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情深
东方渐亮,露出鱼肚白。屈拙策马饮酒,畅快至极,双腿忽然用力,夹紧马肚,那黑色骏马毛色发亮,一声嘶鸣,四足狂奔,驰骋在官道上,激起一片尘土。耳边风呼啸而过,屈拙索性丢掉壶盖,任凭那烈酒如火般顺着喉咙灼烧下去,说不出的肆意潇洒!
上一次,上一次这般尽情喝酒是在何时?丹田仿佛升起一束火焰,脑子渐渐混沌起来,师父、师兄、师妹、小慈……人影交换,天旋地转,刹那间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滴,一滴,又一滴,冰凉的感觉拍打在脸上,瞬间浇灭了心中的火焰,再睁开眼时,只见小慈与唐冰焦急的神情,不知是小慈扑簌扑簌往下掉的眼泪还是天空中如细线般洒落的雨水,落在脸上,柔柔的,凉凉的。
他坐起身,瞧自己分明是跌下马来,躺在泥泞之中,狼狈至极,不禁大笑道:“好酒配良驹!妙!妙!妙!”眼见小慈笑容混着泪水,佯装动怒作势便打,当真可爱至极,心神不由一荡,再瞧唐冰脸上,却是满满的担忧和狐疑。
唐冰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清楚他的酒量远远不止如此,为何突然醉的人事不省,她将疑惑说与屈拙听,屈拙心中也有嘀咕,如何才几口烈酒便醉成这般,跌下马竟不自知,可自己分明不痛不痒,无病无灾,实在想不清楚其中缘由。他本就是洒脱随性之人,既是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只以日夜赶路,身体疲惫这般说辞劝慰唐冰不必担心。
自从醉酒摔下马来,屈拙抵挡不住小慈软磨硬泡,答应她绝不再喝酒误事。小慈哪里不知,屈拙素来好酒,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塞北黑牦牛骨制成的酒壶。这酒壶乃是屈拙三年前出行塞北,与塞北哈尼族首领拼酒足足三天三夜,豪饮之后得来的宝贝,质地温润,凡经此壶一过,酒香弥漫。
几日来,每当酒瘾一犯,屈拙便要寻着机会躲开小慈,偷偷喝上两口,其中滋味自是难受得很。这日,趁着小慈去街口买水果,屈拙如获大赦般咕噜咕噜连喝几大口,正大呼过瘾,唐冰摇摇头,笑道:“没想到向来嗜酒如命的屈拙,如今竟这般可怜。”
一年多来,唐冰多是沉默寡言,或抬头望天,或低头冥想,无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看到她脸上久违的笑容,屈拙十分高兴,望着街口那娇小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哈哈笑道:“我也从未料到竟会有这样一日。也许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刚一出口,便知失言,急急向唐冰望去。
只见唐冰的笑容瞬间僵住,那一抹笑意终于消失不见,淡淡道:“是啊。皇甫姑娘好福气。”低头饮茶,再不多言。
此刻,屈拙真想狠狠抽自己几十个耳光,千不该万不该,如何能在她面前重提旧事。这话,唐冰在毒王谷曾经说过。虽然五尸毒已除,但以她的心性,此心结,恐怕此生难解。
此时,小慈捧着新鲜的雪梨,笑脸盈盈,返回客栈。屈拙连忙岔开话去,接过雪梨直夸这梨色泽饱满,汁水必定香甜无比,连忙嘱咐店小二全部切成薄片状,可惜眼下这时节没有冰,否则冰镇雪梨乃是一绝,更是唐冰最爱的吃法。小慈撇撇嘴,别过脸,低声嘟囔道:“这样脆的梨,要一口咬下去才好吃呢!”
