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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鞋的散文「老舍700字散文」

[散文] 幽远的皮鞋梦

作者:落拓书生

这趟K143次火车上异常拥挤,大概是临近春节的缘故,连狭窄的过道上也都堆满了人,各种各样的人,或站着,或坐着,身躯一直随着火车的匀速前进而轻轻晃动。我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在庆幸自己买到一张坐票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酸楚,觉得中国人过个年真不容易,一到年底物价猛涨且不说,光是回家过年的路上,没几个人不蓬头垢面,不腰酸背痛。

忽然间,“啪”的一声,只见原先放在茶几上的《史铁生散文》静静地躺在茶几下面,我俯身将它捡起那一刻,目光却被对面一个中年农民工擦皮鞋的一幕吸引住了——他先是拧开一瓶矿泉水,接着,往瓶盖里倒了些水,最后把瓶盖里的水倒在鞋面上,用揉成一团的餐巾纸沾了些水擦皮鞋,动作甚轻,有点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轻轻擦拭自己心爱的手枪……一连串相似的动作,唤起一段段熟悉的往事跃上心头,如繁星,闪烁了一阵,又全都消失了。我眼中,只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

一、初中生涯

如果说,玩具枪是我童年时候最渴望拥有的东西;那么,一双黑色的真皮皮鞋是我初中岁月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且这个梦足足陪伴了我七年。

有些像史铁生散文《我的梦想》里面说的,也许是因为人缺了什么就更喜欢什么吧。我1998年在石别中学读初二时,看到班里好多男生有皮鞋,心里羡慕不已。从宿舍到教室,或者从教室到食堂,都有一段长长的泥土路,这两段路入冬后的雨天总是泥泞不堪,同学们从教室或食堂回到宿舍后拿刷子往皮鞋上轻轻刷一会儿,皮鞋立即亮锃锃的;我就不大幸运了,穿的白网鞋回到宿舍时经常“面目全非”,黄一块,黑一块,洗么?唯一的鞋子连续好几天都不干。不洗?穿着肮脏的鞋子到教室里上课老被女生们笑话,甚至还被个别老师说一句:你这个同学的鞋子这么脏了也不知道洗一洗,难不成还要等周末时拿回家让你妈帮你洗啊?在那性格腼腆的年纪里,被女生或老师笑话,心里挺难受的。

当然了,论起家境的话,同学中我也并不是最差的,但就吃、穿方面而言,我确实是最差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哥哥、二姐不大懂得疼爱我和妹妹,尽管二人都已能打工挣钱,但我从初中到高中毕业,他们从来没有买过什么给我;二是做些小生意的父亲喜好小赌,始终攒不了几个钱,每月给我的生活费总是固定50块钱,买完饭票、菜票就剩二十元作零用钱,用来买牙膏、洗衣粉、香皂等生活用品,部分留作路费。一双真皮皮鞋七八十元,饶我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无法从生活费里省出一双皮鞋的钱。

记得初二的下学期,我在学校的日子最难熬。大我七岁的哥哥当时一边忙于恋爱,一边接替了父亲先前做的小本生意,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极差,父亲却将供我读书的责任推到哥哥身上,哥哥不以为然,我周末回家根本不知道问谁要生活费。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初二的下学期家里只能先交一半学费。开学两个月后班主任催我回家问父母要钱补交剩余的学费,我回家时父亲正躺在一张木制的沙发上看电视,听我说完回家的原因,他没好气地跟我说道:“没钱就不要去学校读书了,读再多的书,以后照样挨在牛屁股后面(耕田种地)转个不停!”我当场怔怔愣住了,在母亲不断的催促下,父亲才起身捉了两头猪崽拿到镇上去卖,由于卖不出去,我只好呆在家里(回家前班主任跟我说,不交完全部学费,学校便勒令我退学)干农活,干了四天,班主任找到家里劝我先回学校上课,我才免于辍学。

