳新摧天柱峰,士林顦顇泣相逢,祇令文字传青简,不使功名上景钟。三亩空留悬磬室,九原犹记若堂封,遥想荆卅人场沦,几回中夜崂元龙。”刘诗云:“一夜霜风凋玉芝,苍生绝望士林悲。空怀济世安人略,不见男婚女嫁时。遗草一函归太史,旅坟三尺近要离,朔方徙岁行将晚,欲为君刊第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