一经数日,三人距离岐山已不过半日路程。几天来,总能看到唐冰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模样,而小慈一反常态,变得十分安静,甚至再不去管屈拙喝酒,面对他总是冷冷的。屈拙既不知如何宽慰唐冰,亦不知哪里得罪了小慈,只好以酒解闷。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琴音,时而如幼马长鸣般低回婉转、圆润绵长;时而如长虹贯日般激昂粗犷,气象万千,三人不由向南望去,只见洋洋洒洒,足有三四十人之多,有的骑马,有的步行,个个身材魁梧,目光炯炯,口中高声呼喊:“七月初七,齐天峰上,血债血偿!”走在前排的共有二人,正是这二人手中各持着一把造型怪异的琴,琴头呈方柱形,琴杆顶端向前弯曲,雕刻有一马头,左边之人乃是立马的马头,右边之人乃是奔马的马头,乃是用一整块花梨木制作而成,活灵活现,仿佛顷刻间便要跃出。
二人身后一匹血红色汗血宝马尤为引人注目,此马高大威猛,通体鲜红,殊无杂色,确是万中挑一之良驹,汗血宝马上却坐着一矮小老者,老人瘦骨嶙峋,佝偻低首,看不清长相。身后来人身着怪异,多为袒胸露乳,只在身前腰间简单束一兽皮,脖子、手腕、脚腕上挂着许多由猛兽之骨制成的骨链,人群最后,竖着一面红底白色的大旗,上书“西海谷”三个大字,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众人纷纷侧目。
小慈低语道:“算上他们,这一路以来,我们已经看见峨眉、昆仑、青海帮、江东海潮帮等五个门派齐上岐山,加上已先行一步的天印剑派和青刹山,各派齐聚岐山脚下,想是各派已有约定,三日之后便是七月初七,岐山派恐有恶斗。”
屈拙心中不免感慨,几个月前,万秀山庄一役,所谓名门正派,共议良策,为的是诛杀自己、剿灭毒王谷,那时的程诚,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没想到,才短短数月,各派或激愤难当,誓要报仇,或心中畏惧,恐同遭厄运,时移世易,如今要取的恐怕已是程诚的性命!
“三日后人多口杂,必有大乱。我想乘着夜色,探一探这位程盟主。”屈拙望着西海谷众人远去的背影,故意强调了“程盟主”三个字。“我与你同去。”唐冰淡淡道。小慈见状,忙道:“我也去!”屈拙本不欲二人冒险,但见二人心意已决,只得答应她们同去。
二更天,明月高悬,夜色已深。好在屈拙曾上过岐山,熟悉上山路线,纵然上山之路崎岖难行,三人脚程却是极快。待穿过一线天,便已到了尚武门外。
小慈心中奇怪:岐山派号称武林第一大派,上山之路如此险要,若是派门中弟子把守,必要费些周折才能上山,怎的一路上来,连一个弟子的身影都未瞧见。此刻,齐天峰上,静的可怕。
屈拙心中更是疑惑,想那日各派同上岐山向程诚祝贺继任岐山新主,一路上岐山弟子守住各条上山要道,守卫何等森严,与今日之萧条全然不可同日而语。来不及细想,朝二女示意,三人穿过尚武门,向北而行。那日,虽误把冰蝉作冰蟾,误打误撞倒是把齐天峰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堂摸得清楚。青龙堂乃是议事之所,白虎、朱雀遍藏书籍、兵器、药材,作库房之用,玄武乃是厢房,一众家眷仆人均住于此。
小慈紧跟在屈拙身后,行得越远,心中越是不安,岐山派之富丽堂皇令人咋舌,三人穿行在殿宇楼阁之间,仿佛置身皇宫之中,自己早已不辨东西,偏偏这偌大的岐山派,只瞧见三三两两几名弟子,全无章法,把守如此稀松,哪里是大战前夕的样子,与新丧掌门的天印剑派更不可同日而语。
三人绕过一株足有七八丈之高的悬铃木,一个精致偏僻的小院映入眼帘,不同于其他殿宇的气势恢宏,山上的泉水流淌下来,汇成一条小溪,引入院中,潺潺的流水拍打在坚石上,激起阵阵水花。小院中种植着一棵合欢花树,满树的合欢花随着夏风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合欢树下站着一名男子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唐冰的心仿佛一把被人紧紧揪住!她的双手不自觉开始发抖!这个男人,自己深爱的男人,每日每夜出现在梦中的男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站在合欢树下,悄无声息。顷刻间,她的眼中满是泪水,几乎要唤出声来。
“诚哥。”一个温柔恬静的声音呼唤着,屋门“吱呀”应声而开,来人身穿一袭孝服长裙,头山簪着白花,如瀑黑色长发慵懒得挽着髻,几缕碎发飘在眼前,婉约娴静。穆青青轻轻唤着,为程诚披上外衣,柔声道:“夜晚风大,小心着凉。”