上初三时,初冬的一个上午我准备返回学校,可是头天下午洗的白网鞋却不干,仍湿漉漉的,只好升火烘烤。哥哥从我身旁走过,可能是心情好,也可能是觉得我有点可怜,他从床底拿了一双半旧的皮鞋给我,我穿上,感觉有些长,但心里十分高兴,以至出门后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了——人生中的第一双皮鞋,我穿了一个多月,鞋头长了一副“鳄鱼嘴”,听到补鞋的人说没法再补了,只能依依不舍地扔掉。穿着白网鞋,走过寒冬,走到2000年的春天,我也将要初中毕业了。因为1997年夏天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乡办中学时父亲说他只供我读完初中,一张初中毕业证便成了我初中三年的唯一目标,我从初一到初三心中从没有读高中或上大学的念头,成绩只是一般。田里稻谷黄灿灿的季节,我初中毕业了,哥哥却失恋了,女方父亲嫌弃我家里仍是瓦房,严禁他女儿与我哥哥交往,哥哥于痛苦中卷了家中几年的积蓄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导致原就不大殷实的家庭更加竭蹶。父母吵架的恶习也日益严重起来,很多时候都升级到拳脚相向的地步。

2000年8月,阳光明媚的一个早晨,我刚起床,母亲就很温和对我说道:“四儿,我跟你爸说你从小就很聪明,每回考试都能拿张奖状回家,不像你哥哥、姐姐连个初中都考不上……以前你爸不支持你读高中,是想让你初中毕业后回家种田种地,一家人努力盖栋楼房,好让你哥哥娶个老婆……刚刚你爸也跟我说了,你去补习一年后要是考上高中的话,他再也不反对你读高中了……”我于是听从父母的安排,九月份到陌生的矮山中学补习,妹妹也跟着从石别中学转到矮山中学重读初一。

我周末回家拿生活费,从父母日以继夜的争吵中知道父亲其实并不支持我补习,所以每次跟父亲拿生活费时他给多少我就拿多少,从不像其他同学以这样那样为借口向父母多要些钱。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八十块钱左右,同学们穿的皮鞋一双六七十块钱,当时对我而言,一双黑色的真皮皮鞋仍似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这个梦已不像初二时候那么有吸引力了。为了不使母亲过于失望,我开始用点心思学习,语文老师不仅将我写的作文作为课堂上的范文,还将我的作文与其他同学的作文油印成册让全校师生们阅读,第一个学期我也顺利的加入了中国共青团。语文老师罗艳琼女士说我有作家的潜质,我沾沾自喜时,却觉得父亲一定反对我读高中。

也许是心底滋生了些许虚荣,冬至,我竟头昏了,有些胆大妄为地叫父亲买一双皮鞋给我。不曾想,父亲真的给我买了一双人造革皮鞋,稍短,不大合脚,二十块钱——这是父亲第一次给我买皮鞋,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质量不好,人造革皮鞋我只穿了四十多天就坏掉了,将它扔进宿舍外面的垃圾桶一刻,我发誓般地说,自己长大有钱后一定要买好多双皮鞋,然后穿皮鞋穿到过瘾为止。

2001年6月,我第二次参加中考,分数比第一次多了两百多分,虽然上不了县市重点高中,但很多乡镇高中、有名的中专学校都愿意录取我……

二、穿着布鞋读高中

可以说,我的高中时代是父母吵数次架后的一种产物。

如我预想中的一样,父亲并不像补习时候母亲说的那般支持我读高中,二姐对哥哥离家出走花光家中几年的积蓄一事不满,也坚决反对我读高中,并且私下里以威胁似的语气跟我说,我要是不留在家种田种地的话,她也像哥哥一样离家出走,不管我了。当时,年轻气盛的我表面上撇撇嘴,心里却感伤不已。

2001年7月最后一天,一向不大喜欢离开村庄的母亲,偷偷跑到石别中学打探情况,一些老师叫她回家劝我去石别中学读高中,结果母亲回到家里刚刚开口劝我就遭到父亲和二姐强烈的反对,每每母亲一提到“高中”二字,父亲就当场破口大骂,说别人家的孩子不读高中也不见死了哪个……因为父亲与二姐强烈反对的缘故,我起初并没有任何读高中的念头,但后来实在厌倦了父母日夜不休的争吵,便想钻进校园里寻找一份清静了。

9月一个下午,大姐夫来家里玩,母亲当面使出“杀手锏”,她对父亲说道:“养了五个孩子,要是没一个能上高中的话,我也不呆在这个家了!我离家出走,走到哪里死在哪里,总比死在这个家里好!”父亲无奈,只好咬牙切齿地跟着母亲一起供我读高中。

从踏进高中校园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快乐过哪一天,身心总被没完没了的哀愁裹住。尤其高一到学校报名的第一天,家里只有四百块钱,而学费却是六百块钱,父亲开摩托车送我去学校报名的路上,笑呵呵地跟我说:“四儿,如果学校不允许先交一半学费,我们就立马回家,到时你妈也无话可说了!”我摇头苦笑不已,实在不知说什么话好。尽管父亲、二姐强烈反对我读高中,我仍不怨恨他们什么。毕竟,村里大部分像我一样年纪的人读完初中就在家种田种地了。

到学校时,父亲到商店里买了两包(3.5元一包)他平日里都不舍得抽的“甲天下”牌香烟,然后,父子二人问了几个同学才找到高中部教师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年已半百的父亲见人就发烟,有个老师(我们初中时候称他烟鬼)接过烟后只抽两口就扔到地上,用脚踩灭的一幕我们父子二人都看见了,父亲身躯顿了顿,就继续发烟给别的老师,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我鼻根不由得发酸,觉得读个高中太难了。这不,父子二人脸上都拼命地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啊……目前还没有钱可以交完全部学费,但是……我希望几位老师先让我家老四来学校读书……是这样的,家里养的几头猪都还不够大,估计十一月份就可以出手了,到时就有钱交剩下的学费了,绝不拖欠……”父亲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话后,总算解决了我入学的手续。出了办公室,我才想起,学校已经开学两天了。

父亲和我一起拿行李到宿舍放好,他留了一百元给我做生活费,就独自回家了。我铺好床,转个身后就看到落日的余晖从门外斜着照进宿舍,地板上橙黄了一大片,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轻扬,几个东兰籍的同学坐在各自的床上擦皮鞋,其中有个同学说他的皮鞋是真皮的,110元一双,似乎是为了炫耀一番,他拿出打火机打火烤了皮鞋一下,笑着说没事。我在一片爽朗的笑声里默默走出宿舍,站在走廊上,观赏夕光中的石别中学。别了一年,校园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只是一些旧日与我同班的同学已经高二,大我一届了。

我在学校军训刚刚结束的时候,哥哥回家了,他已把家里几年的积蓄花光,二姐和他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三年没有音信。同学之中,吃、穿方面我依旧是最差的一个,但这还不足以使我难受,真正使我难受的是父亲层出不穷的抱怨与怒斥,他当时抱孙心切,将哥哥娶不到媳妇的原因推到我身上——用父亲的话讲,是我补习及读高中后导致家里盖不起楼房,正因为家里仍是瓦房,才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哥哥。每次与母亲吵架,父亲也总以我和妹妹读书为由,威胁母亲:“我就是不让两个小的孩子读书,看你怎么办!”母亲气急,有时也有些口不择言,狠狠回道:“不让两个小孩子读书就不让!我怕你啊?他们跟你覃玉辉一个姓,读不读书是你们覃家人的事情,关我们韦家人什么事……你覃玉辉想吓唬我,也不看看外面的天有多亮!”我常常在父母的争吵中感到万念俱灰,后因少年玩伴的意外惨死,月底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也由过去的顺从变成对抗。

2002年2月,我高一下学期的学费,是家里出租了一块土地(租期10年)才凑够的,这使我很不明白父亲怎么把生意越做越差了,只知道他骑摩托车到宜州城里做生意像早年骑自行车一样,都是天黑后才回到家。我和妹妹的生活费几乎都是母亲给的。在我心目中,母亲是位伟大的女性,她虽然不大识字,十分迷信祖坟风水,有时脾气也很暴躁,但她比父亲富有远见,即便国家颁布了大学生毕业后不包分配工作的政策,她仍始终坚信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为了供我们兄妹二人读书,不大善于养桑的母亲学着邻居们养桑,每当看见五十多岁的母亲戴着老花镜,低头找寻米粒般大小的病蚕的情景,我眼睛总会有些发红,然而奇怪的是,回到学校后我却没有任何学习的动力。想来是跟我读高中的初衷有关。

4月一个平平常常的上午,父亲骑摩托车到宜州城里做生意的路上被一辆拖拉机撞伤了腿,哥哥再次接替父亲做生意,继续收购村里、邻村屠户们的猪头、猪脚、排骨及其它内脏,拿到宜州城里转卖。我的境况仍没什么改变,甚至很难理解哥哥——有个学期开学前父母已把我的学费交给哥哥,他却在送我去学校报到的路上对我说:“我有点事,需要先拿你的学费去用,到了学校你先跟你们老师说两个月后家里才有钱给你交学费啊!”这让我满怀苦涩,哥哥并不知道我的班主任对我没有多少好感。开学两个月里,班主任好几次带我到办公室里谈话时,从不问我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都是皱着眉头问我什么时候才能交学费。