小慈瞧着,穆青青比之大婚之日,虽丰腴不少,却更有一番成熟风情,纵然身穿孝服,但她甫一出现,周遭万物黯然失色,心中微微泛起一股酸意,果真是江湖第一美人,纵然自己自负美貌,又如何能与她相较。慨叹之下猛然一惊,望向身边唐冰,月光皎皎,却照不出她此刻的表情。
只见程诚握住她的手,神情和缓不少,嗔怪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手如此凉,若是病了如何是好。”穆青青浅浅笑道:“本已睡了,添儿半夜吵闹,才把他哄睡下。”程诚转过身,拨开她面前的碎发,满是歉意,“自回山以来,江湖上谣言四起,我忙于处理派中事务,无暇顾及添儿,真是辛苦你了。”
穆青青将头埋在他胸前,柔声道:“我们本是夫妻,添儿是我们的孩儿,照顾他是我的本分。”
程诚轻叹了一声,轻轻抚着她的长发,过了许久,终于开口:“青青,如今江湖中谣传是我杀害了师父、见逸师太等人,甚至有人说岳父大人也是为我所害,人人欲杀我而后快,此番恐怕凶多吉少。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将你和添儿护送下山。”
穆青青蓦地抬头,望着程诚,道:“我不走。”
程诚道:“如今我已是众矢之的,你与添儿留在此处便是以身犯险,你们必须走。”
穆青青坚决地摇头,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大难临头,青青绝不会丢下夫君独自逃命。更可况,父亲明明是病故,他们如何能信口雌黄,诬陷好人。”
程诚道:“想当日,我本是去往各大派商讨剿灭毒王谷之事,自上天印山见师父开始,便有人摸清了我的行踪,一路上暗下杀手,正好栽赃于我。等我回到岐山,已是人人口中的杀人凶手,百口莫辩,此计甚毒。”
穆青青疑道:“诚哥,你究竟与谁结怨?何人心机如此之深?”
程诚脸上变幻不定,道:“不知道。但此人阴险狡诈,布下这个局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屈拙听了,心中暗暗吃惊,如果程诚所言不虚,那么这桩桩血案背后另有其人!此人心机之深,武功之高世所罕见。究竟是何人?诬陷程诚又有何目的?
穆青青又道:“你毕竟是岐山派掌门,武林盟主,岂可凭他们信口开河,冤枉好人。”
程诚摇头叹道:“眼下人人都以为我是凶手,这个武林盟主,早已名存实亡。”
穆青青见他面有凄苦,柔声唤道:“纵然所有人都离你而去,我和添儿永远都在。”程诚心中感动,月光下,望着她双眸如星,柔情似水,心神一荡,低下头去,双唇相触,一股淡淡的芳香袭来。
小慈微微侧过脸,不免脸红耳热,没想到程诚虽然贪恋权位,与穆青青却是情深义重。只听穆青青轻咳了一声,目光笃定,:“诚哥,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算命先生说,你一生有贵人相助,儿女双全,将来儿孙绕膝,福泽深厚。”
程诚将她搂得紧紧的,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还需添个女儿。”穆青青面色绯红,恰如天仙下凡。夜凉如水,夏风拂面,一对璧人。
第六十六章 陷阱
三人匆匆下山,一路无言。小慈朝屈拙努努嘴,夜色下,唐冰埋低了头,看不清神色,
屈拙心中哪里不知,方才那一幕落在唐冰眼中,其中的痛苦绝望又岂是外人能够了解,正想着如何开口劝慰,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冷冷道:“屈公子,久候多时了。许久未见,怎的刚来便要走,是嫌岐山派招待不周吗?”
屈拙猛然一怔,周遭万籁俱寂,那声音仿佛一支利箭,破空而入。他转过身来,道:“原来是你。”
阿福身穿家常的岐山服饰,身形仍是毕恭毕敬,脸上却没了彼时周到的笑容,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三人,冷道:“三位贵客,夜探岐山,不知有何贵干?”
小慈瞧他孤身前来,又是一身小厮打扮,心中不免看轻,笑道:“素问岐山夜色甚美,便来赏月吟诗。可惜,杂草乱生,景色平平,不合姑娘心意,还是下山另寻个好去处为好。”
阿福眼神扫过小慈,不再走近,淡淡道:“岐山夜景自是入不了毒王谷大小姐的法眼。三位既然来了,不如便留在岐山,我等定好好招待。”话音未落,东、西、南三面忽然飘来一阵浓烟。
小慈心头一怔,深知不妙,急忙喝道:“不好!此烟有毒!”屈拙虽武功高强,但对用毒之术一窍不通,眼睁睁看着阿福的身影消失在浓烟中,只得随小慈向北退去。
北面乃是一高地山坡,树木繁盛,荆棘遍地。夜色深重,加上浓烟弥漫,三人分不清道路,只顾狼狈后退。“嗖嗖”两声,屈拙耳根微动,喝道:“趴下!”