除了高二时候母亲给我买了一件外套、两条保暖裤,家里再也没有谁给我买过什么,我穿的衣服、裤子、鞋子都是自己从生活费里省出钱来买的,由于不喜欢穿需要系鞋带的鞋子,我都是买灰黑色的布鞋穿着,九块钱一双,样式有点像现在的老北京布鞋。

也是高二时候,我开始喜欢看课外书,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三毛的散文集、席慕容的诗歌集,和金庸、古龙、梁羽生、戊戟等人的武侠小说常常是我床头的读物,其中,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对我影响最深,小说里有一段文字描述孙少平特别喜欢看国家干部穿着皮鞋昂首阔步的样子,它重新燃起了我的皮鞋梦,但我心里所渴望的已不是一双真皮皮鞋这么简单了,而是渴望一种美好的生活。就像孙少平说的,有工作的人才能天天穿皮鞋。

高中最后一年,我用颤抖的手摊开心仪的女生的回信,轻声念:“……你真的喜欢我吗?假如将来你事业有成的一天还喜欢我,到时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喜出望外的时候,低头看到脚下已有些变了形的布鞋,丝丝痛楚从心间溢出。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母亲。我读高三时妹妹也读高一了,整个家里母亲最辛苦,她起早摸黑养桑。父亲早年做生意做得懒散惯了,有些好逸恶劳,往往母亲到地里捡桑叶时,父亲还在村里的某个商店里打牌,输了钱,他却一个劲的埋怨母亲、我、哥哥、二姐,总说别人家的孩子有出息。我纠结于父亲的埋怨与莫名的愧疚中无法自拔,以致不知进取,在学校里得过且过,虚掷了光阴。

若不是明眸皓齿的女生的一封回信,我高中的最后一年依旧自暴自弃,根本不会有什么大学梦……

三、皮鞋不再是梦的岁月

2004年6月,我高中毕业了,为了能够与心仪的女生过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生活,我有了读大学的念头。父亲见我大有可能实现他毕生的心愿,一反常态,十分支持我读大专。哥哥也很赞成我读大专,还说他愿意负责我三年的生活费。一向都很支持我读书的母亲更不用说了,经常戴着老花镜反复地看河池职业学院寄给我的录取通知书。

就在一家人备齐我一年的学费时,母亲忽然积劳成疾,大病了一场,将为我准备的学费全部花光。医生断言母亲熬不过2005年的春天,这使我心情沉重不已,当我准备放弃读大专的时候,母亲语重深长地跟我说:“四儿,无论如何你都要到金城江读大专啊!不要管妈,妈已经是五十五岁的人了,就算明年开春病死,也不见得是个短命鬼……倒是四儿你以后的路还长着,不读大专怎行?你不读大专,妈死了也合不上眼睛……啊……”父亲也在一旁劝我,甚至拍着胸脯说,家里有他在,垮不掉。我几乎是红着眼睛答应父母。

到金城江读大专前,哥哥特意骑摩托车带我到宜州城里买了两套衣服、一双真皮皮鞋,一个塑料密码箱。皮鞋六十块钱——按家里人的话讲,到大城市里读书我要是穿得太差的话,很容易被人笑话。于是,一双黑色的真皮皮鞋,在我心里终于不再是个梦了。

离开皮鞋店后,哥哥骑着摩托车带我穿过大街小巷,到一栋陈旧的楼房前,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妇女忽然把我们兄弟二人拦住,问我们找谁。听到哥哥说出二姐的名字,我才知道二姐在宜州城里租房子住。

下午两点多钟,二姐站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轻轻抚摸我新买的皮鞋,有些感慨地说,她以前在家的时候都不知道给我买一双皮鞋。很平淡的一句话,竟使我心头百感交集。傍晚时分,二姐终究还是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家吃顿晚饭,这事使得哥哥耿耿于怀,他回家路上愤愤不平地对我说道:“仕啊,你就当没有她这么一个姐姐好了,我们叫她回家吃餐晚饭她不回也就罢了,居然也不知道给些钱给你这个弟弟,你明天就去上大学了啊!”我默然不语,呼呼风声里,恍惚想起小时候我没上学前二姐教我背诵的一首古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黯然神伤不已,而小时候与二姐一起背着背篓到田野上拣摘猪菜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翌日早晨,哥哥陪着我坐了三个小时的班车,到金城江河池职业学院报名注册时,像高一般艰难,只能先交一半学费,由一位在学院里做后勤工作的亲戚帮忙说情,我才颇为顺利地办好了入学手续。

班里九个男生,只有我和贵州省的老赵爱穿皮鞋,其他男生都喜欢穿品牌休闲鞋、运动鞋,他们家境较好,花起钱来个个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当时每个月的生活费两百元,老赵三百元,其他男生六百至一千元。因为有时需要从生活费里省出二三十块钱,夹在信笺里汇给读高中的妹妹,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实际上也就一百七十块钱,所以每次花钱买东西时都很谨慎。

有一次陪永国同学逛街,看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直接掏出两百块钱买一双运动鞋,我当场震撼不已,于是给永国起了一个绰号:“大化财神”,因为他是大化县的。

花两百块钱买的运动鞋,永国穿着打了几场篮球就扔在宿舍外面的走廊上,被日晒雨淋了一段日子后便坏掉了。我读大专前买的皮鞋,由于保护得好,可以穿两年。班里一些同学说,我穿皮鞋的样子总给人有一种成熟而深沉的感觉。她们哪里知道,我脚下的皮鞋承载着我青春时期的所有哀伤。

2005年3月,乍暖还寒的一个黄昏,我站在图书馆楼前的一块草坪上,默默地看着高中心仪的女生的一封回信:“……其实,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当初我跟你说你事业有成的时候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是怕如实相告,会使你伤心,影响你复习……你别难过,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仍是丝丝痛楚从心间溢出来,当目光落在脚下的皮鞋上,我感慨万千。有皮鞋穿时自己依旧还会有忧伤呀!

骄阳似火的7月,学院组织一批学生到深圳嘉裕电子厂做暑假工,我和班里的五个男生都报名参加了。两个月后每个人领得一千六百块钱,同学们纷纷买衣服、手机,我起初也想买一双皮鞋,但是见商场里最便宜的一双皮鞋也要一百块钱,便又改变主意了。

花40元买了一个耳机和一本《安妮宝贝精品集》,剩余的钱全部充当学费。

光阴荏苒,冬尽春来又一年。

在我们还不想毕业的时候,我们却大专毕业了。准确地说,没有完全毕业。2007年2月,我们大三的第二个学期,学院已不开设任何课程了,先是把我们半年的住宿费退给我们,再告诉我们七月底发毕业证,最后像赶鸭子似的将我们赶出校园。

我和几个同学在学院附近的南桥市场里合租了房子后,起初也曾打算在金城江找份工作,但总被一些单位以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及毕业证书为由拒绝了。3月中旬,我有些无奈地跑到桂林永福县堡里乡的一个荒山野岭,替高中同学慧的大专班主任卖桉树苗,工资每月七百块钱,吃、住费用另算。5月下旬,回金城江。

卖树苗得的工资一共一千四百元,其中五百元4月份寄给了哥哥,回到金城江身上剩有八百多元。母亲还活着,但她2004年夏天大病一场后再也不能下地干农活了,每个月固定需要几百块钱买药。我回到金城江的第二天,到农村信用社汇三百元给母亲,走出信用社时已日影西斜,低头看到上大专前买的皮鞋已经严重脱胶,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给自己买双皮鞋了——圆头黑色皮鞋,五十块钱,几乎与眼前这中年农民工脚下的皮鞋一模一样,在和同学们一起合租的房子旁边鞋店买的。我端着皮鞋(它装在一个纸盒里)回到租房的时候,小善、胖子两位同学纷纷问我:“四哥,你买这双皮鞋挨多少钱呀?”

我大大方方地说,五十块钱。倒把小善、胖子二人弄得有些糊涂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劝我:“四哥,跟你说啊,皮鞋至少要买三、四百块钱以上的才好穿,太便宜的,不好穿,也不好看……”我笑了笑,轻轻抚摸自己用血汗钱买的第一双皮鞋,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了些许成就感。也好像是一瞬间看开了许多事情,觉得一个人脚下穿什么鞋子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一个人要懂得以积极、乐观的心态穿过岁月的隧道,努力实现心中的梦想。

虽然我的皮鞋梦有些可笑,但我总算努力去实现它了。圆梦的过程中,我想,我应该感谢家人,尤其感谢母亲让我的内心世界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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