顷刻间,三人只觉头顶处无数支利箭穿空而过。“啊!”小慈一声惨呼。屈拙连忙搀住她,只听她忍痛唤道:“腿上吃了一箭,无妨。”
眼见浓烟越来越近,此刻身在密林箭雨之中,屈拙冷汗已然浸透了长衫,心里已然明白大半,偌大个岐山派表面上防卫疏松,原来只为瓮中捉鳖,此番当真是中计了!
千钧一发,只能拼死一战!飞云剑出鞘,屈拙低声道:“我来挡住箭雨,你们往后退。”说罢,脚下一动,飞云剑左挡右拆,其身形之快,三人仿佛笼罩在剑圈之内,任那利箭如何密集,却进不了剑圈分毫。
远处,有人轻咳两声,传来轻微的啧啧赞叹之声。屈拙无暇细想,只顾奋力挡去眼前之杀身之祸。浓烟深处,阿福的声音再次传来。“屈公子,只怕你的飞云剑再快,武功再高,也阻拦不了这股毒烟吧。”
屈拙心中如明镜一般,阿福说的不错,夜风渐起,毒烟弥漫的速度仿佛更快了。唐冰艰难的扶起受伤的小慈,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后退去,突然二人惊呼一声,瞬间往后而倒。
屈拙焦急回望,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脚下一滑,以剑撑地,勉强稳住身体,眼前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二女掉落这黑暗中,不见踪影。“小慈!师妹!”他放声大喊。间不容发,又有数十支箭袭来,片刻分神之间,只觉手背一阵剧痛,不得已放开剑柄,身体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朝着那黑洞栽了下去。
浓烟散去,阿福屈着身体,双手捧起飞云剑,毕恭毕敬道:“主人,一切如您所料。”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黑洞,扫过泛着幽光的飞云剑,声音清冷,淡淡道:“好。按计划便是。”阿福又把身体压低了些,恭谨称是。
屈拙渐渐醒转过来,方一用力,右手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将那箭头拔去,鲜血直流,只见那殷红色的鲜血汹涌而出,他一把撕开一道袖口,胡乱扎了几圈,深呼一口气,暗暗庆幸箭上无毒。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抬头望去,正是几束微光散落下来,照在墙壁,隐隐约约有些光亮。他急忙向后看去,只见小慈、唐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连忙赶到她俩身边,用手轻轻一探,幸好,命还在。
这时,唐冰吃力地挣开双眼,断断续续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屈拙摇摇头,示意她按住小慈身体,只见他突然用力,将小慈右腿上的箭头拔去。
此箭射的极深,深入血肉,小慈禁不住吃痛,“啊”大叫一声,被剧痛刺醒。唐冰为她包扎好伤口,说道:“放心,虽然伤到了筋骨,好好养着便无大碍。”
小慈痛得眩晕,缓缓回过神来,见二人亦无碍,心下大宽,道:“天无绝人之路。总算逃出来了。”
唐冰环顾四周,道:“恐怕我们并没有逃脱他们的掌心。”
小慈惊道:“唐姐姐,此话何意?”
唐冰把手放在山壁之上,沿着山壁,环绕一圈,脸上已有忧色:“这是个牢笼。”她望着二人,续道:“这里并不是普通的山洞,此处并不大,四周没有其他出口,只怕唯有我们头顶之处才是唯一通向外面之路。”
屈拙触及山壁,山壁如镜面般光滑锃亮,显然是人为打造而成,他以脚步丈量山洞大小,深知唐冰所言非虚。“如此,”他望着头顶,道:“我当使出全身功力,如能抓住洞檐,或许有一线生机。”他双膝微曲,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蹬足向上,没想到这山洞极深,屈拙勉强看到洞口,气已竭,偏偏四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之物,屈拙径直摔下。
小慈见状,急道:“你怎么样?”
屈拙支起身体,拍落身上尘土,一颗心沉到谷底,道:“我无妨。只是这山洞少说也有三四十丈。山壁被打磨地如此光滑,纵然我身负九幽神功,也无可奈何。”
唐冰不死心,道:“你且试试打这山壁。”屈拙再次运功,将全部功力汇于双掌,“轰”,一声巨响,石子、树枝、尘土抖落不少,山壁却纹丝不动。唐冰略一沉吟,道:“恐怕是有人早早谋划了这一切。既算准了我等会上岐山一探,也算准了我们会掉下此洞,更加笃定即便是九幽神功也无法出去。”
小慈恨恨道:“这山壁不知是何物所铸,竟连九幽神功也奈何不了。究竟是谁,想杀了我们?”
唐冰摇摇头,道:“只怕此人并非想要我们的性命,而是另有所图。你们瞧,地上铺着一层稻草,倒像是怕我们摔下一命呜呼。”
屈拙点点头,道:“师妹说的是。若是成心要取我们性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三面放毒烟,只怕是故意将我们引入此洞。”
唐冰道:“你仿佛认得那小厮。”
屈拙道:“是。他名叫阿福,是穆克的近侍。曾有过一面之缘。”
“穆克?”小慈闻言一惊,道:“可,他曾几次三番救我性命,如何会安排此圈套?”
三人一时无言。空气仿佛静止一般。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咕咕咕”,三人已是饥肠辘辘,偏偏这洞中寸草不生,更别提其他果腹之物。屈拙道:“我们是深夜落入这洞中,此刻不知是何时辰。难道他们是想把我们活活饿死?”
小慈忽然仰天大喊救命,可任她喊得声嘶力竭,这洞里只有回音阵阵,再无半点声响。唐冰坐在一旁,闭目不言。屈拙沿着山壁,不停敲打,试图找到与外界连通之处。
百般敲打不得其法,终于,他一屁股坐在小慈身边,轻声笑道:“若是我们真出不去,也罢了。你瞧此处,远离尘世,幽静得很,我们便隐居在此也不错,做一对亡命鸳鸯。”小慈“噗”的一声,笑道:“好不正经。什么亡命鸳鸯,都快饿死了还贫嘴。”
屈拙索性架起了二郎腿,笑道:“我曾想过许多死法,被仇家一剑穿心,或是乱刀砍死,再不济,不小心摔下山谷摔个粉身碎骨,没想到,最后竟是活活饿死,着实惨了些。”小慈看他胡说,作势便要打他。
却见唐冰忽然挣开眼睛,喜道:“屈拙,你方才说什么?”
屈拙不明所以,道:“我说我想过许多死法,一剑穿心、乱刀砍死、不小心摔死,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饿死。”
唐冰眼睛一亮,道:“你说不小心摔死?”屈拙与小慈面面相觑。唐冰道:“你们想,此处如此偏僻,即便是岐山派中人,想必也可能失足掉下此洞。若有人或者野兔野鸭不小心掉下来,要么便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死在此处,若是如此,此处必然有尸骨。可你们看,此处干干净净,甚至连杂草都没有,除了洞口之外,必定另有通道。”
“唐姐姐说的有理。”小慈喃喃道,“可这通道……”
屈拙忽然示意噤声,“你们听。”三人屏气凝神,甚至尽力控制肚子的咕咕叫声。“你们可听到一阵细微的划刻声?”这下轮到唐冰与小慈面面相觑。二女摇摇头。
屈拙闭起眼睛,竖起耳朵,在哪里?刚刚的声音在哪里?
“嗞……”屈拙耳根一动,忽然睁开眼睛,喜道:“我听见了。那声音正是从地下而来!”
小慈闻言大喜:“你当真听见的别的声音?”
屈拙郑重点头,道:“我自从练就了九幽神功,听觉和视觉都比从前敏锐些。你们相信我,这地下必定有蹊跷。权当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一齐运功!”说罢,稻草被他一把拨开,露出坚硬的地面。
小慈腿上虽有伤,已能勉强站起。三人互相凝望,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合三人之力,地面一如山壁般坚不可摧,他们便只能在此处等死了。
三人深深吸了口气,围成一圈,各自运功,小慈默念道:“成败在此一举。”“轰!”地面激起一片尘土,却一如之前。正在三人绝望之际,忽然传来“砰砰砰”的碎石掉落之声,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屈拙大喝一声:“小心!”方才纹丝不动的地面顷刻间塌陷下去。
“是谁?”地下传来一个孱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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